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20年,我穿越了。
当我醒来,我发现自己坐在去往霍格沃兹的火车上。
1.
古往今来,穿越者大都身怀绝技,有的数学特好,有的生物绝佳,有的熟读古往今来的文学典籍,有的对哲学和人生颇有见解。
我不一样,我是英语特好,但这有个屁用。我从小到大从未学过英语,但每次考试都能拿到全部的分数,英语仿佛是我生来就会的语言一样,但这能有个屁用。
我一直不知道这种技能有什么意义,毕竟就算今后要出国,我也只需要考个托福GRE就好了,英语说的再溜,我还是中国人,出国只会让我不自在,我根本不想出国。
但是现在由不得我了。
火车上红头发黄头发黑头发全都是人,放眼望去各个高鼻深目,像我这样的小眼睛根本找不到,所有人叽里呱啦的说的全是英文,身上穿的是清一色的黑长袍,手里掂量的都是擦拭的锃光瓦亮的小木棍儿,而我,两手空空,身穿二十一世纪最潮的红色中国小学生运动款秋季校服,胳膊肘那块儿还破了个洞,背上背了个粉色米妮包,头上扎了个冲天马尾辫,胸前一抹鲜艳的红领巾,硬是穿越到了自己十一岁准备考初中的时候。
天夭。
2.
时间线显然是错乱的,因为我在下火车的时候听到了远处的大喊。
“哈利!在这儿!”
放眼望去,黑压压的长袍间立出一个胡子拉碴的高大身形,声如洪钟。
熟悉的记忆涌上心头,不好的预感攥住我的喉咙——这如果是哈利波特时代,那我还没出生呢。
刚刚在火车上,我想着先到了地方,再去找个什么办法偷偷回中国去,联系大使馆什么的——可如果这是哈利波特时代,我就算到了大使馆,也没法证明我的身份。
我无家可归了。
更糟的是,我在此刻变得无比显眼——无数小巫师窃窃私语,对我的粉红小书包指指点点,有些人开始绕着我走,而我在这时突然意识到,我的处境十分危险。
我在这个时代没有父母、亲人。十一岁的小孩子如果被当成不小心闯入的麻瓜遣送回伦敦,我会被一忘皆空的。不记得任何事情的我作为一个中国人该怎么在雾都讨生活还可以另说,单说这一忘皆空术——我若是中了法术,不仅忘记巫师世界,连同我本来的世界也忘却了,这可怎么办!我的父母、亲人、朋友,那些重要的人,重要的事——我绝不能允许那样的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决不能让任何人对我施遗忘咒!
我没有任何外援,我只有我自己,和我对于这个世界所有的记忆。
3.
看小说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海格的智商就是邓布利多这一方的拖累。我没有种族歧视的意思,但是,如果混血巨人真的都这么蠢,我很难再说服自己支持任何形式下的跨物种通婚。
但现在,我无比庆幸海格是个蠢货。
“低头——”
他吹号一般的指挥震的我左耳耳膜发麻,但我还是忍着没有去塞住耳朵。
我们正驱船驶向霍格沃兹。沿途的风景让我第一次意识到霍格沃兹占地面积之广,以前光从书里的描写根本感受不到。
海格真的很好骗。我跟他说,我是这一届招收的麻瓜种孩子,之前一直住在孤儿院,因为和别的孩子起了冲突,他们在火车要开的时候丢掉了我的行李,而我光顾着欣赏风景了,直到中午才发现。一开始我以为自己记错了车厢,就一直自己在找,没想到一直找到现在都没找到…
我抽噎着,说的断断续续的,时不时地抬头看看海格的反应。如我所愿,他替我愤怒,悲伤,打抱不平,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我砸进软泥地里,然后把我拔上来,然后说,
“别怕,孩子,这儿不少人跟你一样呢。”
“他说的是真的。”
听到声音,我抬起头。坐在我对面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哈利波特,那一头鸡窝和有一些躲闪的眼神远比他的伤疤好认。
“我也是麻瓜抚养长大的,他们对我也很差。在海格来找我之前,我从来不知道这个地方。”哈利轻声说。
“谢谢你,”我装作感激的样子小声说,垂下眼睛,“我…叫Lily。”
“Lily?”哈利一愣,随即道,“我叫哈利,哈利波特。”
“我叫罗恩,罗恩韦斯莱。”旁边的红发男孩伸出胳膊来跟我握手。他这一说,我才意识到他是谁。荧幕上的罗恩韦斯莱呆头呆脑,这个罗恩韦斯莱则长手长脚的,看起来像个猩猩。他的脸也比电影里的那个罗恩长了一点。我伸出手去和他轻轻相握。
“你们好。”
“好!”海格高兴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感觉自己差点要张到湖里去。
4.
