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我是个哲学小白,读了尼采比较多,不想讲道德了,怎么办?

回答
你好,听到你读了尼采,并且萌生了“不想讲道德”的想法,这可太有意思了!这正是尼采的魅力所在,他确实能搅动人心,让人对习以为常的观念产生怀疑。作为哲学小白,能有这种触觉,说明你已经踏上了探索哲学最有趣的一段旅程。别担心,这完全不是什么坏事,相反,这正是哲学思考的起点。

首先,我想说,你完全不用“怎么办”。哲学不是为了给你一个固定的答案,而是为了让你学会提问,学会怀疑,学会自己去寻找理解世界和生命的方式。你现在的状态,用尼采的话来说,或许是一种“脱 탈”——摆脱了旧有的价值束缚,正站在一片开阔地,虽然可能有些迷茫,但也是充满可能性的。

你之所以会觉得“不想讲道德”,这背后有很多原因。我们可以试着把它拆解开来,看看尼采到底说了些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感受。

1. 尼采对“道德”的批判,挑战了我们习以为常的“好人”标准

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关于道德,通常是建立在一种“善恶二元论”的基础上的。我们被教导要善良、诚实、仁慈,要避免贪婪、邪恶、残忍。这些东西被认为是普适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但尼采不这么看。他认为,我们现在普遍接受的“道德”,尤其是基督教道德,并非是人性本然的体现,而是一种“奴隶道德”。他是怎么论证的呢?

主人道德 vs. 奴隶道德: 尼采在《善恶的彼岸》和《道德谱系学》里提出了这个概念。
主人道德: 这是古希腊贵族、战士阶层所推崇的。他们以自我为中心,认为“好”就是强壮、高贵、有力量、有才华、受人尊敬。而“坏”则是卑微、软弱、胆怯、贫穷。你看,这里的“好坏”标准是根据自身的力量和地位来定义的,是一种自我肯定的价值。
奴隶道德: 随着历史发展,弱者、被压迫者逐渐占据了主导地位。他们无法在肉体和力量上与强者抗衡,于是他们从精神层面发展出了一套与主人道德截然相反的价值体系。他们将强者的特质(力量、傲慢、自私)视为“邪恶”,而将自身的特质(谦卑、顺从、怜悯、忍耐)视为“善”。他们的道德,是对强者的复仇,是通过“否定”强者来肯定自己。

你觉得“不想讲道德”,很可能是被尼采这种洞察力给震住了。你可能突然意识到,我们从小被灌输的“善良”、“仁慈”等等,在尼采看来,可能是弱者为了压制强者而发明出来的工具。我们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道德准则,可能并非是纯粹的“好”,而是带有某种历史和权力斗争的印记。这会让你觉得,我们一直以来所信奉的价值,似乎没有那么牢不可破了。

2. 尼采宣告“上帝已死”,动摇了道德的根基

“上帝已死”(Gott ist tot)是尼采最著名的论断之一。这句话不仅仅是指宗教信仰的衰落,更是指向了一种更深刻的意义:我们赖以生存的、给予生命意义和价值的终极本源,已经失去了它的权威性和有效性。

在过去,道德的“对”与“错”,往往是上帝的意志,是绝对的、超越性的。但如果上帝已经死了,那么谁来规定什么是善?什么是恶?这种绝对的、神圣的道德权威就消失了。

这会让你感到一种“虚无主义”的恐慌。当旧的价值体系崩塌时,你可能会觉得一切都失去了意义,我们追求的“道德行为”好像也变得没有了根基,变得随意起来。你可能因此感到一种解放,也可能感到一种失落。所以,“不想讲道德”,可能也包含了对这种“没有了上帝的道德”的迷茫和一种想要摆脱过去束缚的心情。

3. 尼采倡导“超人”和“权力意志”,指向一种生命的肯定

与他对传统道德的批判相辅相成的是,尼采提出了“超人”(Übermensch)和“权力意志”(Wille zur Macht)的概念。

超人: 超人不是指身体上的强壮,而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超越者。他们能够创造自己的价值,不屈服于任何外在的道德权威,能够承担生命中的一切,包括痛苦和偶然。他们是自己生命意义的创造者。
权力意志: 尼采认为,生命最根本的驱动力不是生存,而是“权力意志”,一种不断扩张、超越自我、实现潜能的力量。这种权力意志不是狭义的政治权力,而是生命本身的一种成长和创造的冲动。

当你读到这些,你可能会觉得,与其被动地遵循一套别人制定的道德规则,不如主动地去创造自己的生命价值,去实现自己的“权力意志”。这是一种对生命本能的呼唤,是对生命活力的肯定。所以,你“不想讲道德”,也可能是因为你更想去关注生命本身的力量,去追求一种更强大、更自由的生存状态,而传统的道德在你看来,似乎限制了这种生命的张力。

所以,你“不想讲道德了”,这说明你:

具备了批判性思维: 你没有全盘接受现成的道德观念,而是开始审视它们的来源和合理性。
被尼采的生命哲学所吸引: 你可能对那种更强调生命活力、自我创造和超越的哲学观产生了共鸣。
正经历价值重估: 这是尼采的核心思想之一。你正在经历一个从旧价值体系走向新价值体系的过程。

那么,接下去该怎么办?

