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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装抑郁去医院查会被诊断为抑郁症吗?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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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告诉你,很多抑郁症患者表面看上去比正常人还要励志,完美,甚至无懈可击,你会怎么想?

自我批判性完美主义者更容易抑郁,这类抑郁的根本在于,他们非常在意别人的看法,他们的自我跟自己能否完美的维持成就和保持他人的喜爱息息相关。而avoidance人格,让他们无法享受成功的喜悦,却对失败非常执念,也不肯不敢对人敞开心扉,自己扛,不想麻烦别人是他们咨询时常用的理由,他们认为自己的义务是让别人开心,而不是让别人倾听自己的难处。他们内心越是备受折磨时,他们表面上就更加努力,社交时就越是温暖开朗。他们生怕别人发现自己的秘密,知道自己是表里不一,不值得爱的人。他们拼命的试图得到别人的认可希望可以找回自己存在的意义,可是却正是因此越陷越深。

抑郁症的样子并不是大众所想的那样,而且并不是所有抑郁症的表面现象都一样,相反,很大比例的抑郁症,包括其他心理疾病是悄然无声的。而正是因为题主和大众对于心理疾病戴着有色眼镜的人,导致更多人不敢承认自己是患者,默默忍受煎熬,直到无法挽回。

国内应该使用的是WHO的诊断方法,我们按照APA DSMV,抑郁症就是常常很累,浑身无力,对往常的感兴趣的事情也提不起兴趣,无法起床,无法睡觉,失去动力和食欲,一直情绪低落,或者会有很开心和很伤心的短时间循环,自我否认,等等等等,维持两个星期以上。

有没有可能误诊,是有可能的。因为本身这件事的“度”就不是非常明确的,两个星期这个时间限制只是一大堆专家为了一致性打成的协议,而每个案例有每个案例的特殊。所有人都在某种意义和程度上有心理问题,就像每个人是身体或多或少都有点不健康的地方一样。可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去看医生对不对? 而且每个人对这些问题的承受能力不一样,对其了解不深或者不重视。

我们把心理问题换成身体上的问题大家就明白了。比如我在深呼吸时,后腰和胸腔有轻微的刺痛感,我会警觉而后去看医生,不是因为这个疼痛影响我生活,而是因为我知道这很可能是更大的疾病的前兆。但是我父亲绝对就不会,他甚至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

又比如,我手指错位了,我会找医生接回来,我父亲会自己接回来,虽然导致他至今有一根手指受不住力。

我父亲承受痛苦的能力比我强,又因为不了解所以不是很重视自己的身体健康。而且这里面还有时代变化的因素,最早人类注重传染疾病,因为它们导致了最多的死亡,而后人类开始注重心脏病和癌症,因为它们杀死最多人。再往后,我们开始注重糖尿病,高血压,等等影响生活质量的疾病 而发达国家已经非常注重心理健康,因为随着传统疾病的治疗和预防,它在逐渐成为新时代的“大杀器”并且极大的影响生活质量。我相信中国也会逐渐步入这个时代,只不过稍晚一点。

如果把心理疾病想象成身体上的疾病,(心理疾病多半都有生理原因,所以严格来讲也是身体上的问题)

想象一下,如果都是像题主一样的人,你去医院还要被说三道四,那么结果究竟如何。。。。。

话再说回来,其实“误诊”本身的意思,在心理疾病方面,就是个很难定义的事情。大部分情况下医生决不会否认你有抑郁症,按照humanistic approach只要你自己认为这种状态影响了你的生活,你就有权利寻求帮助。

有没有可能有人假装,导致误诊。如果这个人完全正常,那么可能性极小。虽然在填诊断表格的时候可以人为导致自己“抑郁”,但是除非你是演技派,并且事先学习了大量心理学知识,不然在咨询过程中一定会出现自我矛盾的地方。

早起看到,匆忙回答。有空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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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会儿你还去上学吗?”

看完病,正要拿着药单去开药的时候,妈妈突然随口问了我一句。

“不去了。”我终于终于,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说出了我想说的话。

其实,我从昨天开始,四五次,都想跟她说我想回家。但是我不敢,我要回家,她肯定会很不高兴。

“那你午饭怎么办?”她问得很平静,平静的让我以为她同意了。

我说:“我现在还不饿,而且我包里还有两根牛肉干。”我很高兴,我以为她这么问我,就是同意了。我说我吃点牛肉干儿就行,是因为我不想让她认为我的午饭会再给她添事儿。

突然间,她急了。

“正常人谁就吃两个牛肉干?你想想!那边饭费给你交着学费给你交着,我拜托你像个正常人一样,好好上学,好好吃饭,我就想让你当个正常的人难道不对吗?”

说完,她就气汹汹的走了。我连忙紧跟在她后面。她一定是气急了,也不管这里是大庭广众的医院里。她那话说的,就说我现在不是个正常人。就好像谁不想当个正常人一样。正常人又是什么?我只要不去上学,我就是个疯子。

排队取药的时候,她又问我。

“你为什么不去上学啊?”

“我头很疼。”这真的是实话。我头疼欲裂,就像发烧了的那种晕。我在教室里坐着的时候,眼睛里一直在淌水。

“医生都说你没事了。好,你要来看医生,我把上午的课调到下午,二话没说就来陪你看。现在看好了,你总该上学去了吧。你怎么答应我的?周一到周五去上学,周末好好玩儿,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我又开始胆怯了,我害怕她说我,我害怕她生气,我害怕她不高兴。我也知道我答应过她,现在我又要出尔反尔了。

