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每节比赛结束前球员尝试的远距离三分确实【会】被计入该球员的投篮总数。不过,这个问题背后的故事,却并不简单。
我第一次偶然注意到这项数据,是因为一个特殊的球员:本·西蒙斯 。
作为 2016 年的 NBA 状元秀,西蒙斯因伤缺席了一整个赛季,却在第二个赛季里一鸣惊人,截止到 2018 年 3 月 17 日,这位「留级生」场均可以取得 16.3+7.8+7.7 的全面数据,几乎锁定了今年的最佳新秀(对不起,多诺万·米切尔,虽然你场均近 20 分的数据也很优秀,但西蒙斯的新秀赛季可能是历史级别的),他和「大帝」恩比德的表演,让大家对 费城76人 这支「青年军」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不过,作为 76人 实质上的控球后卫(PG),西蒙斯的其中一项数据却十分「辣眼睛」,那就是他的「投篮热图」:
在篮下,西蒙斯可以有 61.5% 的投篮命中率,但一旦距离增长到了 8 英尺之外,西蒙斯的命中率可谓是一片「汪洋大海」,不忍直视。
只是,在这份「准最佳新秀」的投篮热图里,有一项数据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 10 中 0 的「正面三分球」命中率。
按理说,作为一个没有开发出中远投的球员,教练应该不允许他在三分线外随便出手。好吧,即使教练想练习他的远投,那为什么他的 10 次出手全在「正面」呢?
后来,一个资深的 76人 球迷告诉我,西蒙斯在三分线外的出手,大多数是前三节比赛时间快到时瞎投的超远距离三分球。
为了验证这位球迷的说法,我搬出了无所不能的篮球数据统计网站 Basketball Reference,设置了以下查询条件:
In 2017-18, in the regular season, shot worth 3 points, shot distance between 45 and 90 feet, in the 1st quarter or 2nd quarter or 3rd quarter, 0:05 or less left in quarter, sorted by descending Field Goal Attempts
简单翻译一下,就是:前三节比赛只剩 5 秒或以内,出手距离大于 45 英尺(半场以后)后的投篮。
果然,那位球迷所言不虚:在这项统计中,西蒙斯为 7 投 0 中,如果把出手距离放宽到 30 英尺(考虑到三分线只有 24 英尺远,30 英尺依然是很远的距离),西蒙斯的该项数据为 9 投 0 中。也就是说,西蒙斯所谓的「三分球出手」确实大都是每节比赛快结束时的超远三分。
那么,这种「投进就能进五佳球」的超远三分究竟有多难投呢?
我开始了更细致的查询。如下图所示:
不出意外地,在上赛季,也就是 2016-17 赛季的该项数据榜单中,有一位球员的数据特别「刺眼」,他就是 斯蒂芬·库里。在这个赛季中,库里一共出手了 16 次这样的 Lucky Ball(其他球员最多 9 次),但只命中了其中 1 次,命中率仅为惨淡的 6.3 %。不过,考虑到除了被誉为「神经刀」的「超级第六人」贾马尔·克劳福德(5 投 2 中)以外,没有人能投中超过 1 个中场三分,库里的这项数据也算情有可原。
再往前一个赛季,这项榜单的头名依旧是库里,但 11 投 2 中(18.2%)的命中率还是「惨不忍睹」。
好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即使对于库里这样「历史级别」的投手,每节最后几秒的超远三分依旧是难以投进的 Lucky Ball;那么,教练们会不会愿意布置相关的战术,以及,球员们会不会愿意投出这种「只会降低命中率」的球呢?
