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东方 project 诞生在 2021 年，还会有人气吗？ 第1页

先给结论：不会。

核心理由：作者为尊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我们先梳理一下东方能火的几个本质原因：

1.东方原作自身的质量

这毋庸置疑，虽然在当今的评价标准下，原作游戏无论是技术上、画面上还是游戏性上都没有什么优异之处。但是放在2000年初，东方绝对是同人游戏中最优质的那一批，其他竞品不要说站出来碰一碰，连能否运行都是个问题。所以同人游戏圈，以渡边制作所为首，才充分认可了ZUN和东方的实力，并且推荐它、成为粉丝。在此之上才会去接受、去享受东方的故事、音乐、艺术风格。

东方的人气爆发确实不是依赖原作游戏的，但是如果没有原作游戏打下的社群基础和口碑，东方连爆发的资格都没有就会和无数的同人游戏一样，连名字都留不下就消失于虚无了。只有有能力的人才有资格享受机遇。

2.当时的社会风潮

平成景气、动画新世纪宣言、游戏产业抬头、“酷日本”战略推行……2000年，经济恢复、文化产业发展，年轻人乐于去享受兴趣、钻研兴趣。此时的同人圈，正因月姬的一鸣惊人而震动不已。原来同人也可以创造这么大的品牌价值！无数同人创作者与文化领域的编辑、猎头都从中嗅到了机会，想发掘出下一个真月谭月姬。

东方正是其中一名“下一个月姬”。如果没有佐藤心的知遇，ZUN就没有机会在杂志上连载香霖堂。香霖堂的特别意义在于，这是东方从同人走向商业——或者说，专业——的第一步。同人是业余的、不稳定的、随性的、只考虑自己的，然而商业是专业的、稳定的、有逻辑的、会考虑读者的。这些特质，都是一个想要长久存在、持续产生价值的IP必要的。

虽然ZUN经常把同人挂在嘴上，但是毋庸置疑，他的创作态度是极为接近专业人士的。他嘴上的同人，只不过是同人的一个侧面、精华、好的部分。

3.日本大网络时代的第一阵东风

说白了就是nico。

东方真正从“还不错”到“爆红”，就是在2007年。

2007年，nico开始运行。在短短几个月内nico上便大量流行起了iosys的东方曲动画pv。当然根据考古，最早小有流行的是东方原作游戏的录像——因为它们不仅很有观赏性，和其他街机STG比起来又很方便录制（平台是PC），当然那也只能算铺垫、前因，和iosys与迷走的flash动画流行程度比起来根本不是一个数量级的。这背后的理由有很多，例如东方此前的社群积累、例如东方在二次创作上的自由态度与社群氛围、例如东方那种不固定的角色符号与网络文化的契合……总之，东方是真正的火了，火出了同人游戏、stg这个小圈子，走到了网络这个大圈子。社群化了、泛化了、模因化了，影响力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09年夏cm东方的队伍直接把bigsight排爆了。

自那时开始，东方社群的规模开始膨胀、肥大，盛极一时。可能有不少人都知道，2ch在那段时期是禁聊东方的，原因就是“东方太多了，到处都有东方人把话题引向东方”，那种狂热和普及范围尤胜如今的原批农批，是遍及整个年轻一代网络的火。你只要上网、和人发生互动，就必然会接触到东方。

那么，东方为什么如今不行了？

本质原因就是，东方是以ZUN这个原作者为唯一关系者的文化，是作者为尊的文化。

对作者和读者关系的定义与解读可以看本雅明的《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这里不赘述。

在这个时代，作品不再是读者去适应作者，而是作品去满足读者，读者来选择作品。

在这个时代，文化产品供大于求，消费者被奉为上帝，为此文化产品变得更加通俗、柔软、轻松……当然，也有那种很重视目标受众的特化文化产品。不过那怎么也无法称得上是“流行”。流行、人气、火，就是通俗，就是大众。

更何况，互联网进入了大网络时代。本来属于年轻一族、有一定门槛的互联网，现在已经是谁都能通过手机简单接触的东西。和全社会大众比起来，东方原来拥有的那一部分受众也不过是沧海一粟。