我们没有在大厅里再吵下去。拿了药以后,我们出了医院。到外面她停电动车的地方,她开锁。咚咚的,她很用力的插钥匙,恶狠狠的把锁链扔进车筐里。

我知道她在生气。

就像每个孩子一样,我心里是担心、愧疚,身体手足无措,瑟瑟发抖。

她转过身来,开始训我。

“我从今天早上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过一直在忙。有课,有会,我还要备课。我到现在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你肚子疼?我肚子还疼呢!那个屎就在我肚子里我就是没有时间去拉。我对你还不够上心啊?你到学校这两天,天天给我折腾事儿。三天两头往医务室跑,我总是马不停蹄的下了课就得去找你。你爸还叫我今天抽空去把驾照的事儿办了呢。我把上午的课调到下午,下午我还有个会,这事儿是没指望了,我吃饭也没指望了。再说你爸,昨天你没带钥匙,他上着班呢,立马坐公交车回来给你送钥匙,还给你烧饭,然后他又得回去继续上班。你说我们哪个容易啊?我们哪个想去上班啊?不都得去上吗?不都得坚持吗?你说你头疼,我还头疼呢。从前天我就开始疼。今天早上我刚起床,厕所还没上呢,牙还没刷呢,我就拿了杯水把药翻出来吃了。疼的我呀,但我这还不是来上班了吗?你怎么就不能坚持坚持呢?你怎么就遇到一点点小困难你就退缩呢,你永远都是逃避。”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要这么刻薄。不知道为什么她要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往我心窝上扎。我只能低着头,默默的承受着。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我比惨。为什么她对她自己受的那些委屈,她的难受,她的不容易如数家珍,记得清清楚楚,几乎每次跟我吵架都要罗列一遍。我听着这些,越来越愧疚。

“你也不想想你不去上学怎么办啊?你17了,你高二了。你马上就高三了,你高三怎么办啊?你高考吗?你高考准备考一个什么成绩出来啊?你准备去上大学吗?你以后怎么工作啊?我算了,我不跟你说了,再说你又得犯病。你就是不要去上学,你就是不爱上学,你就是不想去上学,现在这叫抑——郁——!那以前那些呢,以前那些逃学的,厌学的,都什么呀?你就是那些。你压根儿就没病,你就是不想上学,然后给自己折腾出病来了。”

我再也受不了她对我的侮辱了,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涌出来,我抱着头,蹲下身子,很不甘心,很绝望的大喊:“我去,我去上学,我去上学还不行吗?”

喋喋不休突然停止了,她抱着臂,靠在电动车上,脸上露出得意,残忍的笑容,她很高兴她自己这段话起了作用,她知道每次她一这么说,我就不得不去上学。十来次了,都是这样。

她冲我频频点头。

脸上露出了赞许,但是恶心的笑容。

她说。

“这才是好孩子。”

我疯了。

我又哭又笑。

我怎么也没想到。

我做梦也想不到。

我死也想不到。

她就是要我做一个好孩子。

要我做一个冷冰冰的机器。

她说过的,求神拜佛也好,给我驱邪也好,只要我能恢复原来的样子,她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这世上有一个长得跟我一模一样的人,管她叫妈妈,能好好去上学,好好写作业,能给她争光,不给她丢脸。

她不会管那是不是她怀胎10月的亲生女儿,也不会管我是不是跟她在一起16年的女儿,不会管我叫了她16年妈妈。

她会立刻把我扔进垃圾桶里,就像以前的玩具坏掉了,不好玩儿了,去换一个同款的新玩具一样。

她会把那个合她心意的玩具拿过来,自欺欺人的告诉自己,这就是她的乖女儿,她心目中顶好顶好的好孩子。

“我辛辛苦苦把你生出来是干什么的?我生你生了16个小时!早知道······”

她厌恶地撇了我一眼。

“如果不是因为你,我根本就不会到北京来。我以前在上海过的好好的。为什么我要到北京来呀?就是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呀!”

一切都是为了我,一切都是因为我。

我好愧疚,我真的好难受。

我妈说的其实对,她掏心掏肺的抚育我,可我就是个讨债鬼。

我知道这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问题。

“实话跟你说,就咱这家底儿,把你养到80,90是不成问题。能让你活着,能管你一顿三餐。但你想想那么活着有意思吗?你不想想吃点儿啥吃点儿啥,你不想想吃披萨就能去吃披萨呀!不然你就只能每天待在家里,眼巴巴的双手朝上等着你妈来给你做东西,我告诉你,就是馒头咸菜,能供你一辈子。我为什么要逼你去上学呀?就是想让你活的有点儿尊严啊!就想让你有自己的选择权啊!我那么辛苦地抚育你,就是想让你把你的人生活得精精彩彩!”

我已经没有人生了。

“我爸妈给我提供了那么好的条件,我就努力学习呀,我就努力学习,一个是想让我以后我也有那么好的条件,一个是想让我的孩子以后也有那么好的条件,你呢?我指望不上你来报答我,但你想想你学习为了谁啊?你为了你自己啊!”

我只知道点头。

我只能点头,她是我妈呀,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为我好的,我知道的,我晓得的。

我不能不知好歹啊。

“我去上学,我去上学,我去上学。”我开开心心的跟我妈说。

可是又只换来了她极度厌恶的语气:“你别装了。”

“算了。你还是回家吧。”

“我可不想到学校里你又给我找事儿,回家我是最安心的,也是最简单的。”

她同意让我回家了。

虽然她听起来很生气,说的话都很扎心。

但她一定是爱我的。

她是很关心我,才会让我回家的。

她还问我吃什么呢。

我说我不是肚子疼吗?就不吃了,清清肠胃。

我实在不想再给她添麻烦了。

她冷哼一声,说:“也好,提前体验体验吧。”

到了家以后,她又说:“不求你来养我们。没指望。”

我终于回到家里了。

——————————第二次回答————————

我真是吓坏了。不经意间打开知乎,突然发现我有99+的消息,我当时明确感受到心脏停跳了一拍。

我真没想到会有那么多人看我的回答,有那么多的人耐下心来看一个陌生的高二女孩遇到的困难。

我在这里想对你们所有人说一声谢谢。

我很感激你们每一个看这篇文章的人,你们愿意花时间去看一个陌生人的生活,安慰她,为她出谋划策,给予她温暖和关心。我真的觉得很受鼓舞。

我仔细阅读了每一条评论,包括后面的追评。有安慰我的,有说我妈妈的,有劝我逃离的,有劝我继续上学的,也看到了一条“知乎,分享你刚编好的故事。”我给每一条评论都点了赞,不管它写的是什么。因为每一个评论的人都认真的读完了我的故事,并且慷慨的留下了自己的笔墨和思考,我的感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谢谢你们尊重我写的东西,我必须对你们抱以更大的尊重和感激。

