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连结Re:Dive》非常好,应该是我本季第一喜欢的动画。不过在前两集我对动画各种母题处理的理解还没有特别大的把握,而且我也没玩过游戏(听说与游戏情节有不小区别)。
直到第三集,《公主连结》的核心母题就非常明确了,所以我决定做一番解读。
这篇解读的目的不是分析演出手法,而是尝试去说明动画的精神内核。在我看来,《公主连结》与《为美好的世界献上祝福!》(下文略称为 《素晴》)有着极为相近的内核,并且将两者放在一起,才能对《公主连结》进行完整的理解。也正因如此,我想这里或许也是金崎贵臣的作者性体现,但这还有待进一步考察。
不过尽管可以认为《公主连结》正是《素晴》的精神续作,我们又必须明确指认出两者的不同。如果说《素晴》的内核是作品宏观的支撑,那么搞笑桥段便充实了它的每一个具体结构,可以说是七分搞笑、三分核心。而对于《公主连结》来说,这个比例却是反过来的。在《公主连结》的动画里,整个动画的感受性体验,都是源自于它的内核与一个“吃的现象学”,搞笑则是附属的,作为对这个感性世界的生动的调剂。这也正是为什么很多人抱着来看《素晴》的期待去观看《公主连结》,结果并没有获得爆笑的体验而感到大失所望。
首先《素晴》的内核是什么呢?
当然,一般我们讨论《素晴》的重点肯定是在好笑的段子,看起来“崩坏”的作画,或者更进一步演出技巧和摄影的水平,等等。不过我想大家看《素晴》的时候并不仅仅是在爆笑,在《素晴》里其实有很多触动人心的地方。最容易唤起这种触动,对我的说明也最有帮助的是第二季的ED:
https://www.zhihu.com/video/1237769358958960640独自默默离家出走
长途跋涉来到远地
随日落变成了爱哭鬼
忐忑不安,无法抑制住眼泪
被晚霞染红的天空
乌鸦鸣叫着飞向远方
影子渐渐在道路上伸长
好像在拽着衣角催促着我回家
烤鱼的味道飘来
晚饭的香味飘来
肚子饿地叫了出来
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倔强
现在立刻道歉说声对不起
好想快点回家啊
这首歌也正叫做“好想回家”(おうちに帰りたい)。
这个ED有三个关键点,不过当然,最首要的是“家”。
在《素晴》里,家是一个很重要的概念。和真在原先的世界里因为拖拉机而被吓得心脏麻痹而死,他的父母得知了都不禁笑出声。故事一上来就在很轻松的氛围中把这段消极和尴尬的经历一笔带过,而我们自然也不会去想他是不是要回去。
而到了异世界以后,尽管有着打倒魔王的最终目标,但我们能看到,故事从未主动让和真向前推进这一目的。第一集和真想到“我们的冒险终于要从这里正式开始了”,接着动画给了一整段蒙太奇段落,向我们呈现了和真与阿库娅日复一日做各种体力劳动,睡马厩,使用公共澡堂和吃饭的场景,并且他们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跟上了工作的节奏,睡上毯子,和其他人也交上了朋友。在不知多少天后,他们才想起来自己不是来当苦力的。
这个蒙太奇段落是动画的原创,很戏剧化地凸显了他们的最终目标与他们实际的生活之间的张力。所以之后他们就开始过上激动人心的冒险生活,为了打倒魔王而奋斗吗?不,并没有。整个故事就在这里停滞于四个主角在阿克塞尔新手村的日常里,停滞在他们四个人的家的附近。
忙于吃饭赚钱,忙于让生活过得更好,忙于日常琐事而忘记他们计划的目标,在这里不是一种迷失,反而是在过真正有意义的生活。这也正是动画的两季ED向我们直接呈现的东西:他们在日常点滴中与人们产生牵连,在阿克塞尔找到了自己的身份,在这里被人们所认可,还有魅魔大姐姐的贴心服务。他们的人生在此处交织、融合,变得难分难解。他们的命运不再与这些人相分离,阿克塞尔也就成为了他们的家。
而这也就是对抗无头骑士、机动要塞毁灭者时触动人心之处所在。和真四人不是出发去打倒魔王的手下,不是每一次胜利都是指向着最终决战的阶段性任务。正相反,他们对抗魔王军干部和庞大的敌人,要么是敌人找上门而他们必须保护阿克塞尔,要么是他们离家去旅行,非自愿地被牵连进必须打倒敌人的事件中,在骚动之后又会平安回家。与敌人战斗的目的,是守护他们与更多人的日常生活,守护他们自己的家。
而在《公主连结》的前三集,主角是无家的。主角从天而降,在可可萝的陪伴下或住在旅馆,或在野外露宿。不像《素晴》,《公主连结》此时还没有一个家的概念作为故事朴素情感涌现的活力之源,那么怎么办呢?《公主连结》选择了另一个概念——身体,或者跟更具体地说,就是“吃”。
进食是《公主连结》前三集最重要,也是贯穿的核心母题。我们可以看看动画前四话的标题:
不仅每一话的小标题都关系到一种食物,甚至连话数都是以菜单(menu)来计数。显然,这是一个有明确意图的设计。那么食物是怎么在动画里发挥作用的呢?
