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透预警。
简单说下咒术回战对于老少年漫画读者的三个看点。
一,以王道题材为起点的反向推动。
正如作者自己承认的那样,咒术回战的第一话和死神的结构是一致的,只不过黑崎当时遇到的是美少女死神,而虎仗遇到的是个大男孩。
如果从更大的视角来看,咒术的第一话也遵循着超能力格斗漫画的经典类型元素——主角要么获得认可,要么获得力量,并得以完全进入冒险世界。
以作者自己的说法,这是自勇者斗恶龙以来,少年漫画一直遵循的创作规则。
但是,“获得力量或认可”,这只是少年漫画的第一步,随着主角踏出安全区,冒险的世界是无限广阔的。对于作者来说,第二步,才是展现自己个性的时候。
咒术回战在第二步所展示出来的,不仅不是对经典叙事的迎合,恰恰是对经典叙事的“反叛”。
这种反叛体现在与经典叙事的重点错落上,以及这种叙事所达成的故事情感基调上。
这里举两个例子:
经典叙事中,主角通过对异物的接纳,主要是被动接纳,来实现力量的获取,在一开始,这个异物与主角是绝对对立,主角对于异物则是警惕与压制。但是随着故事的继续推进,会出现一个又一个契机,让主角与异物不断在某方面达成共识,进而互相理解,随着理解程度的不断加深,最终主角与身体中的异物达成和解,异物不再是异物,原本作为“他者”的异物彻底与主角合而为一,成为了主角“自身”力量的一部分。寄生兽、毒液、火影忍者、东京食尸鬼等等作品,都是遵循着这个经典叙事。
经典叙事的好处也很明显:功能性方面,异物与主角和解,最终成为一体,本身就是一个主角所额外具有的成长途径,在这条成长途径的支持下,主角可以在面对任何危机的时候,都保有一条解决危机将情节推向高潮的方案。
情绪价值方面,“理解”从来都是一个具有高度情绪价值的情节,一般来说,通过异物进入身体而获得力量的主角,都会是较为孤独、内心深处隐藏着沉重的情感而无法与他人倾诉的类型,那么进入身体的异物,就是与主角心灵最贴近的存在,可以很自然地成为主角情绪释放的对象——人们有很多话,哪怕和最亲密的人,都难以分享,但是对于自己身体里的第二个人格,人们会逐渐丧失掉这种对他者的界限感,逐渐将其视为自身的一部分,哪怕是还不受控的一部分。
但是咒术回战却选择了反向推进。宿傩一开始表现得似乎“有可能”成为主角的同伴,在主角面对危机的时候,宿傩出场修复了主角的身体,击败了主角和同伴当时无论如何都难以活着战胜的对手。在与主角定下“不痛不痒”的契约之后,复活了主角,让他暂时逃脱高层的针对,一直发育到他拥有了足以应对交流会的威胁的程度。
——到此为止,宿傩似乎一开始就成了主角最大的外挂,最后只需要进一步和宿傩交心,或许宿傩也会认同主角,最终达成和解也说不定——作者营造的便是这样的假象。
当故事继续往后推,到了幼鱼篇,作者开始揭开这个“异物”的混沌面纱,开始让主角,以及站在主角视角上的观众“看清现实”,体会绝望。
如果只是这样,读者还不死心,那么作者在涩谷篇,就是要掐灭那些仍旧抱有“天真”的读者,最后的希望。
宿傩绝不是什么最终会和主角和解,成为主角一大助力的“外挂”,人家大爷才不是九喇嘛那种刀子嘴豆腐心的傲娇狐狸,而是彻头彻尾的“诅咒”。
至此,经典叙事已经完全颠倒了过来,身体里的异物,从一开始的“最有和解可能”的状态不断下堕,最终成为了“绝无和解可能”的,居住在身体里的,最大的威胁。
而主角则经历了与经典叙事下的主角截然相反的心路历程:主角原本是活泼开朗人见人爱的小活宝,开始不断堆积负面的情绪,直至宿傩的大面积无差别杀人,击垮了他的心理防线,他再也不是可以开开心心和其他人直言内心的少年,而是要独立承担那些无辜生命的死亡,只希望通过战斗赎罪的苍凉战士。
在经典叙事中,主角逐渐打开了心房,但是在咒术回战里,主角却是悄然关闭了一扇心扉。
第二个例子,在经典叙事中,所谓“友情努力胜利”,是以战场为前提,展现主人公活跃的。
而主人公的活跃,即为“主角成长”。
“友情”,是成长的动因——有要保护的人;
“努力”,是成长的手段——有要打倒的强敌;
“胜利”,是成长的结果——击败当初击败了自己的强敌,实现了对过去自己的超越。
这三个环节构成所谓“热血”情绪推动的完整逻辑链。
在这个逻辑链下,“热血”是有了,但是,“成长”的内涵呢?