我和他们说,我姓李,所以院里的老师直接就叫我Lee了,后来有一个男孩子也叫Lee,这才管我叫Lily。我和他们说,我是中国人,所以没有姓,如果真的有的话,那就是莉莉 李。
我骗他们的。
我其实根本不叫什么Lily,也不姓李。之所以选择这个名字,原因也很简单。
为了不被赶到麻瓜世界,我需要靠山。最好的靠山就摆在这里——救世主哈利波特。
如果我能给他留下足够深的印象,我就得到了一个免死金牌——如果他们要赶我走,就必须要向哈利解释。如果他们解释,就必须要弄清楚我的来历——而他们绝对不可能弄清楚——开玩笑,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好吗。
我赌他们不敢对救世主用遗忘咒。
我只能赌。
而我赌对了。
分院仪式进行到一半的时候,麦格急匆匆地走进来。
“我们搞错了一个问题,哪里都没有这孩子的名字。”
他们要把我带走,我彷徨地看向我的“新朋友”。
“别担心,我们在里面等你。”罗恩轻声说。
我看向哈利,他正看着面前的礼堂大门,嘴唇紧抿着。我在这时突然想起了,原著里分院的时候,他就是这样一副紧张的样子。
在这一刻,我突然安心了——我知道我该怎么破局了。
我跟着麦格走上旋转楼梯,来到了校长室。
5.
茶?咖啡?南瓜汁?
这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如何让邓布利多意识到我有用,同时意识到我没有威胁。
那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情况,最终,我选择了这句:
“您还能活六年。”
麦格在我身后倒抽一口冷气,邓布利多则面色不变地给我倒了一杯南瓜汁。
“来一杯吧,我们的孩子都很喜欢。”他把双手交叠在一起。
他的和善让我决定再进一步:
“先生,杀死你的,是复活石。”
“够了。”麦格似乎掏出了魔杖,我瞬间浑身冷汗。
“把魔杖放下吧,米勒娃,她只是个孩子。”邓布利多轻轻抬了抬手,麦格的魔咒似是擦着我的脖颈略过,我仿佛瞬间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
“那么,孩子,跟我们说说,你从哪里来?”
在邓布利多的声音中,我逐渐找回了一点点勇气,于是,我深吸一口气:
“我来自未来。”
“未来?”
“是的先生,我来自一百年后。那个时候,您和伏地魔都是我们历史课本上的故事了,您是一个伟大的教育家、哲学家和研究型学者。”
我开始胡扯。
当然得胡扯。说我是从未来来的已经够惊人了,若是我跟他说这个世界不过是某个叫JK罗琳的女人写出来的故事,他们肯定会认为我疯了,就算我能告诉他们未来会发生什么,也只能在圣芒戈这样做了。
“我可以证明我是来自未来的,虽然,其实我自己都不太信…”
在编造了一个和睦友善的客家魔法大家族出来之后,我对邓布利多说。“我可以证明的,比如,有几个孩子的分院情况,我还记得。”
“哦?”邓布利多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说说看?”
