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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历史小说《覆汉》?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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泻药。

这个问题是两年半前 @洛克马戏初号机 提的问题了,那时候《覆汉》还在写作中,眼瞅着那本书就完结了,《绍宋》也开了,而且《绍宋》都快完结了……不来答一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所以,还是从创作者的角度随意说一说好了。

首先,为什么会有这本书?

其实,之所以会写书,跟很多书友一样,先是读者,而且是重度读者,读到后来无书可读,追更又显得无聊的时候,就忍不住产生了我自己也能写一写的想法……然后就真写了。

这是有过程的,先是那本韩娱,韩娱完结后,自己的人生道路也到了一个转折点,其实是犹豫过要不要写下去的。

但最终还是决定去写了,因为那个时候,我的社恐已经很明显了,很难想象离开网络文学,离开小说创作,我去哪里交这么多朋友?

所以思前想后,终于还是决定再去写一本。

然后就是题材,为什么是三国?

开书前很多韩娱文跟来的书友对我去写三国是很不满的,他们认为三国写的太多了,太烂了。实际上,这个回答就已经道出了答案。

三国文一直是历史品类很重要的一支,也是最多人写的一支,为什么呢?

很简单,因为几乎每一个男孩子青少年时期都有一个三国梦,甚至女孩子都会有。

我相信任何一个男生小学、初中时趴在父母的大床看了一下午《三国演义》的小说,或者在寒假蹲在电视前看了一下午的《三国演义》电视剧,等稍微大一些,又开始玩了一些盗版三国游戏以后,都会有这么一种颅内创作与想象。

不用太多东西来引导,他们会对着长坂坡三个字自我加工,想象自己成了赵云会如何?对着五丈原想象自己能不能成为诸葛武侯麾下一员大将,如何让他不至于天命难违?上历史课翻开地图,或者打开电脑玩个游戏,都会本能的将自己替代进入,想象着如何推演局势,想象着自己如何与那些三国英雄共舞?

上面说的这些,我作为一个普通的90后的男生,自然也会有。

而且,跟很多人一样,我很早就尝试过类似的创作,大概是十多年前吧,那时候才十七八岁,就在起点连载过一篇不堪入目的三国YY文,然后十几万字没签约,我个人的创作激情也随着学业不了了之。

但是忽然间,也就《韩娱之影帝》这本书的后期,开始思索要不要有下本书,然后下本书写什么的时候,我就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有一点点创作基础的,是可以尝试把自己小时候开始,到现在一直没停下的英雄憧憬给写下来,然后就开始了《覆汉》的创作。

其次,创作过程怎么拟定风格的?

或者说,有没有什么自己需要遵循、尊重的地方?

这当然也有。

比如说,三国人物的历史形象、人文形象、民间认知形象的冲突是必然存在的,而虽然很艰难,但作者必须要做一定取舍,我的原则是回归历史原条目,然后在此基础上尽量尊重大家的普遍认知。

什么叫回归历史原条目?

就是以基本的史书为基准……

我是没这个本事去通读完三国相关史料的,但是写到一个人、一个事情,最基础的《后汉书》、《三国志》、《资治通鉴》总得看吧?
然后,网络上五花八门的说法,各种大佬的辩论,选择有趣的吸收,但是,如果这些说法与自己阅读那三本书的认知产生冲突时,要无条件选择自己对这三本书的理解。

这种小细节的堆积,多了就会形成历史风貌,让读者产生代入感。

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写小说肯定不是做学问,不需要寻章摘句,不需要过于考证和钻研,实际上《覆汉》的创作过程中为了避免考据党,我已经开始在地理、官职上进行模糊化处理了。

这种基准,更多的是人物特色和事情本质上的把握。

那什么又叫尊重大家的普遍认知呢?

举例而言,大家最喜闻乐见的武力排名。

其实回归理性,任何人都知道,张飞是一个人,司马懿也是一个人,随便一个黄巾小兵也是一个人,而人和人之间什么都可能发生,比如张飞就被自己手下给杀了,吕布酗酒也被手下人绑了,关羽走麦城,也能被人轻易拿下砍了。

所以战场上,关羽是可以被流矢射死的,张飞是可以在壮年被两个敌对骑兵一枪攮死的。

但是写小说的时候,这么写是图什么呢?表达自己的优越感?

没意义的。

文艺创作没有任何理由非把张飞写的武力不如司马懿,如果你非要写张飞败给了司马懿,就一定要给读者一个合乎逻辑的内情交代,而不能强行设定司马懿天下无双,力气就是比丈夫大,否则就是在挑战大家的常识。

当然了,大家都知道,我在书的最后, 因为那一阵子一直关注@司马懿,天天看他的弱受头像恶寒的受不了,最后还是没忍住安排了司马懿裸衣战张飞的剧情。

除此之外,武力排名只是一种浅层的普遍认知,还有更深一层的东西。

那就是作为一名网文写手,写历史的……需不需要有一定的历史责任感?

比如说你写汉朝灭亡,是谁的责任?

是董卓的责任大还是汉灵帝加袁杨周王那些人的责任大?

再比如说,要不要因为民族主义而将南匈奴这些人贬低为纯粹的野兽?

还有黄巾起义,在说张角这些人的邪教煽动同时,要不要从整体角度维系一种最基本的对农民起义根源的尊重与怜悯?

我当时开始写《覆汉》的时候,说实话,第一本韩娱一千多均订,基本上算扑街,人也没现在那么愣,在网络上姿态是很低的,去学习什么三国知识,因为老老实实说自己是写网文的被高端爱好者撵出去也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

但是,那段时期,我唯一一次鼓起勇气主动找大V辩论也是有的,那就是臭咸鱼大佬……原因是他的黄巾起义邪教说。

臭咸鱼大佬的三国史水平在知乎我怎么都觉得是前三了,他的很多观点都让我耳目一新,而他对黄巾起义的评价也早就是一段公案了。

实际上,如果不是尊重他的学术水平,我也不会去找他的。

但我当时还是鼓起勇气加群去找他表达不同观点了。

因为从我的角度来看,这个东西很严肃,代表了你到底是不是带着责任感去写历史穿越这种被打伤‘历史虚无主义’标签的东西。

网络历史穿越小说,当然首先是商品,但是商品要有商品的底线,这点是我动手写《覆汉》前,从《秦吏》作者七月那里得到的一种认知……在他之前,是不存在专业人士带着某种责任感来写网络历史穿越小说,还写那么成功的。

七月的出现,相当于明白的告诉了我,现在市场上是允许你写一种带着严肃认知,而非流于民族主义、争雄争霸的那种历史穿越小说的。

这真的是七月的开创之功。

当时在起点官方群里,我跟七月不扯这些的,但是在一些小群里,我是当面对七月表达过这种尊重和敬佩的。

回到跟前,我看很多人称赞《新燕书》、《旧燕书》,称赞公孙大娘和公孙珣的设定……但说句实话,那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反而是一种投机取巧。

故事的情节、人物的形象,以及上面说的对历史原貌的尊重,以及一定的历史责任感,才是一本书不可或缺的东西。

而那些技巧性的东西,在网络小说体系下,甚至比不上更新更给力一点来的效果好。

也正是因为如此,《绍宋》这里,我放弃了这种无所谓的东西……但更新反而更拉胯了。

最后,《覆汉》现在已经完本了,而且完本好久了,那从我的角度来看,如何回顾整本书的创作历程呢?

