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说观点,再来论述。
主观上,中国古代一直把音乐放在从属的地位,而礼教等级制度压抑了大乐队合奏的发展空间,使单声部音乐成为绝对主流。
客观上,中国民族乐器不适合参与合奏,更适合独奏。
音乐理论上,没有对和声学进行深入研究,十二平均律被忽视,直接导致中国古代音乐家写不出大型器乐合奏这种形式的乐曲。
实事求是地说,中国古代音乐家是非常非常牛逼的。
公元前7世纪的春秋时期,管仲在其著作《管子》中就记载了“三分损益法”,在一个八度内获得12个半音,这种律制现代称为“五度相生律”。 湖北出土的战国早期曾侯乙编钟,12半音齐备,横跨5个八度,而且每个钟上都标出了律名、音高等,正是五度相生律的实践。而欧洲直到公元前6世纪,希腊的科学家毕达哥拉斯才提出了“五度相生律”,这比中国晚了100多年。
但五度相生律的缺点是没办法自由转调。1584年明朝皇孙朱载堉,发明了用算盘计算开方,提出“新法密率”,用2的12次方根的比率,将一个八度分为12等分,制造了十二平均律的律管,于是解决了自由转调的问题。直到1636年,法国数学家马林·梅森发表了相似的理论,这又比中国晚了52年。
中国在秦汉时期,五度相生律制理论就非常完备,到了明朝十二平均律也是中国人率先发明的。这些关键的音乐理论的诞生都比国外早。
基于“三分损益法”得出的调式也异常丰富。五声音阶的宫商角徵羽五个调式,七声音阶的清乐、雅乐、燕约又各有五个调式;隋唐燕乐二十八宫调,南宋词曲音乐七宫十二调,明清南曲五宫八调。而且对不同调式的应用论述文献也不少。
中国古代的乐器也是非常丰富的,在《周礼·春宫》中记载的乐器,就已经按照“金石土革丝木匏竹”来区分了,到了唐代,从西域传来的笛子(羌笛)、琵琶、胡琴(二胡的前身)更加丰富了中国古代的乐器。
可见在中国古代,乐器制造业很发达、律学研究、调式研究也很完善。
然并卵。
乐器类型丰富,律学理论完善,并不意味着能写出优秀的音乐合奏作品。
从音乐史的角度来看,音乐是从单声部音乐——多声部复调音乐——以和声为基础的主调音乐这样的过程发展过来的。只有出现二声部、多声部复调音乐,才会促进和声学的建立和发展,和声学是推动用交响乐形式演奏的主调音乐逐步完善的。没有多声部音乐需求的地方,根本发展不出交响乐这种形式的,最多也就是非常多人、非常多乐器的齐奏而已,没有交响乐的技术含量这么高。
中国的单声部音乐发展达到了很高的水平,但为什么没有出现多声部音乐的需求呢?
在中国古代,音乐一直是处于从属的地位,多声部音乐没有市场。
音乐从周朝开始,就是为了给歌唱、舞蹈伴奏。宫廷音乐是有大乐队演奏的,但无论是仪式性还是娱乐性的演奏,核心都是歌舞、或者是仪式动作,音乐只是伴奏。夏商周的《大夏》、《大濩》、《大武》很明确是宫廷乐舞,有舞蹈、有歌唱,乐队只是伴奏。到了唐朝的《破阵乐》、《太平乐》、《霓裳羽衣曲》也是歌舞为主,音乐为辅。乐队编制再大,也是伴奏,这种状况到了清朝也没有什么变化。
在民间,乐器也是一直是用于舞蹈、歌曲伴奏的。《诗经》记录的就是有乐器伴奏歌曲的歌词,到了唐朝和西域的广泛交流,伴随西域的歌舞的大量引进,大量以”胡“字打头的乐器也流传进中国,隋唐时期的壁画、文字记载,无不是乐队配合着歌舞的表演。
唐朝出现的曲牌,到了宋朝已经发展为宋词,此时音乐已经完全沦为歌唱的附属了。每种曲牌其实都有配乐的,但一般都不会单独拿出来演奏,是要填上词来演唱的。到了元明,南戏、杂剧兴盛,又把音乐、舞蹈吸收到戏曲中,使得音乐、舞蹈成为了戏曲的附属。所以纵观中国古代音乐史,开始还有些器乐曲演奏曲目的,到了唐朝基本不谈乐曲了,而是说乐舞了。再发展到明朝,连舞蹈都不单独出现了,全部融入到戏曲中了。
单声部音乐作为歌曲、舞蹈的伴奏,最好的形式就是单乐器独奏,或者是多乐器的齐奏,如果出现两个乐器同时演奏不同的旋律为歌曲或舞蹈伴奏,这是会让人感到迷惑的。即便是现在,也很少用多声部复调音乐为歌曲或舞蹈伴奏的。既然对多声部复调音乐没有需求,自然也不太可能出现和声学理论。
古琴在中国音乐史上,处于一个非常独特的地位。因为中国古代知识分子认为借助古琴音乐的演奏和欣赏,可以达到修身养性的目的,所以一直对古琴音乐推崇备至。古琴有完善的记谱法,曲谱文献也非常丰富,由于古代精英阶层的推崇,所以并没有被舞蹈、戏曲吸收融合。当然,一方面古琴的结构使得音量并不大,不适合大场面的演奏,只有七根弦也很难出现多声部旋律的演奏指法;另一方面,古琴演奏讲究的是天人合一自娱自乐,与娱人为目的的歌舞、戏曲根本无法融合 。所以古琴演奏可以说是中国古代器乐演奏中非常例外的一种形式。
中国古代难道没有专门的器乐演奏演出?有,但不是主流。比如”滥竽充数“中齐宣王听的300人齐奏,或者唐朝发达的乐坊里有的笛子独奏、琵琶独奏的乐曲,但都不是主流,所以能流传至今的笛子独奏曲、琵琶独奏曲都屈指可数,大家更愿意看到热闹的歌舞、戏曲表演,而不仅仅是看几个人的乐器演奏。
所以,音乐在中国古代处于尴尬的从属地位,使得单声部旋律音乐得到很大的发展,但始终无法出现多声部音乐的萌芽。
古代礼制只允许帝王有资格使用大型的乐队。
严格的等级制度,使得只有皇帝才能拥有人数众多的乐队。在《周礼·春官·大司乐》里明确规定”王宫县,诸侯轩县,卿大夫判县,士特县。“ 意思就是:王的乐器悬挂四面,诸侯悬挂三面,卿大夫悬挂两面,士悬挂一面。可见从周朝开始,不同等级的人能拥有的乐队人数是有规定和限制的。用于宫廷礼仪的雅乐,遵循着礼制的规定,而且能欣赏到雅乐的人,只有王公贵族,他们里面懂音乐的很少。而宫廷音乐家也因为礼制规定而很少改动乐曲,遵循章典演奏就行,是否动听并不重要。一切以尊崇礼制为主,不要求创新,所以也谈不上发展。
除了皇帝可以拥有大规模的乐队,其他还是小规模的独奏或小合奏形式为主。
《韩熙载夜宴图》记录的是南唐李煜时期,位居吏部侍郎的韩熙载家宴的情形。吏部侍郎在南唐大约是正二品的等级(该职位在唐朝是正四品上,清朝是从二品),怎么都算大官了,但是家宴的乐伎人数还是很少的。人数最多的一组是韩熙载欣赏笛箫合奏的那段:
五个乐伎,三人吹箫两人吹笛,另外还有一人在打牙板。这就是当朝大官欣赏的乐队规模,如果是平民欣赏的规模,1、2个乐手可能是常见的形式,而且很可能还是给舞蹈或歌唱伴奏。
在这种环境下,多声部音乐出现的可能性更小了。
中国古代音乐理论,之所以止步在律学,也是吃了 “ 单声部音乐盛行 ” 的亏。
很多人说,在中国出土的墓葬壁画里,宫廷乐队的人数非常多,乐器种类也非常多,规模不比现代的交响乐团小,可见中国古代的宫廷音乐,是非常辉煌的。但是,我明确告诉你,这么多人这么多乐器,他们演奏的完全是相同的旋律,不同乐器之间的旋律,没有很大的差别。