“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和赫敏格兰杰,在我们那个时候被称作格兰芬多的三个小狮子。格兰芬多还有纳威隆巴顿,我们那时候都知道那个预言的事儿了,他就是西比尔特里劳妮预言里的另一个孩子——”
麦格在我身后又是倒抽一口冷气,我开始怀疑她今晚会岔气。
“——还有德拉科马尔福他们…啊,他们肯定是斯莱特林,这个应该没法说明什么…但是卢娜洛夫古德是拉文克劳的,这一届还有一对双胞胎姐妹,应该是一个在格兰芬多,一个在…赫奇帕奇?对不起我好像记不太清了…对了,迪安托马斯和西莫斐尼甘!他们在格兰芬多,而且会和哈利波特在一个寝室,纳威是不是和他们也在一个寝室来着…”
“麦格。”邓布利多冲我身后招了招手。
我噤了声,我知道自己已不必多言。虽然邓布利多显然已经对我有了重视,但我还想确保这份重视可以增量到足以支持我在霍格沃兹拥有一席之地。
“我…我还可以证明更多的…但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犹豫了一会儿,我决定这样开口。
“我们的历史老师常常告诉我们,历史具有很强的戏剧性。我不知道我现在想要告诉您的——或者已经告诉您的——或者我的到来本身,会不会对历史产生影响——请相信我,我比你们更希望伏地魔被打倒,这甚至有可能决定我在未来会不会出生。”
“我相信你,孩子,但是南瓜汁再不喝可就凉了。”邓布利多冲我眨眨眼睛。
感到有些尴尬,我这才端起南瓜汁喝了一口。只一口,我就突然不敢喝了,因为我想起这个世界存在一种叫做“吐真剂”的魔药。我可不知道吐真剂是怎么起作用的,万一它是粘到舌头就起效了呢?如果是这样,我吐出来不仅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让自己显得可疑,还不如咽下去,但如果它不咽下去其实就没有用处呢?
正当我纠结自己该不该咽的时候,背后的门旋转而开。
麦格回来了。我没有转头看她,但我看见邓布利多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惊讶,紧接着是明媚的微笑。
“欢迎来到霍格沃兹。今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了。”他向我伸出手。
6.
麦格连夜带我去了霍格莫德,猪头酒吧的门打开时,我终于体会到了与原著主角团们相似的恍惚。
“还不快进来!”阿不福思粗声大气地吼。
钻进壁炉的时候,我被麦格紧紧箍在怀里,生怕我会跑掉似的。
一切都很顺利,我在古灵阁借了贷,买了最便宜的坩埚,以最快的速度扫荡了书店和裁缝铺,最后还讨价还价地买到了一个水晶球。
既然要凹人设,就要贯彻到底。来自未来这种事,让太多人知道毕竟还是危险,万一说漏嘴还可以用预言顶锅。
一切都很顺利,直到我们来到奥利凡德。虽然我之前隐约怀疑过,还做过很多不同的假设,但真正被判死刑的时候,还是感到揪心的难受。
没有任何一支魔杖选择我。
7.
十又四分之三英寸,楸木,龙心腱。
这是我的魔杖。
这支魔杖从来到我手上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它永远尘封的命运。
我假装震惊,假装崩溃,假装不能相信,假装不死心的一支一支去试这些魔杖,但我其实很清楚,我就是一个麻瓜。一个一丁点魔法都没有的麻瓜。
一个谎言要用更多谎言去掩盖。在我编造自己是来自未来的时候,我就已经失去了承认自己麻瓜身份的机会——什么样的麻瓜会知道巫师界的历史呢,就算我编出巫师麻瓜大一统的故事,我也不相信自己能把它解释的合情合理,于是我选择了一个中国巫师的身份。而当我编造出自己巫师的身份时,我就注定要给自己无法使用魔力找一个解释,而我找不到这样一个解释。
幸好邓布利多好骗,他对麦格说:“使用魔法都是有代价的,从未来来到现在应该也是有代价的。”他特批我无需上交需要使用魔法的作业,同时可以在魔咒课魔药课等实践课上选择见习,即,我无需上场。
我问他,我的分院仪式怎么办?他向我眨眨眼,说,
“我想,即使格兰芬多突然多出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大家也不会太介意的。”
仿佛是上天都在帮助我,我稀里糊涂的就进入了霍格沃兹,还从后门分进了格兰芬多——离我的金大腿们只隔了几扇宿舍门。
在我一开始的设想中,我会因为麻瓜的身份被分配去做费尔奇的学徒,这样的话,我只要每天打扫打扫校园卫生,抓住机会提点一下主角团,就能窝在安全的角落待到伏地魔去世了。到时候我就可以趁乱伪造假身份,然后在麻瓜世界定居。那时候我已经成年,随便找份工作就能正正常常的活下去,我也不会被送到麻瓜孤儿院之类的地方——而且说不定那时候我还能回到中国去,然后在北京买套房,我就可以过上天天收房租的清闲日子。
可是邓布利多给了我入学的机会,给了我一个霍格沃兹学生的身份。
理智去想的话,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麻瓜,没有魔法,连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没有。别说躲过最终之战,就连躲过马尔福帮之流的恶作剧都会很困难。作为一个麻瓜,却入学了霍格沃兹,在最终之战肯定会被当成泥巴种针对,而如果我跟着三人组一起逃跑,肯定会成为他们最大的累赘。除此之外还有很多理由,可以证明我在霍格沃兹的生活必定会艰苦至极,必定会遭受很多无谓的非议,必定会…
但是,在那一瞬间,我承认我上头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入目的是格兰芬多厚重柔软的红色帷幔。
8.
