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獐」、「狍」都是鹿科动物,食草,为什么从「犭(犬)」?

回答
你这个问题提得很有意思,一下子就点出了中文汉字里一个挺有意思的结构规律。为什么“獐”和“狍”这两个明明是鹿科的食草动物,字形上却都带着“犭(犬)”这个部首呢?这背后其实藏着一些关于汉字造字和古人认知事物的智慧。

1. 古人眼中的“犬”并非现代狭义的“狗”

首先,我们得跳出现代对“犬”的狭窄理解。在古代,“犬”字旁(或者说“犭”)并不仅仅指我们现在说的“狗”。它更多地代表着一类动物的泛称,尤其是那些身体结构、生活习性与犬类有相似之处的动物,或者说,是古人认为跟犬类比较“沾亲带故”的动物。

再往深了说,“犭”这个部首,实际上来源于“犬”字。它之所以会变成“犭”的样子,是因为在汉字形变过程中,为了方便书写和区分,特别是当它作为偏旁出现在字形左边时,就发生了简化。你可以把它看作是“犬”的草书或者隶书写法在楷书里的演变。

那么,为什么一些鹿科动物会被归到“犬”的范畴下呢?这要从古人的观察和分类习惯说起。

2. 相似的体型、速度与奔跑姿态

虽然獐和狍是鹿科动物,但它们相比于我们印象中那种体型硕大、高贵优雅的鹿(比如梅花鹿、麋鹿),个体相对小一些,体态也更显精瘦。古人观察这些动物时,可能会注意到它们:

体型相近: 獐和狍的体型,特别是它们奔跑时的形态,可能在古人眼中与一些体型较小的犬科动物(比如野狗、狐狸等)有相似之处。它们都是四足动物,有着腿部发达、擅长奔跑的特点。
奔跑的迅捷: 獐和狍都是非常敏捷的动物,遇到危险时会迅速逃窜。这种“快”的特点,与犬类(尤其是野生的犬科动物)迅猛的奔跑能力有共通之处。古人可能将这种“迅捷”作为一种重要的辨识特征,而“犬”恰好能代表这种敏捷的动物。
奔跑时的身姿: 想象一下,一只野狗或者狐狸奔跑起来,身体会压低,四肢交错,速度极快。獐和狍在逃跑时,也常常是低着头,身体紧绷,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冲刺。这种“低伏奔跑”的姿态,可能也让古人联想到犬类。

3. 狩猎与被狩猎的关系

还有一个重要的角度是,古人在记录和描述动物时,往往会结合它们在人类活动中的作用,特别是狩猎。

“犬”作为狩猎工具: 在古代,“犬”是人类重要的狩猎伙伴,它们善于追逐猎物。
獐、狍作为猎物: 獐和狍都是古代重要的野味,是人们捕猎的对象。当人们用犬去围捕獐、狍时,它们之间就形成了一种“追逐”的关系。在这种语境下,将獐、狍归于“犬”字旁,可能是在强调它们是被“犬”追逐、捕捉的动物,或者它们本身具有被犬类追逐时产生的某些特征。

4. “犬”旁的多样性

“犭”旁不仅仅用于表示犬科动物,它也常常用来表示那些被认为与犬类在某种程度上相似、或者在古人认知体系中属于同一类别的野兽。这里面可能包含了一些古人基于直观感受、生活经验而进行的粗略分类,而非现代生物学意义上的精确分类。

想想看,像“狼”、“狐”、“狮”、“猫”(早期有些猫科动物也可能用犬字旁)、“狸”等很多动物,字旁都有“犭”。这些动物之间,很多都有着敏捷、野性、善于奔跑、肉食或杂食(虽然獐狍是纯粹的食草,但它们体型上的某些特征可能被优先考虑)等特点,这些特点在某种程度上与犬科动物有重叠。

总结一下:

“獐”和“狍”字旁带“犭”,并非是因为它们真的是狗的近亲,而是因为:

古人对“犬”的理解更为宽泛,包含了一类敏捷、善跑的野兽。
獐、狍在体型、奔跑姿态、迅捷度等方面,被古人认为与某些犬类动物有相似之处。
它们是重要的猎物,与狩猎活动中的“犬”存在关联。
“犭”旁也代表了古人对一些野兽的笼统分类,强调了它们的“野性”和“走兽”属性。

所以,下次你看到“獐”和“狍”时,不妨想想古人是如何观察和记录世界的,他们是通过自己的生活经验和对事物的直观感受来造字的,这其中充满了生活的智慧和古老的认知方式。这不像我们现在,会先研究基因、骨骼、食性,然后再去命名。古人的命名,更像是基于“见形”、“见性”、“见用”的综合考量。