纳尼?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只要两个以上乐器同时演奏不一样的旋律,就必须有一个理论来指导作曲,使得呈现的乐曲是和谐动听的,这个理论就叫作”和声学“。和声学研究哪些音在一起是和谐的,哪些音一起是不和谐的(和弦结构),也要研究不同和弦组合的进行,在乐曲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和弦的功能)。掌握和声学,在写作多声部的乐曲时,至少可以避免出现尖锐刺耳的不和谐声音。
而中国古代的音乐理论著作中,没有关于和声学的研究。为什么没有?因为再大型的乐队,他们也只是演奏相同的旋律,所以和声的研究根本没可能出现。这点可以从流传下来的戏曲音乐中了解到。戏曲伴奏的乐器虽然有好几样,像京剧的主奏乐器京胡,与伴奏的京二胡、月琴、三弦,旋律走向几乎一样,只是加花上的差异。古琴中有“琴箫合奏”,但琴和箫演奏的也是相同的旋律。没有和声学理论的指导,是不可能出现完善的多声部乐曲的。
其次,多声部乐曲的主旋律大多是高音声部为主,伴奏是以中低音声部为主。为了实现不同音区演奏,必然要研制中低音乐器,来配合中低音声部的演奏。然而,在中国民族乐器中,并没有中低音乐器,几乎清一色高音乐器。这也说明了中国古代宫廷乐队演奏,是单一旋律的齐奏。
第三,如果有多声部乐曲演奏,不同的乐手持有的是不同旋律的分谱,而写作这首曲子作曲者、排练这首曲子指挥者必须有一份集合了不同声部旋律的总谱。而且,如果真有多声部乐曲,记谱法也应该是各种乐器使用相同的记谱法,否则作曲与指挥如何统一调度?但流传下来的中国古代乐谱文献中,记谱法有很多,弦乐器用的弦索谱,管乐器用的管色谱,古琴用的减字谱。直到工尺谱的出现,才慢慢统一乐器的记谱法,但没有见过多声部音乐记录在同一份乐谱中的文献。
那么中国古代音乐有多声部乐曲吗?有,但非常非常少。清乾隆嘉庆年间出现的《弦索备考》就是用工尺谱记录的古筝、二胡、三弦、琵琶为主要乐器的合奏谱。里面几乎都是齐奏曲,只有一首《十六板》,编者注明“《十六板》最难,皆因字音交错强让之妙”,意思是这首曲子与其他采用齐奏或局部加花的形式不同,这首已经采用复调对位的手法了。 还有贵州的侗族大歌是一种多声部无伴奏合唱形式。
但《十六板》也好,侗族大歌也好,这都是非常雏形的多声部乐曲的尝试,而且作曲者也没有对这种多声部形式进行研究,总结出理论,所以当时这些多声部乐曲对中国民族音乐没有任何影响力。说不定这样的多声部音乐的尝试再坚持100年,中国就会发展出多声部复调音乐,并且建立起中国的和声学理论。但这只是个美好的愿望,《弦索备考》出现的十九世纪初,欧洲的多声部音乐、和声学理论、复调理论已经越来越完备,并且在100年后传到了中国。
所以,中国古代的音乐理论积累,都是基于单声部音乐的理论,并没有向更高级的形式演进。
中国古代乐器非常丰富,明亮而有个性的音色,非常适合独奏,但不适合合奏。
适合合奏的乐器,应该是演奏时音量适中、易于控制强弱、并能连续发出稳定的声音,音色上应该要适合与其他乐器融合的,有鲜明个性音色的乐器不太适合大合奏。交响乐团里的提琴类、木管铜管乐器,都是能连续发声,同时能互相融合的。只有节奏类乐器,像定音鼓、锣、钹都是在恰当的时候才出现。像乐器之王——钢琴,是击弦类乐器,发声是脉冲形式,一个音出来后响度是慢慢衰减的,无法奏出响度不变的连续长音,所以钢琴在交响乐中只能算色彩性乐器,根本没什么地位。
再来看中国民族乐器,扬琴、古筝、琵琶、阮、三弦都是击弦拨弦乐器,和钢琴一样并不太适合合奏;适合的乐器像二胡、高胡、梆笛、唢呐、排箫、管子,大部分都是高音乐器,而且音色特别有个性而排他,像嘹亮的唢呐和清脆的梆笛,真的没法融合在一起演奏。
更重要的是,交响乐团里,高中低音乐器应该分布均衡。而中国民族乐器,几乎清一色的高音乐器,中低音乐器真的找不到多少。小合奏还可以,几十件乐器一起上,高低音失衡。为了建立民族管弦乐队,建国后很多乐器制作家特别研制过大阮、中胡、大胡、低胡、中音低音唢呐等,但很多音色都不太能和已有的民族乐器融合,所以现在的民族交响乐团,大提琴、低音提琴是重要的低音声部乐器。
最后再说说律制。
谈到律制,不能不提转调,转调能使乐曲变得更丰富多彩。那什么是转调呢?
光良的《童话》,在歌曲高潮时,“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之后,这一段来了两次反复,每次反复调门升高了一个音(大二度),你会感觉每次反复,情感都得到了一次提升。转调作用就是能带来变化的感觉。
中国古代音乐家很早就学会了转调,那时叫“旋宫”,曾侯乙编钟一个八度内十二音俱全,就为了能旋宫。汉末蔡邕制作的十二律笛子,即可以为其他乐器定调,演奏时乐曲什么调就用相应的笛子。
但是“五度相生律”有个问题,用“三分损益法”损益12次后得到的音,和原始的基音音高不一致。于是用“五度相生律”定调的乐器,近关系转调效果比较好,远关系转调后,演奏音阶会明显感到走音。编钟不是人人用得起的,笛子演奏家也不可能随身带上12支笛子去演奏,更要命的弦乐器调弦很费时间。所以尽管中国有丰富的民族调式,但乐曲一般都是一调到底,或选择上下五度的近关系转调,不会中途进行远关系转调。所以隋唐燕乐二十八宫调,减少到明清南戏主要用到五宫四调,与“五度相生律”的缺陷有一定的关系。
明朝的朱载堉发明了“十二平均律”,这是个很伟大的发明,这个律制使得乐器可以自由转调而不会走音。但是当时的南戏曲曲牌用调基本定型,乐器已经满足了曲牌的演奏需求,所以朱载堉的发明尽管很超前,但当时没有很大的自由转调需求,于是就被束之高阁。
在朱载堉发明平均律52年之后,欧洲也独立发明了“十二平均律”,而且欧洲音乐家并没有因为“五度相生律”转调困难而减少转调的尝试与实践。音乐之父巴赫为实践十二平均律而创作的《平均律钢琴曲集》,给音乐家们的创作指明了方向,于是十二平均律快速普及。
“十二平均律”在乐器上的广泛应用,使欧洲作曲家把乐曲可以写得更加复杂多变,推动了音乐体裁的不断创新。自由转调又需要和声承担起新的功能,这又推动了和声学以及相关音乐理论的发展。乐曲体裁丰富、音乐理论的逐渐完备,又反过来促进了乐器的完善和演奏技巧的提升。整个18、19世纪,欧洲的音乐得以突飞猛进,作曲家的人数和音乐作品数量、复杂程度和艺术质量傲视全球。
但是,此时清朝的音乐家们,还在享受戏曲的单声部旋律的创作。
不同的乐器都在差不多的音域上!