我看到很多条评论都说“抱抱你”,我真的好开心你们愿分享自己的温暖,愿意将你们的温暖传达到我这里。

不管我们隔得有多远,不管我们认不认识。真是太善良了。太谢谢你们了。

还有一条说“看到一半,我以为你要去跳楼呢。”,其实我当时真是有这个想法的,只不过怕吓到别人没有写出来。这位朋友还真是一语中的。

有时候陌生人之间的相互倾诉和关爱会比亲友间更温暖。而且更多的时候,正因为对方是陌生人,你才能毫无顾忌地讲出自己的烦心事。

其实,当我们拥有相同的经历,相同的痛苦,相同的烦恼时,我们便不是陌生人了,我们是同病相怜,又并肩战斗的战友。我们互相安慰,互相鼓励,互相搀扶着继续走下去。

这种看到许多人表示出对我的关心的感觉,是很感动的。

就好像之前,在百度上搜索“自杀”两个字,跳出来的不是一堆自杀的方法,而是各种各样的全国心理辅导。又好像之前,想在网上买安眠药,却被告知安眠药是处方药。还好像之前,我情绪低落的时候,在游戏群里面说了一句再见了,一个游戏上认识的朋友一直私信联系我,想知道我怎么了。陌生人,不顾一切的给我打微信语音通话,想确保我安然无恙。

用个不太好的比喻,疫情期间,你戴口罩戴久了,一直闷闷的,但有些习惯了。可当你突然把口罩拉下鼻孔时,你会发现空气是那么的顺畅、舒服。你会感叹,原来——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沁人心脾的空气!

一个有点儿长期缺氧的人,感受到一股清风拂面的感觉。一股直达心田的温暖。

你以为你在孤军奋战,你以为即使你死了也不会引起任何波澜,你以为自己一个人坐在一间漆黑的屋子里,周围是无尽的虚空。

但其实从黑暗中伸出一条条手臂,无数双手手心向上,都想,都愿意拉我一把。

再次谢谢你们。


——————————第三次回答————————

我在学校里。是的,我要上课。

哦,对了,很多人说我这不是真的抑郁,说因为上文我写到医生都说我没事儿了。我想澄清一下,上文只是我拉了三天肚子以后,学校医务室老师劝我妈带我去医院看看,去看拉肚子的原因而已。而医生说我只是着凉了,没有太大的事儿。

我是初三确诊的,中度抑郁,已经吃了两年的舍曲林片了。

有人说我还没体会到抑郁症那种压抑的感觉,看我的文字觉得不像是抑郁症患者。我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清醒的时候我能上课,写小说,写剧本,写文章,不清醒的时候就比较危险。

下面有一段文字是我不太清醒的时候写的:

有人说他也有双向情感障碍,也就是躁郁症。他说他前阵子一直在割腕。可怜他的老师问他去干什么了,他做了一个割腕的动作,老师还以为是拉小提琴。我们像遇见知音一样地对比着手上的伤痕,还是我的更有诚意一些。我的刀口虽小,却每一刀都划在脉搏上。他在胳膊上划算什么,一点都没有诚意。这个群体就是这样,以自残为光荣,以疤痕为勋章。上刀的瞧不上手掐的,出血的瞧不上白痕的,割脉的瞧不上乱划的,出过事儿的瞧不上没进过医院的。而那些已经自杀成功的大佬们,他们在轻蔑地放声大笑,脸哭丧一般地扭曲成一团团烟雾,嘲弄那些还苟活于世的人。

有时候,上着上着课,我会突然想上吊。一根绳子垂下,我把头放上去,就好像忙碌了一整天,终于瘫倒在了软软的大床上,脑袋幸福地陷入枕中。

我能感受地到,他要接我走啦。那个拿着镰刀的死神啊!

我自己回过头来看看这段话,也觉得自己在发神经。同时觉得太对不起那个朋友了,我自以为自己更惨,就自以为是,很可能给他带来了伤害,我以后得注意,不过好像没什么以后了。自己的惨真的没有什么好炫耀的,我说这些只会让别人难受。

其实是两种意思。

其一,不要过多的把你的不幸,或是你的抱怨跟别人说,那样你会失去这个朋友。(我就犯了这个错误,我只是一味的在跟他说我小学时遭受过的校暴,其实真没什么好说的,最后他告诉我:“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朋友的吗?怪不得你一个朋友都没有。”然后我们就没有联系过了。后来我读了祥林嫂这篇课文后,懂得了这个道理,你不能把自己的伤心事一而再再而三的唠叨。)

其二,当别人向你倾诉的时候,你不应该想“这有什么的,我经历的事可比他多多了。”或者“这人好烦啊,我还有事呢,哪有心情当他的垃圾桶。”那不是抱怨,那是他对你的信任。如果你流露出任何不耐烦,或任何不屑的情绪,他会很受伤的。

(这是我自己悟到的两条道理)

所以我不想说我有多难受。我懒得过多地说“我喘不过气来”、“我想跳楼”、“我在割腕”,没有意义。我懒得描述自己到底有多压抑,因为我不想传递过多的负能量。没想到有人因此说我不是抑郁症,说真正的抑郁症患者比我痛苦多了。

他们的话直白一点就是在说:“你想自杀吗?你想跳楼吗?你如果不想的话,你就不是抑郁症,别在这儿冒充抑郁症患者。你根本不是抑郁症,我们不接受你。”

可是我清醒的时候又在想,如果我真的想了、做了,那该有多可怕。

我为什么不想上学?因为我在学校里,那些可怕的念头会出现得过于频繁,我会呼吸困难,我会头疼欲裂,我会流眼泪,流鼻涕。我感觉我的脑袋很胀,好像脑袋已经满溢了,脑浆想要冲出来。课堂上的字儿一个也听不进去,就好像被施了大脑封闭术。

我其实想听的,真的。

今天也是,两节课后,我感觉我的脑袋很疼,就差要七窍流血了。我难受了,我就去找我妈,我不找她我还能找谁呢?

