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澳洲的土著语言是怎样分类的?和其他语系的关系如何?

回答
澳大利亚原住民的语言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多样化的语言家族之一,但由于历史原因,许多语言已经濒危甚至消失。对这些语言进行分类,就像试图为一片广阔而古老的丛林绘制一张详尽的地图,既充满挑战,也极其迷人。

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的分类体系

长期以来,语言学家们一直在努力构建一个能涵盖澳大利亚大陆所有原住民语言的分类体系。目前,最被广泛接受和采纳的分类方法是基于语言的亲缘关系,也就是将那些具有共同祖先、因此在语音、词汇和语法上表现出相似性的语言归为同一语系(Language Family)。

然而,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的分布极其广泛,地理隔离和文化多样性导致了语言演变的分化,使得亲缘关系的确定变得复杂。最初,学者们倾向于将所有澳大利亚语言视为一个单一的、超大的语系,但随着研究的深入,这种观点逐渐被修正。

目前,较为普遍的观点是,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可以被划分为少数几个主要的超大语系,每个超大语系下又包含众多的语族(Language Group)和语言(Language)。一些较小的地区可能存在独立的小语系,或者语言之间的联系非常微弱,难以明确归类。

最常被提及和研究的几个主要语系包括:

PamaNyungan 语系 (帕马尼安语系): 这是澳大利亚分布最广、成员最多的语系,几乎覆盖了澳大利亚南部、中部和西部的大部分地区,以及东北部的一些地区。据估计,超过90%的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属于这个语系。它的得名来源于北部和南部极端地区的一些代表性语言的词汇,如“Pama”在北部一些语言中意为“人”,而“Nyungan”在西南部一些语言中也意为“人”。这个语系的语言在结构和词汇上表现出一定的共性,尽管内部差异也非常显著。
内部细分: PamaNyungan 语系内部又可以进一步划分为许多语族,这些语族之间的差异可能比它们与其他语族之间的差异还要大。例如,一些学者会根据地理区域和语言特征将其细分为不同的分支,如盘古语族(Arandic)、迪亚语族(Diyari)、卡拉马拉语族(Kalamaya)、曼达语族(Manda)等等。这些语族下的语言又再细分为具体的语言。
非 PamaNyungan 语系 (NonPamaNyungan Languages) / 北方语系 (Northern Languages): 这是一类与 PamaNyungan 语系显著不同的语言群体,主要分布在澳大利亚北部地区,如北领地和昆士兰北部。这类语言通常被认为是更古老的语言群体,其特点与 PamaNyungan 语系的语言有较大差异,尤其是在语音系统和语法结构上。
多样性: 非 PamaNyungan 语言本身就极其多样化,很难将它们归为单一的语系。因此,语言学家们通常会将它们视为一个集合,包含许多独立的语系或语族。例如,一些重要的北方语言家族包括:
Gunwinyguan 语系: 主要分布在北领地中部和北部地区,如阿纳姆地。
Maningrida 语系: 分布在北领地北部沿海地区。
Tiwi 语系: 在北领地海岸外的提维群岛。
KokoBering 语系: 在昆士兰北部。

研究的挑战与历史视角

对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进行分类并非易事,其复杂性源于多个方面:

1. 历史深度与分化: 澳大利亚大陆原住民的迁徙历史可以追溯到至少6.5万年前。漫长的时间尺度和地理上的隔绝导致了语言的极大分化和演变。许多语言在独立发展过程中,亲缘关系变得越来越远,识别起来难度很大。
2. 缺乏早期书面记录: 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在欧洲人到来之前,主要通过口头传统传承。缺乏系统的书面记录,使得语言学家只能依赖于现存语言的比较以及对有限的历史资料进行分析。
3. 殖民化的影响: 欧洲殖民的到来对澳大利亚原住民文化和语言造成了毁灭性的打击。强制同化政策、语言禁令和社区解散,导致大量语言失传或濒危。许多现存的语言学家和语言学家只能从少数幸存者那里收集数据,或者通过对一些文献(如早期的传教士记录)进行追溯研究。
4. 分类体系的不断演进: 随着更多地区的原住民语言得到记录和研究,原有的分类体系也在不断被修正和完善。例如,一些曾经被认为是独立的语系,后来被发现与更大的语系存在潜在的联系。

