人类对于音乐的感知力是先验的吗？

这个问题很有意思，也触及了我们关于音乐最本质的思考。人类对音乐的感知力究竟是天生就具备的，还是后天习得的？这是一个复杂且充满争议的话题，但若要我来详细说说，我会倾向于认为，虽然经验和学习在塑造我们对音乐的具体偏好和理解上起着巨大作用，但我们似乎天生就拥有某种“音乐的种子”，某种对音乐的原始感知能力，是先于我们对特定旋律、和声或节奏的认知而存在的。

我们可以从几个角度来探讨这个问题。

首先，从生物学和进化的角度来看。音乐并非人类独有。许多其他物种，尤其是鸟类，也展现出复杂的鸣叫和歌唱，它们有自己的“曲调”和“节奏”，而且这些声音在物种内部的交流、求偶和领地标记中扮演着至关重要的角色。这是否意味着，对声音模式的敏感性，以及对其赋予意义的能力，在生物界具有一定的普遍性？我们人类作为一种高度社会化的生物，音乐在我们的社会互动、情感表达、甚至集体凝聚力方面都发挥着核心作用。从进化心理学的角度看，能够共情、能够通过共同的节奏和旋律建立联系，这无疑是一种生存优势。如果大脑天生就具备处理声音模式、识别韵律和情绪反应的能力，那么这很可能在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被选择和保留下来。

其次，婴幼儿的反应也提供了一些线索。即使是新生儿，也能对不同的声音产生不同的反应。他们会对舒缓的摇篮曲表现出平静，会对嘈杂刺耳的声音感到不安。虽然他们无法理性分析音乐的构成，但他们似乎能够感知音乐的情绪色彩和整体氛围。而且，即使是没有任何音乐教育的婴儿，也能模仿简单的声音模式，甚至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表现出愉悦或焦虑。这种对声音“好坏”或“熟悉度”的直观反应，很难完全归结为后天学习。想象一下，如果音乐完全是后天习得的，那么婴儿最初接触到的无意义的声响，凭什么能让他们产生如此丰富的情感反应？

再者，音乐的某些基本元素，比如节奏和韵律，似乎具有普适性。无论文化背景如何，我们似乎都对有规律的重复和变化感到舒适和吸引。心跳的节奏，呼吸的韵律，这些都与我们生命的基本运作息息相关。音乐中的节奏和韵律能够轻易地与这些内在的生理韵律产生共鸣，从而引发我们的身体反应，比如跟着打节拍，甚至舞动。这种跨文化的吸引力，以及它与我们生理状态的联系，暗示着一种潜在的先验性。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对音乐的理解是完全固定的，或者文化差异不存在。恰恰相反，音乐的魅力恰恰在于它既有普遍性，又有极大的多样性。我们对特定曲风、特定和弦进行的偏好，对音乐结构的理解，对不同文化音乐的欣赏，这些无疑是完全通过后天学习和文化熏陶形成的。一个从小生活在西方古典音乐环境中的人，和一个从小生活在非洲部落音乐环境中的人，他们对“好音乐”的定义和对音乐的体验方式会有天壤之别。他们的耳朵被训练去识别不同的音阶、和声体系和音乐结构。

但关键在于，这种后天学习的基础是什么？是完全从零开始搭建，还是在某个预设的框架内进行的？我更倾向于后者。就好比我们学习语言，我们天生就有发声和听觉器官，以及某种学习语言的内在机制，这让我们能够习得任何一种人类语言。但我们学会哪种语言，说什么话，是完全由我们所处的环境决定的。音乐也可能类似，我们天生就具备感知声音模式、节奏和旋律的能力，我们的大脑也可能有一种天生的“音乐处理模块”，而我们接触到的具体音乐，则填充了这个模块的内容，教会我们如何欣赏和创造特定的音乐形式。

我们可以把这种先验性理解为一种“倾向性”或“可能性”。我们天生就具备对音乐“敏感”的可能性，具备被音乐“打动”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受到我们生理结构、进化过程的影响，但也需要后天的环境和经验来激活和塑造。例如，我们的大脑可能天生就对某些声音组合更容易产生愉悦感，这可能与声音的和谐度、共振等物理特性有关。但我们对复杂的和声进行曲的欣赏，对抽象的爵士乐的理解，则需要大量的听觉经验、音乐理论的学习以及文化背景的渗透。

所以，与其说人类对音乐的感知力是“先验的”或“后验的”，不如说它是一种“先验性与后验性的深度交织”。我们拥有一个天生的“乐器”，这个乐器在生理和心理层面都为我们感知音乐做好了准备，但具体的“曲目”和“演奏技巧”，则完全是由我们的生活环境和文化经历来传授和塑造的。我们天生就拥有聆听音乐的“耳朵”，但我们如何理解和回应我们所听到的音乐，则是一段充满学习、情感和共鸣的旅程。正是这种先天的潜能与后天的滋养相结合，才造就了人类丰富多彩的音乐世界，也让我们每个人都能在音乐中找到属于自己的情感共鸣。

网友意见

很好的问题。

题主说：

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民族的音乐体系视纯五度、纯八度为不协和音程，而视小二度、增四度为协和音程。

我们不妨换句话：

我真的很难想象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民族的色彩体系视蓝色、绿色为暖色，而视红色、黄色为冷色。

请看：

由上，根据康德的「物自体」哲学概念，人的感知是不可信的。你以为你看到了颜色，其实那只是光波的波长一直没有变化，只是跟你的视锥细胞发生反应而已，物体根本就没有「颜色」这个属性，颜色是人为给加上去的。就假如有一种生物，视锥细胞的颜色是倒置，那么你看到的草莓是红色则它们看到的是绿色的。那么你听到声音，若是它们的听觉系统也倒置的话，你感觉和谐，在它们感觉里就是不和谐。

结论：不要讨论先验还是后验，因为连「经验」都说不上。 @舒脱脱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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