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有哪些把圣诞节等外国文化「反向输出」堪称经典的案例?反映出了怎样的文化与社会学现象?

回答
要把圣诞节这样的西方节日“反向输出”到其他文化,并且做到堪称经典的案例,这本身就是一件极具挑战性的事情。因为圣诞节与基督教信仰深度绑定,其宗教属性是其核心,这使得它在非基督教文化中落地生根,并产生“反向输出”效应,其难度可想而知。

然而,如果我们放宽“反向输出”的定义,不仅仅局限于宗教层面的“输出”,而是将其视为一种文化符号的成功本土化、再创造和传播,那么确实有一些案例,可以让我们窥见其中折射出的深刻文化与社会学现象。

案例一:东亚地区(尤其是中国、日本、韩国)的“圣诞老人”与“圣诞节”的世俗化流行

这可能是最直观,也是最成功的“反向输出”案例之一,尽管它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符号的借用和再诠释,而非宗教的输出。

具体表现:
圣诞老人形象的普及: 那个红衣白须、胖乎乎的老爷爷,几乎成了一个家喻户晓的符号。商场里、广告牌上、甚至各种非圣诞主题的活动中,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他不再仅仅是西方圣诞节的象征,更成了一个关于“礼物”、“惊喜”、“快乐”的普世性符号。
圣诞节的“消费与娱乐节日”化: 在中国、日本、韩国,圣诞节已经很大程度上脱离了其宗教根源,变成了一个重要的消费和娱乐节日。年轻人热衷于约会、聚餐、交换礼物、去有圣诞氛围的场所消费。商家更是卯足了劲,推出各种圣诞促销活动,将节日经济推向高潮。
“圣诞老公公”或“圣诞老人”在韩国的变体: 在韩国,甚至出现了“圣诞老人”是一个“公职人员”,需要经过培训才能上岗的说法,这是一种非常有趣的本土化解读。虽然听起来带点戏谑,但反映了人们尝试理解和消化这个舶来概念的努力。

反映出的文化与社会学现象:
文化的碰撞与融合(Cultural Collision and Syncretism): 这是最核心的现象。当西方文化符号进入东方社会,它不会原封不动地被接受,而是会被当地的文化土壤进行“消化”和“再加工”。圣诞节的宗教内核被淡化,而被赋予了新的、更符合当地社会需求的意义——即一个象征着浪漫、友情、家庭团聚和消费的“节日”。
全球化下的文化同质化与异质化并存: 一方面,以圣诞老人为代表的圣诞节符号,在全球范围内具有一定的同质性,大家看到相似的装饰、听到相似的音乐。但另一方面,各国在接受这些符号的过程中,又加入了本民族的文化元素和情感表达,形成了一种“中国式圣诞”、“日式圣诞”的异质化。比如,在中国,圣诞节常常被年轻情侣视为重要的情人节替代品。
消费主义的强大驱动力(The Power of Consumerism): 圣诞节在东亚的流行,很大程度上是消费主义逻辑驱动的结果。商家看到了巨大的商机,通过各种营销手段,将圣诞节包装成一个必须参与的消费狂欢。这反映了在全球化时代,消费已经成为连接不同文化群体的一个重要纽带。
社会变迁与价值观的演变: 尤其是在中国,随着改革开放,西方文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入。圣诞节的流行,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年轻一代对多元文化体验的渴望,以及传统节日之外,对新型社交和娱乐方式的需求。它也挑战了部分传统观念,将“洋节”的接受度从一个敏感议题,逐渐转变为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
符号的去政治化与去宗教化: 圣诞节最初带有强烈的西方宗教和价值观色彩。然而,在“反向输出”的过程中,这些元素被有意无意地剥离,只留下符号层面的意义。这种去政治化和去宗教化,使得节日更容易被广泛接受,但也可能导致其文化内核的流失。

案例二:中国春节的“反向输出”—— 某种程度上看,是一种“文化自信”的体现

虽然题目问的是“外国文化反向输出”,但我们也可以反思一下,当自身文化元素走向世界,并被其他文化接受时,那同样是一种“输出”的成功。而中国春节,作为中华文化最重要的符号之一,在海外的推广和接受,某种程度上可以看作是一种“文化自信”的体现,它在输出时,也经历着被“反向解读”和“再创造”的过程。

具体表现:
海外唐人街的春节庆典: 这是最传统的春节“输出”。在世界各地的唐人街,春节已经被隆重地庆祝,成为当地重要的节日活动,吸引着当地居民参与。
西方媒体对中国春节的关注: 许多西方媒体,如CNN、BBC,都会在春节期间发布关于中国春节习俗、文化意义的报道,甚至会直播春晚。这是一种被动接受,但也说明了其影响力。
“中国年”概念的普及: “Chinese New Year”在很多西方国家已经比“Spring Festival”更普及,虽然在一些人看来不够精准,但它已经成为了一个识别度极高的文化标签。
西方人尝试融入春节文化: 有些西方人会模仿中国人,给朋友发红包、吃饺子、穿红色的衣服,甚至会参与到当地的春节庆祝活动中。