音乐理论局限于单声部的乐曲创作!
森严的等级制度不允许大规模的乐队出现在民间!
这样的状况下,清朝音乐家怎么可能创作出音响均衡、音色交融的大型音乐作品?
有人说,中国古代音乐有其独特的审美价值,不应该拿西方音乐理论来套,因为没有可比性。我对此观点只是部分的赞成。
中国古代音乐比较多地用没有变化音的、和谐的五声音阶,推崇天人合一,崇尚通过音乐来修身养心、表达自己的情感,这是和中国文人审美价值观相吻合的,这是中国特有的音乐风格,也是中国音乐区别与其他民族音乐的地方。
但不能否认,西方音乐理论更有普适性和指导意义。
为什么曾侯乙编钟一个八度内有12个音,钢琴也是一个八度内有12个音?为什么管仲和毕达哥拉斯用各自的方法发明了“五度相生律”?为什么朱载堉和梅森各自提出了“十二平均律”?这些都是巧合吗?
当然不是巧合!
现代声学测量结果表明,当一根弦振动发出do的声音后,除了测到有较大振幅的基音do(第一分音)外,还有较小振幅的第二分音、第三分音……,这些分音,其实就是更高音的re mi so la。“三分损益法”首先的到的5个音也是这5个,这5个音振动的弦长比也是整数比。所以这5个音大家都觉得好听和谐,除了听觉心理学上的原因外,与声学、数学也是有密切关系的。
中国的五声音阶、七声音阶,日本的七声音阶,欧洲的自然大小调音阶,基本都能找到这5个音,这绝对不是巧合。
西方和声学音乐理论,是以自然音阶调式为研究对象,研究和弦结构、功能、连接和相互关系的理论。这个理论对复杂乐曲的写作有着指导性的意义。学习了和声学这个理论,再结合本民族的音阶特性,就能衍生出适合本民族音乐调式的和声理论,并为本民族音乐的创作给以指引。只不过这个和声学理论碰巧是西方音乐家率先总结和完善的。西方的音乐理论可以说是基于自然科学的,可以作为绝大部分国家民族音乐的理论基础,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国家的音乐系学生都要学习西方的音乐理论的原因。
假如古代的皇帝们热爱音乐,假如他们不介意普通人可以组建大型乐队,假如他们喜欢听器乐合奏,那中国的音乐水平可就……可惜,有个皇帝喜欢戏曲、有个皇帝喜欢王羲之的书法、有个皇帝喜欢绘画……所以现在的中国戏曲梅兰芳表演体系、中国绘画散点透视,都自成一个独立的艺术体系,并有其完备的理论……至于中国民族音乐……唉!
我认为真的不要让中国民乐追求交响化,因为这不是中国民乐的优势。中国民族乐器的优势,在于极富个性的音色和表现技巧。要么在独奏上追求技巧与感情表达的极致,要么在小合奏上体现乐器各自的性格,要么用协奏曲的形式把民族独奏乐器和交响乐结合。民族管弦乐在我看来就是个四不像,音色上既不融合,音响效果上也差强人意,仅仅为交响而交响。
做事,要把自己擅长的做到极致,也要善于藏拙。
其实,并不是中国缺少编制精巧、鸿篇巨制的音乐,而是绝大多数人从来没有机会仔细认真的了解过中国音乐。中国音乐的复杂性和丰富性,远远超过绝大多数人的认知。
中国音乐因以五声音阶为主,所以很难产生“和声音乐”,多为“旋律音乐”,但其在音乐的表现力上,并不逊色于西方。
在乐队编制上,中国音乐要比西方音乐的编制要更庞大,更丰富。且因为中国音乐多为“旋律音乐”,所以在乐队编制的变化要更多;
在旋律发展手法上,正是因为中国音乐没有“和声”,所以这就使得人们对旋律的变化格外关注,中国音乐的旋律变化手法极为丰富,且与中国的文学有着密切的联系;
在曲式结构上,中国音乐中最基础的结构是“曲牌”,目前可考的曲牌就有几千个,每一个曲牌都各自的旋律和结构特征。而这些曲牌又可以通过各种组合与搭配,形成各种不同的音乐结构和曲目。每一个曲牌就好像一块“乐高基础形状的积木”,大家可以根据这些积木,创造出任何你想要的形状,这是中国音乐最大的内涵所在。
在下面我整理、列举了一些中国音乐的乐队编制、旋律发展手法、曲式结构等内容。这些内容有些知友可能会看不懂,但我觉得没关系,粗略的浏览一下就可以。因为想要真的懂是需要极大的时间去学习的,所以只要稍微能了解一下中国音乐的相关内容,能让大家感受到中国音乐的艺术魅力,也就够了。
(一)先秦礼仪音乐乐队
在周代,君王的乐队编制通常被称为“八佾”,需要64名乐师组成。在西方音乐中,这么大的器乐乐队编制,要到2000多年以后的古典主义时期才有。周代用的乐器种类也是十分丰富的,有钟、磬、 琴、瑟、排箫、篪、埙、笙、鼓、祝、敔等。1978年,湖北曾侯乙墓出土中周代乐器124件。墓室中室有全套编钟65件、编磬全套32件。此外还有建鼓、排箫、篪、笙、瑟、小鼓等乐器及 鼎、簋、簠、敦、壶、尊、豆、盘等青铜礼器100余件。十分重要的是,曾侯乙编钟已经可以演奏出“十二平均律”。
(二)唐代宫廷燕乐“十部乐”乐队
唐代宫廷的“十部乐”是大型宫廷乐舞,编制巨大,其编制如下:
1.燕乐乐队(歌工2人,舞20人):管乐器:竽笙⑴、小笙⑴、箫(2)、长笛(1)、短笛⑴、尺八(1)、小筚篥⑴、大筚篥(1)、吹叶(1);打击乐器:编磬(1)、方响(1)、铜钹(2)、鼗鼓(2)、毛员鼓(1)、桴鼓(2)、连鼗鼓(1);弦乐器:筝(1)、筑(1)、小箜篌(1)、大箜篌(1)、卧箜篌(1)、大琵琶(1)、小琵琶(1)、大五弦(1)、小五弦(1)。
2.清商伎乐队(歌工2人、舞5人):管乐器:箫(2)、篪(2)、笛(2)、跛膝(2)、吹叶(1);打击乐器:编钟(1)、编磬(1)、方响(2)、节鼓(1);弦乐器:击琴(1)、独弦琴(1)、瑟(1)、筝(1)、筑(1)、竖箜篌(1)、卧箜篌(1)、琵琶(1)、秦琵琶(1)。
3.西凉伎乐队(舞5人):管乐器:笙(1)、箫(1)、笛(1)、横笛(1)、筚篥(1)、小筚篥(1)、贝(1);打击乐器:编钟(1)、编磬(1)、铜鼓(2)、担鼓(1)、齐鼓(1)、腰鼓(1);弦乐器:筝(1)、弹筝(1)、竖箜篌(1)、卧箜篌(1)、琵琶(1)、五弦(1)。
4.龟兹乐乐队(舞4人):管乐器:笙(1)、箫(1)、横笛(1)、筚篥(1)、埙(1)、贝(1);打击乐器:铜钹(2)、担鼓(1)、齐鼓(1)、腰鼓(1)、都昙鼓(1)、毛员鼓⑴、答腊鼓(楷鼓,1)、鸡娄鼓、侯提鼓(1);弦乐器:弹筝⑴、竖箜篌⑴、琵琶⑴、五弦⑴。
5.康国伎乐队(舞2人):管乐器:笛(2);打击乐器:铜钹(2)、正鼓(1)、和鼓(1)、小鼓(1)。
6.疏勒伎乐队(舞2人):管乐器:箫(1)、横笛(1)、筚篥(1);打击乐器:腰鼓(1)、羯鼓(1)、毛员鼓(1)、鸡娄鼓(1)、小鼓(1);弦乐器:竖箜篌(1)、琵琶(1)、五弦(1)。