幸亏她跟我一个学校,我高二,她教高三。

我去她的办公室,有学生在跟她背课文,我在旁边等着。她邻座的老师还说呢:“哟!这孩子哪个班的呀?这么喜欢你啊,我看她天天都来跟你谈心啊。”

我妈尴尬地看了看我,然后说:“这是我女儿啊。”

那个老师大吃一惊:“哎呦,你戴着口罩,我居然都没认出来你呐!你天天来这儿,我居然都没看出来是你。实在是不好意思。”

我朝老师挥了挥手。这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我妈的同事看见我了,他们知道我妈有个病女儿,这让我妈很丢脸,很没面子。

我妈跟我出了办公室,问道:“你有啥事?”

我说我头疼。

“头疼吃片药。我包里一直带着散利痛。行吧?”我点了点头,于是我妈给我拿了半片散利痛,看着我吃下去了。

“喝水,把水喝光。”

于是我又喝了两口水。

打铃了。“行了,赶紧上课去吧。”她催促我。我也不说话,我就看着我妈。我就是想看看她,有我妈在旁边让我觉得很安心。

“你又有啥事儿啊,快点,我拉你起来。”她来拉我。

我摇摇头,自己站了起来:“我没事儿,我去上课了。”

“行行,赶紧走吧。”

我又回班里上课去了。我的朋友不理我,没跟我说话,也没拿正眼看过我。我也不敢看她,我心虚。

我渴望有朋友,在学校里有人说话。但我又觉得我还是没有朋友的好。我怕他们觉得我奇怪。我怕他们注意到我时常不在。我时不时头疼欲裂,于是我要去我妈办公室趴一会儿,然后再继续回来上课。但是同学们注意到了。“她也就仗着她妈妈是老师,其他人要是敢这么逃课,早就被处分了。”

我希望我自己变成空气。

我的朋友也因此对我很不满:“你就跟幻影移形一样,突然就出现了,突然就消失了。”

我昨天也是突然消失的。所以她今天一定是又生气了,不理睬我。

我不敢告诉他们原因。我否认我有什么抑郁症。我怕他们像我初中同学一样,“神经病还来什么学校?”“要把神经病赶出去!”

抑郁症不是疯子,真的,抑郁症不是疯子。

两节课后,我又觉得自己不行了。

我没有再去找我妈。我知道这没有用,我知道这只会给她带来烦恼和痛苦。她说过,她看着我难受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帮我,“弄得我也很痛苦啊!”她说。

我又想到了死。

我心灰意冷。

我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来走去,最后不知怎么的,竟走到了心理咨询室门口。可能我还是希望有人能救我。

可当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不应该这样的,我何苦来打扰老师们。

“哟,你来啦,要告诉你妈妈吗?”

“不,不用了,谢谢,我马上就走。”别再让我妈知道了,她会更烦的。我应该赶紧走。

但是心理老师拉着我一起浇花,看秋海棠,看叶子的扦插长得好不好。一起谈论应该让小孩子学什么乐器,钢琴?确实,现在没人不会。吉他?她是个女孩儿,又不需要拿着吉他去追女孩儿。扬琴?这个不错,比较冷门也不伤手。笛子?已经被仙侠剧用烂了。葫芦丝?这个我喜欢。《月光下的凤尾竹》特别好听。那一刻我仿佛觉得事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仿佛烦恼已经不存在了。我可以静坐在这里,一待待一整天。闲看庭前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但是上课铃响了。老师看了看表,说:“你该回去上课了。”一瞬间,我又被拉回了冰冷的现实世界里。是的。是的是的。我要上课,我头疼,我该走了。我该离开了,对吧?

于是我向老师告别,离开了心理咨询室。我其实不是要回去上课,我知道什么事儿都已经无所谓了,怎样也无济于事了,没有人救得了我。

我找了一处看起来栏杆翻得过去的窗户,想要开窗跳下去。我死在学校里,我妈妈会很高兴的。这样,我死了也可以留在这里一直学习。

可是窗户打不开。我真应该感谢我们学校。窗户都上了锁,即使能打开玻璃窗,也有一层纱窗挡着,纱窗是结实的铁丝网,捅不开的。

我又想爬到天台上去,但是楼梯被一道大铁栅栏门挡住了。门锁的很死,栏杆很粗,很密集,估计一只猫都钻不过去。

我真应该感谢我们学校的安保措施。它救了我一命。

于是我像个孤魂野鬼一样,在学校里游荡。我想能不能翻出学校去。可是学校的围栏除了有尖尖头,上面还有三行细细的,不仔细看看不到的铁线。上次一个外卖小哥都没能把外卖抛进来。我们学校的防护堪比监狱。不,应该是比监狱还要严格。

马路上传来一阵尖利的鸣笛声,吓得我浑身猛地一颤。

我看着那三行铁线,在想它上面有没有通上致命的高压电,如果有,它也能帮我解决问题。

但是保安推着车过来了,我再一次溜走了。

现在想想,那上面应该没电。

我怕被谁抓回去,于是我躲到了厕所里。准备想办法割腕来解决问题。

可笑,实在可笑!我身上也没有任何锋利的东西。大概是老天爷不想让我死吧,我想死都这么困难。

我看见手表上的搭扣是金属的,就把手表摘下来,用那个细细小小的,要穿过表带上的洞固定手表的那一小节儿金属棒狠命地划自己的手腕。但是效果甚微。

这时,我又看到洗手液盒子上放着一支圆珠笔,大概是每天要来消毒的人放在这里签字用的吧。我喜出望外,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把它一把抓在手里,用它划自己。但是我是缩着笔头的,我怕墨水进到血液里,太脏了。结果发现还不如手表上的金属条好用呢,于是我把笔放了回去。找了个隔间,在里面专心拿金属条划自己。

