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其实不像一些人想象得那么简单。它涉及语言哲学的最基本问题,语词的意义是什么?
新华字典或者现代汉语词典的编纂者,可以决定某些汉语词的意思吗?
一大群胡子花白的汉语言文学老教授,可以聚在一起开一个大会,然后决定某些汉语词的意思吗?
语词的意义,含义,意思等,并不由某个权威个人或机构来决定。在维特根斯坦的影响下,我们认为语词的意义就在于它在特定语境下起到的效果。
换言之,语词的意义,在于使用这些语词的人在某个特定时刻和场景下想要传递的信息。
在某个情况下,“今晚月色真美”的意思是“2018年3月17日晚上的太阳系第三行星的卫星的反光被名为Andy Lee(需要通过编号去重名)的认知行为主体感受到,这一认知行为主体产生了愉悦感,并用汉语发出了感慨”。
在另外一个情况下,“今晚月色真美”的意思就是“我爱你”。
同理。假设有个小孩子,他刚开始学汉语,看到了“女权主义”这个词。他通过互联网搜索这个词,从维基百科中,看到:
女权主义(英语:feminism),又称女性主义,是指主要以女性经验为来源与动机,追求性别平权的社会理论与政治运动。在对社会关系进行批判之外,许多女权主义的支持者也着重于性别不平等的分析以及推动妇女的权利、利益与议题。
但他又能看到一些大人说:
“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权主义者,你真是太low了。”
“女权主义者在组织卖淫。”
“女权主义者只不过是一群闲着没事干的人在掀起政治斗争罢了。”
此时,这个小孩子会感到困惑,他不知道“女权主义”这个词究竟该如何使用。不同的人在不同的情况下,在完全不同的意义上使用这个词。它偶尔是褒义词,偶尔又变成了贬义词。
但是,这个小孩子会长大。他会发现,原来概念的意思不是由受过若干年分析哲学训练的语言哲学家们决定的。他明白了,不要在意太多细节,在使用这个概念时,随机应变即可。
他学会了不去纠结,鲸鱼不是鱼,熊猫不是猫,有些女权主义者并不是女权主义者。
对于那些自称“女权主义者”的人,他可以参考这个内容来做出回应:晴明:如何看待社会对女权主义的妖魔化?
有些概念(范畴)有精确的定义,比如“偶数”,“无理数”,“势能”,“电磁波”。有些概念则没有精确的定义。日常生活中的大多数概念都是如此,它的边界是模糊的,它的含义取决于它出现的语境。
当我说女权主义者时,差不多就是指那些为了女性权益而做出努力的人,他们希望女性和男性能享受同样的自由,能承担同样的责任。差不多就是“平权主义者”的意思。
“田园女权主义”和“真女权主义”都是我不使用的概念。假设我使用它们的话,应该是以它们为例来表达概念使用的演变。就像“空穴来风”曾经是事出有因的意思,现在变成了无中生有的意思。
不过,我很能理解很多女权主义者的无奈。假设你开了一家叫“星期五”的咖啡店,都做到全国连锁了。结果突然有一家洗脚店,也叫“星期五”,也做到全国连锁了。此时,你会感到很无奈。明明是你先的,但是……
如果洗脚店更受欢迎的话,那么咖啡店应该要被迫改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