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张松、左慈了。
杨修:你不懂曹操!
张松:真的么,我不信!
『松笑曰:“松闻曹丞相文不明孔、孟之道,武不达孙、吴之机,专务强霸而居大位,安能有所教诲,以开发明公耶?”修曰:“公居边隅,安知丞相大才乎?吾试令公观之。”呼左右于箧中取书一卷,以示张松。松观其题曰“孟德新书”。从头至尾,看了一遍,共一十三篇,皆用兵之要法。松看毕,问曰:“公以此为何书耶?”修曰:“此是丞相酌古准今,仿《孙子十三篇》而作。公欺丞相无才,此堪以传后世否?”松大笑曰:“此书吾蜀中三尺小童,亦能暗诵,何为‘新书’?此是战国时无名氏所作,曹丞相盗窃以为己能,止好瞒足下耳!”修曰:“丞相秘藏之书,虽已成帙,未传于世。公言蜀中小儿暗诵如流,何相欺乎?”松曰:“公如不信,吾试诵之。”遂将《孟德新书》,从头至尾,朗诵一遍,并无一字差错。』
张松:我这不比杨修更懂曹操?
曹操:你诽谤我!
张松:我干了什么?
曹操:你把我干得好事都老实说了出来!
『操谓松曰:“吾视天下鼠辈犹草芥耳。大军到处,战无不胜,攻无不取,顺吾者生,逆吾者死。汝知之乎?”松曰:“丞相驱兵到处,战必胜,攻必取,松亦素知。昔日濮阳攻吕布之时,宛城战张绣之日;赤壁遇周郎,华容逢关羽;割须弃袍于潼关,夺船避箭于渭水,此皆无敌于天下也!”操大怒曰:“竖儒怎敢揭吾短处!”喝令左右推出斩之。』
张松:你看,破防了破防了!
左慈:没有谁比我更懂曹操!
『操问曰:“汝有何术,以至于此?”慈曰:“贫道于西川嘉陵峨嵋山中,学道三十年,忽闻石壁中有声呼我之名;及视,不见。如此者数日。忽有天雷震碎石壁,得天书三卷,名曰《遁甲天书》。上卷名‘天遁’,中卷名‘地遁’,下卷名‘人遁’。天遁能腾云跨风,飞升太虚;地遁能穿山透石;人遁能云游四海,藏形变身,飞剑掷刀,取人首级。大王位极人臣,何不退步,跟贫道往峨嵋山中修行?当以三卷天书相授。”操曰:“我亦久思急流勇退,奈朝廷未得其人耳。”慈笑曰:“益州刘玄德乃帝室之胄,何不让此位与之?不然,贫道当飞剑取汝之头也。”操大怒
曹操:我是汉臣,只是没人能代替我的作用,所以才不肯让位还政。
左慈:刘备水平如何?
曹操:可以,是我的对手。
左慈:让他来如何?
曹操:……(找不到借口,怒掀桌)
『是日,诸官皆至王宫大宴。正行酒间,左慈足穿木履,立于筵前。众官惊怪。左慈曰:“大王今日水陆俱备,大宴群臣,四方异物极多,内中欠少何物,贫道愿取之。”操曰:“我要龙肝作羹,汝能取否?”慈曰:“有何难哉!”取墨笔于粉墙上画一条龙,以袍袖一拂,龙腹自开。左慈于龙腹中提出龙肝一副,鲜血尚流。操不信,叱之曰:“汝先藏于袖中耳!”慈曰:“即今天寒,草木枯死;大王要甚好花,随意所欲。”操曰:“吾只要牡丹花。”慈曰:“易耳。”令取大花盆放筵前。以水噀之。顷刻发出牡丹一株,开放双花。众官大惊,邀慈同坐而食。少刻,庖人进鱼脍。慈曰:“脍必松江鲈鱼者方美,”操曰:“千里之隔,安能取之?”慈曰:“此亦何难取!”教把钓竿来,于堂下鱼池中钓之。顷刻钓出数十尾大鲈鱼,放在殿上。操曰:“吾池中原有此鱼。”慈曰:“大王何相欺耶?天下鲈鱼只两腮,惟松江鲈鱼有四腮:此可辨也。”众官视之,果是四腮。慈曰:“烹松江鲈鱼,须紫芽姜方可。”操曰:“汝亦能取之否?”慈曰:“易耳。”令取金盆一个,慈以衣覆之。须臾,得紫芽姜满盆,进上操前。操以手取之,忽盆内有书一本,题曰《孟德新书》。操取视之,一字不差。』
曹操:这也能串场?
『操大疑,慈取桌上玉杯,满斟佳酿进操曰:“大王可饮此酒,寿有千年。”操曰:“汝可先饮。”慈遂拔冠上玉簪,于杯中一画,将酒分为两半;自饮一半,将一半奉操。操叱之。慈掷杯于空中,化成一白鸠,绕殿而飞。众官仰面视之,左慈不知所往。左右忽报:“左慈出宫门去了。”操曰:“如此妖人,必当除之!否则必将为害。”遂命许褚引三百铁甲军追擒之。』
曹操:有毒,所以我不敢喝,你先!