经典叙事所采用的,是一种rpg式的框架,成长被体现为各项属性和数值的成长,漫画开局到漫画的结尾,主角的性格和信念始终如一。
但是,我们的现实生活不是rpg式的,我们的成长,也不是不断战胜强敌,在属性数值上的不断飞跃。
少年漫画的所谓“成长”,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只不过是一种“空虚”的成长罢了。
正如七海所说:
枕边的头发越来越多,喜欢的夹菜面包从便利店消失,这些微小的绝望不断堆积,才会使你成为大人。
与少年漫画不同,真实的成长并不是友情努力胜利的逻辑链,而是绝望的堆积,是痛苦的持续累加,是对过去的诀别。
经典叙事中,成长被标签化了,成长的一切就是战斗的胜利,读者在漫画中追寻的,也恰恰是战斗本身,而绝非战斗背后的意义。战斗的胜利则是对战斗的最终定性,一场接着一场战斗的胜利,串联起了主角不断从低等级向高等级晋升的故事线。
因此,经典叙事强调的是,主角的每一个阶段,恰好遇到比主角强一阶的敌人,而在主角的努力之下,最终战胜了原本强自己一阶的敌人,将之前落败所积累的情绪,在篇章高潮中得以释放。
但是在咒术回战中,叙事错开了经典叙事强调的重点。咒术回战中主角一上来就要面对金字塔顶端的敌人。从少年院的剧情开始,整个叙事的重点几乎都在给予主角“挫败”。当主角能够凭借咒具击杀三级咒灵的时候,特级咒灵登场让主角看到绝望般的等级差,当主角觉得自己能够拯救新交到的朋友的时候,朋友就在他的面前被变成怪物死去而自己无能为力,当主角掌握了黑闪的时候,他面对的敌人连领域都没有展开,只是为了拖时间就几乎将他们全军覆没。
相反,每次主角作为旁观者的时候,五条悟展现出的,却是一种绝对性的压制力。但凡主角与五条悟共同作战,五条悟就会自动变成那段情节的主角,主角反而成为了“工具人”,因为正是因为主角的在场,五条悟才会讲解咒术相关的设定,而读者们也是借此机会,对这部作品的基础设定进行初步的了解。
咒术回战的叙事顺序,与经典叙事的叙事顺序是相反的:经典叙事是先输后赢,以最终的胜利来发泄压缩的情感,而咒术回战却是先赢后输,通过击杀不那么强的敌人,为主角以及读者建立自信,但是马上又被真正的敌人给打下来。
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有读者吐槽主角还是太弱了,但是实际上,主角作为一个入学半年左右的高一学生,从完全不了解咒力到能够轻松击败准一级,成长的迅速程度可以说远超大多数格斗漫画了,但是为什么还是给人一种主角很弱的感觉呢?就是因为作者对经典叙事的反用。
作者有意淡化了主角属性数值上的成长,主角的一级实力的信息,仅仅能从东堂、冥冥等人寥寥数语中获取,这与火影、死神等漫画,每次主角的升级,都需要大书特书,必然通过击败一个之前看起来格外强大的敌人来凸显主角地位的做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相反,作者对主角面临强大敌人落败花费的更多的笔墨,通过叙事重点的偏移,将故事的情感基调确定在不甘、悔恨等情绪上,不断累积读者的情绪压力。
读者能明显地感觉到,主角的笑容逐渐消失。他身上背负的“诅咒”,从“你要帮助弱小的人,要在众人的簇拥下死去”,增加到“接下来就交给你了”,又增加到“虎杖,告诉大家,还不赖”,而且像这样的“诅咒”,未来还会不断累积下去,直到有一天,虎杖对其他的同伴说出“接下来交给你了”这句话。