答案很简单,《覆汉》这本书能够正常完本,我就已经很满意了。

这不是什么敷衍,也不是调侃。

完本是作者最基本责任之一不错,却也是一个极为艰难的过程,很多优秀的作者写到后来写不下去,不是因为他们没有责任感、没有时间,或者书成绩不好不能养家,而是说小说创作中,积累的不仅仅是小说好的一方面,也就是代入感和小说风貌,小说本身的线头和污垢也在纠缠积累,弄得作者压力越来越大,到最后根本收不住。

最后就是要么崩了,要么跑了,要么就这么浑浑噩噩的写下去了。

这种东西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你总有更新的压力,两天不写、三天不写,读者就会失去对一本网络小说的基本兴趣,然后你就得凑数。

一凑,就凑得很尴尬,甚至会形成败笔。

又或者成绩压力摆在那里,你喜欢写这个你觉得有深度有必要的,结果读者不买账……你就得承担着压力,或者干脆屈从后台成绩,转过来写。

不过好消息在于……无论如何,都能清楚的看到,网络小说受众的素质与审美是在提高的,分层效应也越来越明显,能够欣赏且愿意给作者付出耐心的人也是原来越多的。

所以《覆汉》到底是吭哧吭哧写完了。

相对而言,正在连载的《绍宋》就很艰难……这倒不是说小说受众素质又下降了,恰恰相反,因为老读者的累积和时间的前行,《绍宋》读者的忍耐度反而是大大提高的。

但是,我个人写了五六年的书,身体越来越差,心力越来越交悴,也是事实。而且,跟《覆汉》创作前就存了一股子强烈的自我表达欲不同,《绍宋》的出现其实是赶鸭子上架,对于宋代的历史我也基本上是现学现卖,没有任何基础的。

说白了,肚子里没几分货的。

这就更添了几分麻烦。

总而言之,《覆汉》就是一本网络历史穿越小说,哪怕他的主角不是穿越者,也不影响这个属性……在众多网络历史穿越小说中,不可能有什么特殊的地位,也没有取得足够排到什么什么地方的成绩。

但对我本人而言,无疑是一项巨大的成果,它不仅仅解决了我的衣食问题,也给了我的少年时节一个说不上该用什么形容词的答案。

最后,本想说愿大家梦里依稀皆少年,都能当上石家庄赵子龙,但想了想,还是俗一点的好,祝大家新年快乐,牛年都能发大财!



这个回答,不少是我之前在各自地方说过的内容,匆匆叠旧,不知所言,万望谅解。

打个广告,来起点看《覆汉》和《绍宋》吧,这里是正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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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太弟弟了,语言表达能力不够,在此摘抄公孙珣高光时刻。

公孙珣是网文中少见的豪杰式主角,一举一动都像演义里的英雄一样。而且书中上至名士贤臣,中到寒士佐官、下到侍女走卒,众多配角身上都透露着汉朝人重义轻生的气概。

第五卷卷末救诛宦事败的党人,当面直斥尚书令大长秋曹节。

公孙珣忽然捧着文书上前一步,大声言道。“曹公虽然没有想对我交待的事情,我对曹公却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说来。”曹节依旧面不改色,却昂首挺胸,也是负手向前半步。“弱冠小子,到底有什么说法教我?”

“曹公兼领内外,执掌天下政令出入,权责为天下冠,既如此,难道不晓得仁恕的道理吗?”公孙珣开门见山,直言不讳道。“阳球、陈球、刘郃、刘讷四公的罪责我到现在都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而且我地位低微,也不该议论这种层级的案件,但以常理度之,四人都位居公卿显位,便是有所图也不会是针对天子……说他们是谋逆,天下人有谁信?!”

“你身份低微,自然不晓得此事首尾。”曹节不以为意道。“昨日陛下让我与中常侍程璜、张让、赵忠、太尉刘宽、司空袁隗、光禄大夫杨赐、太中大夫桥玄等重臣一起商议此事,早已经有了定论……这四人便是没有谋逆之举,也有侵犯天子权威的大逆之心。他们四人相互之间互有书信,要安排阳球为司隶校尉,然后又要他上任后诛杀谁谁谁,还准备推举陈球为三公……我问你,这种罪责难道可以轻易放过吗?!”

周围众人纷纷色变,便是闻讯赶来的刘陶也是面色惨白……尽管知道这些人是为了对付曹节,但私相授受如此显位,怕是无论哪一个人君都要下杀手的。

“所以我说仁恕之道,”公孙珣不由叹气道。“诚如曹公所言,我身份低微,不晓得此事首尾,但既然不是勾连谋逆,曹公身为辅弼重臣,难道不该有所劝谏,保全四公的眷属吗?”

“我为何要保全这四人的眷属?”曹节不由冷笑。“彼辈自寻思路,连累家人,关我何事?”

“我说了,曹公兼领内外,是辅弼重臣,而重臣就该有重臣的姿态。”公孙珣立即昂然抗声道。“而且,即便是没有仁恕之意,那也不应该落井下石,擅自对无辜眷属行迫害之举,当日阳公与我诛杀王甫、段熲,也没有延及到无辜家属……”

“我何时又擅自迫害犯官眷属了?!”

“纵容曹破石这种以***而闻名洛中的淫暴疯狗去没有定罪的犯官家中搜检,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公孙珣厉声反问道。“如此举动,不知道曹公拿什么来服天下人?!今日你居于上,可以毁人眷属,他日别人居于上,难道不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吗?!曹公就没有家眷吗?!”

曹节一时无言,只是依旧死死盯住了对方。

“我知道曹公想说什么!”公孙珣将手中文书掷在地上,方才愤然言道。“曹公是想说你乃是持节重臣,都督虎贲、羽林二军,南北宫内外两千石以下皆可以先杀后奏……我今日在你这种重臣面前失仪,曹公想杀自然可以杀掉!但请曹公却千万不要以为杀几个人,就可以堵住天下人之口!自窦武、陈藩始,曹公杀的人可还少吗?堵住了天下人之口吗?!曹公就不想想,为什么这么多人不惧生死,偏偏要和你作对吗?!


“不瞒曹公,”已经准备离去的公孙珣没了压力,倒也算是坦诚以待。“在下刚才在想,自己其实应该早就多纳妾室,开枝散叶,这样便是今日死了,寡母也能有所依靠。”

“你这种人也会怕死吗?”曹节立在尚书令房前,面向廊外鸡舍,居然一动不动。

天下间谁不怕死呢?”公孙珣不以为意道。“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曹节轻声接了过来。“这首诗写的多好!人啊,还是活着为好,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公孙珣默然不语。

“可公孙郎中,你既然怕死,可为什么还要专门入宫与我说这番话呢?就不怕我真的凶性大发,让你死在这南宫之内?活着不好吗?”

人生于世,总要有所为有所不为的。”公孙珣看着对方背影,已然是失去了耐性。“我辞行话语已尽,曹公好自为之。”

公孙珣灭高丽过程中,蔑视汉室权威的不臣之心已然昭然若揭,他的两个老师之间的对话也让人太息。

“他问我为何张俭昔日锋芒毕露,今日却又浑浑噩噩,万事沉默?”刘宽直言不讳。

“那文绕公又是怎么答的呢?”卢植不免追问道。

“我并未直接作答,而是与他说了范滂的事情。”刘宽一边说一边也是不免怅然。“当日张俭望门投止,被他牵连到破家灭门的人不计其数。而同为党人,范滂的行径却与张俭截然相反,下令逮捕他的诏书到了县中,他独自去投案,县令想扔下自己的印绶,助他逃跑,他却以不愿连累任何一人而情愿去死。”

“文绕公的意思是说,张俭当日年轻气盛,连累那么多人,如今多有自责之念?”

“我不是这个意思。”刘宽缓缓摇头道。“我想给文琪说的,乃是范滂被逮捕入洛处斩时交代给自己儿子的那两句话。”

卢植博闻强记,所以当即恍然若失。

“范滂拜别老母后对自己儿子交代道:‘我希望你以后作恶人,可是天底下却没有教儿子为恶的道理;我希望你以后行善,当一个道德君子,可是我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就是做道德君子的缘故,所以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教你!’”话到此处,刘宽难得有些黯然。“于是,我在信中对文琪说,张元杰如今怕是和当日范滂差不多的,也是世道艰难,乾坤颠倒,所以不知道该教别人为善还是为恶,好在塞外所有人都跟他没关系,可以索性不说……”

“文绕公其实是想说,你其实也和范滂一样不知道该教他公孙文琪为善还是为恶吧?”卢植不由一声长叹。“为善没有好下场,为恶却不是老师该教的,所以你也只能在信中写一写别人的故事了!不过以文琪的聪慧,大概也是收到刘公你的教诲了……正如我今日也是承蒙教诲。”

话到此处,卢子干站起身来,走到堂中,然后恭恭敬敬的朝刘宽行了一礼:“刘公,正如你所言,我今日过于失态了。”

“子干。”刘宽起身扶住对方。“我没有苛责你的意思,但你也不必对文琪他们过苛。若是整个天下被我们这些长辈梳理的干干净净,万事清明,而文琪他们依然还有邪念,那自然是他们的过错,当老师的自然也要严厉督导。可是,若我们自己都没有这个世道理清楚,以至于为恶者青云直上,为善者死无葬身之地,那又有什么资格要求学生这样那样呢?