就是非常困难,跟我猜想的一模一样。我第一节课就把自己卡在了楼梯的空隙里。
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我不知道,但是当皮皮鬼一边唱着走调的无厘头口水歌,一边混着粉笔头往你头上真的吐口水时,再短的时间都变得无比漫长。
路过的费尔奇把我拔了出来,霍格沃兹唯二的两个无魔法人士迎来了第一次历史性烩面,以费尔奇的破口大骂和我的持续道歉为形式,皮皮鬼的高歌为背景,路过的哈利和罗恩探寻的眼神为佐料。
我们到教室的时候已经迟到了。如果哈利和罗恩当时没有在旁边好奇的观望,迟到的应该只有我一个人才对。
我不知道这些巫师会不会更容易发现城堡内部的小端倪,如果他们不会,那我真的要怀疑城堡建造者的目的了,因为这是我这么多年来玩儿过最好的密室逃脱实景机关。
频繁迟到的后果就是,大概所有同学都在第一节课上记住了“Lily Lee”。麦格在练习环节一边指导同学们练习,一边训斥无事可干的我;宾斯教授直到下课都没有注意到我在教室前喊“报告”;奇洛在通红着脸说“迟到是不不不对的,莉莉李小姐”的时候刹不住车了,“Miss Lily Lee”在那天变成了“Miss哩哩哩哩哩”…
我严重怀疑这个结结巴巴的大可爱脑袋后头是不是真的顶着一个伏地魔。
同时,因为迟到,老师都记住了你的名字。至少有两位老师说出了这样的话:“就由那位迟到了的李小姐回答一下这个问题吧”。
当然,我既然来上课,就做好了听课和被点名的准备,所以一番问题交锋后,我竟没给格兰芬多扣多少分——没错,因为在魔药课上迟到,斯内普还是给我扣了一分;因为我不能熬魔药,斯内普命令我把这一段书抄十遍,并且在我抄错了“乌头”之后又扣了一分;接下来,因为我坐在纳威后面并忘记了这里有一段重要剧情,斯内普在给哈利扣了“不提醒纳威”的五分之后,又给我也扣了“就在那儿干站着看”的一分。
哈利波特在此之后表现得特别颓丧,但我惊讶于斯内普的仁慈——原来他们一年级的时候,扣分都是一分一分的扣啊?这也太好了吧,我的印象可是完全停留在一扣就是十几分的时代。
或许正是因为我这一副“还有这种好事”的傻表情,在我们离开教室时,斯内普狠狠剜了我一眼。
9.
在开学一周后,我终于差不多将死不死的适应了霍格沃兹的生活。电影里的布景基本没有参照意义,毕竟它的取景地都不是一整个场地。霍格沃兹真实的内在根本分不清几层是几层。
比如,你以为我没有尝试过寻找有求必应屋吗?你以为我没有试图去女生盥洗室找找密室吗?你以为我没有跑去找可以挠痒痒的梨吗?
我还真没有。
开玩笑,我多有自知之明的人。我可是连教室都找不到路的超级大白痴,我还去找厨房?我找到餐桌都要半小时。
换作平时,我早就跟着人流涌向食堂了。这不是一着不慎上课睡着了,结果被麦格留下了一小会儿么…
于是彻底的找不到路了,回头一看,麦格也没了。
自从我“预言”了邓布利多的死亡,麦格对我的态度就特别糟糕。且不说她上课时一直像抓着小鸡仔一样紧盯着我不放,就连在食堂吃饭,她都要一直盯着我看。
她盯着我那眼神仿佛斯内普盯着哈利波特——我猜的,毕竟我又不是哈利波特,不知道被斯内普死盯着是什么感觉。反正麦格盯着我的感觉,就好像我是一只长毛的橘子…反正肯定不是你家小猫咪盯着你的那种感觉…
但我其实并不害怕她,不然也不能在她课上睡着不是?
