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个图占坑,工作完了回来写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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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言:我刚占个坑就来了26个赞是啥么个情况……你们看我睫毛挂了冰茬儿感觉很爽是吗……
文中大部分图片来自必应搜索,图片上有作者信息、来源信息的一律保留,侵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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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开始。
东北的冬天并不是只有你们觉得冷,我们东北人也觉得很冷。
我每年盛夏都在思念清爽的鹅毛大雪,而每年的寒冬都会期待夏日的热浪。
我们并不是御寒属性高,我们只是物理装备屌。
在零下36度的冬天里我们通常都坐在室内烧的烫屁股的火炕上,打打牌,写写作业,或者看看电视,没事一般不出门,除了闲不住的孩子们。
小时候我的鞋是姥姥纳的千层底和灯芯绒包棉鞋面,鞋垫是妈妈做的布包棉手工箍线,比成年人的手掌还厚,本来没有多大的脚,穿上鞋子看着跟大脚怪一样。
还有大棉裤,姥姥把棉花弄成小片儿,一片一片的铺在裁剪好的布料上,直到铺成跟我的鞋垫一样厚的时候才缝上里子,然后一趟趟的箍线,确保棉花不会移位,在膝盖、后腰的地方还会着重加厚,小时候的棉裤都是高腰背带加脚蹬的,跟后来流行的背带连体牛仔工装一个造型,只是厚了不止20倍。
这样一条大棉裤本身就重达五、六斤,再加上姥姥做的同样厚重的大棉袄,系好大姨手工做的盘扣,里面再套一件妈妈织的“母爱之厚重”超级毛衣,手上戴着东北神器“大手闷子”,头顶传统狗皮帽子(其实是棉花的,并不是狗皮),整个人变成一个巨大的棉球,负重10斤+。
手闷子如图:
(这玩意啥时候变成收藏品了……我家有的是……)
所以在我的记忆中,东北最冷的一种冷,不是气温低下的冷,不是大雪纷飞的冷。
而是你妈觉得你冷。
(上图只是拿老爷子举个例子,真实情况的话身上的衣服要加厚两倍)
东北有些孩子会得一种因为“你妈觉得你冷”才会得的病,叫伤热。
在身体还未发育好的时候,因为穿太多,捂太久,造成成年后都无法忍受太热的状况,具体症状就是受不了热炕头,不能睡电褥子,否则鼻孔窜血,嘴唇起泡。
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吧,在中国最冷的地方的孩子得病不是因为冷,反而是因为太热。
来自母爱的问候。
在气温达到零下38度左右的时候,穿着全套东北棉球设备的熊孩子们跑到户外撒野,不消十分钟,个个头顶冒热气,脸蛋热通红,鼻尖上都有晶莹剔透的鼻涕被冻成了冰,眉毛上、睫毛上以及刘海上,全都挂着雪白的冰霜,那是呼吸出来的水分冻在没有体温的毛发上的结果,本来就重的棉袄棉裤因为吸收了汗水变得更重,大量的运动造成人的体温升高,最后都扔了帽子手套,解开了棉袄的扣子在雪地里迷之狂奔。
远道而来的南方人就看见白雪皑皑的东北平原上一帮头顶冒仙气儿的熊孩子,你追我赶的用冒着白烟的双手打雪仗,伸手到别人后脖子里施展寒冰掌,组团群殴活埋小伙伴……
南方人看在眼里整个人都大写的懵逼了,“东北娃好强的内功!”……
有一个特别奇怪的现象,从我的童年到现在一直没有得到解释。当室外温度非常低的时候,你把手伸出来会非常的冻手,一开始会疼,然后就会出现冻伤,但是如果你一直戴着手套,当你玩到满身是汗的时候再把手套摘掉,你的手会发散出迷之热量,你可以空手化冰,空手捏雪球,空手怼雪坑,可以从中午一直玩到晚上不用再戴手套,你的手会痒痒的热热的,回家之后也没有什么冻伤,睡一觉第二天又是一条好汉。
更小的时候在农村住过一段时间,彼时母上与父亲离婚不久,爷爷奶奶尚在,那年冬天二老想我,便把我接到农村过年,我记得那时候村子里用水是公用的一个大水箱,每周会有水车过来送水,因为地下水系丰富,从县城运水过来也很快所以没有打井,大水箱专门有一个大房子,房子里每天有人烧锅炉,让室内温暖防止水箱冻成冰箱。