首先在第一集,食物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桥梁。饮食从古至今都是人们交好、集结成为社群的媒介。主角在第一次醒来时就是听着一首关于做饭的童谣睁开眼睛,之后在一番交谈后,真正确立了可可萝与主角友好关系的,正是食物的交递。而在与“肚子空空的佩可莉姆”相遇时,毫不意外地是因为佩可饿昏在路上,主角和可可萝与佩可也就顺理成章地结下了一顿饭的恩情。在第一集的中段,两人买了可丽饼,可可萝感动于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一直被观众称为“妈妈”的她露出了孩童的一面。在意识到这一点后,可可萝害羞了,而主角则是欣慰地看着她。吃到好吃的食物被呈现为一种本源性的欢喜,让可可萝流露出了符合她年龄的童稚,使得这里两人的立场发生了转换,也就更加深了两人的心理联系。
而这也就带出来第二点:进食作为生命的本源。正如佩可莉姆一再感叹的,“饭就是生命的能量来源”,食物正可谓是生命之本。进食的本源性,在动画里被用来构成一个基本的界面,也就是前语言、前反思的世界,或者说是感性(可感)世界。而这个感性世界也正是《公主连结》动画中所有朴素、真挚感受的生成来源。
所以主角失去记忆而幼童化,在游戏里或许主要是承担一个视点的作用,在动画里却不仅如此——失语和失忆,使得他天然就处于了一种自然化的前语言的状态。这个前语言状态,让主角在使用语言时只能讲出极为简单的词句。当一个孩童因为疼痛而嚎啕大哭,说“好疼!”,他当然并不是在经过了内省和反思的过程后才哭出声,这是他对于当下的一个不假思索的、直觉的反应。而主角在返回幼童化后,他举起双手来表现自己没有被伤到,安慰可可萝;到了城镇,他毫无思考地就被食物的香气所引诱,向可丽饼店迈出了脚步。最具有意义的,则是他对于“钱”的学习。
在动画里,主角实际上能够很大程度上听懂他人复杂的言语并给出反应,但是在可可萝给主角钱的时候,主角的第一反应,就是去“吃”钱。这对儿童来说是一个非常正常的反应,我们知道儿童喜欢吸吮手指,喜欢啃咬各种他们周遭的东西,因为此时他们尚在构建自己对于世界和身体的认知,用一切办法来感知这个世界,而“嘴”则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部分。这也正是身体性在其中的意义。
在前反思世界中,作为价值的抽象与符号的货币,对主角来说当然是无法理解的。因此主角在此经历了一个学习的过程,一开始他经过可可萝的教育知道了钱可以用来换取东西,尽管他说“钱,重要,知道了”,但这时他还没有理解钱的真正的重要性。而在第二天,当可可萝打算去工作、去变卖饰物来换取钱的时候,主角此时才真正冒出了冷汗:他明白了获取钱需要很严肃的代价,所以他开始主动陪同可可萝去工作。
当然,谈论“吃”,我们肯定不能回避“肚子空空的佩可莉姆小姐”。佩可在动画里出现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在吃一个远超常人食量的巨大饭团,而在路上她更是不停地在吃与饿肚子之间循环,和不停地在想打倒的怪物能不能吃,太硬了不能吃很可惜。可以说,佩可这个角色就是由“吃”的概念所构成的,她的属性当然也就是一个吃货。
吃的本源性,在佩可和凯露的角色塑造与发展中占据了更重要的位置。不过在此我们首先需要理解一个背景,尽管吃货在今天早已成为了一个被大家毫无阻碍接受的萌属性,但它并不是从来便如此:在历史上,“暴食”不仅是天主教的七宗罪之一,并且在不同时代总结各类恶行时,无节制的饮食几乎总是被列入其中。“吃”在西方文化中经常是被贬抑的,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里存在着一个感性世界与理性世界的冲突。
在《蒂迈欧篇》中,柏拉图说到:“造人者知道我们在吃喝上是嗜食的、无节制的,因而总是要吸入过度的食物……因着无餍的食欲,人们嗜于吃喝而不去追求文化修养和智慧,拒听来自我们本性中最神圣部分的指令”。同类思维总是反复地出现,比如说洛克便将气味、颜色与声音划入“第二性质”,康德将味觉与嗅觉归为低位的“化学性感觉”,比之于最高位的三种“机械作用的”感觉——视觉、听觉与触觉,味觉在感知对象时,“外物渗进感官,感官接受、吸收外物,从而在人与物的交合中产生感觉。”