对于大部分球员来说,「后场三分」战术是不存在的。
看看对球员们的一些采访吧 [注1]:
灰熊队的助教 Bob Bender 更是直言不讳地说:『无论在哪个岗位,我都会研究在一个赛季中可能发生的不同的状况,但是(每节结束前的后场三分)这种情况从来都不是我们优先考虑的问题。』
他坦言道:『只有球员错失了那些能明显改变比赛走势的好机会,教练才需要为此负责。而如果第三节结束前,对方投丢了一个球,你拿到篮板却没有投中超远球,教练只会在赛后提一嘴,「下次加油,把它当作一个小目标。」毕竟,这种球进不进主要看运气。』
但球员可不都是这么想的,他们心里都会有自己的小算盘。Bender 承认,『在大部分球员的心中,他们其实非常在意数据。』
如果你像我一样仔细观察过比赛的细节,一定会发现:在每节比赛的最后时刻,有些球员会「无意地」跑离路线,以避免去「接锅」,或者,故意在倒计时归零半秒以后才投出超远三分——这样的话,出手不会被统计,但看起来他们已经尽力了。
这并不能归咎于球员们,因为,除非你是证明了自己实力的顶薪球员(如库里),或是无欲无求的底薪老将,每场 3 次的「锅」对于普通球员命中率的影响并不能忽略不计:如果你平均每场出手 10 次,命中率为 50%,但如果每场投 1 次「超远三分」,你的命中率可能直接就下降到了 45%。而 45% 和 50% 的命中率差别对一个投手来说是至关重要的,它很可能决定了你下一份合同的大小。
那么,既然在 NBA 数据精细化的今天,我们可以找到这些偏门的数据,那剔除它又有什么难呢?
答案是:这根本就不难,但并不意味着每个人都愿意这么做。
我的偶像、火箭队的总经理兼「数据帝」 莫雷(Daryl Morey) 曾经针对这个问题给出过一个令人满意的答案。Michael Lewis 在他发布在2009年纽约时报上的一篇文章 The No-Stats All-Star 中提到,莫雷曾对前火箭球员 肖恩·巴蒂尔 说:『不用为你在哨响半秒后的出手愧疚,因为即使你在哨响前出手超远三分,这些数据也不会被算进我的数据模型里。』 但莫雷也向 Lewis 坦言,『巴蒂尔虽然照做了,但他也十分清楚,他以后效力的其他球队很可能不会把这些特殊数据排除在外。』
确实,像莫雷这样的数据狂人毕竟是少见的。在将近 10 年后的今天,「超远距离三分」依然是一个不被解决的数据统计问题。尽管 NBA 球员们的射程已经越来越远,但这个冷门的小数据依然被很多教练所无视,被一些球员所偏执。
不过,乙之砒霜,也可能是甲之蜜糖。
很多球员、尤其是投手们,对这种超远三分避之不及,但与此同时,有一小撮球员却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展现自己的好机会。除了「全场都是射程范围」的库里外,有些投篮很差的大个子们也爱上了这种投 Lucky Ball 的机会,毕竟,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三分球命中率。回答开头所提到的 本·西蒙斯是其中一个例子,而另外一个例子是:安德列·德拉蒙德。
被大家亲切称为「庄神」的活塞队全明星球员德拉蒙德显然不是以投篮著称的。不要说远投了,就连最基础的罚球,德拉蒙德的命中率也长期徘徊在 40% 以下(直到这个赛季才上升到了 60%)。但在他一共才投进的 5 个的三分球(命中率 20%)中,竟然有 3 个是在半场以后投进的,甚至,在最近 2 个赛季,庄神都有半场三分命中的「神来之笔」。
事实上,德拉蒙德也是少数真的会「练习」这种超远三分的球员之一。他曾说道,『我只是觉得这很好玩,我有信心投中这样的球。』 庄神至今对他第一次投中这样的球记忆犹新,那是在他高中生涯的早期,对手并没有什么特别,谈及那次中圈附近出手的进球时,庄神说道:『那时我真的很年轻,但投中这个半场三分时,我就像经历了人生中最伟大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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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 文中部分数据和言论来自于文章:
In the Age of Curry and Smarter Stats, Players Still Hate the Desperation Hea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