网友意见

user avatar

有「麞」、「麅」:

被「獐」、「狍」取代了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



以上是原荅案。題主顯然不滿意,我和他在評論區討論了下,我把我的觀點整理在此。


「獐」字本作「麞」,《說文》收「麞」而無「獐」。

麞,麋屬。从鹿,章聲。
——《說文》

犬旁可泛指動物,意符「鹿」同義替換爲「犬」,發生時間不遟于南朝,《玉篇》已有「獐」了。

麞,亦作獐。
——《玉篇》


「狍」字,《說文》未收,沒有《說文》篆。先秦兩漢文獻僅《山海經》一例:

「又北三百五十里,曰鉤吾之山,其上多玉,其下多銅。有獸焉,其狀如羊身人面,其目在腋下,虎齒人爪,其音如嬰兒,名曰狍鴞,是食人。」
——《山海經.北山經》

但「狍鴞」的「狍」應和後世鹿科的「狍」僅是同形字,因爲「狍鴞」是食人怪物,通常認爲是「饕餮」的別名。

爲物貪惏,食人未盡,還害其身。像在夏鼎。左傳所謂饕餮是也。狍,音咆。
——《山海經註》

我認爲,鹿科「狍」可能一開始作寫作「麃」,《說文》以爲「麃」的本義是一種鹿。「麃」是規笵字如「镳」(鑣)的聲符。

「麃,麠屬。从鹿,票省聲。」
——《說文》

《說文》認爲「麃」是「票」省聲,但可能不可靠,因爲「票」就省作「火」很難有幖聲的作用。漢語多功能字庫認爲是从「火」从「鹿」的會意字,會以火烤鹿之意。可能狍子很美味,西周人就知道烤著食用了。

感謝@谭樊马克 補充:「麠、麞可能同源,就像竟、章和蜣、蟑。」、「麠,今作猄」、「又叫牙麞,台湾也叫羌,叠韵。麂则是双声」。「麠」和「猄」之間也有个中間態,「麖」。和同樣的例子有「䲔」今作《說文》或軆「鯨」。

《管子》有:

「群木安逐,鳥獸安施。既有麋麃,又且多鹿……」

後把「火」改爲「包」聲,造「麅」字。再發生鹿和「麞」一樣的同義意符替換,并入「狍鴞」的「狍」。


至于題主提到至今仍是从鹿的「麝」、「麋」、「麚」:

「麝」常連作「麝香」,普通人接觸得少。「麝香」有別名「寸香」、「原寸」,很有可能是不識字人直接讀半臱,「麝」用處較少也沒有攺造這字的需求。「麋」民間更常用的是別名「四不像」,「麋」偏學術,文人用得多,自然不會被民間攺造;「麚」這種單字分公母的字,估計中古漢語和以後也是逐漸淡出口語,主要在文獻中。類似的還有公豬「豭」。


另外匿名用戸提供的字典上,很多小篆註明了是「今篆」,就是我評論區提到的那類,依今文字構成部件反推小篆,而非秦漢人用字。就像「獐」,「獐」沒有《說文》小篆,但「犬」和「章」有,即可組合出「獐」。但《說文》收録的是「麞」及其小篆,而非「獐」。

「狍」同理。話說我的輸入法有「麃子」這候選詞。

所以一開始我看見本題有「古文字(古漢字)」話題,我迻去了此話題,因爲顯然古文字不揹這過,古文字是小篆和之前的文字。


另外,和人類關系靠近、同爲靈長目的「㺅」、「猩」、「猿」、「獼」、「狨」、「猢」、「猻」等皆是从「犬」。當然這不能怪古人生物學知識不好,其實是㺅子的象形字「夒」(náo)到今文字,甚至早在春秋金文已増緐得沒法看了,遑論作爲其它字意符。許慎時隸定作「夒」,後來這字也被改造成了形聲字「猱」(náo),也是从「犬」。

感謝閱讀,本荅案完。

类似的话题

  • 回答
    你这个问题提得很有意思,一下子就点出了中文汉字里一个挺有意思的结构规律。为什么“獐”和“狍”这两个明明是鹿科的食草动物,字形上却都带着“犭(犬)”这个部首呢?这背后其实藏着一些关于汉字造字和古人认知事物的智慧。1. 古人眼中的“犬”并非现代狭义的“狗”首先,我们得跳出现代对“犬”的狭窄理解。在古代,.............

本站所有内容均为互联网搜索引擎提供的公开搜索信息,本站不存储任何数据与内容,任何内容与数据均与本站无关,如有需要请联系相关搜索引擎包括但不限于百度google,bing,sogou

© 2025 tinynews.org All Rights Reserved. 百科问答小站 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