卢植缓缓颔首,却又摇头问道:“可若如此,文绕公为何又要到天子那里助我一臂之力,压制于文琪呢?”

“还是那句话……”刘宽不由失笑。“天底下哪有老师要放纵学生为恶呢?公孙氏在塞外独大,文琪又是个有本事的,放任他在塞外折腾,怕是天下太平之时都能被他弄出一个国中之国来,我身为汉臣,又怎么能忍呢?而若是如公孙伯圭这种水准,也就随他去了。”

卢植一声感慨,不复再言,二人各自坐回,也是一醉方休。

——————我是无言的分割线——————

“范滂将就义……其母与之诀。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养,滂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忍之恩,勿增感戚。’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滂跪受教,再拜而辞。顾谓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则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闻之,莫不流涕。时年三十三。”——《后汉书》.党锢列传


平黄巾,黄巾众皆言苍天已死,拒绝投降纷纷蹈河而亡。连公孙珣故人王宪都自称邪道不容于世,投河而死。

卜已早已经不哭了,也没有继续干站在堤上眺望,只是在一堆溃兵的主动围拢下安静的坐在河堤顶上而已。

不过,当劝降和公孙珣找他的消息传来后,这位大贤良师著名弟子倒是多了几分生动的表情:“这位公孙将军莫不是在消遣我们?无论太平信众和骨干与否,全都就地安置?他善战立功,日后自然可以去别处当官,也自然可以不把我们这些留在东郡的太平道信众视为仇寇。可是,我们杀了这么多官吏,当地官府日后能不把我们当仇人吗?今日他不杀,他走了日后官府不会杀我们吗?而我们被汉军杀了那么多人,能不把汉室和官府还有他公孙将军当做仇人吗?他今日强横在此,我们不敢动,他走了,我们为何不能复仇呢?”

言道此处,卜已居然如平日间讲道那般朝周围黄巾溃兵笑了笑。

而一众溃兵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哪怕是有些人身上带伤,此时居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总而言之,苍天不公不仁,让我等活不下去。而我等信奉的乃是黄天,黄天下无饥馁、无欺压,不用一年交几十遍算钱;生了孩子不用溺死;男孩女孩都能养大,到时候就不至于讨不到老婆;得了病喝符水就能好……这个你们都见过了。”卜已继续盘腿而笑道,而且声音越来越大。“所以说,苍天黄天势不两立!我辈为降黄天于现世,便一时败了,也是不能投降无道苍天的!

“那我们怎么办?”周边几乎每个人都本能的想问一句,但所有人都没开口,因为他们知道卜帅会告诉他们的。

“那么咱们就只能死了。”卜已继续从容笑言道。“我听梁副帅所言……人皆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于我们太平道众而言,为黄天而死,便是重于泰山!”

“卜帅,我不敢!”旁边一人忽然惭愧落泪。“汉军的骑兵太厉害了,刀子下来会断胳膊断腿的,枪矛戳过来,身上也会多一个洞……”

“我也怕。”卜已当即笑着安慰道。“我也嫌疼……不过,我们不必去和汉军的骑兵、刀子、枪矛相争,身后不就是黄河吗?我们都是东郡子弟,生于河畔,死于河中,难道不好吗?还能保全尸首,这样泉下与祖宗相见也不必羞愧……而且,虽然《太平经》中没讲,大贤良师也没说,可我每次过黄河的时候还是会想,黄河跟黄泉跟黄天有没有什么关系呢?是不是黄河下面连着黄泉,从此处而死,便能享黄天之福?


另一边,卜已念念有词,诵祷咒文,意图恕罪,但却终于颓然闭口不言……想他葬送数万东郡子弟,又因为不知军事使得大贤良师大局动摇(他到现在还都以为公孙珣是要去夹击张角的),所谓罪孽深重,哪里能靠一时的仪式而变回清白之身呢?

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如刚才所想的那般,借黄河之水涤清身上血污了!希望彼处真能通着黄泉,连着黄天吧!

一念至此,卜已一言不发,第一个起身,步履踉跄而又坚定,居然是宛如想要过河之人一般昂然走入黄河之中,所谓蹈河而自绝是也。

河堤上的太平信众纷纷醒悟,一大半人失措转身选择投降,但却依旧有不少人学着卜已这般径直投水!

而不知是谁突然说起,说是卜帅死前曾言,若投黄河而死,死后便可得享黄天之福,不再受苍天之苦……听得此言,不少犹豫之人居然斩断念头,直接转身投河;伤者更是纷纷恳求周围人带他们入水;甚至有已经来到堤下准备投降之人,也返身向后,往死如归!

一时间,黄河大堤上,降者七八千,而纷纷自尽者居然也不下此数!

堤下汉军无数,俱皆目瞪口呆!


王度苦笑一声,却是豁然起身,然后一边整理身上甲衣,一边轻松言道:“你们自己走吧!”

“王君这是什么话?”这心腹陡然一惊。“我们些许无赖之徒,被你养了多年,怎么能弃你而走?如此举止,与禽兽何异?

诸位投奔我,本就是求一番功业,我却一事无成,反而牵累诸位为贼为寇,分明是我对不住诸位。”王度从容言道。“我起事前曾在东阿西城老宅中埋了不少财物,以图将来,如今也用不着了,正好赠给诸位以作赔礼……

这心腹听到此处,当即打断对方:“王君莫非是要陪那卜已送死?他们太平道中人,是因为信奉黄天才行此愚昧之举的,黄河死后便是黄天,如此荒诞之言王君这种人怎么能信呢?!”

“谁说我是因为信黄天而要去赴死呢?”王度失笑言道,却又哽咽难忍。“士为知己者死,于君……我……我这人当日为县吏时,尽心尽力,却被那些历任县令们当做抹布一般用完就扔,还嫌我豪强姿态污了他们县寺。而投入黄巾后,虽然一事无成、屡战屡败,但卜帅却从未弃我,反而屡次委我重任!今日兵败,卜帅……卜帅为他的黄天而死,我却只是为他而死,所谓臣死君是也!还请诸位……还请诸位成全!”

言罢,王度朝着自己这位心腹和一群惊愕难名的门客、属下们恭敬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向着堤上而走。

走了数步,他又恍然醒悟,回身对着这几个要有动作之人再度行礼:“诸君,尔等与我不同,卜帅与我是知遇之恩,是我负他多次,他却对我信重如常;而我对你们却是无德无恩,你们也对我尽力尽力……再说了你们都是有勇力有智谋之人,又年轻,将来必有前途!还请不要跟来!

PS:此处几名门客后来回去杀了抛弃王度的县令,桥段模仿武松血溅鸳鸯楼,杀人留名之后又去投了青州黄巾。


“不愿降吗?”公孙珣替周围人问出了这个问题。

“唯一死而已。”王度昂然作答。“无能半生,将来已经要被东郡乡里耻笑数十年了,若死前复降,怕是要被天下人耻笑千载了。

“此处便是卜已投河处。”公孙珣觉得胸口发堵,但终究是如此人所愿,指向了去处。“你随便吧!”

王度恭敬拜谢了公孙珣,然后便停都不停,直接转身投河而走,却也如那些以黄河为黄天的愚民一般,往河如家,视死如归。

“可惜了!”娄子伯终究是忍不住言道。“若非是从了贼,如此慷慨赴死之姿,足以名传州郡。”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话音未落,身后大堤下,忽然有人扬声诵道。“堕河而死,将奈公何?!如此慷慨赴死之姿,便是从了贼,将来也足以名传州郡!”

声音悲怆而又清朗,堤上众人还以为是某位名士在此,但回头一看却居然是个之前投降的黄巾军俘虏!然而众人今日经历的事情太多,却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好诗歌!”公孙珣回身言道。“此乃乐浪郡朝鲜城的乐府名辞《箜篌引》,讲述一疯癫愚者强渡河水溺亡之事……天下读书人那么少,黄巾军中为何一个又一个?说吧,你又是何人?”

“黄巾军兖州副帅梁远,字仲宁!”此人在堤下遥遥拱手。“手下败将,让君侯见笑了!”

“我听过你!”公孙珣正色道。“既然降了,便安心留下,替我安抚降兵如何?”