与其他语系的关系

关于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是否与其他非澳大利亚的语系有更广泛的联系,这是一个长期以来备受争议且极为困难的研究课题。

“泛澳大利亚语系”假说: 在20世纪初,一些语言学家曾提出“泛澳大利亚语系”(ProtoAustralian)的假说,认为所有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可能都源自一个共同的、更古老的祖语,而且这个祖语可能与新几内亚的巴布亚语言或更广泛的南岛语系(Austronesian Languages)存在某种联系。然而,这种假说的证据相对薄弱,并且未能被广泛接受。
南岛语系 (Austronesian Languages): 南岛语系是世界上分布最广的语系之一,遍布太平洋岛屿(包括新几内亚的大部分地区,但排除澳大利亚大陆)、东南亚和马达加斯加。虽然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和南岛语系在地理上有所邻近,但迄今为止,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它们之间存在清晰的、可证明的亲缘关系。两者的语音系统、词汇和语法结构差异巨大。偶尔发现的一些相似之处,很可能仅仅是由于偶然的巧合或语言接触(例如,某些远古时期可能存在的有限度的航海接触)。
巴布亚语言 (Papuan Languages): 新几内亚的巴布亚语言是另一类极其多样化的语言群体,它们同样被认为非常古老。一些学者认为,澳大利亚的非 PamaNyungan 语言可能与新几内亚的一些巴布亚语言存在更古老的联系,但这方面的研究尚处于初步阶段,结论也远未确定。
语言接触与借用: 尽管不存在确凿的亲缘关系,但地理上的邻近意味着在漫长的历史中,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之间,以及与新几内亚的语言之间,很可能发生过一定程度的语言接触和词汇借用。然而,这种接触的规模和影响深度仍然是一个开放性的研究问题。

总结来说,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主要被划分为PamaNyungan 语系和非 PamaNyungan 语言两大群体,其中非 PamaNyungan 语言本身又包含了多个独立且多样化的语系或语族。这是一个高度复杂且不断发展的研究领域,其分类体系的建立是基于对语言亲缘关系的严谨分析。至于澳大利亚原住民语言是否与其他外部语系有更古老的联系,目前还没有普遍接受的证据来证明其与南岛语系或任何其他已知语系的亲缘关系,尽管不排除历史上可能存在的有限度的语言接触。对这些古老语言的研究,不仅是对语言学本身的贡献,更是理解澳大利亚深厚历史和多元文化根源的关键所在。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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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好的问题哇,可惜对于当下的我而言还是太宏大了,整个澳大利亚我略有接触的语言一共也没有几门,对于目前的几种谱系分类主张也只是尝试理解多过思考,就稍微抛砖引玉提一提澳洲语言分类的研究现状吧...

整体上,一如澳大利亚语言在其他语言学分支的研究,由于现存样本实在是过少,即便是相关研究较为深入的Pama-Nyungan语系目前基于同源核心词汇的谱系分类依然难以构拟出一个令绝大多数澳大利亚语言学者信服的祖语(尽管目前而言这个还是主流观点),以R.M.W. Dixon(这位本人在80年代曾经还尝试构拟过更为宏大的“原始澳大利亚语”不过后来他自己放弃了这个假说...)为代表的一派学者就主张P-N语系内部语言的相似是类型学上的相似+长期的语言接触而非历史语言学层面的(考虑到现实生活中P-N与非P-N的相似性,这个观点还挺“有力”的...),即P-N语系本质上是个地域性的语言联盟(当然在这个之上本来也就有澳大利亚语门这种说法)。

P-N语系尚且如此,北边那些非P-N语系的情况更是好不到哪去,以形态、句法上的相似程度和地域为划分标准的小分支在没有足够多的明显同源词汇的语言/语支之间还是很受欢迎的。顺带一提,在澳大利亚,Indigenous Australian这个概念是由澳大利亚大陆的Australian Aborignal和托雷斯海峡群岛地区的Torres Strait Islander共同组成的,而后者虽然说的话也属于Indigenous languages但实际上属于巴布亚语,同时因为塔斯马尼亚语基本没得研究了,所以一般的澳洲土著语研究只提澳洲大陆...

说了这么多,如果想要基于目前比较省脑子的“P-N语系真的是个语系”(即澳大利亚大陆绝大多数语言发展自同一个祖语)的观点去了解整个澳大利亚语言的谱系分类的话,可以大致参考C Bowern的这个excel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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