在理性与禁欲的文化中,“吃”总是关于欲望,味觉又是主观的。当我们把理性视为伦理和真知的根基,嗜食对欲望的无节制与放纵自然就成了对道德和真理的偏离。而味觉在感知外物时必须要介入对象,使得外物与我交融,它便是主观的。也正因此,这些主观的“化学性感觉”被贬抑,而西方哲学与科学的形而上学基础建立在一种“纯粹的看”之上:在我们视觉的“机械作用”中,观看外物既不改变物也不改变我们自身,在精确和有距离地把握物的纯粹形式时,我们就更趋近于稳定不变的客观真理。对于理性主义哲学来说,感性世界总是第二位的,必须要被还原为理性世界。
那么这个和我们的《公主连结》动画有什么关系?正如现代(欧陆)哲学重新提升直觉和知觉的地位来批判传统形而上学,在《公主连结》中,吃与真实的关系——更进一步说也是身体与世界的关系——被倒转了过来。嗜食仍然是对理性的偏离,但是正因为偏离了理性,它才摆脱了理性对于感性世界的歪曲,反而抓住了最本源的生命与存在的基础。我们并不是一个脱离世界而存在的“视点”,无时间地观察着外在世界而获取真知。我们从来都是生存于世,与人、与世界相连,投身于我们与世界的联系之中,并且在这个相互联系、不可分离的场域中定位我们自身。
对这一点的说明,我们可以从动画第三集一个最直接的例子来切入:
大块头找上门来挑衅,不仅攻击了其他食客,还掐坏了饭馆老板的手腕,让他做不出料理。在后面我们得知,这个大汉是被对手家的餐馆专门派来捣乱的,而他的做法就是故意给老板的虫料理找茬,骗人说很难吃,以此为借口来大闹一番。
我们知道,佩可完全可以直接把大汉赶出门——她的实力远在大汉之上,并且他已经违反了规则,动用武力让老板不能做饭。然而,佩可仍然选择了去进行这场本不必发生的料理对决,因为这是佩可对于“吃”的准则的自我规定。而佩可也确实做出了美味绝伦的料理,使得大汉甚至无法说谎——这也正是“吃”的本源性所在之一。我们可以在语言上对人说谎,甚至可以在观念上洗脑自我,对自己说谎,但我们不可能欺骗自己的味觉。当我们为吃到美食而感到一种本源性的欢喜时,它是一种最直接的、前反思的认知,无论我们之后怎么内省与思考,都不可能否认这一本源关系的现实性。所以大汉挣扎着想要说谎,为了达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但在《公主连结》动画的世界观里,他自然是要失败的。在这之后,大汉仍然想要继续欺骗和找借口大闹一番,此时佩可才把他摔到了店门外,因为他“糟蹋了食物”。
不过在《公主连结》目前的所有角色中,“吃”这一母题重要性的最完整的呈现,却不是在作为吃货、无时无刻不想着吃的佩可这里,反而是在凯露身上。对于凯露来说,食物是真正左右和象征了她角色发展的核心母题。
与《公主连结》动画里的其他角色一样,凯露与主角一行人的真正交流也始于食物。在动画的第二集,凯露意外地被打晕,与主角同样的是,她在听到了一首关于做饭的歌谣后睁开了眼睛。不过相比其他角色之间都是很快地通过食物建立起友好关系,此时佩可仍然是凯露的敌人,她为了“那位大人”的目的而想要杀死佩可。所以食物的交流也没有成立,佩可给凯露喂食,却因为她怕烫的猫舌头而成为一种“疼痛”,这便定义了她们之间的第一次接触。
凯露始终处在一种很不健全的心理状态中,她的人生意义都不属于她自己,而是来源于她口中的“那位大人”。“那位大人”驱使她去做什么,她不由分说地便去行动;“那位大人”为她指引的方向,她不假思索地便上路。一切只为了获得“那位大人”对她的认可,这就是她行动的根由。
这种不健全的心态,在动画第二集得到了一个极为具有张力的、反人性的呈现:
在凯露将要杀死佩可的瞬间,凯露的眼里却根本没有映照出佩可,她脸上满是欣喜和期待,在她的眼里只剩下“那位大人”。
回想一下动画第三集,凯露对于吃下死掉的虫子都会感到抗拒,而她此时对于死一个人却毫无在意。对于此时的凯露,人早已不是目的,而是手段:佩可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可以使她得到“那位大人”夸奖的功绩。她不是想方设法去摆脱杀人的心理障碍——这样反而还是在直面现实,而在凯露的眼里早已没有了现实。
对已经心理扭曲的凯露,怎么样才能让她找回真实的自我呢?