“君侯!”堤下人放下手来失笑言道。“我非是故意唱诗,引你主意,乃是原本丢盔弃甲,佯装普通降卒意图蒙混过关、苟且偷生,却不料见到王度那废物却有如此气度,不由心生惭愧。再加上我离濮阳时曾劝卜帅不要过河,他却一意孤行,引兵来此,宛如此诗歌中之人一般让人悲怆……故此,心怀激荡之下,不由想起此歌,便起身吟诵出来,为两位愚者送行!”

“然后呢?”公孙珣脸色愈发不善了。

“然后自然是自吟此歌,送我自己这个愚者‘渡河’了!”

公孙珣忽然强笑:“那卜已不听你言,擅自渡河,葬送东郡黄巾,你不怨他,反而和王度一般要报他知遇之恩吗?”

“当然不是!”堤下人昂然作答。“卜帅妇人之仁,葬送局势,乃是他咎由自取,只是天下虽大,除了河中之外却也无我这等人去处了……”

“这是何意?”公孙珣依旧笑言不止。

“君侯,你难得善念,想收留本地降兵,却可曾想过,此举与卜帅相仿,纯属妇人之仁?”堤下人忽然说起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刚才有人向你转述卜帅死前所言,我也听得清楚,他那些愚民的胡话,固然不值一晒,但有一言是对的……苍天、黄天势不两立,而既然为其一,便要视对方为仇寇,变不了的!不然哪里有这么多人随他‘渡河’呢?那我既然也曾为黄天而战,便是不信它,苍天之辈也容不下我了!既如此,与其苟延残喘,依旧为苍天之辈欺压,不如慷慨一死,以‘渡河’之姿笑一笑苍天之辈!


“君侯!”关羽忽然引数骑来坡前汇报。“我在黄巾贼中见一故人欲投河而去,本想喊他来降,他却不应,想来是我位卑,言语不得其信重,便只入阵好将他绑来,带到此处请君侯承诺一句……”

公孙珣微微睁开眼睛,却是噗嗤一笑:“王道人,你本就是我安插在张角身侧的间谍,如何也要为黄巾赴死啊?”

被捆缚着放在地上的王宪王道人,闻言也抬起自己那张猪腰子脸强笑起来:“将军不要取笑,更不要污我清名,我何时为将军做过间谍?”

“君侯!”关羽拱手而言。“王道人必然是常年在张角身侧,以至于被邪教蛊惑了,请念在其人行事多有可取之处,赦免他一会吧!”

公孙珣微微颔首。

然而,不等这位五官中郎将配合这关羽准备救下此人时,这个全身捆缚,只能在地上勉力昂首之人却已经干脆大声答道:

张角固然妖道,太平道亦是巫道,可我太原王宪也是妖邪之辈,皆世所不能容之物!今日死前能见到诸位故人,并与诸位相辞,已然足够了!还请君侯与诸位故人成全!

公孙珣沉默以对,因为他几乎立即就明白了王道人的意思。

一方面,这个人虽然出身太原王氏,但却容貌丑陋,自少年便绝了仕途,所以只能学些旁门左道,然后流落江湖,无疑是个典型的不为世人所容的歪门邪道。

另一方面,王宪虽然于造反什么的无所求,但黄巾军和太平道却依旧给了他生存的价值与做人的尊严。

而眼下,黄巾军要覆灭了,那些愿意尊重他,甚至可以说需要的人也要没了。如此情状,与其苟延残喘于容不下自己苍天之世,倒不如陪着这些需要他的黄天之民一起上路……恰如数年前邯郸往邺城路上那般。

一念至此,公孙珣心中不由微动……他哪里还不明白?实际上,当数年前一众人从邯郸一路往南,路遇流民之时,这王道人便已经做出了今日的选择——他和所有人分道扬镳,孤身向北,选择了以太平道人的身份融入流民之中。

那一日,自己没有拦住对方,今日之事便已经注定了。

“给他松绑。”公孙珣挥手示意,然后复又正色询问道。“可有什么交代?相识一场,必不负所托。”

“并没有!”被解开绳索的王宪先是恭恭敬敬朝公孙珣、娄圭、韩当、关羽等故人团团行礼,以示感谢,然后坦然言道。“诸位皆是做大事的人,一介邪道,无牵无挂,何言托付?非要问我,无外乎是希望诸位勉力加餐,保重身体,如此而已。

言罢,其人头也不回,直接扶着头上黄色抹额,便转身往北,踉跄而走……相比较于数年前在邺城北面的身影,倒是坚定了不少,甚至居然有几分急促的感觉。


定羌乱,金樽共汝饮,白刃不相饶,小小羌帅也能慷慨赴死。直言旧友韩文约已死,如今凉州只有小人韩遂。

  “你杀的乃是我故交金城韩遂!”公孙珣立在自己的伞盖之下,语出惊人。“我有一故交,姓韩名遂,自洛中相识已十余载,其人当初与阎叔德、傅南容仿佛,皆以凉州大局为念,奋不顾私,五年前河内还曾一见,但自从当日返回凉州后却和阎叔德、傅南容一样消失不见,反而是凉州多了一个不择手段的叛贼小人……你说,昔日的韩文约不是你与你家主公杀的,难道还是我杀的不成?只可惜今日未曾捕获你家主公,否则一并杀之,以奠我故友!”

  成公英茫然失语,却终是无言以对:“君侯若以此言,我实在是罪无可赦!”

  “你家主公在南,你从一而终,可以跪南而死!”公孙珣一边吩咐一边居然亲自上前接过一锤。“再告诉河对岸之人,这一锤……是为我故友韩文约!”

  河畔士卒大声对南呼喊,而篝火映照之下,渭河南侧已经全黑一片,成公英默然下跪向南,喊声三遍之后其人到底是被身后之人一锤毙命,复又割首示刑。

  “卫将军有言,这一锤……是为故友韩文约!”

  渭水南岸,韩文约早为战俘之事而偷偷伏在草丛之中观网,之前他眼见王国、李相如之死,却还只是茫然和微微震动,但耳听得对面士卒如此大喊,然后火光之下,公孙珣亲自挥锤杀掉成公英,却是不禁肝胆俱丧!

  整个人都宛如失了魂一般。

  而半晌,其人方才有所举动,却是俯身在草中泪流不止,但偏偏又不敢出声,只能强自捂住口鼻……所谓偷偷啜泣罢了。


  然而,行刑没过多久,忽然间轮到一人时,却让行刑军官有所犹疑。

  “君侯!”一名负责执刑的曲军侯立即来报。“此人说是你友人,昨日曾赠你骏马,还蒙你晚间送还了锦缎与酒水……”

  “带上来!”不等对方说完,端坐在正中的公孙珣便不由微微蹙眉。

  须臾后,这名之前赠出的卢马的羌人首领便被带到跟前,然后伏地痛哭流涕,以此告求生路。董卓、皇甫嵩等人自然无言,倒是旁边盖勋、吕布二人因为与此事有牵扯,几度想起身替此人求饶,却终究不敢。

  “若再哭,你便不要再开口了。”公孙珣冷冷呵斥一句,便让对方登时安静下来。“我问你,抽签可有作弊之事?”

  “非是这个意思。”地上那羌人首领勉力压住哭腔言道。“只是我昨日还曾送将军你白马,不知能不能抵一死?”

  “那匹白马确实神骏,且今日助我军大胜,算是颇有功劳。”公孙珣不慌不忙,应声而答。“若以此论,不是不能网开一面……但我不是也赠你美酒、锦缎了吗?”

  “可是酒也没喝完,锦缎却没来得及做成衣服穿!”这首领赶紧辩解。

  “我晓得了。”公孙珣一声叹气,然后豁然站起身来。

  随即,在众人目瞪口呆之中,只见得这位卫将军当众放下印绶,解开衣甲,最后又不顾天冷,居然将自己甲胄内的锦衣当众脱下……俄而,又有卫士匆忙送来酒水与陶碗。而公孙珣走上前去,先是将自己的锦袍给对方披上,复又亲自执壶倒酒,捧杯到对方身前。

  此时,公孙珣方才徐徐言道:“你我虽然只是昨日相识,但却一见如故,所以我不能不有所表示……今日你我同杯共饮,锦衣同穿,但军法严密,还是要白刃相加……如何,你可还有话说?”

  这羌人首领在地上披着锦衣低头而叹:“我一个下贱羌人,死前能受白马将军这般礼遇,若还是不知好歹,岂不是让人看不起我们凉州人吗?