7.安国伎乐队(舞2人):管乐器:箫(1)、横笛(1)、双筚篥(1);打击乐器:正鼓(1);弦乐器:竖箜篌(1)、琵琶(1)、五弦(1)。
8.高丽伎乐队(舞1人):管乐器:笙⑴、葫芦笙⑴、箫⑴、义觜笛⑴、小筚篥(1)、大筚篥⑴、桃皮筚篥⑴、贝⑴;打击乐器:铁板(1)、担鼓(1)、齐鼓(1)、腰鼓(1)、龟头鼓(1);弦乐器:筝(1)、弹筝(1)、竖箜篌(1)、卧箜篌(1)、凤首箜篌(1)、琵琶(1)、五弦(1)。
9.天竺伎乐队(舞2人):管乐器:横笛(1)、筚篥(1)、贝(1);打击乐器:铜钹(2)、羯鼓(1)、都昙鼓(1)、答腊鼓(楷鼓,1)、铜鼓(1);弦乐器:凤首箜篌(1)、琵琶(1)、五弦(1)。
10.高昌伎乐队:管乐器:箫(2)、横笛(2)、筚篥(2)、铜角(1);打击乐器:拍板(2)、腰鼓(2)、羯鼓(2)、毛员鼓(2)、鸡娄鼓(2);弦乐器:竖箜篌(1)、琵琶(2)、五弦(2)。
(三)宋代宫廷仪仗鼓吹乐队
前部鼓吹:鼓吹令(2)、节鼓(2)、㭎鼓(24)、大鼓(120)、羽葆鼓(12)、小鼓(120)、铙鼓(12)、金钲(24)、大横吹(120)、长鸣(120)、中鸣(120)、歌工(48)、笛(24)、筚篥(24)、桃皮筚篥(24)、拱宸管(叉手笛,48)、箫(72)、笳(72),合计988人。后部鼓吹:鼓吹丞(2)、羽葆鼓(12)、铙鼓(12)、小横吹(120)、歌工(48)、笛(24)、筚篥(24)、桃皮筚策(24)、拱宸管(叉手笛, 24)、箫(72)、笳(72),合计434人。前部后部总计1422人,这是宋徽宗政和年间(1111 — 1117年)所用的鼓吹乐队,宋代还有曾用到1793 人的记载。
(四)元代宫廷仪仗鼓吹乐队
云和乐乐器:前部乐器:戏竹(2)、拍板(10)、箫管(2)、排箫(4)、头管(28)、龙笛(30)、大鼓(2)、杖鼓(30)、方响(8)、琵琶(10)、 (16)、筝(16)、箜篌(16),歌工4人;后部乐器:戏竹(2)、箫管(2)、排箫(2)、管(6)、龙笛(6)、方响(2)、杖鼓(10)、琵琶(4)、签(4)、筝(4)、箜篌(4),歌工(2)。安和乐乐器:拍板(2)、管(2)、羌笛(2)、龙笛(4)、笙(2)、和鼓(1)、札鼓(8)、云锣(1)、 等。天竺乐所用乐器有拍板(2)、管(2)、龙笛(1)、笙(2)、响铁(1)、琵琶(2)、火不思(2)、筝(2)、箜篌(2)、胡琴(2)。
(五)明代仪仗音乐乐队
大驾卤簿乐队乐器:拍板(4)、画角(24)、大铜角(2)、小铜角(2)、管(2)、笛⑷、大鼓(48)、杖鼓(4)、钲(4)、金(4);东宫仪仗乐队乐器:拍板(2)、画角(12)、大铜角(2)、小铜角(2)、笛(2)、㭎鼓(2)、杖 鼓(2)、花匡鼓(24)、钲(2)、金(2);郡王仪仗乐队乐器:拍板(1)、画角(10)、笛(2)、㭎鼓、花匡鼓(20)、钲(1)、锣(2)。
(六)清代宫廷仪仗鼓吹乐队
卤簿乐乐器:大铜角⑻、小铜角(8)、钮(4)、画角(24)、龙鼓(48)、笛(12)、拍板(4)、杖鼓(4)、金(4);行幸乐乐器:鸣角、铙歌大乐、铙歌清乐。铙歌大乐乐器:有拍板(4)、画角(24)、大铜角⑻、小铜角⑻、笛(12)、杖鼓(4)、龙鼓(48)、钮(4)、金(2)。铙歌清乐乐器:蒙古角(2)、大铜角(8)、小铜角(8)、金口角(8)、管(2)、笛(2)、龙笛(2)、笙(2)、行鼓(2)、金(2)、点(2)、钹(2)、铜鼓(4)、云锣(2)。
(七)近代民间音乐乐队
1.弦索乐类乐队(全部用弦乐器演奏的民间器乐合奏形式),例如:弦索十三套:胡琴、三弦、琵琶、筝;山东碰八板:如意勾、筝、扬琴、琵琶;潮州细乐:三弦、琵琶、筝;河南大调曲子板头曲:胡琴、三弦、筝,板等。
2.丝竹乐类乐队(以某一二件弦乐器、管乐器为乐队组合核心的民间器乐合奏形式),例如:福建南音:琵琶、洞箫(或笛)、二弦、三弦,板等;江南丝竹:二胡、笛(或箫)、琵琶、三弦、扬琴,点鼓、板等;潮州弦诗:箫(或笛)、二弦、椰胡、提胡、琵琶、秦琴、扬琴,小鼓、板、木鱼等;二人台牌子曲:笛、四胡、琵琶、三弦、扬琴、四块瓦等;云南洞经音乐细乐:笛、胡琴、碗胡、提琴、色古都、三弦、筝、双清,云锣、堂鼓、板、碰铃、木鱼等。
3.鼓吹乐类乐队(以某一件管乐器(或唢呐、海笛,或管、或笛、或笙)为主奏乐器,配合其他管弦乐器、打击乐器演奏的民间器乐合奏形式),例如:吉林鼓吹乐:唢呐、大号,堂鼓、镲、细乐、乳锣等;冀东鼓吹乐:唢呐、海笛、笙,大鼓、堂鼓、铙、钹、大锣、镲等;鲁西南鼓吹乐:唢呐、笛、笙,小鼓、镲、乐子、钹、梆子等;陕北鼓吹乐:唢呐、长号,小鼓、乳锣、镲等;伊犁鼓吹乐:唢呐,纳格拉、冬巴鼓、手鼓等;泉州笼吹:唢呐,大通鼓、大锣、钹、碗锣、双音等;河北音乐会:管、笛、笙,云锣、大鼓等;晋北笙管乐:管、笛、笙,鼓、拍板、云锣、鼓、锣、镲等。
4.吹打乐类乐队(管弦乐器(或单纯用管乐器)与打击乐器演奏并重的民间器乐合奏形式),例如:十番锣鼓:笛、笙、箫、长尖、二胡、板胡,云锣、拍板、大锣、喜锣、七钹、木鱼、碰铃、梆子等;潮州大锣鼓:唢呐、笛、椰胡、秦琴、三弦、扬琴、月琴,大鼓、斗锣、深波、苏锣、钹、镲、钦仔、亢锣、月锣等;西安鼓乐:笛、笙,大鼓、座鼓、乐鼓、独鼓、大锣、马锣、大小钹、双云锣、大梆子等;浙江嵊县奉化锣鼓:唢呐、笛、笙、箫、招军、二胡、碗胡、徽胡、双清、琵琶、三弦、扬琴,板鼓、扁鼓、战鼓、大鼓、彭鼓、个锣、争锣、尽锣、斗锣、 大锣、马锣、冬锣、抬锣、大钹、次钹、京钹、小京钹、木鱼、碰 铃等。
5.锣鼓乐类乐队(全部用打击乐器演奏的民间器乐合奏形式(有时偶加一二件吹奏乐器)),例如:西安打呱社:鼓、钹、镲、银锣、马锣、大锣、小锣、梆子、碰铃等;天津法鼓:大鼓、铙、钹、镲、铛子;川东锣鼓乐:堂鼓、川钹、铰子、马锣、川锣、小锣、包锣、铛子;山东博山锣鼓:大鼓、堂鼓、扁鼓、钹、镲、锣;河北讶鼓:讶鼓、钹、镲、马锣;土家族打溜子:头钹、二钹、大锣、马锣;山西威风锣鼓:大鼓、钹、铙、锣、小斗锣;四川闹年锣鼓:鼓、钹、镲、大锣、马锣。
(八)近代宗教音乐乐队
1.佛教音乐乐队:山西五台山黄庙佛乐队(藏传佛教):唢呐、大号、海螺、牛角号,鼓、铙、钹、小镲,或管、笛、笙,云锣、把子鼓、镲等;呼和浩特藏传佛教乐队:唢呐、海螺、甘令、筚篥,鼓、钹,或管、笛、笙,云锣、鼓、钹、镲;北京智化寺京音乐乐队:管、笛、笙,鼓、云锣、忏钟、铙、钹、镲;沈阳北万寿寺佛乐队:管、笛、笙、箫,云锣、堂鼓。