题材是王道题材,故事是王道故事,可是通过叙事的逆转,咒术完成了对“成长”内涵的回归。主角飞速的成长并非是那般酣畅淋漓,所有的飞速成长,其实全都是揠苗助长,咒术在这一点上,与猎人小杰的成长异曲同工。
二,日本神话的完美融合。
在油管上有大量关于咒术回战中人物、设定的考据视频,与日本神话有非常紧密的联系,这里不多赘述。
这里只是说明一点,即日本ACG界一直有这样的传统,就是将各个国家的神话体系作为原材料,作为世界观设定的互文。其中日本神话、北欧神话、圣经以及埃及神话最受青睐。
而且对于神话体系的二创,许多日本漫画家都喜欢用一种“特殊加密”式的用典方法,像《强制装甲》《五星物语》《猎人》等作品,都是通过给原本的宗教故事或者神话故事打上一层作者个性化的加密之后,融入作品之中,而寻找作品中这些宗教或神话元素的原身,则是一部分考据党读者热衷进行的娱乐及社交活动。
能够在完成正常的剧作创作的同时,在基础设定之下以互文的形式埋下冰山的作品其实屈指可数,对于能够看懂这些内容的读者来说,这个做法能很大程度地强化作品的层次感和世界观独特性。
三,最为彻底的自我同一性探究。
野火伸太曾写过一篇题为《富坚义博论》的评论,其中在幽游白书论的部分,着重说明的幽游白书自仙水篇以来,在自我同一性问题上的彷徨,最终放弃了故事。以下为部分内容:
○彷徨中的自我同一性
魔界之扉篇是《幽游白书》的转折点。触发这一篇章的是名为仙水忍的人物。
仙水忍曾经是一个善良的少年,和浦饭幽助一样,在妖怪·树的搭档下作为灵界侦探与邪恶作战。然而当目睹了曾被他信任为善的人类仅仅出于娱乐的目的而虐杀妖怪的“恶之宴”之后,他的人格崩坏了,变成了拥有七个人格的多重人格者。他将自身内在善良的部分放逐到分裂出来的七个人格之一里,开始憎恨人类,并试图打开魔界之扉,引出其中的妖怪将人类彻底消灭。
我读到这一篇章时,立即联想到永井豪的《恶魔人》。《恶魔人》确实是一部漂亮地颠覆了恶魔=恶VS人类=善的惩恶扬善构图的杰作。仙水忍所目睹的“恶之宴”,恶魔人·不动明也曾目睹过。不动明原本是为了从恶魔手中保护人类而战斗,但得知了恶魔的存在的人类开始进行疑神疑鬼的“魔女狩猎”。不动明在目睹了人类自相残杀的景象后怒吼着“你们才是恶魔”而将那些人类烧死。失去了所应守护之物的他决心从此只守护恋人·牧村美树一个人,但回到牧村家中,他发现恋人已被本应善良的邻居残忍杀害了。尽管如此,不动明依旧未放弃与恶魔的战斗。他究竟是为何而战呢。
《恶魔人》中存在着使格斗漫画里空虚的战斗得以超越“惩恶扬善”的因素——“人性”,这也是该作里战斗的唯一理由和意义。不动明等恶魔人尽管合体后肉体上变成了恶魔,但精神上仍存留着“人性”。为保存这一“人性”而战,即使人类自身都已丧失了的“人性”。这才是人类之所以为人,或者说自己之所以为自己,所谓的自我同一性。
然而,对仙水忍来说,“恶之宴”完全否定了人类之所以为人。仙水没有走上不动明的道路,而是趋向于毁灭人类自身。他人格分裂的设定正可以视为此事的象征。与不动明保持着强韧的自我相对,仙水无法信任人性,对自己作为人类的自我同一性陷入了不安。之后的浦饭幽助也是如此。
仙水对浦饭说,自己内心腐蚀的部分才是真正的自己,在战斗过程中变得以战斗本身为目的,变得“仅仅想看到鲜血”。这番台词所指的正是我们那份不曾被刨根问底的内在的攻击性。仙水的同伴·树抱着战败的仙水的尸体消失于异次元时留下的台词:“我们已经厌倦了”“你们寻找别的敌人继续战斗吧”更可谓一言道破格斗类漫画中“战斗”的空虚性。