《公主连结》给出的答案就是“吃”。
在动画第三集,佩可向老板点了隐藏菜单:虫料理。在一行人中,佩可、可可萝和主角都兴致勃勃、没有抵触,只有凯露看到端上桌的虫子连脸都黑了,成了在场唯一的常识人。正如凯露所说,一般的料理中怎么会有虫子呢?如果有虫子,那更是会“连盘子一起扔掉”。直到虫子入口前,凯露都极为抗拒,但在下口之后却惊讶的发现,虫子确实是“好吃的”。
在这场戏里,“可食”与“不可食”被明确地呈现为一种建构的观念,而“吃”彻底瓦解了它。每种文化的饮食规范不仅教导人们用餐礼仪,也总是告诉我们什么可以吃,什么不能吃,这既促成了族群认同的形成,又使得文化具有了排他性。而在“吃”的活动中,虫子对凯露不再属于一个她被教育的、划分食物与非食物、进一步也是洁净与肮脏的范畴,而成为了一个现实的存在。当虫子进入口中,当她不由自主地感叹“好吃”之时,凯露才真正与虫相遇,她才真正直面了一个非她观念的虫(他者)。
这也正是食物在《公主连结》中最重要的功用。对一种柏拉图式的思维来说,为了通达真理,过上良善的生活,我们就应该贬抑无节制的嗜食,不让欲望使我们偏离正道。而在《公主连结》中,正是观念扭曲了现实,让我们遗忘现实。为了过上好的生活,为了找到真实自我的生命根基,我们需要回到前反思的感性世界。而感受世界最重要的手段,就是“吃”。
也正因如此,凯露在与主角一行人的交往中,她的感性与观念之间的矛盾逐渐加剧:一方面她为了得到“那位大人”的认同,必须要杀死佩可;而另一方面她总是弄巧成拙,阴差阳错间与佩可建立了更友好的关系,甚至屡次和主角他们在一起吃饭。在动画第二集的结尾,她懊恼于自己的目的(杀死佩可)与实际行为(友好地和佩可吃饭)之间的不协调,而如果与佩可他们结为了同伴,势必就彻底违背了“那位大人”的意愿。尽管如此,当她吃下饭团,还是不由得感慨,“真好吃”。
在第三集,这个矛盾得到了暂时性的缓解:“那位大人”改变了命令,不再让凯露去杀死佩可,而是去监视他们。而凯露的心理成长却还在继续,她第一次发现虫子原来也可以做出好吃的料理,并且她还发现了让料理更好吃的方法。在给闹事的大块头上菜时,凯露向料理中加入了果实的一滴甘露,做了画龙点睛一笔。这不仅是对佩可他们施与帮助,更是她自我独特个性的呈现。凯露不仅在饮食中发现了伙伴,发现了感性世界,她更是在“吃”的过程中找到了自我的根基,发现了“我是谁”。这也就使得她逐渐成为一个自立的人,而渐渐不再受到“那位大人”的摆布。
总结一下,“吃”在《公主连结》中发挥了几个层次的作用:“吃”本源的感受性,撬开理性的铁板去抵达前反思的感性世界;在这个感性世界中,人找到了自我、也是生命的真正根基;最后通过这个先在且相互联系的现象场,人发现了自我与世界、与他人最原始的关联。
而正是在这里,我们又回到了《素晴》。
如果我说《素晴》里正好也有一个感性世界与理性世界对立,大家可能一时会摸不着头脑。实际上也确实如此,因为《素晴》毕竟是搞笑片,它的基调总体排除了否定性的内容和呈现。比如说住马厩、闻着马粪入睡,瘦弱的和真在工地上干体力活——这些都本可以被呈现为一种强烈的否定,但是它们在《素晴》里都反而成为了每一个笑点的来源。并且因为阿库娅的存在,甚至和真每一次死亡的否定性都几乎完全消失了,只是还保留了一些痛苦和肉体的惨状,而这些又构成了故事另外的一些笑点。
