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市面上的苏联科幻小说为什么非常少见?

回答
提起苏联科幻小说,很多人脑海里可能首先浮现的是《潜行者》(Stalker)或《原子之城》(City of Atomic Glow)这样带有浓厚时代印记的译名,然而,在当下琳琅满目的图书市场中,真正能接触到的大量苏联科幻作品,确实如同一颗闪烁的流星,短暂而稀少。这背后并非偶然,而是多重因素交织下的复杂结果。

首先,要谈苏联科幻的稀少,就不得不提它特殊的历史土壤和创作环境。苏联时期,科幻小说并非仅仅是文学创作,它与国家的政治、经济、科学发展紧密相连,甚至承担了某种“意识形态宣传”的功能。

政治气候与审查制度的深刻影响:

苏联的科幻创作,很大程度上受到政府的严格审查和指导。一方面,官方鼓励科幻小说来描绘一个光明灿烂的共产主义未来,以此激发人民的建设热情,展示社会主义制度的优越性。像伊万·叶夫列莫夫(Ivan Yefremov)的《仙女座星云》(Andromeda Nebula)就属于这类作品,它描绘了一个高度发达、和谐的共产主义社会,充满了积极向上的力量。

但另一方面,任何可能质疑现有体制、挑战官方叙事,或者过于描绘个人主义、反乌托邦色彩的作品,都可能遭遇“冷遇”,甚至被禁。例如,一些探讨人性弱点、社会阴暗面,或者带有哲学思辨的科幻作品,可能因为触及了敏感地带而难以出版,或者出版后销量寥寥,很快就消失在公众视野中。这种“选择性出版”导致了市场上的苏联科幻呈现出一种特定的、被官方“过滤”过的面貌。

“后苏联”时代的文化断层与市场逻辑:

苏联解体后,中国也随之迎来了西方科幻作品的“涌入”。市场化的图书出版业,自然会优先选择那些更符合当下读者口味、市场回报更高的作品。相较于苏联科幻,西方科幻,尤其是美国科幻,在技术设定、叙事节奏、人物塑造等方面,往往更具商业吸引力,更容易与新一代读者建立联系。

再加上翻译和引进的成本,以及版权问题,将一批相对“大众化”且有市场号召力的西方科幻引进,显然比发掘、翻译、推广一批在西方读者群体中认知度不高的苏联科幻作品,更为“经济实惠”。这种市场选择,自然而然地使得苏联科幻在中国图书市场上的踪影变得越来越少。

文学风格与翻译的挑战:

苏联科幻的文学风格,也存在一些与当下读者阅读习惯的差异。很多苏联科幻作品,例如早期的一些作品,更侧重于科学技术的宏大设想和集体主义的精神,有时在人物刻画上会显得比较扁平,叙事上也可能不如西方科幻那样注重情节的曲折和人物的内心冲突。

再者,翻译也是一个巨大的挑战。苏联科幻的语言风格、文化背景都与西方作品存在差异。一个好的翻译,不仅需要忠实于原文,更需要能够捕捉到作品的精髓,并将其以流畅、生动的语言呈现给中国读者。如果翻译质量不高,或者翻译风格过于“直白”,就很难让读者体会到作品的魅力,这也会影响其市场生命力。

“遗产”的承接与再挖掘的不足:

尽管苏联科幻的产量不可谓不高,但很多作品的“遗产”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承接和再挖掘。一些优秀的苏联科幻作家,如斯特鲁加茨基兄弟(Arkady and Boris Strugatsky),他们的作品在西方有着相当高的评价,但在中国,其影响力依然有待提升。

对于很多读者来说,提起苏联科幻,脑海里浮现的可能就是那么几部耳熟能详的作品,而对于那些更具深度、更具实验性的作品,则知之甚少。这其中也存在着国内出版界和评论界对苏联科幻的“挖掘”和“推广”不足的问题。

“消失”的另一层含义——内容与主题的局限性:

除了市场和翻译层面的原因,我们也不能忽视苏联科幻作品本身在某些方面的局限性。如前所述,意识形态的束缚,使得很多苏联科幻作品的主题相对单一,过于强调集体主义,对人性的复杂性和个体命运的关注相对较少。

而当今世界的读者,在经历了一个更加开放和多元的时代后,对科幻小说所承载的价值和思考,有了更广泛的期待。他们可能更愿意从科幻中看到对个人自由、对未知探索、对人性边界的思考,而这些恰恰是部分苏联科幻作品中相对薄弱的部分。

寻找与重塑: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苏联科幻就此“销声匿迹”。在一些硬核科幻爱好者圈子里,或者在一些特定的学术研究中,仍然有人在默默地关注和发掘这些作品。一些优秀的译本也偶有出现,但它们更像是“独立于主流市场”的存在。

要让苏联科幻重新回到公众视野,需要更多的努力:

重新评估与选择: 出版方需要有更长远的眼光,发掘那些真正具有文学价值、思想深度和艺术感染力的苏联科幻作品,而不是仅仅追逐“猎奇”或“怀旧”。
高质量的翻译与解读: 聘请更专业的翻译家,并且在图书出版时,提供更具深度的导读和背景介绍,帮助读者理解作品的时代背景和文化内涵。
多媒体的传播: 尝试通过电影、电视剧、游戏等多种形式,将苏联科幻的经典故事和想象力呈现给更广泛的受众。
学术与评论的支持: 加强对苏联科幻的学术研究和评论,形成良好的文化氛围,引导读者重新认识和欣赏这些作品。