我很没用。一节课了,就弄红了一点儿,擦破点皮儿。我就是个窝囊废。

我在厕所里面啜泣,唱着儿歌,然后稍稍变得冷静了一点儿。我两节课没去找我妈了,她一定觉得很轻松,很高兴。她一定以为我在好好上课。

我想过。我想过我死了以后我爸妈可能会很痛苦。我怕他们为我伤心,虽然完全没有必要为我难过。我妈也说过,我的诞生给我们家带来了莫大的欢乐。所以我为了他们,我不能去死。

但是我又想,长痛不如短痛,我死了,他们可能会难过个一两年,然后就可以重新开始。他们会有更美好的新生活,没准他们能再养个比我好100倍的孩子。一个他们应得的好孩子。我现在就是个废人,我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学习,也不考试,我没出息的,我是没有未来的。我爸妈已经说了,要养我一辈子了。我死了,他们难过一会儿,总好比被我拖累了一辈子的强,总好过因为我而一辈子痛苦。我是个坏孩子,我是个很坏很坏的孩子,但是我还没有堕落到要当一个啃老族。

我继续用手表划着自己。

划呀划,使点劲,加点油。

又是半节课过去。

手腕处的皮可真厚,我还是没有划出血。

我失败了。事实证明,我没这个能耐割腕。

我狠狠地鄙视自己。我是个卑劣的懦夫。我打心眼儿里瞧不起自己。

想想想想,好像有个声音在跟我说,你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你想想那些对你有意义的事情。

我的克罗地亚狂想曲还没有练完。

我的新剧本《山声》还没有写呢。

我那构思了两年的小说,写了一打一打的人物小传,构思了一摞一摞的主要剧情,画了一叠一叠的假想地图。我······我舍不得它止步于此,无法问世。

我放弃了。

我走出了厕所。

我垂头丧气地向心理咨询室走去。我是个败仗而归的庸才,我是个半途而废的懦夫。

刚上楼,就看见了两位心理老师,她们正在锁门准备出去。

“你来啦!”她们显得又惊又喜。“我跟你妈说你来这了,你快进来坐会。”

她们又把门打开,让我进去坐到了椅子上,还给我拿来了一把糖果。

“吃糖吗?”她们好心地问我。我看了看桌上的糖果,大白兔和阿尔卑斯。其中一个老师拿起一块大白兔吃得津津有味。我也想吃。我想吃阿尔卑斯。我小时候一直吃的是真知棒,听说阿尔卑斯很好吃,也看到过不少它的广告,但是因为太贵了,一直没舍得买过。

“我能吃一块糖吗?”我指着那堆糖果,小声地问。“可以啊。”老师们同意了。

于是我拿起一根草莓味的阿尔卑斯,我小时候就喜欢吃草莓味的,小时候的味道可甜了,无忧无虑。

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撕开包装纸,美滋滋地把棒棒糖放进嘴里,又感觉心灵受到了抚慰——我可以静静地吃糖······我的嘴里是甜的······我处在一个很温暖的环境中······我仿佛又成了一个小毛娃,我什么都不用担心,我只需要笑眯眯地吃糖果······甜甜的糖果······

然而,这个平静几乎立刻就被打破了。

门又开了,我妈妈、我的班主任走了进来。看见了我安然无恙、舒舒服服地坐在心理咨询室里的椅子上吃糖呢。

我猛然意识到原来她们刚刚一直在找我。

而现在他们一直在找的人竟然安安心心坐在这里吃糖。

我居然害得她们一直在找我。她们一直在找我,而我居然还有脸坐在这里吃糖。

“你是饿了吗?”班主任问我。

我无言以对。

我无地自容。

我宁愿她们看到的是我的尸体。

我吐出了棒棒糖,放在了桌子上。

我妈满脸的疲惫和气愤,她叉着腰,冲我吼起来:“你知不知道我们一直在找你啊!你班主任看见你不见了,满楼道满楼道的找你,去看了医务室,去了厕所,去了你的每一个走班教室!她刚上完四节课,她不累的啊?就为了你东奔西跑的。你跑哪儿去了?你刚刚在哪儿啊?”

我不说话,我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低下了头。

“我问你话呢!你跑的时候有没有为别人着想过啊?有没有考虑过一下别人啊?知道别人为了找你都费了多大的劲儿吗?你不去上课了有跟任何人说过吗?10点23分,你刚从这里离开,心理老师就给我发微信,说你来过她这里。然后呢,你去哪儿了!”

“我没去哪儿。”我说。

“心理老师以为你要去哪儿的?是不是你说要去上课?”

“是。”这个字细长而无力,我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厌恶当中。

“然后你去哪儿了?老师发现你没去上课,赶紧给我发微信。我们两个人到处地找你啊!你有没有哪怕稍微为别人想过?你怎么这么自私!你想没想过你的举动为别人带来了多大的麻烦啊!”

她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翘着二郎腿。

我的眼睛里开始溢出滚滚泪珠。我总是这样,我总不为别人考虑。我总给我周围的人带来困扰。

“这事你确实做的不对。”我的班主任说,她两手搭上了我的肩膀,“你看,你之前要回家也是要跟我说一声的对不对,还要让你妈给我发个钉钉。今天你一声不吭的就消失了,吓得我们到处在找你。”

我,我不是要回家,我只是,我是要······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道歉。

我又麻烦了别人,我又,我又让我周围的人痛苦了!

“您先走吧。您去吃饭吧。”我妈对我的班主任说,“实在不好意思,给您添事了。”

“那我走了。”班主任俯下身,抱了抱我。“有什么事说,跟老师们说。”然后她就走了。

妈妈又把目光射向我。

“你去哪了?”她厉声问我。

“厕所。”我说。

“呵,厕所!她从来不为别人考虑!她就是不为别人考虑,她就是这么自私!你有为我们考虑过吗?你有为你妈考虑过吗?你有想过别人的感受吗?你体谅体谅别人啊,你体谅体谅你妈啊!”

我突然受不了,我不是自私,我不敢自私啊!

我不是故意的为别人考虑的!我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我抱着脑袋开始尖叫:“啊——啊啊啊!”我受不了!我真的受不了!