2.道教音乐乐队:山西龙门道派乐队:唢呐、笙、管、笛,大鼓、云锣;邢台道教乐队:管、笛、笙,大鼓、镲、铛子;宁夏道教乐队:管、笛,云锣、鼓、铛子、碰钟;山西北天师道派乐队:管、笙,云锣、手鼓;湖北五当山道派乐队:管、笛、笙,云锣、大鼓、铛子、镲、木鱼、手铃;川西道乐乐队:笛、小鼓,镲、木鱼、摇铃、碰铃、铛子,或唢呐,大鼓、小鼓、大锣、小锣、马锣、钹、镲、摇铃、挂板。
中国音乐常用的旋律发展手法,归纳起来主要有叠、变、扣、集、拆、对、跺、合、 解、滚10种。
(一)叠:叠即重复。主要分为:乐节叠、乐句叠、段落叠。
(二)变:变即变奏。其中还分为:1.旋律结构不变时常用的变奏手法,包括:加花变奏、变换头尾、变换演奏技巧、变换乐器音区和音位、变节奏、变旋律线;2.改变旋律结构时常用的变奏手法,包括:板式变化型、扩充型变奏、递减型变奏、数列型变奏、填充型变奏。
(三)扣:扣即乐节或乐句、段落尾部的一个或一组音,与下一个乐节或乐句、段落开始的一个或一组音,运用同音或相同音组相承递衔接的一种民间音乐发展手法。这种手法应用在文学上称顶真(或顶针)。
(四)集:指运用不同曲牌的部分曲调汇集成一首新的曲牌或乐曲。
(五)拆:俗称拆头,即用锣鼓乐片段将连贯的旋律分割开的旋律发展手法。其中还分为:半拆、单拆、双拆、梅花拆。
(六)对:即对句。分为:相同旋律的对句、不同旋律的对句。
(七)垛:垛句亦是变化旋律或扩充旋律的一种手法,将旋律的片段作有规律的重复或片段重复, 在一连串的短句中保持相同或相间使用的结音和大体上统一的节奏。其中还分为:扩充旋律时的垛句、变化旋律时的垛句。
(八)合:合即指传统套曲中常用的合头、合尾手法。其中还分为:合头、合尾、合头合尾三种使用方法。
(九)解:解是衍展旋律的一种手法,多用于段落的尾部。解的手法民间俗称“穗”或“碎子”,多用于完整的曲牌呈示或变奏以后,加穗结束全曲,或在穂后再接以尾声,使穗成为一个独立的新的展开性段落。
(十)滚:大致是在曲词的前后和中间,加进一些接近口语的韵文或便于朗诵的短句,使词曲浅显易懂,便于群众接受。
(一)中国音乐历史中的曲式结构
1.先秦时期(前770 —前221)
在先秦时期的《诗经》和《楚辞》,是需要音乐唱出来的。虽然如今音乐内容已经无法知晓,但有学者根据唱词将《诗经》归类为10种曲式结构,将《楚辞》归类为4中曲式结构。
2.汉魏南北朝时期(前206 —589)
这一历史时期可考的音乐艺术品种,主要有相和大曲与清商大曲两种。
(1)相和大曲的结构为:艳(引子部分)——曲 (辞声部分)——趋(尾部部分)——乱(全曲结束时的高潮部分)
(2)清商大曲的结构为:和(引子)——辞——曲——送(尾声)
3.隋唐时期(581 — 618 — 907)
隋唐时期主要的音乐艺术品种是大曲,唐大曲的基本曲式结构为:散序(散板器乐曲或歌舞曲)——中序(缓拍器乐曲或歌舞曲)——破(快速的乐器或歌舞曲)
4.两宋时期(960—1279)
两宋时期的音乐体裁极为丰富,包括:大曲摘遍、小唱、转踏、唱賺(缠令、缠达)、宋词、鼓子词、散曲、小唱、嘌唱、叫声、诸宫调、鼓板等,每一种体裁都有一种或多种曲式结构,十分复杂。
5.辽金元时期(1127- 1368)
这一时期的主要曲式结构类型有北套、南套、南北合套三种。
(1)北套:北套用于杂剧,北套的结构特征:杂剧全本分四折,每折用一套套曲,共四套;每套各用一宫,即每套由若干同宫、同韵曲牌联缀而成;每套套尾必须用煞尾、尾声;可在折首、折间或折尾间插一两支曲牌作“契子”。
(2)南套:南套用于传奇,南套的结构特征: 传奇全本分多段,每段称一出,每出不限用一套套曲,每套之间过场可使用一些组曲,不在套曲之内;每套套曲不限一宫,而是由多宫、多韵的若干曲牌组成;并可有大段抒情性唱段;煞尾可有可无。
(3)南北合套:套曲曲牌由一南一北相间联缀而成。
6.明清时期(1368—1644—1911)
(1)68板体:指一首民间器乐曲牌,亦指由《八板》旋律衍变的一系列标题性器乐曲,亦指由《八板》曲牌发展而成的68板体曲式结构。典型的68板体曲式有以下几点原则:(1)一个大板为1个乐句,八大板为8个乐句;(2)每个乐句为8小节,八大板即64小节;(3)典型的68板曲式结构,是在第五大板后(或前4大板后)增补4小节, 全曲为68小节,这就是68板体曲式结构的基本模式。
(2)板式变化体:它以上、下句构成曲式结构的基本单位,而充分运用板式的变化特点来展开乐思。其中还分为,原板类、慢板类、垛板类、散板类、辅助乐句。
(3)联曲体:以多首(一般在3首以上)曲牌的有字联缀而构成一首大型声乐套曲或器乐套曲。
(二)近现代中国音乐的曲式结构
在近现代中国音乐中,上下句、长短句、齐句、八板句、拍曲是音乐基本乐句。曲式结构分为:单牌及其变体、双牌及其变体、联牌及其变体、套曲体。其中套曲体是中国音乐中最主要且最重要曲式结构类型,其分为:
1.主体型套曲:3首以上曲牌、锣鼓牌子、锣鼓段联缀的套曲中,在结构功能上明显地划分为“头”、“身”、 “尾”三个部分。其分为:单牌主体型套、联牌主体型套曲、变叠主体型套曲、并置主体型套曲。
2.联体型套曲:3首以上曲牌、锣鼓牌子、锣鼓段相联缀而组成的套曲,是民间器乐套曲的基本结构形态,其分为曲牌联体型、鼓牌联体型、混合联体型三种。
3.散体型套曲:散体型套曲是针对主体型套曲的结构而言,即4首以上曲牌、锣鼓牌子、锣鼓段相联组成的套曲,分为联牌散体型套曲、变叠散体型套曲、并置散体型套曲三种。
4.衍体型套曲:该套曲主要是由一个曲牌或多首曲牌的部分旋律(或提炼为一定音乐形象的核心音调),根据乐曲叙事性情节的发展或抒情性的意境展开的需要,运用自由变奏、特别是衍展的手法发展为较多短小段落相联缀构成,可分为单牌衍体型套曲和多牌衍体型套曲两种形式。
5.复体型套曲(组合型套曲):两种以上不同结构类型的套曲连缀组合而成,可分为合套复体型套曲与联套复体型套曲两种。
真是醉了。
有部分同学一个劲自夸我祖上是什么什么怎么怎么样,痛斥都是不肖子孙没保护好老祖宗的东西的时候,能不能动脑筋思考一下,为啥别人能传下来我们不能?什么原因导致不能传下来?而且还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不能,是n多个时代都不能?