这会刺痛读者,但比起读者,恐怕最强烈地感受到刺痛的是作者本人,这才是大问题。树的台词与漫画上文的语境之间有微妙的偏离。将战斗本身视为目的,言行之中也如此表现的是仙水而非浦饭一方,对浦饭说出这样的话十分奇怪。即使扭曲上下文语境,也非要借角色之口说出这句话,作者此时的内在压力表露无遗。通常来说,把必定是善的主人公说成以战斗本身作为目的,这种言论绝对是要给予否定的。可是主角一方里没有任何一个角色对树所说的提出异议,只是陷入沉默。换言之,相比起主人公一方的论调,树·仙水等反派的想法才是作者本人真实想法的流露。或许正是因此,若不将浦饭幽助排除到人类以外,故事就会变得无法交待。
仙水战之后浦饭幽助变成了魔族,此时周围人反复想确认的不是他的人性,而是他内在的攻击性。不仅灵界想要抹杀他,幽助前去求教的前灵界侦探·黑呼也明言了对他内在攻击性的担忧。幽助自己也无法否定这种疑虑。仿佛是为逃避人界的追杀一般,他来到了魔界。幽助作为人类的自我同一性受到了动摇,而当初正是被他的“自我”所吸引的伙伴们也四散而去:除了桑原留在人界,浦饭、藏马和飞影三人分别加入为争夺魔界霸权鼎足而立的三大妖怪(其中一人是浦饭的父亲)帐下,踏上了各自的行程。
与浦饭的动摇相照应一般,曾经陪伴在他身边的两只妖怪,藏马=南野秀一和飞影也开始陷入自我同一性的不安。藏马本是将妖怪的灵魂寄宿于人类·南野秀一体内的半妖,因二者平衡被打破而产生动摇,飞影则因迷失了存在的理由而自暴自弃。唯一的人类,保持着稳固的自我同一性的桑原放弃了战斗而从故事中退场。此时的《幽游白书》萦绕着不安与悲伤的气氛。如果这是为角色们再度找回自我同一性作铺垫而有意渲染的不安,那自然高妙无比;但一想到这种悲伤的气氛可能是作者自身不安的投射,又令人感到如此痛心。
将视线转到魔界,想要组织性地支配魔界进而支配人界的黄泉、意图与人界保持距离而维持魔界现状的躯,以及希望与人类共存的雷禅,他们统率着各自的国家相互对抗。浦饭见到了父亲·雷禅。雷禅虽是食人鬼,却因戒了吃人而命不久矣,将遗志托付于儿子后死去。黄泉、躯、雷禅三者,可以分别视为秩序、混沌与人性的象征。
但是,作者突然放弃了这种纠葛的关系,而让浦饭提出“来打架解决吧”,魔界霸权归属的决定权落到了“魔强统一战”这一任何妖怪都能参加的,比起厮杀毋宁说更像是体育活动的个人之间的搏斗比赛头上。而即使是这一“魔强统一战”的比赛,作者也只画到中途便放弃了,唐突地让故事落了幕。
值得一提的是,《幽游白书》完结时,动画尚在播放,绝不存在作品人气减退之类的状况。无论是从当时的状况来说,还是从作品的完结手法来说,读者获得的印象显然不是被编辑部腰斩,而是出于富坚义博自身的意志完结。在当时迷恋于该作的一介读者的我看来,这样的结局绝非顺理成章的完结,而叫人觉得是作者放弃了这个故事。
咒术回战可以说是接过了幽游白书时期,富坚义博抛出的“自我同一性”问题的接力棒,对自我同一性发起了最彻底的挑战。
在咒术的世界设定中,诅咒是由人的负面情绪诞生的,而诅咒诞生之后,就会根据本能伤害人类。咒术师要从诅咒手中保护普通人,与诅咒战斗。
也就是说,在咒术回战中是彻头彻尾的敌我同源。
咒术师保护的,是人类脆弱的一面;而咒术是对抗的,是人类黑暗的一面。
诅咒杀死的每一个人,都是无辜的受害者;可是,每诞生一个诅咒,没有人是无辜的。最终的结果就是,因诅咒而死去的每个人,是由所有人共同完成的谋杀。