  言罢,其人不再哭泣求饶,而是起身接酒,一饮而尽,便披着锦衣踉跄而走。随着公孙珣示意,沉默不语的韩当接过那柄削铁如泥的断刃,直接上前,一刀便了断了此人。

  身后皇甫嵩与董卓等人俱皆沉默,而二人之下也各自无言,但自此开始,抽杀之事再无中断,天色未明之时便居然已经结束。


董卓自刎之际,连身边的侍女都是和这个汉末第一残暴之人有仇的。(此处还玩了貂蝉的梗)

  “你们有谁会用刀吗?”无奈之下,董卓只能向着周围一众早已面色煞白的姬妾、美女询问。“此刀锋刃为天下冠,往我喉咙轻轻一刺便可。”

  此言一出,周围或坐或立的诸多女子纷纷大惊失色,可纷乱中却有一名年轻貌美的姬妾起身昂然扬声应答:“妾身愿意试一试!”

  “你是何人,何等来历,又在我身边做何事?”董卓见到此女面善,却怎么都记不起对方来历,也是一时恍惚。

  “回禀太师,”女子微微躬身道。“妾身姓任,本是昭阳宫女,素来为貂蝉女官,太师来此坞前下令选调宫女,好让此处如宫中仪制,我便从宫中来到此处,专管太师貂蝉冠,故此,上下都只呼我为貂蝉而已……”

  董卓恍然大悟……话说,他之前选调这么多美女,并非只是为了所谓色欲。实际上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尤其是选调宫女,其实还是为了‘贵无上’的身份,还是为了‘仪制同宫中’这句话罢了。

  长安城墙高七丈,所以他董太师的郿坞外墙也要七丈高;长安城中的未央宫居高临下,所以他的内舍居所也要在夯土高台上建立;长安宫中有专门管理天子近臣貂蝉冠的女官,所以他便把这个任姓宫女给从宫中取来,专门给他管理衣帽……

  那么回到眼前,这个貂蝉其实算是他的贴身婢女,也怪不得会眼熟。

  “想不到人之将死,我董卓还能有一个婢女如此忠心,兼有慷慨之意……”弄清楚对方身份后,董太师缓缓摇头,复又干脆指着案上断刃轻声一叹。“也罢,劳烦你了。”

  貂蝉闻言走上前去,直接在案前双手取过刀来,却又微微欠身一礼:“太师,有一言须向你言明,不知你愿不愿听?”

  “事到如今,你有何言不可讲,我又有何言不可听呢?”董卓不由抚着自己的大腹失笑。

  “太师。”貂蝉捧刀肃容相对。“我一女子,平日不过是整理冠帽而已,何曾持过刀,而今日愿持此刀杀人,实在是事出有因……”

  “说来。”

  “世道纷乱,我一弱女子,在洛阳为宫女存身,本无他求,唯独昔日宫中为貂蝉女官者十五人,视为眷属,相互依靠。”貂蝉勉力直身以告。“这十五人,除我外十四人,昔日南宫何大将军身死后,乱中先死了三人,本以为已经是天大的乱数了,却不成想,太师逼迫迁都,全宫西迁,剩下十一人,路上病死一人,被赏赐乃至直接被甲士、羌胡兵劫掠走者七人,途中遗失不知下落者两人,剩余一人随我刚到长安宫中安顿,便又得到太师征召,就此分离……如太师这种贵人要做的事情我不懂,但以我而言,却常恨太师入骨!今日愿持刀,只是妾室想杀太师而已,并无他念!

  董卓闻言默然半晌,却并不辩驳,只是抬手指向自己脖颈侧面的血管方位:“自此处下刀,最能泄恨!”

  貂蝉一声不吭,双手握刀直刺。

  一时间,仰头躺在座上的董太师脖颈处血管破裂,鲜血喷涌,几乎将身前几案整个染成血红之色,而公孙珣送来那张写有打油诗的白纸也瞬间被血水沾湿,生死之言,也只能隐约可见了。

讨董功成,于未央宫前从灵帝祸国骂到公卿从贼,士族门阀垄断政治,地方豪强横行不法,把大汉朝从上到下的弊病骂了个遍。整章都十分精彩。

  董卓何罪?

  这大概是天底下最滑稽可笑的问题了,尤其是从卫将军公孙珣嘴里问出来的时候。

  如果董卓没罪,那你公孙珣为何要首倡义兵,誓师讨董?如果董卓没罪,那你为何要花近一年的时间打穿了几千里地,然后把人家堵在家里给弄死?如果董卓没罪,那今天随你一起度过渭水的十万大军又算是什么东西?

  反贼吗?!

  但是,荒谬归荒谬,反过来说,这大概也是天底下最需要严肃对待的问题了,因为它牵扯到了太多的东西,一不小心就会动摇很多人、很多团体的政治根基。更不要说,此时此刻,公卿百官和讨董功臣俱在,而大家所立的地方乃是未央宫东阙之前了——这是一个极为郑重的政治场合,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言论和表态负政治责任的。

  这种情况下,一个回答不好,可能某些人的政治生命就要终结,甚至更进一步,两千名全副武装的白马骑士就在身后,干脆现场来个身死族灭也说不定。

  平心而论,立在阙下的众人没一个是傻子,实际上,大家多少都能感觉到公孙珣这个滑稽问题背后隐藏的某种恶意,但偏偏无可奈何。因为,这位卫将军是讨董的最大功臣,是讨董大局中立场最为坚定之人……他可能是这里最有资格居高临下讨论这个问题的人了。

  心念至此,公卿百官,几乎人人都盯住了被直接点名质问的王允王子师。毕竟众所周知,这位领尚书事的王司徒,其人一身名位实权全都是董卓所给,此时被针对,似乎更加理所当然。

  而王子师沉默了片刻,却是郑重其事的朝公孙珣微微欠身而答:“回禀卫将军,我以为董卓罪事严重,堪称大逆不道,且其人罪行累累,借《吕氏春秋》一言,所谓虽尽荆越之竹也难书尽……故此无需多言。”

  “凡事有大小,凡人有主从。”公孙珣不慌不忙,挥手将钟繇斥退几个身位后,直接站到了阙前台阶之上,然后居高临下,扶刀继续迫问。“再说了,去年我离开关中往辽西平叛时,董卓其人尚足称国家忠臣良牧,一年有余而已,其人便是每日犯事,也不足以说不完吧?从头到尾,挑主要的大罪来说便是……不然,无故而诛一太尉、相国、太师,你我将来何以服天下人?”

  王允再度沉默片刻,声音不免低沉下来:“卫将军一定要问清楚吗?”

  “我没有资格过问此事吗?”公孙珣好奇反问,然后扬声相对。“天子年幼,正该有人代持朝政,辅佐大局。但如今大将军何进身死,骠骑将军董重身死,车骑将军何苗身死,太傅袁隗身死,就相国董卓如今都死了,大司马刘虞尚在河东未至……那正如当日我不来讨董谁来讨,王公,请问今日我不问此事,谁来问?袁本初吗,其人何在?

  熏风阵阵,宫阙巍然,司徒王允无言以对,阙下的文武百官也都无话可说。

  其实,这正是这些人另一个巨大的软肋,面对着公孙珣的十万大军和讨董功绩,还有如今中枢附近其人一家独大的事实,他们唯一的依仗便是中枢权威和政治传统了。但是,且不提之前董卓将中枢权威毁的一干二净,即便是按照所谓汉室的政治传统,公孙珣此时居然也是天下军政大权的正统所在。

  须知道,这位卫将军,早在五年前便已经是卫将军了。

  想问他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倒不如问一问为什么那些排在他身前的人全都死了?这些人,可不全是他公孙珣杀的吧?

  “说吧,按时间顺序一件件说!”眼见着王允再无可避,公孙珣一边扶刀四顾嗤笑,一边朝下方一名下属招手示意。“王象上前来,就在这未央宫东阙前持纸笔细录,以便昭告天下!”

  王象闻言不敢怠慢,赶紧从自己坐骑身上取来纸笔墨囊,然后在两名武士的协助下直接来到阙上一处凸起石台之上,准备直接笔录。

  王允眼见着避无可避,只能先勉力颔首低头,然后复又直身以对:“若卫将军一意如此,我也只能是实情以对了,反正这些事情天下人无一不知,强做遮掩,只能让人笑话!”

  “说来。”

  “董卓第一件大罪,在于无诏引兵入洛。”

  “说的好!”第一个罪名出口后,公孙珣便勃然作色。“身为边将、州牧,不去奉诏履任地方,反而引兵私入洛阳,罪无可赦……然此事同谋者何人,谁在洛中招之?”