眼泪决堤而出,我低下头,叫着,哭着。鼻涕垂了下去,拉了很长的丝,一点一点滴到地上。但我不想管它,我要捂紧耳朵,我不想听我妈妈这么说我。我真的有关心他人的,可是此时此刻,我无力反驳。

我好难受,我太难受了!我妈妈还在骂我!我就从来没为别人考虑过!为什么在她眼里,我是如此的不堪!如此的一无是处!

我好想她也像我的班主任一样,给我一个又大又温暖的拥抱。

我歇斯底里地抱头痛哭。

“孩子不是没为别人想过。”心理老师说,“她在哭呢。我见过那些真的不为别人想的小孩,他们会笑着说‘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才不管呢!Who cares? ’”

我妈稍稍停顿了一下,继而开始关心起我的鼻涕:“你的鼻涕都滴到地上了,你不觉得恶心吗?把地板擦干净!”

余光看到心理老师拿了一些纸来想帮我擦鼻涕,但是被我妈单手拦住了。她的眼睛一直紧紧盯着我,我感觉如芒在背。心理老师只好把纸放到了桌子上。

我拿过了一些纸。手抖得太厉害了,差点没抓住。我先擤了擤鼻涕,擦了擦眼泪。让自己的呼吸顺畅了一些。

“擦地板!”妈妈冷冷地命令道。她的话对我来说就像是不可抗拒的力一样。

我现在已然是惊弓之鸟,又吓得一颤,慌忙擦干净了地板,然后蜷缩成了一团。

“我们还不够满足你的要求吗?啊?我和你爸爸都已经说好了,你想来上学就来上学,你早上要是不想去了跟你爸说一声,他肯定会让你在家待着的。我这两天不也是吗?你说想要回家,好,我二话不说就给你们班主任发钉钉,让她给你开出门条。”

是啊,前两天爸爸在一大早问过我去不去学校,我沉默了一会,我当然想再睡个回笼觉,可我怕我妈不高兴。“我如果不去上学,我妈会不会不高兴啊?”我记得当时我是这么问的。

爸爸回答道:“不仅你妈会不高兴,我也会不高兴。”

我只想让他们开心。

所以,这是一道单选题。

我又痛苦地嚎叫起来。

“你现在是想干嘛就干嘛啊!你想做什么都由着你,你想去买菜就去买菜,想去做饭就是做饭。你还想怎么样啊?”

我其是不想去买菜做饭。我其实又宅又懒,我想我主动去买菜,然后把饭做了,我爸妈能减轻一点负担,也能开心一点。

“咱们都先冷静一点。”心理老师安慰我们,给我们倒了两杯茶,“喝口茶吧,这是朋友送我的生日茶,可香可香了,喝了会开心的。”

我喝了两口茶,但我闻不到香味,因为我的鼻涕把鼻子都堵的死死的。

“嗯,很好,妈妈也喝口茶吧······”但我妈妈挥手拒绝了。

“两个人坐的近一点儿吧,好吗?妈妈也不要这个姿势,感觉跟审犯人似的······”

我吓得连忙把椅子挪远了一点,我现在好怕我妈妈。她的眼神看起来要吃人。我怕她要打我,我想离她远一点。

“啧!看到没,她恨她妈妈。”我妈妈用一种讽刺意味十足的语气说道。我又开始捂着耳朵尖叫。

有那么一会儿,我妈妈没有说话,她只是在等我的尖叫停下来。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我,她看着我痛苦的样子,表情冷漠,无动于衷,就像在看一只经常性无故撒泼打滚的小野兽。已经习以为常了,我再怎么表现出痛苦,她也知道该怎么办——不用管我,等我哭累了,喊累了,自然就会停下来了。

过了一会儿,她又继续说话了:“你有去找过音乐老师吗?她是想让你去弹巴赫还是莫扎特的哪首曲子?你有把她交待给你的事放在心上吗?你如果真放在心上,那你课间操的时候就不应该来这,而是应该去找她!从她给我发钉钉已经三天了!我不想让她觉得把事儿交给我是不靠谱的!”

我去找过她!我找过她!我前天找过一次!昨天也找过一次!可是她都不在啊!但是我没有反驳我妈,因为我知道我的顶嘴只会换来更加急风骤雨般的指责。这对我没有什么好处。

“星光电视台的事呢?你是不是不去了?你就为所欲为,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哎,对!你上学期写的剧本呢?你们要拍的mv呢?你也没去录歌,你不是主唱之一吗?”

那时我的状态很不好,我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上个星期我还在急赤白脸地跟导演激烈地争吵剧情走向,探讨用什么拍摄手法,我还在一遍一遍的听那首歌,一遍一遍的纠正自己的发声方法。结果现在,我一点儿都无所谓了。他们要篡改我的剧本就改吧,就算他们向人传达了一种错误的观念,害死了人我也不管了。什么什么,都无所谓了。以前那么在乎的事儿,现在已经消散于眼前了。

“你还是班长呢!你这两天有去写课表?有喊起立吗?从开学到现在你喊过几次起立啊?你高二了,你17了!你的肩膀上能不能有一丁丁点点担当啊?你能不能有一点责任心啊?”

我没有责任心······我没有责任心······我没有责任心······去内蒙古的时候,我一个人要带三个堂弟三个表妹······不······这没什么好说的······这不值得一提······

我确实没有责任心,我当然没有责任心,不然我不会乱跑,对不对?

你们说我没有责任心,没有担当,那我就是没有的。

还不如死了干净。

我们都早就崩溃了,不是吗?

我瑟瑟发抖,脑子里全是五颜六色的花田。

“孩子很害怕,您可以稍微冷静一点······”心理老师在旁边劝道。

“哼!她唯一害怕的就是我训她!”我妈很干脆地说。

“您关心一下孩子的想法吧。”心理老师小声地劝我妈,“您说她现在在想什么,您这么说她她会怎么想······”

“她想杀了我!”我妈毫不假以辞色。

我怎么可能想杀了你?不,不!我要杀的是我自己!我自己!我要自杀!我要死!让我去死!