东方不通俗，也不大众。

东方不会因为平均技术和审美进步而升级立绘，也不会因为街机已死而改变游戏形式，不登录移动平台，也不改变叙事和艺术风格。

上海爱丽丝也不招揽新人，甚至，由于ZUN的年龄和精力问题，还反有降低创作频率的倾向。

网络社群、大众社群在你红极一时的时候，是你坚定的卫士；当你褪去光芒的时候，也会第一个离你而去，投向更流行的、更闪亮的文化圈子，等那个也褪色了，又会寻找下一个、下一个……

跑题了。

说回问题本身，假如东方在2021年重新出生，他会有人气吗？

假如这个新生的东方以更符合时代的技术水平诞生，依靠其独特的艺术风格（我说的可不是露腋巫女幼女吸血鬼这种表面元素），吸引到一定程度以上的关注和爱好者我觉得是没问题。

但是，只要东方还是东方，无论它变成什么形式、什么外表，它拥有的那种顽固的、傲慢的、小众的、个人主义色彩不消失，那么这个亚文化IP注定是难以获得能被称为“有人气”这种程度的大众接受度的，最多只能招揽到一众粉丝、持一个相对固定的小众爱好者社群，更不要说重现2009-2013年那种统治力了。

现在，让我们做出一个假设，2003年zun变成了一本轻小说主角。

他出门被一辆卡车创死了，穿越到了异世界的地球。

zun看着一片车水马龙，街道上的行人与车辆都与记忆中的似是而非，最令zun震惊的是，现在竟是令和时期。

平成已经过去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很快，zun意识到自己穿越了，不过日子还是得过，他连自己存生活费那张银行卡的密码都不记得了。便问出租屋的邻居美美子借了点钱，他去了网咖。

他在电子世界里得心应手，zun很快便了解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处境如何。

家庭成员健在，自己是个大学生，在东京独自求学，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学校竟然是东京大学。

zun震惊，这可是东大。

在网络中阅读数小时后，他进一步发现，这个世界跟上辈子一样，有科技，有日本的游戏市场，有二次元。

经过穿越头几天不适后，穿越者对周遭的不信任使得zun没有问家里要求，而是在楼下的便利店打工，由于情商不低，他跟同事美美子相处的不错，这是个平时留有侧马尾的女大学生，喜欢喝珍珠奶茶，气质上有点像恋恋，跟他还是同一个系的。

日子就这么过去一段时间，zun存够了钱，购置了一台配置稍高的电脑。

“就这么把游戏做出来。”zun上辈子不仅是游戏制作者，还是一位重量级人物。

首先，他打算看看这个世界的东方是什么样子的。

“这里竟然没有东方？”zun震惊。

他首先去niconico看了一下，没有发现东方的任何角色mmd，接着又去了P站搜索。

结果无论他键入‘博丽灵梦’还是‘物魔里羽鲨’都没有蹦出任何相关内容。

not found……刺激着zun的大脑皮层，他感受到一股莫名的战栗。

仿佛是新世界的大门在眼前敞开。

接着zun便潜心研究，数月后第一款东方弹幕游戏，在这个世界问世了。

但结果……

“这是什么玩意啊，角色画的一脸蠢样，给我投胎重来！”

“想骗钱的话还是专心学习一下画画比较好哦~”

名之为东方xxx的弹幕游戏，连差评都少得可怜，人们在流量时代下根本看不见这款游戏。

由于缺乏宣传，连硬核玩家都基本看不见游戏的名字。

然而，人要活，饭仍旧得吃，zun便专注学业，毕竟他可是东京大学的学生，未来可期，游戏什么时候都可以做，自己目前也年轻。

&……%%%

十年后。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ff19发售了，伏特加！”客厅里，zun畅饮一杯，“今天可以打游戏，明天上班就没时间了。”他想着。

“白天就开始喝啦？”妻子美美子端来了一盘花生。

日子就这么继续了下去。

“嗯。”zun吃了一颗花生，靠在沙发上，与妻子说话时没由得想到了一款以前制作的游戏。

《东方xxx》

达咩达咩，现在可是2031年了，大家都喜欢玩开放世界游戏，弹幕游戏什么的，达咩达咩~~~~~

东方可以火热的核心实际上就那么一个：他的生产关系里，大部分生产力由同人作品提供。

你只要读过马原或者其他西方哲学，亦或上过几节经济学课程，都能想得明白，生产力才是一切的核心，就好比流量时代为什么可以成立，为什么以流量为主？为什么B站可以做大，ACFUN半死不活？