  王允面色铁青,但其人到底是天性刚烈,做不来当面扯谎的事情,便扬声以对:“此事虽有模糊之处,但应该是前司隶校尉袁绍进言,大将军何进私召,或许先太傅袁隗亦知。”

  “何、袁两氏贼子何在?”公孙珣忽然拔刀指向台下公卿,厉声呵斥。“做下如此事端,难道还想自称清白吗?滚出来,与我立到左面三出阙之下!”

  阙者,是宫殿前象征着权威的建筑,最高等级的便是三出阙,而三出阙分为两扇,一左一右,夹着中间直对宫门的大道,显得极为巍峨高大……故此,这两个建筑又被称为象魏。

  后世有言,代汉者当涂高也,而三出阙,或者说是象魏,大概就是路边最高的建筑了,故此有以魏代汉之说。

  不过,且不提这些荒谬之事,回到眼前,公孙珣厉声喝问,然后当然无人出列。

  “卫将军。”王允长呼一口气,微微颤声言道。“何氏兄弟,还有袁太傅、袁太仆叔侄俱已满门被诛,而袁绍、袁术俱已逃出洛阳,如今正在关东……想责何袁两家罪过的话,恐怕很难。”

  “原来如此。”公孙珣恍然大悟,持刀之手也微微下按,复又收回到鞘中。“人死如灯灭,功罪俱成灰,引兵入洛这个罪名,该担责的要么身死,要么后来起兵反正,便不用计较了……王公继续说,董卓还有什么大罪?”

  “其次,在于擅行废立。”王允面无表情,沉声相对。“先少帝,为先灵帝嫡长子,履任大宝,天下皆服,而其尚未成年亲政,并无大过之时,董卓却引甲兵上朝,逼迫天子退位,故……”

  “故罪无可赦!”公孙珣一声长叹。“做下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国贼吗?所以我才要和北地诸位两千石会盟常山,然后不远数千里,亲自起兵伐董!只是,董卓罪无可赦,帮他做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的帮凶又难道可以想着赦免吗?当日助董卓行废立事的是谁啊?谁解的少帝玺绶,谁扶的少帝下殿,谁又引群臣第一个拜的当今天子?自己走出来,去左面阙下待罪!”

  “这些俱是前太傅袁隗所为。”王允再度正色相对。“太傅已然身死,便是当日控制南宫的甲士首领牛辅,也已经被卫将军斩杀在了陕县。”

  “怎么罪过都是死人做下的呢?”公孙珣不由蹙眉。

  “当日持兵入殿者,尚有一吕布在此。”王允忽然提到了一个颇显意外的名字。

  “区区一爪牙,何足道也?”公孙珣凛然失笑。“不过也罢,罪臣吕布何在?直接去左面阙下立着!”

  吕布刚要出列辩解,周围明显已经盯住他的数十甲士便已然围上,为首的太史慈、赵云二人更是直接露刃逼迫。吕布空有虓虎之勇吗,却也无可奈何,当场便被夺了仪刀、配饰,赤手空拳被赶到了未央宫东阙左面的那扇三出阙下,并有数十甲士就地持刃将他隔开。

  “除了罪人呢?”公孙珣继续幽幽叹道。“汉家养士四百年,当日竟然没有一个忠心之人当廷抗辩吗?”

  “尚书卢植与司隶校尉袁绍,都曾公开抗辩。”王允沉声应道。“时司徒丁宫虽被逼迫书旨,却也曾趁机伪作言语于太后旨意,嘲讽董卓。”

  “这三位……袁绍在关东,卢公当日被我弟救走回北地老家了,司徒丁宫何在?”公孙珣复又叹气言道。“可以往右面三出阙下静候。”

  “已然被董卓寻衅诛杀。”王允回复的干脆利索。

  “换言之,当日助纣为虐者和挺身相对者,大多不在了……如今活下来的,多是当日一言不发者?

  “然也。”

  “这样好了。”公孙珣抬起手中断刃,遥遥相指百官。“当日在殿上坐视董卓废立之人,俱往左面行五步,其余不动!”

  一众公卿当即心惊肉跳,但身后两千骑士持械相对,身前公孙珣一人抬刀相斥,他们却也无话可说,只能惶惶然往左行了五步……而这一动,公卿百官倒是直接动了七八成。

  最后,连王允也在沉默片刻后,在公孙珣眼皮子底下准备向左而行。

  “王公与钟侍郎且住。”手持圣旨的钟繇也要往左走,却被公孙珣给喊住了。“你二人现在一个是天子使者,一个是代朝中公卿答话,安生站着便可……王公请继续具言董卓之罪。”

  “董卓还曾鸩杀太后。”王允停住脚步,回首相对。

  “依旧罪无可赦!”公孙珣再度抬手,以刀相指阙下。“从犯者往左阙下自立,而奋力对抗,哪怕是只当众出言嘲讽过一句的自往右阙下相候便是,不用再理会其他……至于当时在洛阳朝中坐视董卓行此大逆不道却不发一言者,再往左行五步!”

  阙下文武百官已经明白公孙珣要做什么了,但却不敢不动……实际上,之前行过五步的,此时全部都再往左移动,便是之前两三成没动的人,此时也有不少人黯然往左追上了五步。

  “王公继续。”眼见着公卿移动完毕,公孙珣继续逼迫王允报董卓之罪。

  “鸩杀少帝。”

  “依旧如前故,从者自投左阙,谏者自去右阙,坐视者往左行五步。”

  “强迫迁都,致使河南百姓颠沛流离,沿途死伤枕籍。”

  “罪无可赦,依旧如故。”随着公孙珣这一次言语,终于有以杨彪、黄琬为首的部分公卿从大队中走出,往右阙下而立,但更多的人却依旧向左移动不止。

  实际上,此时还留在原地的,只有一两成人了。

  “继续。”

  “自称相国,掳掠河南,并发诸皇陵、丘墓以求财货。”

  “也是实话,依旧如前。”

  “残虐降兵,并无故夷太傅、太仆全家。”

  “太傅……太仆确实冤枉,所以依旧如前。”公孙珣冷笑一声,而随着他这句话,便是皇甫嵩这些关西出身的公卿官吏,也都开始低头向左移动,此时还能不动的不过是区区十六七人罢了。

  “下令拷略三辅,擅杀无辜,并以长安仪制修万岁坞。”

  “依旧如前。”公孙珣握住刀把,负手冷笑,因为这一次非但有数人直接被点名拖入南阙之下,便是那些一直左行不止的大部队也已经来到了左面阙之下,然后被数百白马义从给持械团团围住。

这个时候吕布周遭反而成了公卿官员最多的地方了。

  “还有什么吗?”公孙珣立在台阶上继续负手追问。

  “其余皆兵罪,卫将军为天下军权所在,就不是我一个领尚书事的司徒可以插嘴的了。”王允立在公孙珣身前台阶之下,却依旧昂然直立,似乎并未有半分示弱之意。

  “原来如此。”公孙珣微微颔首,复又三面环视。“那这其中可还有其他曾与董卓相抗,却能存活之人吗?不管是试图刺杀,还是曾有只言片语相对,只要有人能证明,便可以自往右阙下而立。”

  言至此处,又有数人走出,一个年长,乃是城门校尉朱儁;一个中年人,公孙珣却并不认得;还有三名年轻人,乃是刘焉长子刘范、次子刘诞、幼子刘璋……这倒是让人无话可说了。

  而此时,依旧留在原地的,也就只有十来人了。

  “你们这些人,若有在董卓入万岁坞后方为官的人,也可以去右阙之下。”公孙珣看着身前仅剩的公卿官员,也是好意相对。

  果然,又有两人走出来,长呼一口气往右阙下面站着去了。

  “盖元固呢?”公孙珣稍微顿挫,继续环顾好奇询问。“我听说早在一开始董卓废立之后,他就曾经写信直斥董卓,说‘足下小丑,擅行此事,贺者在门,吊着在庐’,这是国家少有的气节大臣,今日为何不见他呢?”

