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民主课》进入收尾阶段后,曹征路设置了这样一段情节——肖明的女儿王娅娅辞去了工作,雄心勃勃地准备投身于“西水东调”的民间考察工作中,立志要为解决中国的缺水问题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其所表现出的气质令主人公“我”又想起了当年那个在群众运动的洪流中大步前进的青年肖明。而已经过了知天命之年的肖明也热情似火地坚决要求参加考察队。于是就有了下面这段颇为经典的对话:
她的重大決定,简单说就是参加一个“西水东调”的民间考察队,为此辞掉了了工作,跟妈妈大吵一架。她是学历史的,现在却要去搞水利了。看上去比她妈妈当年还要疯。
我说:“吵架总不是办法,你得说服她。”
这丫头说:“她神经病!”
我说:“怎么能这样讲呢?你妈妈她也不容易。”
她叫起來:“她想参加我们考察队,那怎么行?”
原来是这样。我又弄错了。
我叹息:“你们母女俩,都是坐在中南海看世界的人啊。”
这丫头把眼睛瞪圆说:“不可以吗?老百姓就不能谈论国家大事吗?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才够资格吗?只有人人都对国家负责,人人都起来监督政府,这个国家才会有希望。”
叶三虎拍桌子说:“看看,厉害吧?”
看着他们高谈阔论豪情万丈,我能说什么呢?我只能学着电视小品中的人物暗自叹谓:“人和人差距怎么那么大呢?”
我好像看见,又一个肖明在欢蹦乱跳,大喊大叫,指点江山,毫无顾忌。她不梳羊角刷梳马尾巴,不穿黄军装穿牛仔裤,脚下永远踩着弹簧,挺胸快步、活力四射……
严格意义上说,如果抛开最后肖明写给“我”的信件不谈,这段情节就是整部小说的结尾。显而易见的是,曹征路用一个光明而浪漫的故事为自己的作品画上了句号——曾经的革命者并未被时代的剧烈变迁以及生活的鸡毛蒜皮磨去了棱角和锐气,而是以“革命人永远是年轻”的姿态保持着当年那颗炽热而真诚的心。更年轻的一代也已经成长起来,他们继承了父辈的理想和志气,并决心凭借自己更加渊博的学识直面中国社会的具体问题、即将沿着父辈的道路继续前进。来自已经逝去的岁月的斗争火焰或许曾在现实的凛冽寒风几近熄灭,但它终究还是被保存了下来并传递给了新一代人。当王娅娅发出“只有人人都对国家负责,人人都起来监督政府,这个国家才会有希望”(我们应当注意到这一段话正是“窑洞对话”的复刻)的振聋发聩的话语时,张麻子的马蹄声就从一种对背叛的不甘变为一种对胜利的期许,在斗争中培养起来、后来一度失落的意义感和价值感在此刻重新得到建立,历史与未来被链接了,属于过去时代的幽灵挣脱了束缚,通过新的充满活力的躯体再一次发出了震颤人心的尖叫。事实上,曹征路本人同样有着“我与历史同在”的自觉——在给“我”的最后一封信中,肖明以饱含感情的笔触追念了“那些真诚的灵魂,那些为祖国焦虑、奋斗、奉献、流血牺牲的灵魂”,并坚定地相信“我们活着,他们就活着。因为他们活在我们心里,和我们的心脏一起跳动,热血奔流”。
这是鲁迅放在夏瑜坟头前的那一圈红白的花,这是作为老一辈革命者的曹征路对未来语重心长而又情真意切的祝福。
革命将永远继续下去。今天企图绕开革命、告别革命的人,只会在明天被革命更为严酷地拷问。
他们会继承我们的灵魂,刷新我们的时代。
一路走好,曹征路同志!
说来惭愧,直到曹征路先生去世我才抽出时间去看他的代表作之一《民主课》。
虽然就我而言,里面的一些观点略显陈旧了。但是通过里面曲折故事和人物的迷茫,挣扎与思索,我还是能感受一种奔涌的热诚。
如果说主流叙事是讲运动外部化,将群众客体化,那么曹征路则是讲运动内部化,将群众主体化。从而将历史颠倒过来。
不是某种外部力量扭曲了曾经的秩序,而是我们借助于远方的呼唤主动去破坏秩序。
不是某个神像操纵着时代的符号,而是我们自己在创造我们自己,定义我们自己。
不是风暴将普通人裹挟,而是每一个人的斗争与运动推动着历史的进程。
有的人,在秩序中厌恶某种等级制的沟壑,在混沌中却又祈求秩序的安稳。认为自己可以随意点拨历史中各色人物的行为。这种所谓的“超然”姿态恰恰是将自己与历史隔绝开来,恰恰是忽视了历史情境中每一个人物的抉择与责任。
没有人有资格当一个冷峻的旁观者,我们是参与者,创造者,而且终将,也必须成为一个革命者。
这也是民主的起点,“置身于事内,舍我其谁”的担当。在这一刻,民众首先成为了自己的主人,也才能成为社会和整个世界的主人。
我想,这也是曹先生字里行间的热诚之所在。
今天才突然得知曹征路先生过世,非常惭愧只读过曹先生的《民主课》和中篇小说《那儿》。因为读的实在不多,所以也不好评价什么,就略谈几句罢。
曹先生的《民主课》是我目前读过的最好的反思某个时期的小说,他描绘的历史更现实,更多元,不再是刻板的"暴徒-受害者"叙事,而是想要摆脱伤痕,真正的想把那已经被描述的不可名状的大风暴讲清楚。
如果真正想要从历史中得到什么反思,首先要搞清楚弄明白,认识到曾经的一些人并不是发了疯或者失了智(比如王的《超凡leader的挫败》中就谈到了这一点),才能找到大风暴发生的根本原因,获得对未来的一些启示。这比《一百个人的十年》这类带有大量主观色彩的故事书要有意义的多。
而曹先生的《那儿》(又叫《英特纳雄那儿》)讲的是一个国企工人朱卫国在改制的大浪潮中维护国有资产的故事,这位带领工人抗争的工人领袖最终在时代大浪潮中,迎来了悲剧的结局,以自杀的方式在一堆新打的镰刀斧头旁结束自己的一生。
这篇小说最触动我的地方就是小说第一视角"我"的外婆,一个痴呆的老人,唱着"英—特—纳雄—那—儿就一定要实现……",并对"我"说,"我"的小舅朱卫国到"那儿"去了。
"那儿"是"哪儿"?在何方?我们要到何处去?或者说,顽强不屈,坚定信仰的工人阶级(无产阶级)的精神终将带领我们走向"那儿"吗?这些都是引人深思的。
当代作家,写书批判社会问题,批判过去的很多,但是站在无产阶级立场,站在社会主义角度去写作的却很少。曹征路先生就是这"很少"的作家中的一员,我也不想评价什么"伟大""崇高"之类的溢美之词,这对于战士是无足轻重的。
愿在大家的努力下,人类终将到达"那儿",也在此对曹先生的过世表示沉痛哀悼。
之前我专门写过根7,根5是相同的。我列出了计算开方的10种方法,可参见这里:https://zhuanlan.zhihu.com/p/113136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