睡着的结果就是麦格抽查了我二十分钟的理论知识。不是我吹,我那叫一个倒背如流,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一泻千里,于是麦格看起来更生气了,她说下节课还要抽查我。
我说,好啊!
然后麦格就怒气冲冲的走了,徒留我一个人在偌大的霍格沃兹迷了路。
不仅一个人也没有,连个鬼也没有,连平时时不时会撞上的洛丽丝夫人都没有,四周静的仿佛城堡里压根儿没人一样。
世界上分两种恐怖,一种是鬼屋里的鬼尖叫着追你的恐怖,另一种是它出现并开始追你之前的那段恐怖。在它出现之前,你觉得周围一切都很安静,很正常,但是你知道这里是鬼屋,随时随地都会跳出个什么东西来,因此随时处于崩溃边缘——安静的霍格沃兹就可以给你提供后一种恐惧,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摔下去了,再爬起来一看,哟呵,新地图。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反正迎面撞上校长室大门的时候我是挺惊喜的,仿佛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我三步就冲上前去一顿猛敲,干嚎着救命。
是真的救命,我当时觉得我要饿死了。
但是没人。石像也没动静。还好我记得麦格领着我来的那次,她在门前说了句“生姜蝾螈”还是什么的。我试着模仿了一下,石像向两边旋开了。
屋子里的壁炉还在噼啪作响,福克斯的架子轻轻地“嘎吱”着。或许它现在是涅槃期,正埋在灰烬里。
看到屋里真的一个人也没有,我的动作就放肆了起来。我好奇地把屋子里每样东西都摸了一遍——毕竟他们看起来都很高级——然后我就看见了那顶灰扑扑的帽子。
我跟自己说,我就看看,不戴。
于是我踮着脚,小心翼翼地把帽子拿了起来。
但是,真正拿到手里,我又想,
我就试试能不能和他说话,不问有的没的。
我就是想问个路,没错,就是问路。
于是我戴上了帽子。
帽子里黑黢黢的,还有一股酸酸的怪味儿,像是什么人没洗头就戴上了它似的。我忍着怪异,在脑海中呼唤分院帽,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难道是必须要出声才行吗?
“分院帽?Hello?”
“它是不会回答的,孩子。”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我尖叫出声,另一声什么东西的尖啸则吓得我跌坐在地上。
好不容易才把帽子从头上扯下来,抬头就看见邓布利多在面前伸出一只手,笑着望向我。
“很抱歉我吓到了你,你还好吗?”
“对不起先生,我我我不是故意要乱动您的东西的我只是…”
我挣扎着自己从地上爬起来,看见凤凰正停在邓布利多身后的架子上。看见我的眼神,又不满地轻啸了一声。
“…我只是,我迷路了…”我露出很不好意思的表情,“我总是迷路…”
我故意绕开了分院帽这个话题,偷偷把它塞到身后的架子上。
“原来如此,”邓布利多作恍然大悟状,“我要是没记错,格兰芬多一年级的课,上一节是米勒娃在讲吧?”
“是麦格教授的课,”我持续扮出不好意思的模样,“我自己上课不用心,麻烦教授下课给我补习了一小段…结果就走迷路了…”
“过去的孩子们也常常迷路,还有一些画出过相当惊细的地图…不用担心,我带你过去。”
这下我真的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不用了吧,教授,我自己可以的…”
“没有关系。今天的南瓜馅饼特别好吃,要是错过就太遗憾了。”
于是,一个黄皮肤的马尾辫小孩,跟着一个白胡子的高大老头,在霍格沃兹里遛起了弯儿。当我们走到礼堂门口时,邓布利多叫住了我。
“李小姐。”
我回过头,看见他作神秘状,压低声音说,“八楼的巨怪画毯很有意思,我有问题想不明白,常常去那里,它总能带给我新灵感。下次你再迷路,可以去那里试试,或许它能指导你的路。”
说罢,冲我挥挥手,离开了。
10.