过了一会儿,她又硬邦邦地说:“老师,您去吃饭吧,这里有我看着她。”

“那你想让我去吃饭吗?老师能离开吗?”心理老师问我。

我做出了自我妈骂我以来唯一一个有明显含意的反应——我拼命摇头。

不,请别走!不要走!请不要留下我一个人面对我可怕的妈妈!

而我这个举动让我妈气的直接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人家老师是要去吃饭的!你又在给别人添事!你又在麻烦别人!老师们被你烦的还不够多吗?你考虑一下别人!考虑一下他人的感受!你体谅一下别人吧!”

我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叫。

我的心在受凌迟之苦。

我在抓狂。

我站在楼顶的边缘上,感受着那里的猎猎寒风,拼命地说服自己让自己离开,但我妈却经常把我往深渊里推。有时候很温柔,一下一下的,笑着把我往悬崖边上推。比如她前两天心平气和地对我说:“你必须考上大学,这是我给你定的目标。这是我的底线。我已经退让了很多步了,我不要求你考哪个大学了。你要是坚持不下去,就想想我。你就当是为了我考,这是妈妈给你的要求,我要求你考。”有时候她又狠狠地踹上我两脚,面目狰狞,比如现在。

但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错的是我,不是妈妈。

妈妈永远都是为了我好的,我知道的。

“孩子想要有人陪着她也是理所当然的,孩子都这样······”

“她不是孩子了!”我妈尖厉地叫起来,“她17了!她高二了!”

你知道吗?每次她这么说,我都想尽快结束自己的生命。这样,我就永远不会再长大了,对不对?我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一个与心智不符的年龄。

“妈妈,妈妈,你去吃饭吧。”我开口说了一句话,我希望我能离开妈妈一会,就一小会儿,让我安静的待一会儿。

“对对!您先去吃饭,两个人都平静一下。您有什么想法跟我说,最近没有学生来找我咨询,我现在正处于垃圾桶空档期······”

“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怎么去吃饭啊?别人又要说了,女儿都成这样了,还有闲心情去吃饭!”

这时,大概是因为她站起来了吧,她看见我手腕处红红的。“你又划自己了?啊?”

她一把将我的两只手拽过去,翻来倒去地看。幸运的是,因为我刚刚一直很使劲地抱着头,我手表在我手上有了红红的压痕,盖住了划过的痕迹,她没有看出来。我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看,我妈妈是多么关心我呀!

她放开了我的手,又坐了回去。我抬起头,看见她的眼睛红红的。正用一张餐巾纸点着眼眶。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今天是我和你爸认识十九周年纪念日。 今天本来是个幸福的日子······”

我想起来了,今天早上我爸送我上学的时候,他也提起过。他还说本来他想跟我妈一起出去吃顿饭的,但是因为今天我妈妈要值班,只好等到假期再说了。

“我上完了两节课以后回到办公室,我想着我终于能歇一会儿了,这个星期的课我总算是没了。刚打开手机我就看到你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觉得天都塌下来了!”

我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恍恍惚惚地飘来飘去,脑子里只有死这个念头。就好像老年痴呆症的人一样,那时候我没有了思想,只剩下一具空虚的空壳。

但这不是任何借口。

就像评论里面有些人说的一样。

我没有明确说自己被确诊的时候,他们一口咬定我一定没病。我说了以后,他们又指责我有病不是我乱跑的借口。

我的错,我的错,当然是我的错。我应该以死谢罪。

我继续恐怖地撕吼。

“您去吃饭,您先去吃饭,我跟您一起去吃。”其中一个心理老师实在忍不住了,几乎是生拉硬拽着,全程使用物理的方法把我妈请出了心理咨询室。另一个心理老师留在这里陪我。

妈妈走后,我感觉我的呼吸突然变得顺畅多了,好像有个紧紧箍着我肋骨的东西消失了。

我抬起头看了看桌面,我的棒棒糖不见了。而垃圾桶里有一点粉红。

“她——她把我的棒棒糖扔了!”我抽噎着说。

“不不不,这可不能冤枉你妈,这是我扔的。”心理老师说。

我无话可说,我帮着把我制造出来的垃圾扔掉,又到门外的厕所里洗了把脸。

然后我回来,看着垃圾桶里的棒棒糖,固执的把它翻了出来,撕掉上面黏上的垃圾,想继续吃。

心理老师:“嗯?你是就喜欢那种口味的吗?那我再去找找还有没有这种口味的。垃圾桶里面很脏的,你不要吃了。”

“不不不,都可以的。”我小声地说,声音沙哑,发不出来。

我已经拿了人家一根棒棒糖了,怎么能再拿一根?

但是在老师的坚持下,我又拿了一个新的,橘子味儿的。

我两手抓着棒棒糖吃起来,坐在咨询室的沙发上,感觉好多了。

过了一会儿,老师问我:“你就从来没有反抗过吗?”

反抗?反抗什么?

“你就一直逆来顺受吗?”

我如果真的逆来顺受的话,我就应该病了也能继续去上学。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心理老师回来了,给了我一个酸奶:“你妈妈让我带给你的,你先吃点吧,你还没吃午饭呢。”

你看,我妈妈是多么关心我呀!

我的爸爸妈妈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我对此深信不疑。

他们可能唯一的错误就是生了我这么一个讨债鬼。

我不配当他们的女儿。像他们那么好的人不应该有一个像我这样的女儿。

任何痛苦的来源都是我。

我知道的。

如果不是我,他们能生活得很快乐。

我晓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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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能告诉你。可以假装。

误诊率很高。

为什么可以假装就不说了,说了又教出来一堆冒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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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确诊抑郁之后有跟我一个不知情的朋友,聊过抑郁症,他表示嗤之以鼻,说“其实很多抑郁症,都是装的。”

后来我跟我闺蜜聊起这个事的时候,她说“你不觉得,如果一个人假装自己抑郁,这个心态本身就是病态的吗?”