从水箱上有一根水管送到室外,平时就挂在一根特别高的柱子上,到了冬天,围着柱子冻上一圈冰,就像一个微型的富士山,孩子们最喜欢拿着冰爬犁跑到小冰坡上滑下来,记得有一年县委的领导来视察,跟村长说这个大冰溜子太他妈危险了,这要是谁家来打水卡倒了可咋整,村长呵呵一笑,说我们村最傻逼的老娘们儿都不会在这里卡倒,咋的呢?都这么过半辈子了,早习惯了。
村子里有个砖窑,每天中午,烧砖的工人大叔们会把露在窑顶上的砖窑盖子掀开,把我们那盛产的地瓜土豆用铁丝串好,挂在盖子上,再把盖子盖上,然后让孩子们唱歌背诗,过个5分钟左右,把这一串地瓜土豆拎出来,扒了皮分给孩子们,一个个通红的小手捧着烤熟了的地瓜土豆吃的直烫嘴,平原上一片雪白,庄稼地沉睡在雪壳之下,唯独砖窑的房顶上没有积雪,孩子和工人们横七竖八躺在上面望着天,唠嗑吃土豆,一唠一中午。
在东北,每个人都会很熟悉大自然的妙笔生花,阳光总是无法穿透挂着厚厚一层霜的玻璃窗,年幼的孩子们都喜欢趴在炕上望着霜花发呆。
霜花,是室内空气中的水分被冰冻在玻璃窗上的产物,室外空气零下,室内空气零上,玻璃窗被室外低温侵袭,室内空气中的水分接触到玻璃就会被冻住,对于老一代东北人来说,霜花是最早的冬日天气预报。早晨醒来看看玻璃上的霜,根据厚度、密度,就能大概知道室外是一个什么样的温度。
零下十到十五度:
零下十五到二十:
零下二十到二十五:
零下二十五到三十:
超过零下三十的图片我没有找到,只记得老家那边冬天常态是达到并超过零下36°,而且每个人家里的霜花在室外温度相同的情况下都不一样的,室内湿度高的房子霜花会很厚,室内干燥的房子霜花很薄而且非常好看。
小时候我望着霜花,看到过书本上的蕨类植物,看到过浩瀚云海,看到过一望无际的原始丛林,也看到过自然课显微镜里看到过的柳树叶子的细胞,玻璃窗上一条条脉络、一片片叶子,承载了很多人童年里对于未知事物的幻想,小时候看舅舅的各种猎奇藏书,我的想象力非常丰富,记得我在美术课上画了一幅外星人的画,一个从《世界十大未解之谜》中抄来的外星人抱着一把《兵器爱好者》中拿来的枪,穿着《章回》小说插图中看到的衣服,站在一片照着窗花画的丛林里,头顶是《星相占卜》插图里浩瀚的星空。
正午的阳光其实也还是挺暖和的,当它晒在马路上,被车辆和行人压实了的积雪会被薄薄的晒化一层,这层化了的积雪在午后被结成冰,于是东北有一句上过小品的名词叫做“溜光大道”,多少豪气冲天的东北汉子在酒后懵逼的状态折服于一望无际的东北溜光大道上,多少美丽冻人的妩媚少女在腰肢扭摆的猫步中亲吻了这片肥沃的土地。来东北,走路一定要小心滑倒。
当阳光晒在积雪的房顶,雪化成水,流下房檐,在房檐下重新被冻结,于是就有了冰溜子,冰溜子这东西真是让人又爱又恨,首先,这玩意是每个东北小伙子童年的大宝剑,拼刺刀必备,千年杀神兵,揍狗神器。其次,它是很危险的东西,在农村家家都是平房,春天开化的时候它掉下来,砸到二愣子头上,二愣子估计也就是吓一鞠灵,要是在城市,到处都是楼房,冰溜子不知道从多高的地方怼下来,那可妥了,二愣子很有可能在龙塔下面变成被串好的烤全羊,被城市中的冰溜子击中的话,轻者懵逼,重者脑震荡,命不好到极致的还有立地成佛的,总而言之,来东北躲着点这玩意,别在房檐下面走。
零下三十度的时候首先你耳朵会冻到你尖叫,不买个耳包在东北的街头你是混不下去的,当然如果有能遮住耳朵的帽子更好;然后你会觉得脸疼下巴疼,其次你脸上会升起两朵红晕,然后你会发现你无法微笑,说话费劲,西伯利亚冷空气就像拿着你0分试卷的亲爹一样呱呱扇你大脸蛋子,如果不带手套的话你有很大几率感觉不到手指,然而手揣兜里走在溜光大道上也是有一定危险系数的,一来没有双手摇摆保持平衡,二来摔到的时候没有双手支撑妥妥的跟地球撞脸,在东北手揣兜里走路造成的扑街才叫真的扑街,别的地方是双膝双手跪地,我们这儿有最正宗的五体投地,见过摊煎饼的给煎饼翻面儿吗?就那个声音,BiaJ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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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着写着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收尾了,马上要开会了先到这,想起什么再来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