那天下午,发生了书中的一个重要情节,而我在旁边坐观了全程。现场经历这一切,我只感觉这像是一场小孩儿们的滑稽剧,尤其是当潘西帕金森说出那句“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胖乎乎的小泪包,佩蒂尔”时,我真的仿佛回到了童年那些小女孩们什么事都能扯到八卦的时光里。
平心而论,我想帮帮纳威,让马尔福好好受受惩罚,但是我担心自己拿走记忆球,会影响到后续的剧情,比如,如果马尔福没有抓着记忆球冲上天,哈利还会因为出众的天赋被编入魁地奇队吗?
但当麦格把看戏的我也一同抓走的时候,我还是很意外的。
“别担心,这是好事儿,你要出人头地了——”我对瑟瑟发抖的哈利小声说。
“闭嘴!”麦格黑着脸打断我。
我觉得她很不通人情,这个时候哈利都已经吓得魂儿都没了,她居然还这么冷硬。
麦格教授把伍德叫出来的时候,我仿佛回忆起了并没存在过的被巨人支配的恐惧…
“进去。”麦格跟两个男孩说,然后又转向我,“你,给我在这儿等着,我要是待会儿回来发现你不在了——”
“好的教授。”我非常干脆的做出了标准的亚洲蹲。麦格看起来气坏了,她关门的声音格外大。
“唷!这不是格兰芬多的傻姑娘么。”
被麦格赶出教室的皮皮鬼绕着我转了半个小时,唱着自己编的走调的歌调戏我。我把头埋在膝盖里,不停复读“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然后麦格就出了教室。
“滚开!皮皮鬼!”
皮皮鬼嗖的一声就跑没了影。我看向麦格身后,不出意外,哈利呆滞的仿佛一个木偶。我朝他比了个大拇指,他面容惨淡地冲我笑了一下,然后,我就被麦格提溜着耳朵拽走了。
我们来到了麦格的办公室,她押着我坐在一把椅子上。
“李小姐,我希望你能好好给我解释一下这件事。”麦格眼中喷着怒火。
我开始不由自主地觉得不妙。
“你告诉邓布利多先生你是从未来来到现在的,没错吧?那好,你是否知道哈利波特会做出刚才的举动?”
“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他?”
“如果我阻止了这件事,你又怎么会因为这件事把他推荐给奥利弗伍德?”我用一种看傻子的表情看向麦格。
“你本可以把他的天赋直接告诉我。”麦格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向我。
而在那一刻,我突然觉得,
对哦…
但是,
“您相信我?我以为您不信我是从未来来的。”
“无论你说的是否有参考价值,我都有自己的办法验证。”
的确,她完全可以给哈利开一场演习。
“更何况,如果真如你所说,你来自未来,我很难理解你为什么不去尝试改变已经发生的悲剧,”麦格眼里透露着愤怒,“如果你连这点勇气都没有,那你就不配做一名格兰芬多。”
我心说,我也不一定就是个格兰芬多啊,但是为了息事宁人,我摆出一副愧疚的样子。
“对不起,教授,您说的对。”
我不认同麦格的观点。如果我改变未来发生的事,这个未来就不再是我所知道的未来了,那我还有什么优势呢?但这话可不能让麦格知道。
于是我把头深深低下,做出一副悔恨不已的表情。
“那么,你现在告诉我,最近的未来还会发生什么?”
最近的未来?
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赫敏的巨怪事件。正是在那次事件之后,三人帮才真正形成。
下意识的,我想掩盖这件事。
但是麦格一下就看透了。
“我警告你,李小姐——”
她的手伸向了长袍。
归根结底,我不愿说这些事的原因,是觉得,即使我不说,这些事也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危险——哈利没有受伤,赫敏也不会在接下来的事情中受伤。是否要去救一下小天狼星什么的我还可以考虑,但是其它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又对剧情发展极其重要的事件,我为什么要去加以改变呢?
但是我怕麦格真的对我施咒。她肯定不会对我施加什么特别恐怖的咒语,但是作为一个麻瓜,我本能地恐惧这股力量。
“是奇洛!”我大喊。
“是奇洛教授!”