反映出的文化与社会学现象:
文化软实力的增强(The Rise of Soft Power): 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其文化影响力也在逐步扩大。春节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代表,其海外传播是软实力增长的一个侧面。
文化接受的“本土化”与“他者化”: 虽然春节在海外传播,但当地社会在接受它时,依然会带有“异域文化”的眼光。人们可能会被其热闹、喜庆、神秘的氛围所吸引,但其深厚的家庭伦理、历史传承等内涵,可能很难被完全理解和内化。它更多地被视为一种“体验”,一种“异国风情”,而不是自身文化的一部分。
身份认同的建构与维系(Construction and Maintenance of Identity): 对于海外华人社区来说,春节的庆祝是维系其民族身份和文化认同的重要方式。而当当地人也参与进来时,则是一种文化交流和融合的体现。
全球化语境下的文化“互译”: 圣诞节在中国的“世俗化”是一种“反向输出”的解读,而春节在海外的传播,则是一种“正向输出”的“互译”过程。双方都在尝试理解和接纳对方的文化符号,并在过程中进行再创造。

总结来说,这些“反向输出”的案例,尤其是圣诞节在非基督教文化中的流行,其背后折射出的文化与社会学现象是多层面的:

1. 文化的生命力在于其适应性: 任何一种文化,如果想要在异域传播并生根发芽,都必须具备一定的适应性和包容性,能够被当地的文化土壤所接纳,甚至被“改造”。
2. 全球化是双向的、动态的过程: 并非简单的西方文化对东方文化的单方面输出,而是在交流与碰撞中,各种文化元素相互影响、渗透,并产生新的变体。
3. 消费主义是重要的文化传播载体: 在现代社会,消费主义往往能够有效地为各种文化符号赋予新的意义,并推动其在全球范围内的传播。
4. 文化符号的意义是流动的: 圣诞节的“圣诞老人”符号,已经从一个宗教象征,演变成了一个全球性的商业和娱乐符号,其意义的演变,反映了社会变迁和价值观的调整。
5. 文化自信是“输出”的动力: 当一个民族对其自身文化有着足够的自信时,它才更有可能主动地将自身文化推向世界,并在交流中保持其独特性。

因此,与其说圣诞节等外国文化在中国的“反向输出”是一个简单的“拿来主义”,不如说这是一个复杂的文化互动、再创造和适应的过程,它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我们这个时代全球化、消费主义和文化变迁的深刻图景。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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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过个圣诞节感恩节,一群人痛心疾首捶胸顿足“年轻人怎么这么崇洋媚外”“北美奴隶主匪帮的节你也有脸过”;

外国人庆祝春节、吃个Panda Express盒饭、吃个月饼、包个饺子,一群人趾高气昂,“你们欧美人这辈子哪儿吃过饺子这么好吃的东西”、“X国人都在大街小巷庆祝我们的春节”,仿佛人家要归化天朝上国似的。

明明就是个多元化、走向包容交流的世界,就仿佛你吃一口我的苹果、我吃一口你的鸭梨——偏偏在有些人眼里“夸别人的梨甜,就等于忘了本丢了根”“别人夸我苹果甜,一定是另有所图,一定是喜欢我,想跟我表白”——这俩都是病,得治。

你和我是平等的,苹果和鸭梨也是平等的,交换的水果也是平等的;愿意尝试接触对方的水果,好吃就夸一句甜,不好吃就下次婉拒——这是我们应该有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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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这个机会,严肃来谈谈「文化挪用」(cultural appropriation)这个现象。

开头问大家一个问题:看到外地人模仿自己的方言、穿着自己的本地服装、表演自己的当地民俗,会让你感觉受到冒犯吗?这个答案因人而异,有的人认为是成功的文化输出,有的人认为是对自己的嘲弄。

这就涉及到「文化挪用」问题,法律学者 Susan Scafidi 曾经提出过一种激进的主张,认为特定的文化表达应当享受知识产权保护,从而避免特定群体的智慧成果被他人所掠夺。

但这一主张在法律上很难实现,因为知识产权法律只保护表达,而不保护思想。如果有人创作了一副圣诞老人坐雪橇的画,那么可以阻止他人把这幅画印在贺卡上出售;但没有人可以阻止任何人在 12 月 24 日通过赠送苹果、在电商平台购物等方式,用自己对圣诞节的理解来度过这种节日,正如美国人没法阻止中国人在感恩节也吃火鸡一样。

(不过也有成功用知识产权相关法律保护文化的例子,例如扬州市烹饪协会曾经指定过扬州炒饭的配料和操作手法标准、申请「扬州炒饭」集体商标,也可以视为对文化成果的一种保护。)

虽然一般不会涉及著作权问题,但文化挪用,有时可能会被认为是对其他文化的冒犯,甚至涉及侮辱、歧视现象,这就跟双方的权力关系相关了。

在美国发生过这样一件事情,一名白人女性穿着旗袍拍照上传至推特,亚裔人群普遍感觉受到冒犯,而中国留学生却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会构成冒犯。在作为少数族裔的亚裔看来,主体民族在社会生活的各个角度都占据了优势地位,剥夺了自己接受教育、谋求职业发展的机会,现在还要吃干抹净,连自己的文化都要拿走,这是无法接受的;而并没有深切感受到这种不平等的留学生、大洋对面的旁观者,则未必能理解这种情绪。这就好比,如果美国白人穿戴印第安头饰进行表演会让印第安人感觉不适,但印度人看待此情此景可能无动于衷,是类似的道理。

另外一种对于「文化挪用」现象的批判,在于挪用者可能对创造文化的主体施加「挤出」效应。很多人可能会感慨,自己的家乡菜火遍全国之后,经过一轮「魔改」,就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甚至本地市场也被魔改版本攻陷。(试想一下,如果天津人民在街头看到黄太吉的煎饼。。。)当强势文化魔改弱势文化,并且进行反向输出时,就更加容易引发抵触情绪。

这样看来,倒不妨尝试在欧美国家进行中式圣诞习俗的展示,也许会收获不少社会学研究的案例,也许能成为中西文化话语权强弱对比的一个晴雨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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