  站在未央宫东阙左面阙前,却勉强没有立到阙下以至于被甲士围住的皇甫嵩,微微拱手作答:“回禀卫将军,董卓乱政以来,盖元固因为自己无法阻止,屡屡气结,以至于背痈发作,渐渐卧床不起……而数日前,闻得董卓伏诛,其人过于兴奋之下,反而是去了。

  公孙珣一时沉默,却又旋即感慨:“其实,董卓的罪过不就摆在这里吗?若其人无罪,那这些因为对抗他而死掉的人又算是什么?被他气死的盖元固,被他逼死的荀慈明,被他杀来立威的朝中公卿,被他劫掠驱赶死在路上的河南士民,还有随我千里征伐沿途牺牲的袍泽……这些人难道是叛逆吗?董卓之罪,罪莫大焉,所以其人虽死也要被我割下头颅,传首三辅!只是有一件事情我想问问诸位,为什么反抗董卓的这么少,助纣为虐的这么多呢?满朝公卿,十之八九列于左阙之下,你们不觉得羞耻吗?!董卓有罪,可有罪只有董卓吗?

  “卫将军!”

  左阙之下,一时惊慌骚乱,多有人下跪请罪求饶,而立在公孙珣身前的王允虽然面色铁青,却依旧昂首直立。“董卓暴虐,动辄杀人夷族,我等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俯首待时……”

  “待何时?”公孙珣忽然打断对方,直视对方喝问。“待董卓自亡?!若天下无我,你们是不是等他篡汉自立时也要俯首待时?再说了,天下人论迹不论心,你们这些朝中公卿,数代皆受汉禄、为汉臣,却坐视废立事,坐视迁都事,坐视太后被鸩杀,坐视少帝被鸩杀……我没有给你们机会吗?但有一事起身相抗,但有只言片语反董事,皆可往右阙下而立,你们有吗?!忠臣孝子死于贼手时,汉室权威尽丧时,我等辛苦作战时,天下人只看到你们这些中枢公卿俯首帖耳,事董卓宛如事君!现在有人告诉我,说你们心存汉室,对董卓只是虚应,说出去,天下人会信吗?我会信吗?昭昭史册会信吗?

  此言既出,南阙之下,自皇甫嵩以下,终于承受不住,却是全部俯身跪拜谢罪。

  而闻得最后几句,便是王允也一时情绪崩溃,情难自禁:“时事如此,我等辩无可辩,但将军到底想要如何?”

  “司徒放心。”公孙珣的语气忽然平淡下来。“我只是想代天下人问一问在中枢主政的诸公,希望你们这些国家栋梁告诉我,这天下纷乱到如此地步,到底责任在谁?

  众人大多无奈,只能继续口称有罪。

  唯独王允沉默不语。

  公孙珣冷冷看着其人,倒是干脆直言:“王公侍奉董卓如君父,却不愿答我一问吗?”

  上下瞩目之下,王允实在无奈,也只能也艰难拱手而言:“天下纷乱至此,首在董卓,次在我等……”

  “这又是什么话?”公孙珣终于厉色呵斥。“天下纷乱,难道不是首在刘宏,次在董卓,最后便要算在你们这些公卿大臣头上吗?

  阙下众臣见到王允服软,本已释然,但忽然见到公孙珣变色,又醒悟到刘宏是何人后,却也是各自失色……或是黯然,或是沉默,或是愤然以对。

  而毫无疑问,王允正是最愤怒的那个。

  话说,王子师之所以为王子师,无论是在董卓乱政中主持朝政维持大局,还是在另一个时空中隐忍图谋,又或是于此时昂然而出,都是有他的理由的……

  首先,汉室大臣凋零和清洗的太快,从何进那些人的身死族灭,到野心家纷纷跳反,再到汉室忠臣的纷纷身亡最后再去掉那些老的老弱的弱,大的大小的小,资历也好、年龄也好、出身也罢,轮也轮到王子师来当这个汉室栋梁了。

  其次,且不论此人资历性格,王子师的政治态度向来都是极为明朗的,他是典型的汉代儒家士大夫,无论性格刚强与否,权力欲望炽烈与否,其人对汉室的忠诚却是毋庸置疑的。

  灵帝刘宏纵容张让迫害他到哪个份上,他心中虽然有恨,却始终没有将矛头对准所谓君父。而董卓强暴,擅行废立,别人都以为他是被吓到选择屈从,可是在这未央宫前,公孙珣却大概是除了王允本人外最清楚此人心思的一个人了,这个王子师就是一开始存了隐忍之心,就是要匡扶汉室的。

  “焉能擅自指摘君父?”原本已经要俯首的王允果然再度昂首相对,而且更加激烈和愤然。

  “我是第一次指摘吗?”公孙珣负手袖刀,厉声相对。“我的讨董檄文里上来便告诉天下人,灵帝独夫,祸乱天下……你王子师是今天才知道的吗?!长安内外十万将士,皆负此志,方能至此,你是今天才懂的吗?!董卓能够轻易祸乱国家,地方上能够轻易形成割据之势,就是因为天下人不直灵帝久矣,不直尔等宛洛公卿久矣,这个道理你到今日才明白吗?!

  王允双目赤红,却又悲愤无言。

  “卫将军苦战一年,砥砺数千里,死伤累累,难道只是为了今日在这阙前说这一句话吗?”未央宫东阙下,还是有人算是王允同志的,立在右面三出阙下的朱儁相隔甚远,故只能遥遥大声反问。“又或是自当日孟津归乡,便存了一股私心郁气?”

  “朱公说错了。”公孙珣当即扬刀应声相对,声震于阙。“其实何止是一年,何止是孟津前的一股郁气?珣自束发读书时起,凡十余年,东征西讨,履任三郡,进退数次,出生入死,就是为了站在这天下正中间,带着不可挡之势,不可逆之威,对着中枢诸公问一句,祸乱天下的,难道不正是灵帝与诸位吗?!

  朱儁当即色变。

  “你们说董卓祸乱天下,这固然是实言,可他为什么能在一年内就将天下祸害成这样?而且一年前天下就已经摇摇欲坠是假的吗?

  熏风之中,未央宫东阙之下,持刀喝问的公孙珣的声音越来越大。

  “阉宦祸国二十载,是董卓放纵的吗?!

  “寒门良家子或苦读诗书、或向死报国,却难为一美职,是董卓排挤的吗?!

  “百姓流离失所,耕者无其田,织者无遮蔽,是董卓兼并的土地吗?!

  “天子无道,公卿腐败,世族虚伪,豪强兼并,乃至于边将跋扈,这些都是假的吗?!

  “把天下衰微的责任推给死人倒也罢了,可死人也要分三六九等,让董卓一人承汉室衰败之责,却要将灵帝这种独夫为尊者讳,你们就不怕将来你们死了,我让你们中的一些人无端背上万世骂名吗?

  一番质问下来,公孙珣也是双目通红,却是拔刀而出,回手指向身后西面未央宫:“洛阳在西,迁都路上河南士民沿途死伤枕籍,全都在西,便是被鸩杀的太后、少帝也在西,于君于民,于上于下……都与我跪下请罪!”

  此言一出,原本就俯身跪拜请罪之人,纷纷转向西面未央宫而跪;便是右阙之下的那寥寥几人,包括寒门出身的朱儁,也都纷纷俯身叩首。

  非只如此,跟着公孙珣人模狗样走进来的韩遂、马腾等人,以及三辅官员,不知是何人带头,也都纷纷下跪叩首。

  公孙珣扶着手中断刃,冷冷看着身前的王允,他已经下定决心,若此人不跪,那便不顾一切直接杀了……自己辛苦多年至此,若连一分念头通达都做不到,何谈其他?

  而王允迎上公孙珣的眼神后,终于也是俯身下拜叩首。

  公孙珣看都不看他,直接回过头来迎上钟繇,后者手持圣旨,面对朝着他的方向跪下来的无数公卿大臣,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当然,等公孙珣收回手中断刃,走上前去单手接过圣旨后,钟繇也趁机下跪。

  “都起来吧!”公孙珣翻看了一遍圣旨,却是有些漫不经心起来。“我非是酷烈之人,若只知杀戮,一味强横,又与董卓何异?而今日事也不过是想告诉你们,自今日起,不管你们愿意不愿意,论法、论理、论威、论德、论功、论势,天下事就都要轮到我公孙珣来为了……若有人如董卓一般强暴无行,我自诛之;若有人如十常侍那般祸乱天下,我自灭之;若有人试图割据一方,分裂国家,我自夷之……总之,既然天子尚未成年,我为卫将军,那自今日起,鞭笞天下、抚士安民之举,我自为之!尔等,也应该好自为之了。”

  王允等人站起身来,欲言却又无能言,只能深深低头。

  “其余公卿大臣皆在此处相候。”公孙珣收起圣旨,复又对着阙下众人长身而言。“此次讨董中的功臣,两千石以上随我入未央宫陛见天子,回覆此旨……子义!”