“奇洛教授,”看到麦格收回了拿魔杖的手,我才稍稍放松了些。
我不能告诉她奇洛脑袋后头粘了个伏地魔,至少不是现在。铁三角必须成为好朋友,我至少在巨怪事件之后才能举报他。
而我到底要不要举报他还是一个问题——和伏地魔的第一次交战,对于哈利波特来说,算是重要吗?毕竟这是哈利第一次见到伏地魔,密室那次见到的可就不是“现在”的伏地魔了。
“奇洛教授…会在复活节前后受伤。”我决定不说实话。
“复活节?”麦格狐疑。
“呃…或许是圣诞节?”我其实根本记不清巨怪事件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了。
“奇洛教授受了什么伤?”麦格问。
“他去了禁林,被马人袭击了…”
我开始胡扯。
11.
开学后的第五周,帕瓦蒂找到了我,要我给她做个预言。她说,我是预言家的事情已经在格兰芬多塔楼里传遍,所有人都知道我的“身份”,一个天生的麻种预言家,一个因为预言天赋过于强大而无法自如使用自己的魔力,所以被特殊安排不用上实践课的亚裔。
这个故事编的好完备,令我无言以对…
我用“天机不可泄露,否则要付出代价”一类的说法搪塞过去。帕瓦蒂显然不满意我给出的答复,但是当我问她“所以你愿意耗费十年寿命来获得这个消息吗”的时候,她还是摆了摆手,飞快地跑开了。
这只是我惊涛骇浪般的城堡生活里的一个小小插曲,但它却让我回想起我的身份——一个骗了所有人的窃贼。
我假装我和他们平起平坐,共用一张餐桌,而实际上,就连最柔弱的家养小精灵都能把我变成白鼬,然后上上下下摔打。他们可以把我倒挂金钟,把我魂魄出窍,把我阿瓦达索命,而我可能连躲闪的想法都来不及有,因为我可能根本意识不到他们的偷袭。
这使我重新开始思考我的未来,如果我还有一个未来的话。
之前,因为要思考一些更紧急的事,比如避免被一忘皆空,比如在城堡里记路以免被饿死,比如做成堆的魔法作业,我一直没有机会思考这件事,现在一想,才发现自己的未来境况艰险。
作为一个麻瓜生活在霍格沃兹,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第一学年没什么危险,只要不跟着主角团闯祸就好了。第三学年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只要离摄魂怪远一点就好了。但是剩下的几个学年呢?
第二学年,密室开启,蛇怪最喜欢干的事情是什么?杀麻种。
第四学年,火焰杯赛,食死徒直接进入学校,我该怎么避免和他接触?
第五学年,福吉痛击自己的队友,我该怎么躲过乌姆里奇的变态行为?
第六学年,大战在即,我怎么做才能一边帮到主角团,一边不让自己陷入危险?
第七学年,没有魔法的我,该怎么避免被伏地魔党追捕?
我该怎么骗过这些没有邓布利多万分之一好骗的人?
还是说,我应该尽早逃走?可是我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我失眠了一个晚上,在脑内模拟各种情节。
一个晚上,一对黑眼圈,一个保命方案。
一句话总结:在尽量少干涉剧情的前提下,先下手为强。
如果我现在就指出伏地魔沾在奇洛后脑勺上,我也不能确保对伏地魔一击必杀——冠冕在有求必应屋,戒指在冈特老宅,吊坠盒在海边岩洞,日记本在卢修斯手中,这些都可以明里暗里的处理掉,但是,金杯现在就已经在贝拉特里克斯的金库里了吗?纳吉尼又在哪里?最重要的是,怎么杀死哈利身上的伏地魔碎片?
为了让伏地魔亲手杀了哈利,必须按照原本的剧情,让伏地魔复活。为了让哈利心甘情愿赴死,必须让他们找到死亡圣器,拿到冈特戒指里的复活石,然后让伏地魔亲自动手杀了他。
但是我又必须要“预言”并改变一些事。
比如,日记本。我必须拿到日记本上交国家,才能规避金妮打开密室,规避被蛇怪杀死。
比如,福吉,我必须想出一个办法,让他不要和邓布利多反着干,不要太偏激,不要动不动就关门放摄魂怪。
比如,最终大战,我必须提前想好自己要躲在哪儿,虽然有求必应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我需要先找到它,然后确认它会不会为我开放…
再比如,为了避免被无论是食死徒还是傲罗“特别关注”,我必须要和主角团保持距离,无论在何时,都不能让他们认为我和主角团是一伙的,不然被绑架要挟的可能性极大。
在所有的计划里,第一要务永远是:我要活下来。
我一定要活下来。
12.