不过正如本文最开始给出的《素晴》第二季ED一样,整部动画其实一直都不缺少感性的呈现。如我们前面所说,和真一行人的活动总是围绕着他们的家与新手村,两季动画虽然也不乏具体的情节驱动,但又很大程度上,总是聚焦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之中。包括其他新手村的常驻冒险者在内,他们都是一些活在当下的人。其中最为给人以印象的,当然还是阿库娅。尽管阿库娅时常提醒和真要去打魔王,对和真的好吃懒做感到焦急,表示自己想要回到天界,但实际上,她自己才是最容易被满足的那个:精通宴会技艺,为短暂的快乐感到发自内心的愉悦,沉迷于一些细微的趣味中,被认同和夸奖就会率直地表现出高兴。
这一方面当然是因为阿库娅比较傻,傻人有傻福,但是在另一方面,这却同样是阿库娅的神性所在。而这个精神内核的展现在动画第二季的最后一集,终于得到了最直接的表示:
如果说之前我们还并不知道阿库西斯教是一个什么样的宗教,只能看到一群不论老幼都深陷传销团伙的疯人,那么在动画第二季的结尾,我们便真正看到了他们的信仰根基,也就是酒神精神。
在《悲剧的诞生》中,尼采将酒神与日神作为一组二元对立的形象而确立。日神所代表的是一种理性的力量,但这种理性所带来的却只是“美的外观的无数幻觉”,只是一个美妙但却虚幻的梦。而酒神精神的非理性才是更为本源、通往真实的力量,“它对人生日常界线和规则的破坏,其间,包含着一种恍惚的成分,个人过去所经历的一切都淹没在其中了”。我们可以看到,这便与《公主连结》的感性世界形成了一个对照,只不过此时动画里已经不再是一个返回生命本源的“吃的现象学”,而是非理性主义的信条。
阿库西斯教徒们一边说着荒诞不经的话语,却一边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在这一刻,阿库西斯教的教义不仅是作为笑点而存在,它们本身也构成了全剧最触动人心的基点。为什么“错的不是我,而是世界”?为什么“逃走不是输,而是胜利”?在这些看似荒唐的话语中,包含的正是酒神精神的一个核心:肯定生命。“肯定生命,哪怕是在它最异样最艰难的问题上;生命意志在其最高类型的牺牲中,为自身的不可穷竭而欢欣鼓舞。”
如果说这里对逃避的全面积极的肯定与尼采的思考还有一些不协调的话,那么在面对衰老、面对死亡时,老人活在当下的积极态度则是一种彻底的酒神精神对生命苦难的直面。人生必有一死,在死亡面前,我们无处可逃,这正是个体生命最根本的悲剧性。在生的苦难中,在命运的反复无常之中,也是在对有死性的直面时,阿库西斯教教徒们找到了阿库娅,找到了非理性主义的精神,找到了打破一切规则,“重估一切价值”的阿库西斯教,教导他们活在当下,肯定生命,享受生命最本源的欢乐。
最后,让我们再一次回到《公主连结》。
尽管《公主连结》动画的前三集,主角一行人游走四方,但在第三集的结尾,四个人终于结成了工会。“我们的目的是寻求、探究这世界上所有的料理和食材,大家一起愉快吃饭的工会,它的名字叫做‘美食殿堂’”。
也就是说,正如在ED中所展现的:他们终于有家了。
而故事在这一次,终于正式开始——“从这里开始”。
https://www.zhihu.com/video/1238231703334248448那曾于孩提时代向往过的树屋及暗号
一群劣等生们聚在一起 瞒着父母出发去冒险
纵使与理想中所描绘之物大相径庭
仍要彼此扯相互扯着后腿 与你一同迈步向前
啊 想必我们明天也一定会起冲突或是吵架吧
啊 但即使如此 我仍旧会喊你一声朋友
这样是否就能好好地和你和好了呢
最后还是照例,宣传一下我的专栏,五月份会有一些高质量的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