可以讲,这根本不止是什么近代以来战争的问题,也不是什么当代人崇洋媚外丢失古董的问题,去翻音乐史就知道,唐代以后仅凭中国本身就几乎不可能再形成深刻、复杂的交响乐!
你都不要说什么合奏的曲类,你只需要自己去听听古琴曲(这特么算是目前能够基本保留古风的民乐之一了),对比贝多芬那个时期的钢琴独奏小品,或者巴赫时期的提琴组曲,两者或许在风格上各有千秋,但毋庸置疑的是,二者拥有的思想深度、想要表达的东西根本就是两个层次!
柳永姜夔盛极一时,自谱的曲调传到元明清了吗??孔夫子说着三月不识肉味的音乐被他自己传下来了吗??霓裳羽衣闪瞎了盛唐人的眼被后面的人传下来了吗??连广陵散都无法再传下来了!
为什么??到了明清时期连箜篌都不知道长啥样了,这传不传的,都是近现代人的错?
如果每个朝代都如此,那这还不算是“老祖宗”的问题??老祖宗自己都不当回事自己失传了怪谁?
另一方面,当西方宗教音乐开始绽放光彩,任何能够进入教堂的人(虽然那时更多还是贵族子弟)都可以聆听;中国雅乐还在分着三六九等供帝王宴饮欣赏,连上层社会都不能轻易接触;
当维瓦尔第们开始关注田间地头百姓疾苦,创作大部头音乐抒发愤懑时;雅乐那样大编制的东西还在歌颂帝王功德唱着我朝辉辉,莹莹日月,或者什么劝君吸取金缕衣、有花堪折直须折。
当贝多芬的音乐开始广泛吸收欧洲各个民族音乐不断进行发展,公开对平民百姓展演的时候,我们现在吹的所谓博大精深的雅乐还在帝王将相的宫廷里要死不活地奏着刻板的几乎从没什么变化的曲调,和老百姓、和时代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怎么可能不被淘汰?!
中国和西方在对待音乐问题上,本来就是两种不可相提并论的态度!
中国丢失古乐不是一代人的问题,是几代人,甚至几个王朝的问题!
这如果这都还不能归功于中国传统文化,那请你告诉我这算啥?
某些人竟然视这个问题如无物,一味讲老祖宗如何如何好真是无语。
知乎新人弱弱地问一下:为什么我夸一下中国,会有人这么怒火冲天血脉贲张义愤填膺恨不能杀之而后快啊?请问一下在知乎是不是不可以夸中国啊?一夸中国好就会有人路见不平拔刀相砍而夸中国的人要如过街老鼠死无葬身之地啊?
如果大家都在夸中国,我一定会想说:中国也许没那么好。如果大家都在骂中国,我就一定要站出来说:中国没那么糟糕。
那么我修正一下我的论点,我不是要说“中国有好的音乐传统”,我要说“好、坏也许不是一个好的标准。西方音乐也许不一定必须作中国的音乐的参照系。中国的音乐传统,也许它只是不同,并没有那么糟糕。”
回应三个批评。
*
一种评论说:本来有好的传统,结果失传了,有了等于没有,所以还是怪祖宗咯。
我当然知道六经里的乐经早在汉代就失传了。但失传不意味着没有。
关于失传问题,我想不能归结在“重视不重视”。改朝换代战乱频仍,也许不是“重视”就能挽救的。中国文化的保存,有时候太依赖官方力量;一旦大一统政府倒台,文化就有损失(宋元交际);西方政治中心相对分散,一个国家延续不了,可能被另一个国家继承下来。这是对失传问题的简单解释。
有时候人们会把宋以后的文化状况解读成中国历史整个的状况。比如说,明清皇帝不重视音乐,大家就把明清的状况扩大到整个中国历史。我觉得这是不公平的。当高晓松说“中国没有好的音乐传统”时,他可能把中国近三四百年的状况扩大成了三四千年。
伏羲女娲这个例子被很多人吐槽。这是传说没有错。但是伏羲制琴这个传说,是否说明音乐的确在上古中国的政治生活中占有重要地位呢?是否说明古代中国人——某个时期,某一部分人——的确重视音乐呢?
再来回答“失传了,所以没有卵用,所以还是怪祖宗”这个问题。我觉得我们论争的核心问题是中国有没有好的音乐传统,不是应不应该怪祖宗。我认为高晓松的怪祖宗不是一个有建设性的结论。
两种提法。
一种是像高晓松一样说:“中国没有好音乐,因为中国没有好的音乐传统。”
它的潜台词是:“这个传统真糟糕!让我们彻底鄙视它!批判它!抛弃它!请不要大意地跪舔西方脚趾,努力向伟大的西方音乐学习吧!”
另一种提法是说:“中国没有好音乐,是因为中国曾经的音乐传统失传了。”
它的潜台词是:“如果失传,能不能找回来呢?如果曾经有,能不能复活它呢?在我们学习西方乐器、乐理知识以后,能不能也了解一下中国自己的乐器和乐理谱系呢?”
你觉得哪一种倡导更有建设性呢?
中国也许没有交响乐,但它也有好的、不亚于西方的音乐传统。请不要只是一味用西方的标准批判它。请尝试发掘它的可能性,复活它,保存它,延续它。请给中国音乐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复兴。
这是我想说的第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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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的第二点是关于交响乐与西方中心主义。
有人上来就批评说:中国没有发明和声,没有复调音乐。我想,首先,在没有破译古代各种琴谱箫谱、不了解它们配合状况的前提下,就下结论说“没有和声,没有复调”,会不会有点武断呢?其次,在指责中国“没有和声,没有复调,没有交响乐”的时候,就好像指责中国“没有理性,没有法治,没有民主,没有实证主义,没有重商主义,没有资本主义萌芽”——这些个标准,会不会有点……太西方了呢?