我去看了医生,但是我觉得我不是很严重,医生是说我中度焦虑,中度抑郁。

但是我觉得,我不想吃药,因为,在确诊前,我看过一次医生,告诉医生我有入睡障碍,医生给我开了一款安眠药,那个安眠药吃下去,给我的体验非常不好,我睡醒以后会觉得特别难受,感觉睡了个质量很差的觉,而且也就睡了五六个小时,醒了也睡不着了,精神状态很差。

我确实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记忆力下降得让我恐惧。

但是,我跟我闺蜜一样,别人可能是抑郁了,不敢去医院,不会积极参与治疗。

我们是,那天我跟我闺蜜说“我觉得我有点不对劲,我一直是个食欲很好的人,但已经有两个多月了,我越来越吃不下东西,也越来越睡不着,已经发展到我这几天逼自己吃了半碗饭,还吐了出来,我发现我记忆力下降得也特别厉害,我以前期末复习,背题,几百道选择题,半天也就搞定了,错误大概保证在个位数,现在就这么一百多题,我居然背了两天还背不下来,我老是发呆,我自己都控制不了,而且有时候,发呆着,不知道怎么了,就想起难过的事,就特别想哭。”

我闺蜜是重度抑郁,她说“你有点像抑郁症,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你去查一下,网上有一些自测题,你去看看。”

然后我就跟我闺蜜讨论,哪个医院好,放假的时候,我就去了医院咨询,做题,出来医生告诉我,是中度焦虑,中度抑郁,问我是不是太累了,让我多休息,多放松,多出去玩一玩。

但是我没有选择吃药,(这点不要学我,我不吃,一是因为,我真的不想吃。二是因为,我还是个学生,抑郁这个事,看病吃药,我都得自己拿钱,我没那么多钱,我还要留着钱吃饭。)

那既然决定了,不吃药,那我就和我闺蜜一起,开始上网查找,如何缓解抑郁情绪,如何加快康复。

我把目光投给了规律的生活作息和运动以及健康的饮食和足够丰富的社交活动。

我搬了出去,不跟我父母一起住,因为我认为,我的抑郁,很大原因源自原生家庭的打压,我用了大概4个月,才调好了我的作息时间,我后来甚至做到了可以为了第二天能在晚上10点睡着,我今天一天我就不睡觉,我熬到第二天晚上10点睡,睡到8点必须起来。

我开始运动,疫情不能出门,我就拿着手机,边背英语单词,边不停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满一个小时,速度还要稍微有点快才行。

我每天还会在keep上去学着做那些运动,让自己出一身汗,刚开始每天运动完,都会腰酸背痛,第二天直接疼得怀疑人生,但是我非常清楚,坚持运动最难的就是开头,我买了一个按摩器,每天运动完就自己给自己按摩,然后洗个热水澡放松,然后再按摩。

我学着做饭,每天变着花样给自己做好吃的,学着做饭视频里的一人食,做一些小玩意。

我那个时候,其实一点都不想打游戏,我觉得游戏一点意思都没有了,不好玩了。但是我就是让自己,跟朋友一起打游戏,让自己跟朋友们一起说话,笑啊,聊天啊,摁着自己上。

我闺蜜只要清醒着,就会给我打气,其实她的状态也特别差,比我差多了,我还能克制自己很多东西,她就有点无力,但是她每次都会,告诉我,她会和我一样努力,我们一起努力。

现在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小时候就是很开朗很活泼的人,我只是病了一段时间而已。

我闺蜜现在也好特别多了,她作息规律了起来,也再也没像之前一样迷迷糊糊的,感觉脑子里被塞了一股棉花,无法正常生活。(她是有吃药的)

我们两个眼里也都慢慢的攒起光来。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是真的抑郁,请去看医生,医生很专业的,你哪里有问题,他都能告诉你。

你也别单纯依靠药物,你要多运动,多参加社交活动,规律作息,保持心态平和(我就是为了保持心态平和才搬离家居住)尽量健康饮食,开发自己的兴趣爱好。

我抑郁期间,我还学会了苏绣,虽然绣得一般,但是我朋友说我真牛批 ,我也这么觉得。

万事开头难,抑郁很难受,我都知道,我经历过了,宝贝,我知道你有多难受,我知道你有多痛苦,但如果你想走出来,你想逃离地狱,你就必须这样做。

因为我知道有很多人跟我一样,还在上学,没有钱买药,家里可能,也不能理解和支持,所以,可以试试按我说的做。

开头真的很难,我调整我睡眠,闭着眼睛,躺了两个多小时,睡不着,难过得流眼泪,一边哭,一边想着,要不然,就这样,别调整了,哭了一会,我又把手机放下,接着闭眼睛,调整呼吸,放空大脑,我要再试一次,一次不行就再来一次,吃了半碗饭想吐,我就吃4分之一碗,过两个小时再把另外4分之一吃了,少食多餐。要是4分之一都吃不下,那我就吃两口,能顺利吞下去就行,不反胃就行。

背书背不下去,背哭了,就哭个够,哭完眼泪擦一擦,照照镜子笑一笑,再打开书接着背。

难过了,我就看看相声,看看治愈视频,看看别人的生活,看看别人去旅游啊,别人去吃好吃的啊,看看别人做做手工啊,看看八卦啊。

我知道很难受,很多时候,抑郁的时候天是黑的,但是,我想让它变成好看的天蓝色,我想让自己变得开心,长痛不如短痛,为了诗与远方,我必须这样做,如果我都放弃了我自己,那谁也救不了我。

善自珍重。


现在已经到了2021年的10月底了。

一直一来,都很感谢大家的祝福与支持,么么哒爱你们。

我已经走出抑郁症的影响了,这学期结束后就进入实习,很久以前打工过的公司的一个同事打电话过来,向我提供了一个文员职位,工作很轻松,工资对于一个刚入职场的实习生来说,也算可观,并且同事做为我的上司表示该工作有大把的时间让我自由发挥,我打算利用这份工作的闲余时间去学习,准备明年的考研,我未来想当一名大学老师。

我打算跨专业考研!!!

面对很多评论区的朋友们,我说过很多很多话,但很多时候,我也觉得有心无力,像我所说的一样,我没办法开着巨轮游艇上海捞人,但我愿意当海上的灯塔,告诉你方向,发出微弱的光芒,给予你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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