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陪着室友买了一条EVISU原浆小马毛,之后看着他半年都没有洗,其实洗了一次,就是在买回来那天,用热水泡完直接穿在身上晾干,没错是穿在身上晾干的。
而且除了洗澡,那条牛仔裤基本是一直要穿在身上的,没错一直穿在身上,穿了小半年。
后来他女朋友因为他总也不换裤子跟他闹矛盾了,他忍痛割爱,和女朋友一起把牛仔裤埋起来了,没错是埋起来了。
他和我说如果有一天他们分手了,他就要把那条挖出来继续养啊,没错是挖出来继续养啊!
虽然我还很年轻,但是我可以预言,养牛仔裤这件事改变了我的一生。
那是若干年前的事了。
有一天,我突然想到,我是不是应该像其它高端潮男一样,买一条像像样样的牛仔裤,把它像像样样地养起来,才能坐稳我在高端潮男界的地位。
而且,听朋友说,养得好的牛仔裤,把它放在地上,它自己可以站起来。
那可真是神迹啊。我想。
等它站起来了,我就牵着它上街,跟那些牵哈士奇和博美的妹子们聊天。
我知道,要做这种事,普通的牛仔裤肯定是不行的。我开始翻查这方面的文献和史料,什么黑耳、赤耳、白耳,什么oz数、静冈布,什么levis总部的洗水处,我的眼睛越查越亮,我感觉到,这个门,我入了。
那时候LVC的日本版还没有停产,它是网路论战中这个领域里毫无争议的王者。我买了一条来做实验。在拿到它的第一天,我盯着它看了很久,没有看出它跟正常的牛仔裤有什么不同。
我知道这是我的实力还不行。
据说,只有有钱人的屁股,才能感受到LVC的温度。
我遵从前辈们的指导,拿了个盆,装满了水。
我住的地方是不可能有盐的,我下楼走了几百米去买了一包盐。
我把盐和裤子丢进了这盆水里。
接着我用我几十年没有洗过衣服的手,亲自洗了这条裤子。
据说这样的裤子一生中只能用盐水洗这么一次。
我那颗小屁股撅得高高的,我的表情很严肃,我他妈像是在给自己的教子做洗礼。那一刻,我心里清楚地知道,如果有人站在我的背后,就会发现我是一个傻逼。
我忍不住笑了,呵呵,没有人!!没有人可以发现,我独孤傲天是一个傻逼!!!
接下来几个月的时间,每当穿起这条牛仔裤,我都会无比地自豪,觉得周围所有的人都是那么地卑微而又无能。
他们居然都看不出来!!!
他们都误以为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穿着一条普普通通的牛仔裤。我的唇角总是挂着一抹诡异的微笑——我裆怀的惊天之秘,有谁知道,有谁能懂?
我小心地避开所有外来因素给它的伤害。
灰尘大的地方,不呆;不软的沙发,不坐;剧烈的运动,不去。
下雨时我恨不得把这条裤子脱下来,扑在它的身上,为它挡雨……这样显然是不行的,我又不是抠脚大汉,我是一个高端潮男,我有偶像包袱。所以,如果天气预报说今天可能有雨,我就背个包,多带一条裤子。
对不起了guess,谁叫你该死。(注:guess,牛仔裤品牌)
真脱下来的时候,我会把它悬梁挂在一个单独的衣柜里。因为,根据前辈们的理论,折叠,会破坏这条牛仔裤的形状。
如果出门没有带包,手机一般都被我塞在我的乳尖袋,硬币要么马上用掉、要么直接丢掉;如果没人愿意帮我管钥匙,我宁愿不出门,或者不回家。
……因为尖锐的物体会破坏这条牛仔裤的形状。
这条牛仔裤几乎改变了我的生活。
我在乎的不是他的价值,我在乎的是我可以有一条能自己站在地上的好笑裤子。
这都几个月了,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要是不能亲眼见到它站起来,我宁愿去死。
我这样狠狠地发誓。
直到有一天。
我跟几个好朋友一起吃火锅,坐在我左边的那个人把整碗蘸酱倒在了我的这条牛仔裤上。
我看着裤子大喊了一声操,无视他的道歉,跳了起来,眼里燃着熊熊的烈火,看着我这位好朋友。
我捏紧了拳头,他也是。
开始我很愤怒,他很茫然。
接着他很愤怒,我很茫然。
他说:怎么了你,多大点事,发这么大火干嘛?
我惊:是啊,不就是一条牛仔裤吗?我这是疯了吗?什么样的牛仔裤能比一个朋友重要?牛仔裤能站起来又怎样,一个好朋友能在你需要的时候扶你站起来啊!!!
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买了双限量四百、设计狂野但却不耐脏的球鞋,被人踩了一脚,我就一耳光打过去的事。
我想起了小时候我留了个限量一颗、根根柔顺却不耐乱的钢盔发型,被人碰了一下,我就一耳光打过去的事。
我醒了。
第二天我就洗了那条裤子,从此每隔几星期洗衣机里随便丢。
我知道,要养它,买几瓶清洁喷剂、小心些,还是可以养的。
只是我不喜欢了。
从此我再也没有因为这些身外之物影响过我自己的情绪,影响过我与别人的关系。
我的心胸越来越广,越宽;
我的微笑越来越软,越甜;
我的朋友越来越多,越铁。
所以说命运真是一个很复杂的东西,如果那一天吃火锅的时候,把蘸酱倒在我身上的那个朋友,不是左边的那个泰拳教练,而是右边的那个普通码农的话,我当时起手就会给丫一耳光。
我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么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