(关于和声与复调。和声的定义是a group of (typically three or more) notes sounded together, as a basis of harmony. 我看到古琴里时常有两三根弦一起拨的。设想一场古代音乐合奏,如果拿古琴固定几根弦给其他乐器做配乐,是不是已经构成和声?
(关于复调。复调的定义是the style of simultaneously combining a number of parts, each forming an individual melody and harmonizing with each other. 按这个复调定义,只要有好几种乐器同时各自演奏互相配合的旋律,是不是就构成了复调?只要琴和箫同时各自演奏配合的旋律,是不是已构成复调?
(关于中国音乐缺少低音区。我认为青铜编钟里那些比较大的钟已经构成低音了。但是编钟在当代民乐中基本缺席。评论里有说叫我去听当代民乐合奏,就明白跟西方的差距在哪里。我觉得现在的问题是,我们对自己古代音乐文化基本没有了解。给一个自己不了解的东西下论断说“它很糟糕”,是不是有点太着急?——10.16再更新)
有人批评我:“答主一看就是学文科的。”我想请问:你学理科的优越感来自哪里?科学、理论、实验产生于什么样的历史背景?它是普世的,天然合理的,适合作为一切事物的评判标准的吗?
自然科学只是一种世界观,阴阳五行同样可以是世界观。我觉得它们只是不同,没有对错。你当然可以站在自然科学的立场上否定阴阳五行,但是请注意当你这么做的时候,你已经站在了某只鞋子里。
这句话我不光想问网友,也想说给五四时期的激进知识分子如胡适、鲁迅:“站在西方文明的靴子里批判中国文明,这个立场选择是天然合理的吗?”(推荐冯骥才《鲁迅的功与过》。鲁迅的国民性批判不一定来源于西方传教士,但一定是站在西方民主自由立场上设置出了“奴隶”与“统治阶级”的话语。)
既然有人给我贴文化中心主义,那么允许我也给这种立场贴一个主义的标签——我觉得这是西方中心主义的表现。这种立场默认,西方文明是历史的结局,是历史发展的唯一正确的方向,西方音乐就是中国音乐应该发展的方向。西方有的,我们也应该有,否则就是落后,如资本主义、重商主义、民主科学、交响乐;西方没有的,我们就不应该有,否则就是迷信,如中医、风水、占卜、阴阳五行、佛教道教、鬼神信仰、祖先崇拜。
最糟糕的是,人们对西方中心主义往往是不自知的。当人们提出“中国为什么没有交响乐”“中国为什么不像西方一样为音乐家立塑像”“中国为什么没有好的类型的电影”“中国为什么没有实证主义”“中国为什么没有重商主义”“中国为什么没有发展出科学”“中国为什么没有发展出资本主义萌芽”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们把交响乐、类型电影、实证主义、重商主义、科学、民主、资本主义萌芽这些来自于西方社会某一阶段某一学派定义好的概念,当成是普世的、放之四海皆准的标准,来要求中国文明。他们把西方文明中出现的事物一一标上时间线,如果说中国比西方早,他们就说“中国比西方先进XXX年”,如果中国没有出现,他们就说“中国从此比西方落后了……”
我认为这是不自知的西方中心主义。我认为这不是评价和诉说传统的有效方式。
我来尝试尽可能简单地表述一下我的观点:
西方文明并非普世标准。以西方文明为参照的反省,并非绝对正确。好或坏、先进或落后,不是评价文明的天然标准。从五四开始的现代化进程(西学东渐),使中国知识分子对于中国传统的态度,长期处在一种以西方为参照的自我批判、自我反省、自我贬低的状态中。中国传统不“坏”,不“落后”,不“封建”,不“腐朽”——它只是与西方不同。
与之对应,中国传统音乐不“坏”,不“落后”。我们只是不同。
让传统为现代保留可能。让传统乐器为中国音乐保留可能。让五音十二宫为中国音乐保留可能。
这是我想说的第二点。
***
第三个批评是是基于马克思主义XXX思想最广大人民群众原理的批评。批评主要的点是“中国古代的乐不是用来给老百姓听的。它们不是人民的创造。它们是用来教化的工具,懂不?”
这位同学你高中历史学得真好啊。麻烦站出来回答我一下,你觉得贝多芬莫扎特柴可夫斯基家里是种地的吗?你觉得13岁的贝多芬参加宫廷乐队担任风琴师和古钢琴师是弹琴给农民工伯伯听的吗?你觉得雅典两千年历史的阿提库斯剧场是演奏给连公民权都没有的雅典奴隶看的吗?
“古希腊古罗马的学校里音乐就跟骑马射箭天文地理一样重要。”哇古希腊古罗马好了不起啊,让我们跪舔他们脚趾吧……
我看了维基百科古希腊柏拉图建立的学院(The Academy)页面,关于该学院的课程,学界有争议。Guthrie在 A History of Greek Philosophy里说,该学院课程可能遵照柏拉图的《共和》(Republic)那本书;还有学者认为该学院课程应该包括数学与哲学问题。我没看到哪位学者说柏拉图学院教授音乐。如果有,请给我看文本证据,谢谢!
而音乐在中国古代贵族教育中占有重要地位是有文献依据的。先不讨论失传的《乐经》,《礼记·乐记》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六艺包括礼乐射御书数。“音乐就跟骑马射箭天文地理一样重要”,这句话完完全全说的就是上古中国啊。
对于宋以后的中国,我可能没有资格说它有好的音乐传统;但是对于汉以前的中国(可以到唐吧),做先秦的博士僧在此表示,音乐简直不能更重要了好嘛!
接受马克思主义政治哲学教导的好学生们,似乎很容易对“贵族”这个概念怀有敌意。我想说这不是中西方的区别。在现代文明以前,艺术家他不是贵族,他就必然是贵族的附庸。
音乐家、文学家、绘画家的出现,是社会阶级分化的结果。他们如果不是有钱有闲的贵族本身,就必定是贵族阶层的依附。中国古代的音乐家如果不是嵇康这样的闲散知识分子,就是受雇于宫廷的乐师。同样的,古希腊音乐家Athenaeus,Sappho这些人,都是有财力有能力从事艺术创作的雅典公民,而非无产者。贝多芬再穷再潦倒他也不是马克思定义的无产阶级大众。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喜欢说“人民创造历史”,但是不好意思请告诉我“人民”是谁啊?如果你和你妈是人民,为嘛孔子和他妈就不是人民?
还有“中国古代一直都是封建社会”——噫?马克思没教你前面还有个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咩?“并且西方从古至今一直强调人文主义”——不好意思,人文主义是欧洲中世纪文艺复兴的产物。我高中历史学好啦。
嫌我骗赞的……骗赞有毛用啊?我骗来这些赞,是拿来炒菜吃呢,还是拿淘宝卖啊?我骗到这些赞唯一的好处就是跟朋友炫耀说:小王啊,我知乎上有好几个赞哎哈哈哈哈!
我当然希望被更多人看到。我迫切地想要表达我的想法。我很在意一件事:就是向人们传递破除西方中心主义的必要性和迫切性,因为它是恢复中国人对于中国传统的自信的前提。我期待属于中国的文艺复兴。
更新于2015.10.15
以下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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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主听到的古典中国乐曲 “清新可人,旋律简单”是因为题主没有听过真正的古典中国乐曲。
我也没有听过。
然而我看了一些古代音乐史料,觉得古代音乐绝不清新可人,旋律简单。
有位同学说“中国人几千年来不就爱玩各种婆媳关系家庭伦理么?几千年来的主流文艺不就写一些小清新小感动小悲伤么?还指望能写出交响乐?”……娘啊,不要拿建国以后二十年的婆媳关系代表中国人“几千年”好咩。。你拿个春秋战国的婆媳关系伦理剧给我看看??(明代以前,金瓶梅以前,没有这种市民剧的呀。以前全是史记、左传这样的宏大叙事好嘛!)