  “属下在!”正持刃监察右阙动静的太史慈慌忙上前。

  “你为右将军门下司马,虽只千石,却是代表右将军,不可以不来陛见……弃了你的兵刃,带上右将军该有的三尺仪刀,随我升阶以对天子。”公孙珣回头吩咐道。

  “喏!”太史慈惊喜莫名,却顺势将之前吕布所配仪刀取在手中,弄的刚刚松下一口气来的吕奉先愤恨难平。

  “子龙。”公孙珣复又喊一人,却是从腰中拔出那柄断刃来。“陛见天子,本不该持刃,但董卓鸩杀少帝,为天子血仇,此刀既杀董卓,不能不带去以示天子……你来专门捧刃。”

  赵云也是惊喜上前接刀。

  交出兵刃,公孙珣兀自负手倒持圣旨,拾阶而上,并沿着阙中大道往西面未央宫正殿而去,身侧自然是捧刀的赵云和持仪刀代表赵苞的太史慈,而一众骑白马而来的功臣也纷纷随后跟上。

  夕阳下,诸公卿立在阙下,仰头看着御道上位置越来越来高的那个人影,其中几个人,莫名其妙,却是陡然想起一句话来——代汉者,当涂高也!

代汉者,难道不是路上站的最高的那个人吗?

  傍晚时分,公孙珣陛见天子归来,下令解除阙下公卿的禁足令,却又随手一指,将之前留在原地不动的十几来个大臣以董卓余党的名义拖往未央宫北面东西市中的都亭,当众处决!

  对此,无论是左阙还是右阙下的那些公卿大臣,没有一个反对的——在这种政治场合上当众扯谎,而且背离了所有人,死不足惜!

  黄昏将至,从未央宫东阙这个地方看过去,夕阳正好落在未央宫正殿顶上,然后渐渐落幕……一众公卿心中复杂,却只能三五成行,各自散开,准备被动的迎来一个新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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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来到「赤戟的书荒救济所」,今天赤戟想聊的是2018年最优秀的三国文佳作《覆汉》,韩娱文大佬榴弹怕水的转型之作。

历史文这几年并没有像’仙侠文’,‘末日文’,’网游文’一般陷入衰落,和都市文类似,偏生活向,轻松向的历史文异军突起,成为当前历史文的绝对主力军,比如《汉乡》《唐砖》《大魏宫廷》《明朝败家子》《如意小郎君》等轻松生活向历史类爽白文爆款,不过这类书不太讲究合理性,很多老书友可能不太接受这种风格。

另一方面,比较讲究合理性的正剧向历史文则有些衰落,优秀的作者,

要么不写了,如柯山梦,随轻风去,灰熊猫,蚕室废人,习惯呕吐,奥丁般虚伪,魔力的真髓,宁致远,苍山虎,Agincourt……

要么水准下滑,如墨武,庚新,高月,老白牛,月关,三戒大师……

要么更新和咸鱼有一拼,如cuslaa,愤怒的香蕉,赵子曰,阿越,天使奥斯卡,陆双鹤,酒徒……

不过去年情况还不错,新作者扛起了正剧向历史文的大旗,出现了一大批合理性不错的作品。其中最突出的就是上古先秦文的扛旗者《秦吏》,三国文《覆汉》,所以今天下英雄唯《覆汉》与《秦吏》耳!

顺嘴说一句,其实如果明穿文《开海》没有高开低走,那么去年的正剧向历史文大概是三分天下的局面。

三国大约算是穿越最密集的朝代了,各类套路层出不穷,三国文的经典作品,多的超乎你的想象,随便列几本,都是网文中的标杆,《三国之最风流》《三国真髓传》《风起陇西》《天变》《乱臣贼子》《凤穿残汉》《汉贼》《农夫三国》《商业三国》《魔三国》《神话版三国》《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恶汉》《汉魏文魁》《萌娘三国演义》……各种你想象得到,想象不到的套路,风格,元素,都能在三国这一题材上得以发挥。

在这么一种场景下,想要写出新意,更是难上加难,《覆汉》能够成为今年三国文的绝对爆款之作,创意确实是让人眼前一亮的。主角以一个女穿越者儿子的身份开始故事,推陈出新,别具一格。

“汉永寿元年元月,辽西有吏自州中归,路遇一女自井中出,自言沛国谯人也,坠井,恍惚间已至此处。吏察其颜色、言语、衣物,皆大家所有,纳之。后吏半载而亡,女不复嫁,寡居养其遗腹子。且其人善商贸,知财货,乐善好施,救助孤寡,向为族中所敬,皆呼曰:公孙大娘。”

需要注意的是,小说开篇慢热,以一种不疾不徐的笔触,将东汉末年民不聊生,宦官世家争斗不休,皇权败落的景象缓缓道来,慢慢拉开历史巨幕,主角性格果敢,杀伐决断,凭着穿越者母亲攒下的富可敌国的财富,以及被母亲培养的当代思维能力,对三国人才的记忆,主角在这个乱世之中,一步步掌握了主动权。

虽然小说剧情中偶尔嘴炮为王,但翔实的史料,合理的推演,对历史巧妙的化用,稳定扎实的故事架构,都让人惊喜,特别是作者在每一章节最后写上一段伪“史书”,更是令人印象深刻,《旧燕书》《新燕书》《汉末英雄传》,将文人对历史的笔削春秋展现得微妙有趣。

小说中另一个让我欣赏的点在于书中人物群像,主配角塑造栩栩如生,群像描写较为出彩,塑造了大量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的配角,用书友的话说:“从底层的韩当、娄圭到大儒刘宽、卢植,从只出场了一章的韩遂、功能角色许攸到主角的族兄公孙瓒都贡献出了令人亮眼的表现”。

总的来说,剧情通顺,轻松不枯燥,即能写出历史的厚重感,又不乏趣味,作者的文字功底十分了得!主角作为当代思维熏陶长大的土著,既有当代人的思维特征,也有汉朝人的时代感,故事的可想象空间蛮大的。对了,主角他娘穿越前的职业是晋江女写手……

五颗星,推荐给三国文爱好者。喜欢正剧向历史的童鞋,还可以看看《三国之最风流》《风起陇西》《秦吏》《战国野心家》等作品。

ps:对了,如果钱不到账,以上都当我是乱说的,哇哈哈哈 @公孙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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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民不是移民,中国显然不应该接收任何形式的难民,难民经历了太多人性中的极端状态,人性中的残忍被激发的更多,再加上宗教与战乱因素,为了生存难民的底线会更低,为了生存难民不惜恩将仇报、鸠占鹊巢,其对于稳定的社会有巨大的破坏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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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民如果席卷欧洲,欧洲没落,欧洲储备的大量人才,中国要做好准备。

中国要为未来潜在的优秀移民提前做好准备,所有移民至少符合以下标准:

1、接受归化。接受中国法律、传统和习俗的归化,华文参加水平考试;放弃原有的宗教信仰。进行郑重的归化仪式,宣誓并视频记录这一过程。

2、有一技之长,科学技术领域优秀人才优先。优秀人才需要中国指定科研、技术或教育机构进行鉴定。

3、身体健康,无传染病。

4、在移民中国之前,没有触犯过法律(以中国现行法律为准)。

5、符合以上四条者,到中国后需要数年的准备期方可有资格加入中国国籍。

6、6岁以下健康儿童(以中方骨龄测定为准),以及符合1至4条相貌姣好的25岁以下女子。

7、宗教类神职人员、有反华行为及反华言论者禁止移民。

——世界上没有无条件的爱,以上是移民的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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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中国作为一个各种人均指标都较低的国家,按照“谁提出问题,谁解决一部分问题的原则”,哪个国家指责中国多,哪个国家就应该帮助中国解决一部分问题。这些国家要真金白银的给中国出钱,不出钱不帮助就别BB,还要中国人自己勒紧裤腰带独立自主的自己解决。美国作为经常指责中国的国家,我觉得美国应该尽力帮助中国,比如至少接收中国1个亿的“难民”,如果美国接收不了也不想出钱,最好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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