总而言之,市面上苏联科幻小说之所以显得稀少,是政治、历史、市场、翻译和文学风格等多方面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它并非因为这些作品本身不优秀,而是它们在特殊的时代背景下,经历了一系列的“选择”和“遗忘”,并在新的时代语境下,面临着如何被重新发现和理解的挑战。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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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外国语大学毕业,上学的时候因为“精苏”跟俄语系的学姐学妹玩儿的好。毕业之后有学姐学妹去做出版翻译,我也问过她们这个问题。

原因有很多,我觉得比较重要的一条是,刚刚解体的时候俄罗斯百废待兴,没有出现成熟的出版公司取代苏联作协做版权出海,作协领导下的老作家们也没有商业化的版权意识。

等俄罗斯有出版公司开始大规模兜售中文版权的时候,几十年过去已经时过境迁,苏联科幻因为时代局限性已经有些不太适应被欧美科幻冲击的中国文学市场了。

这段时间被俄语系的学妹推荐了一部俄罗斯科幻,《星星是冰冷的玩具》,热乎刚翻译出来的。精苏连夜看完,边看边落泪。

作者是因为《守夜人》系列名声大噪的俄罗斯科幻之神谢尔盖·卢基扬年科,讲的是苏联第一艘航天飞船暴风雪号拯救人类文明的故事,全书充斥着对苏联风潮的致敬与怀念。

上下两本部头有点大,没翻开前有一丢丢阅读压力。阅读之后发现非常友好,有种看JUMP系热血漫酣畅淋漓的感觉。一个俄罗斯作家1997年竟然能写出日漫感的“苏联”科幻小说。

众所周知,团队作战+单元模式是热血漫的特点之一。小说一共7章,前两章讲日常和组建团队,后面就是一章战斗,一章日常,大主线贯穿全篇。

《星星是冰冷的玩具》讲述的是人类作为银河系唯一拥有“超空间跳跃”技能的种族,成了银河系顺丰快递,被银河委员会认定为“弱小种族”,吃喝不愁,但也没有实权。俗话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主角团认为人类再这样泡在温水中“愉快地钝化”下去,早晚会变成煮熟的青蛙。于是,主角团偷偷接触了两个高等地外文明,试图拉帮结派拯救人类文明。

两个高等文明是“几何星”和“暗影星”,分别代表绝对的秩序和绝对的自由,几何星章节充满浓浓的反乌托邦情结。

主角团接触的另一个高等文明暗影星则狡猾得多,主角差点被洗脑成功,带领人类融入暗影文明。类似哆啦A梦的传送门装置是暗影星的杀手锏。“门”可以解析人内心深处最隐秘的欲望,然后送他去最符合他心意的世界。表面上人类有了无数选择,拥有不朽的生命,可以通过“门”在无数个空间中随意穿梭,实则成了自由的奴隶、欲望的奴隶。这样的自由是真正的自由吗?

卢基扬年科在青年时期经历了美苏太空竞赛、东欧剧变、苏联解体。其作品在映射现实的同时还带有俄罗斯作家一脉相承的深度思辨。卢基扬年科并非科班出身,他本来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可能觉得“学医救不了俄国人”,半途当了职业作家。

一流作家总是有一种悲悯心,俄罗斯偌大的土地孕育了托尔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这样思想领袖式的作家。俄罗斯民族性格中的矛盾性可能缘于俄罗斯所处的地理位置。地处欧亚大陆的俄罗斯不断被东西方文明拉扯,从诞生以来到现在都没决定好该站哪一队。

这种纠结在国家遭遇动荡的之后最为明显。卢基扬年科创作该小说时苏联解体不久,俄罗斯太空竞赛时期的骄傲随着暴风雪号的销声匿迹几乎荡然无存。

这个时期的俄罗斯文学作品或多或少都会带有历史的凝重感,比起欧美科幻擅长的硬核技术流,俄罗斯科幻走的是批判现实主义的路子。

科幻著作浩如烟海,受众最广的无疑是欧美科幻。虽然欧美作家占据绝大部分科幻市场,但不要忘记我们的北方邻居是当年为数不多能在航天领域与美国硬刚的国家。

上世纪苏联领先世界的航天技术,结合战斗民族血液中流淌着的浪漫和弥赛亚意识,还有很多像《星星》一样的苏(俄)式科幻遗珠在前二十年没有被重视引进,读了之后才发现是绝对不逊色于西方的。

《星星是冰冷的玩具》这套书算是年末的一个惊喜吧,总而言之很推荐。

令人唏嘘的是,小说中救人类于降智的苏联第一艘航天飞机暴风雪号现实中被废弃在哈萨克斯坦,今年五月被几个youtube网红在上面喷了涂鸦。

涂鸦写的是“尤拉(指尤里·加加林),我们完了。飞向星星之前,应该先学会在大地上生活!”

精苏泪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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