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电影《梅艳芳》？ 第1页

十几岁的时候，有三台舞台演出曾经给我带来了巨大的震撼，分别是 1997 年张国荣跨年演唱会的《红》、2002 年张国荣和梅艳芳的《芳华绝代》、2003 年梅艳芳的《夕阳之歌》，先锋、默契、悲壮、忘我，他们建构了我对「艺人」的几乎全部想象，我从来没想到，可以有机会在银幕上重温后面的这两台演出。

《芳华绝代》是张国荣最后一次舞台演出，正如电影中梅艳芳说到的，他们的表演未经彩排，但是却珠联璧合，担得起「芳华绝代」这个词。

《夕阳之歌》原本是《英雄本色 3 》的主题曲，那是我第一次看梅艳芳演电影，也是我第一次看到有女性演员的光芒可以盖过星味四射的周润发。而最后的那次《夕阳之歌》，我不知道看过多少遍，披着婚纱的梅艳芳最后一次回眸和招手的时候，她说的那句「拜拜」，只要想起来，都痛彻心扉。

所以这次进电影院前，我同时准备了一小瓶威士忌和备用口罩，不嚎啕大哭是收不了场的。

此时我刚刚从北京初冬的街头走回家，酒劲还没散，但是这一路我也没想明白，为什么这个流水账电影这么烂，我却哭得这么惨。

在我看来，这个电影最大的缺点在于，梅艳芳何以被称为香港的女儿，她置身其中的香港经历了怎样的变迁，都不曾得到充分地展现。

但其实这些变迁又藏在一个个演员里，他们偷偷串起了曾经的港片江湖：演何冠昌的李子雄，是《英雄本色》里的阿成，被小马哥教育「不是读过几本黑手党就可以做黑社会」；演掌掴梅艳芳的黑社会的是邵仲衡，他最知名的角色是《大时代》里丁蟹的长子丁孝蟹，你在著名的股市崩盘跳天台戏里见过他的；黎小田在 2019 年去世，饰演他的白只就是《踏雪寻梅》饰演凶手的演员。

而多年来，梅艳芳和张国荣从来不曾被遗忘，张国荣的葬礼片段，我曾经在 2013 年 4 月 1 日看过几乎同样悲伤的重演；而在 2019 年，我还在香港街头偶遇过梅艳芳捐赠的救护车，所以在谈到她做慈善的片段，我一样哭得凶狠。

电影里有一个片段，张国荣向梅艳芳提到了詹姆斯·迪恩，提到了港译为《阿飞正传》的《无因的反叛》。不知道这个巧合是不是生硬：张国荣也曾经在一部叫《阿飞正传》的电影里演绎「无脚鸟」的故事；1977年，张国荣凭借一首 Ameircan Pie 参加了亚洲歌唱大赛，这首歌本来有一匹布那么长，后来被砍成 4 分钟，他没唱的一句歌词里有「In a coat he borrowed from James Dean」，他唱了的歌词里有「Singin' this'll be the day that I die」。

在《无因的反叛》上映之时，年仅 24 岁的詹姆斯·迪恩已经去世，他从未知晓自己红透半边天，也从未知晓自己成了几代人的流行文化符号。很年轻的时候，我相信有些人就是要在最美的时候离去，让人们回忆起来，只能记起他们最好的年华。

后来我再也不相信这样的话了，这只是掩盖遗憾的说辞，我希望看到他们慢慢老去，看到他们在适时的场合闲话当年。我希望能看到他们继续创作，就好像电影里提到张国荣未竟的导演事业，他未曾完成的处女作叫《偷心》，主角是宁静，我多么想看到张国荣署名导演的作品，也相信梅艳芳若还在，一定也还有更多可以传世的作品。

感谢电影院，能够让我藏在一片黑暗里，肆无忌惮地流泪，正大光明地追忆过往。当然，这是一部不那么好的电影，它出来得太早了，诸多当事人，比如近藤真彦、刘德华、赵文卓甚至是梅艳芳饱受诟病的母亲都还活着，这让它不得不瞻前顾后，注定不能足够完满地诠释梅艳芳的一生。

但是我们还拥有更好的拍摄梅艳芳传记的机会么？

“这么美的东西，一下子就没有了，真的不甘心”，但是这些人事物，没有了就是没有了，除了凄然叹喟，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