左慈:(喝掉一半)该你了!
曹操:达咩!?
『操画影图形,各处捉拿左慈。三日之内,城里城外,所捉眇一目、跛一足、白藤冠、青懒衣、穿木履先生,都一般模样者,有三四百个。哄动街市。操令众将,将猪羊血泼之,押送城南教场。曹操亲自引甲兵五百人围住,尽皆斩之。人人颈腔内各起一道青气,到上天聚成一处,化成一个左慈,向空招白鹤一只骑坐,拍手大笑曰:“土鼠随金虎,奸雄一旦休!”操令众将以弓箭射之。忽然狂风大作,走石扬沙;所斩之尸,皆跳起来,手提其头,奔上演武厅来打曹操。文官武将,掩面惊倒,各不相顾。』
左慈:专杠曹操三十年,我这不比荀彧更懂曹操?
最后预言家诸葛亮是真懂:
『孔明曰:“愚有一计:并不劳牵羊担酒,纳土献印;亦不须亲自渡江;只须遣一介之使,扁舟送两个人到江上。操一得此两人,百万之众,皆卸甲卷旗而退矣。”瑜曰:“用何二人,可退操兵?”孔明曰:“亮居隆中时,即闻操于漳河新造一台,名曰铜雀,极其壮丽;广选天下美女以实其中。操本好色之徒,久闻江东乔公有二女,长曰大乔,次曰小乔,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操曾发誓曰:吾一愿扫平四海,以成帝业;一愿得江东二乔,置之铜雀台,以乐晚年,虽死无恨矣。今虽引百万之众,虎视江南,其实为此二女也。将军何不去寻乔公,以千金买此二女,差人送与曹操,操得二女,称心满意,必班师矣。此范蠡献西施之计,何不速为之?”
……
荀攸曰:“丞相勿言,恐有泄漏。”操大笑曰:“座上诸公,与近侍左右,皆吾心腹之人也,言之何碍!”又指夏口曰:“刘备、诸葛亮,汝不料蝼蚁之力,欲撼泰山,何其愚耶!”顾谓诸将曰:“吾今年五十四岁矣,如得江南,窃有所喜。昔日乔公与吾至契,吾知其二女皆有国色。后不料为孙策、周瑜所娶。吾今新构铜雀台于漳水之上,如得江南,当娶二乔,置之台上,以娱暮年,吾愿足矣!”言罢大笑。』
当然,郭嘉也懂,他的才智未必胜于荀彧等人,但他知道曹操想听什么,能听进什么。
提名一个冷门人物,钟惺。这个人物本身有点冷僻,但是看到下面这首《邺中歌》,是否一下子就觉得熟悉了呢?
邺则邺城水漳水,定有异人从此起。
雄谋韵事与文心,君臣兄弟而父子。
英雄未有俗胸中,出没岂随人眼底?
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
文章有神霸有气,岂能苟尔化为尘?
横流筑台拒太行,气与理势相低昂。
安有斯人不作逆,小不为霸大不王?
霸王降作儿女鸣,无可奈何中不平。
向帐明知非有益,分香未可谓无情。
呜呼!古人作事无巨细,寂寞豪华皆有意。
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
此歌并非罗贯中所作,嘉靖版亦无。实际上,作者钟惺为万历(嘉靖之孙朱翊钧)年间人物,明代竟陵派领袖,这首《邺中歌》为其代表作之一,清代毛氏父子对三国演义增删补注时录入。
钟惺(1574-1625), 明代文学家。字伯敬,号退谷,湖广竟陵人。万历三十八年(1610)进士。曾任工部主事,万历四十四年(1616)与林古度登泰山。后官至福建提学佥事。不久辞官归乡,闭户读书,晚年入寺院。竟陵派(又称钟谭派,明代后期文学流派)代表人物之一。
这首《邺中歌》,在演义中作为曹操的盖棺定论之作,锋利明快、气象纵横,概括了曹操的一生功业,以及贬褒不一、风云变幻的复杂人生。由于写的太好,作为蜀汉死忠的毛氏父子居然破天荒的将这首对曹操较多肯定褒扬和正面描述的诗歌录入了演义,作为了曹操的一生注脚。其中“功首罪魁非两人,遗臭流芳本一身”、“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两句,可以称得上脍炙人口,也成为对曹老板一生最好的概括。
遍观三国演义,诸葛亮能料曹孟德“不识诡计”,却算不到曹孙联合、桃园梦断;杨修能知曹老板心意,却料不到自己因此而死;郭嘉命促,司马懿在演义前半段戏份较少,曹老板真正的知己可能是荀彧,但狗货也终究没能陪曹老板走到最后——“明年,太祖遂为魏公矣”,可堪一叹。只有这位钟惺兄,盖棺定论,一首邺中歌,道尽曹老板一生风云。书生轻议冢中人,冢中笑尔书生气,若是曹老板泉下有知,不该为此浮一大白?
呜呼曹孟德,千载之下得一知己,不亦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