生产方式与生产力！

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吗？

举的出来例子我算你牛逼。

PS：同人作品包括但不限于其他同人游戏、画师的作品、二次文字创作等等形式。

在当时那个年代，创作端口并没有现在这样商业化，免费的同人是大部分专业预备役选手的主要生产渠道，我自己全程参与过的东方创作，名字叫东方dota，也就是THD，当时我在管理论坛，根据我的观察，的确是一毛钱都没有去赚的，当然，最近几年不太清楚什么状况了，也没玩了，前几年我还写了一本东方同人恰钱。

这意味着什么呢？

首先我们想想看，钱究竟代替了什么？它是一般的资源等价物，这样的等价形式，是一种权利流动形式。

所以你在任何古早的东方创作圈子里，可以发现的是：东方的任何创作圈子，都会构成一个稳定的权利结构，因为没有金钱参与，所以权利更加纯粹，是由各个创作者组成，受众给予的一种权利。

即A群体提供内容，B群体提供权利去交换内容，构成了整个东方圈子的生态。

所以当A提供的内容不足时，B群体的数量便会减少。

zun本人作为太上皇，大家虽然都知道他，但他更具有象征意义，本身的权利是虚幻的，任何东方创作的发起群体，都可以在当前创作圈拥有实质权利，满足自己对于‘创作者’这一词条的任何想象。

同时，因为当时的创作环境是非商业化的，这样的创作基本就是最大的利得形式。

当然，这也是作者这套话术权利体系的根本，当金钱参与了，一切都被买断了，这时你仍旧相信这套体系，假设你是受众，你仍旧会跟以前一样，以创作者为主，假设你不信，就会变成——他就是个画图的、做游戏的，懂个屁的东方。

当金钱对创作契约买断的时代到来之后，东方模式便开始衰退。

更多的创作形式劳动被金钱量化、度量，赋予了具体数额，东方的创作由于未来根本得不到期许，所以渐渐淡出了新生代的视野之中。

以前你身为一个与之有关联性的创作者，必然会被海量的东方内容刷屏。

它存在一个完整的‘东方创作者权利话语结构’的生产方式。

这个结构伴随着商业创作、流量创作时代的来临，已经彻底崩溃，现今只遗留下一片残垣断壁，以及在废土上等待黑夜过去的零星余烬。

当然，新生代的创作者，对于话语体系中的权利，即流量本身，同样有着重点的需求，所以他们去做原神的视频，去成为后现代的普遍创作提供者，显得更有价值（vlog视频创作分享等……）。

总结：

东方project是一种生产方式的代称，它指代一群创作者以zun提供的权利结构为依据进行创作，当生产关系改变，这样的生产方式也不复存在，在未来除非zun自己提供彻底商业化的机会，并且还是开源的，否则十分遗憾，无论你具有多大的才华与追求，都会被原本存在的‘zun权利结构’之影响下彻底碾碎。

当来自二次创作的生产力不足的时候，整个东方圈子就会丧失人气，进而崩溃。

故而，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当下，东方的生产模式是无法很好成立的。

补充回答：作者已死，单纯是一种尼采形式的修辞，只是一种权利的变动，因为原本拱卫作者地位，使得他们看上去高高在上的契约，已经被金钱买断了，这就是后现代资本商业化与古早时期的创作者话语体系的冲突。

而传统的创作，从不为受众说话，不归属于民权，国内而言，他们原本为士大夫阶层说话，为阶层本身做权利的注脚，这一惯性在10年前后便开始被资本契约代替。

其最早的形式是网络小说与传统文学的鄙视链，游戏产业在13年左右才正式开启，源头则是娱乐产业本身。

最后回到本源。

东方的生产方式，也就是创作权的框架，是zun提供的。

有了这个框架，人们就可以开始生产，产品就是各种内容。

假设东方在2021年诞生，zun同样可以提供创作权的框架，然而，生产力呢？

主义的主义，主义的政策，主义的方针，主义的权利，主义的契约，其的行动，先天性的，后天性的，综合性的，任何形式的行为，没有实际生产力，一切都高悬于顶，形而上学。

现在的状况就是，生产力被资本垄断，东方想火还是我说的那样，彻底商业化运作，以资换取生产力，新内容多了，我们这些老古董又没真死了，大家都会回来玩。

那么多人回来这个圈子里继续活跃，还怕不火？

东方的问题还真不是作品本身的问题，就是生产方式变动的问题，一帮瞎子不愿意承认这点，一直在其他地方找原因，真是给我看醉了。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