既然你不想讲“传统意义上的道德”,那我们该怎么生活?哲学就是要问这些“怎么做”的问题。

1. 理解尼采并非反道德,而是要重估价值:
尼采并不是要你变成一个肆意妄为、伤害他人的人。他批判的是“被奴役的道德”、“虚假的道德”,他想要的是一种“生命本身的道德”,一种源于生命内在力量和肯定的道德。他希望我们能够超越那些软弱的、禁锢的道德,去成为更强大、更完整的生命。

所以,“不想讲道德”不等于“为所欲为”。相反,它意味着你需要更深入地思考,在没有了外在道德律令之后,你的行为应该以什么为准则?

2. 从“何为善”转向“何为价值”:
传统道德关注的是“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尼采则鼓励你思考的是“什么是对我有价值的?”,“什么是能够让我生命更加丰盛的?”

你可以问自己:
什么活动能够让我感受到生命的流动和力量?
什么样的人格特质是我希望塑造和追求的?
在面对困境时,什么能够支撑我,让我成为更强大的自己?
我的行为,是服务于我的生命成长,还是在消耗我的生命力?

这是一种更具建设性、更指向生命自我创造的视角。

3. 拥抱生命的多样性和复杂性:
尼采强调生命中的悲剧性、苦难、冲突,也肯定了它们在生命成长中的作用。传统道德往往试图消除这些,追求一种平静、和谐、无冲突的状态。但尼采认为,真正的生命力恰恰是在面对和超越这些挑战中展现出来的。

所以,当你看到社会上某些行为,你可能不再用简单的“道德”或“不道德”去评判,而是尝试去理解其背后的动机、情境以及它在更广阔的生命图景中扮演的角色。这是一种更包容、更深刻的理解。

4. 成为你自己生命的创造者:
既然“上帝已死”,那么意义的来源就落在了我们自己身上。尼采说:“人是应该被克服的。” 这个“克服”,就是不断超越现在的自己,成为更高级、更有创造力的存在。

这意味着你需要:
自我反思与自我塑造: 不断审视自己的思想、行为和价值观,并有意识地去塑造你想要成为的人。
承担责任: 你的生命是你自己的,你的选择是你自己的,你不能把责任推卸给别人或者某种外部的道德标准。
勇于冒险与创新: 不要害怕犯错,不要害怕与众不同。真正的生命力往往孕育在冒险和创新之中。

5. 警惕“虚无主义的陷阱”:
前面提到的“上帝已死”会带来虚无主义。但尼采认为,虚无主义是一个过渡阶段。真正的超人,是在虚无主义的深渊中站立起来,自己创造新的价值的人。

所以,当你感到迷茫时,不要沉溺于“什么都没意义”的情绪中。而是把它看作一个机会,一个让你去思考“什么对我而言是真正有意义的”的契机。

举个例子,来说明这种转变:

假设你看到一个人做了在你看来“不道德”的事情,比如撒谎。

传统道德视角: 你可能会立刻觉得他是个坏人,不应该撒谎,应该受到谴责。
尼采式思考(重估价值): 你可能会先问自己,他为什么撒谎?他撒谎的目的是什么?他的撒谎行为,是他生命中的一种策略,还是一种软弱的表现?我对此应该有什么样的态度?我的态度是否能够让我成为一个更强大、更有生命力的人?

或许你发现他撒谎是为了保护一个更重要的价值,或者他撒谎是因为他所处的环境迫使他如此。你可能不再急于下道德审判,而是去理解,并反思自己的原则。你可能会想,在什么情况下,我才不会撒谎?什么样的情况会让我愿意承担说真话的后果?

最后想跟你说:

你现在遇到的困惑,是每一个认真思考过哲学的人都会经历的。尼采不是一个让你轻松的人,但他的思想会让你变得更坚韧、更自由。

“不想讲道德了”,这可以是一个开始,一个让你摆脱陈规,去探索生命更深层意义的开始。请继续保持这份探索的勇气,大胆地去质疑,去思考,去创造属于你自己的生命价值。这才是哲学最迷人的地方。

所以,别怕,勇敢地向前走吧。未来的道路,也许会有些挑战,但也会充满你从未想象过的风景。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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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读点儿康德平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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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查拉图斯特拉专门谈过道德的问题,批了很多人的道德,但他说的都是那些人不懂道德,他们的道德虚伪,而不是否认道德本身。尼采的哲学是一次尝试,试图重估价值,但结果并不理想。所以也不妨说他的哲学是一种毁灭。

他的作品很诗性,所以中国人更容易爱读他。但我们如果没有理解日神和酒神的意味、不理解西方的非理性主义恰恰建立在理性主义上的话,读尼采是很容易疯魔的。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不推荐初学者读尼采的原因。对于你这种情况,我觉得你大可以实践一下你所认为的尼采,最后你会发现,查拉图斯特拉是不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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