基于这样的矛盾,作者复刻的幽游白书仙水忍的相关情节,将仙水忍的部分内核,安置在了夏油杰的身上。
与仙水原本的身份灵界侦探相比,夏油的设定更加强化了“守护者”的概念。夏油的咒灵操术通过将咒灵化为黑球吞下,实际象征着夏油是代他人吞食恶果,那些咒灵的味道有多么令人作呕,就代表着世人的负面情绪有多么令人作呕。夏油与其他术师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相比其他术师,最靠近咒灵,最接近人类的黑暗面。而即便如此,他依然不断地吞食人类产生的恶果,正是他作为“守护者”足够坚韧的心志的体现。
而也就是这样最坚韧的心志,在动摇之后,带来的也是最极致的扭曲。
但是,夏油杰与仙水忍的内在逻辑有着决定性的不同。仙水趋向于毁灭人类自身,仙水无法信任人性,同时对自己作为人类的自我同一性陷入了不安。然而对夏油杰来说,他颠倒了术师与非术师的强弱关系,他将无法保持自我同一性的非术师视为不完全、待进化的个体,要人为地对这个世界的人类进行筛选。
他至始至终都相信人性,并且努力保持着坚韧的自我。而他想要排除掉的,是他认为人性中不需要,或者说错误的部分。
哪怕他最终扭曲、压抑,但却不曾分裂,也绝不怀疑。
从这个角度来看,夏油杰其实并不是仙水忍,而是不动明。
夏油杰注定是失败的。但是,问题却没有解决。
人类的善恶互为表里,相互依存,不可能斩尽一端。人的温柔和内在攻击性永远共存,自我同一性的问题,是无法通过“否定”一端来解决的。
在涩谷篇中,真人对虎杖宣称:
你反正,以为是驱逐害虫,或者像传说故事里的降魔除妖那样,带着这点程度的理解,就跑到涩谷来了吧?少给我天真啊臭小鬼,这可是战争!是正确与正确的碰撞,啰里八嗦的正义的较量!你就是我,虎杖悠仁!我想都不想就杀人,你想都不想就救人,诅咒的本能和人的理性得来的尊严,这就是一百年后哪个能存活的战斗!
连这种事都不知道的家伙,怎么赢我啊?你说是吧,虎杖悠仁,你数过自己杀死多少诅咒吗?
所谓“诅咒的本能”,正是人类的内在攻击性。人类一方面因理性而遵守道德,但另一方面又本能地渴望进攻。人就是这样矛盾的组合体。
在面对自我同一性的不安中,只有接受无论是理性,还是内在攻击性,都是自我的一部分,才有可能重新找回自我同一性。而对自身本能的部分视而不见,实际上是逃避了问题。
在最新话中,主角击败了真人,对真人说:
我承认,真人,我就是你。我本想否定你,本不想听你说的那些话,但现在不同,我要杀你。
现在咒术回战进入了自我同一性探讨的下一个阶段——从自我同一性的不安,转向接受自身存在的矛盾,进而扼杀自身内在攻击性。
但是这样的企图最终仍会以失败而告终。虎杖仍有更大的挫折在前方等待着他。
在经典叙事中,少年漫画的“战斗”本是无意义的。如果要追问经典叙事中“战斗”的意义,或许那就是假定被称为敌人的他者的存在,通过将敌人与自己差别化而确认不同于他者的自身的存在(即使是通过将对方断定为恶而把自己正当化这种模式)。
确认自己是自己,从而获得自我同一性。我们内在的攻击性,并不仅仅是所谓的人类的原罪或是恶的部分,同时也是促使我们承认、接受、融合自身人格里的恶而获取强固的自我同一性,促使我们朝向高层次的人格统一奔走的动力——这将是以自我同一性为挑战的少年漫画,需要达到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