为什么我不考虑离开魔法界呢?
因为我不知道踪丝是个什么设定。
我显然是个麻瓜,但是,万一踪丝是那种一旦你进入魔法界就读且是个青春期少年,它就会自动沾在你身上的玩意儿呢?
逃走有什么用,除了被注意到,然后被找到,然后被发现“嘿她居然是个麻瓜”,然后被来一发一忘皆空之外?
我才不要冒这个险。
即使在最终大战被抓住杀死,我也只会怪自己命不好,为什么不带身份地穿越到这样一个世界。
但,虽然以学生身份在霍格沃兹生活不是最佳选择,它也不是最糟糕的选择。在决定入学时,我是经过多方面考虑的。
首先,我确信,在这个世界中,使用魔法有除去直接施法以外的手段。
比如韦斯莱兄弟的笑话商店,里面就生产过附带盔甲护身咒的防具,可以代替不会施咒的人抵御攻击。
比如门钥匙,不需要做任何操作,只要在固定时间抓住它就可以发动。
而除了魔法道具,还有其他方法自保。
魔杖在巫师界相当于枪械。但巫师对上热兵器,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在子弹穿透巫师头颅的时候,巫师是否能完成防御,取决于这个巫师的能力水平。邓布利多这样的强者自然不惧这些,但,如果对着毫无防备的普通食死徒来一发“袖里枪”,也不是完全没有放手一搏的能力。
当然,现在的我根本不可能搞到热兵器,而弱小的人——弱小的我,面对敌人时,根本没有与之周旋的本钱。
我只能一击毙命,不给机会。
这样一来,我现在需要做什么也就很明显了。
三年级的学生无法光顾霍格莫德,我也自然无法拿到佐科笑话店的“实验品”。接近韦斯莱双子容易和铁三角产生联系,而我不希望与他们产生过多没有必要的接触。
因此,图书馆是我唯一的去处。
在所有一年级新生中,我有理由相信,我是在图书馆呆的时间最久的。鉴于邓布利多的特批,我有很多课都可以翘掉,而上辈子做科研宅女的经历又让我练就了一坐坐半天的能力,根本不需要移动一丝一毫。我每天的生活除了吃喝拉撒睡,就只剩下上课和查资料。
久而久之,连平斯夫人都记住我的名字,甚至还会亲切地指导我要去哪里找到想要的书——她大概以为我只是一个热爱学习的孩子吧。
但是,想要看懂魔法界的资料文献,我必须先学会基础,而我现在根本分不清自己应该看什么不应该看什么,只能每本都看,看到有用的就记。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有人摸清了我的行动路线,我有时会突然被人打断,然后被询问是否可以给他们做一个预言。
有一次,我正巧翻倒一个和预言有关的书,本着“广涉猎”的学习态度,我自然是要读一下,正巧当时读到兴头上,就随口乱说了几句,莫过于巴纳姆效应的那一套“你是一个表面高冷实则心地善良的女孩,你的朋友都其实比你想象的更在乎你,但是你们是一样的人,都不善于表达自己,所以时常产生误会,但是你们彼此还是互相信任和喜欢的,只要你们敞开心扉,就可以听到彼此的真心,你们虽然会有小吵闹,但也会是一直的好朋友”云云。
但没想到,巴纳姆效应对于魔法界来说居然太超前了,那女孩对我的言论表示“你都没有抬头看我就说的这么精确你果然是个天才”。
就是这一次,毁了我之前对于预言一事一直以来的守口如瓶,甚至脸帕瓦蒂都找到我,控诉我之前的敷衍,我只好告诉她她之后会长的特别漂亮有很多追求者,而她居然也就很开心的照单全收了。
但我在图书馆查资料的安稳日子,就这样结束了,历时半个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