现代人做的古典音乐之所以“清新可人,旋律简单”,因为他们没钱,也不可能置办出古代宫廷那种规模的乐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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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古乐
中国知识分子在最近的一百年里培养出一种好习惯,就是不管中国有什么不行,一律推到老祖宗身上——归结到文化传统上。
民主民主不行,他们说:这是因为中国有着根深蒂固的封建专制主义传统……
科学科学不行,他们说:这是因为中国缺乏实证主义传统……
音乐音乐不行,他们说:这是因为中国没有好的音乐传统……
以上论点总结一下一句话:“不赖我,全赖我妈。她把我生成这样嗒!”
神啊。
高晓松《晓说》第一季里讨论中国音乐为什么不行,他说:“这个真不是我们不努力,是因为咱们这民族他骨子里没有这细胞。所以这真不是我们的问题。这是老祖宗害人。自古以来音乐家没地位……”
本来已经长得够丑了,还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明明是个学渣非要装学霸拐骗小女生,这样真的好吗这位清华同学?
高晓松举完胡琴、二胡、琵琶的例子(这是他对中国乐器的全部认知)以后说:“又没乐器,又没好的音乐传统,音乐家的地位又始终很低,始终就没有排上名过……就写诗特厉害……”
关于乐器。金:钟、镈、镛、钲、铃;石:磬;土:埙、缶;革:鼓;丝:琴、瑟、筝;匏:笙、竽;竹:箫、管、箎、籥;木:柷、敔。这里罗列的仅是周代乐器。你敢说汉民族没乐器?
关于音乐传统。伏羲造琴瑟,女娲作笙簧;伏羲结网捕鱼而有《立基》,女娲抟土造人而有充乐,神乐教田而有《扶犁》。夏代即有乐舞《九歌》《九辨》《九招》。商代甲骨文卜辞即有钟鼓社祭军事记载。周代六艺礼乐射御书术,音乐排在贵族教育的第二位,仅次于礼。《礼记·乐记》认为从一个国家的音乐状况,可以看出它的政治状况。先秦《诗经》《楚辞》无一不是乐作;汉有汉乐府,郊祀歌,相和乐歌,鼓吹、横吹曲辞;魏晋有《春江花月夜》《玉树后庭花》(是的,这不只是诗,是曲子),有江南吴歌有荆楚西曲;唐代进口高晓松的胡琴琵琶,迎来一个国际化的大高潮,那就是敦煌;宋有宋词,元有元曲,明有传奇,清代还有盛京宫廷乐舞……最后到我们,我们,呃,有京剧……流行歌……中国好声音……呃……
我们确实不见得有好音乐——可是你敢说汉民族没好的音乐传统?
关于音乐家地位。你觉得孔子地位低吗?孔子在齐闻韶,三月不知肉味,又学鼓琴于师襄,师襄以为文王操。也就是说,在古人的心目中,好的音乐即意味着好的时代,带来盛世的圣王往往也是好的音乐家——这是把音乐家捧高到了哲人王的地位上呀。远古有伏羲女娲,周有文王孔子,师旷伯牙,汉有李延年,三国有嵇康,唐有唐玄宗李隆基,有李龟年董庭兰白居易,宋有柳永姜夔,明有朱权朱载堉……高老师您觉得这些人地位不是很高,都没有您高是吗……
当然古代音乐职业地位低也是个事实——这个实在没办法。“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叹气,我们汉民族就是这样一个超级尊重知识和知识分子的民族(我是说近代以前),除了知识分子(“士”)其他职业地位都麻麻啦。春秋时充当乐师的往往是瞎子——瞽人,但这在世界上来看并不独特。荷马也是个瞎子。谁叫盲人记忆力好并且乐感上佳呢。╮(╯▽╰)╭
有同学说:“东方的古典音乐偏娴静,偏单薄。即便是慷慨激昂,也以solo为主。西方就不同,交响乐的历史非常悠久。当代音乐大部分极其讲究乐器配合,背景音的丰富和层次感等等,我们的古典音乐虽然近年来发展出许多交响形式,但从历史上看并没有这种习惯。”
中国古代没有交响乐吗?不讲乐器配合吗?没有丰富的背景音和层次感吗?所以你觉得这些琴师瑟师歌工排在那里是干嘛的?排排坐吃苹果吗?
(《中国古代音乐史料辑要》第一辑《三才图会》,页883)
所以你觉得这些乐器都不需要配合吗?所以你觉得这些大埙、小埙,大竽、小竽,大琴、小琴、中琴,楹鼓、雷鼓、建鼓,不能制造丰富的背景音和层次感是吗?所以你觉得这图画上的十几二十个小鼓作为背景音的音乐,只能“偏娴静”“偏单薄”是吗?
(《中国古代音乐史料辑要》第一辑《三才图会》,页833)
中国古代不是没有交响乐,只是没有西方人的交响乐,也没有“交响乐”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洋名字罢了。
我真为这些古代乐器不值。它们就是太不会投胎了啊!这些琴瑟鼓筝笙簧,如果是投胎在西方,那么它们就是现在的大提琴、小提琴、钢琴、手风琴,就是现在的交响乐。不幸投胎在中国,于是只能永远沉睡在博物馆里。
高晓松对音乐传统的不满我有疑议,但他对当代中国音乐状况的批评,我深有同感。那么问题来了:如果我们民族曾经有过高度发达、高度繁荣的音乐文化,为什么中国现在的乐坛是这个模样?来来去去就是这么几张老面孔,就是这么几个流派,这么几个风格?
我的回答就是:我们自己的音乐传统已经被阉掉了,嫁接上了一个欧洲中心的西方音乐传统。中国音乐为什么不行,因为中国人已经抛弃了自己的音乐——抛弃了宫商角徵羽,抛弃了琴瑟竽笙簧,抛弃了钟铃镈鼓磬,抛弃了“顺气成象,而和乐兴焉”那一套把音乐映射在天地万象与社会人文上的价值体系——与此同时,也就抛弃了音乐自身以及外在的丰富可能。
音乐传统丧失的第一个部分,是对于音乐的认知。在中国古人心目中,五音是天地人文法则的一部分。音乐与万事万物有关。音乐最早是祭祀的一部分,因此也是古中国人现世生活中充满神性意味的那一部分。一方面是人之于神的敬畏,一方面是人之于人的关怀。
音乐与天象有关,同时也与历法有关。
这套价值观,我们目前划归为封建迷信。
音乐传统丧失的第二个部分,是音律系统。现在即使是音乐学院,也完全遵照起源于古希腊,发展于欧洲中世纪(那什么纽姆记谱法),并在17世纪末期定型的音乐记谱法,即五线谱。中国的音乐家有一辈子的时间在五线谱上画蝌蚪,却拿不出一丁点时间,读一读我们自己的乐谱……当然必须承认,要读这个乐谱,很有难度。= =
我虽然承认,我不知道这一页是神马东西,但我隐隐觉得……它们曾经被演奏。它们曾经被谛听。它们也许是,也许是很好听很好听的音乐……可是我们听不到了。
音乐传统丧失的第三个部分,是乐器,以及对于自己民族乐器的信心。这句话虽然说的有点难听,但我以为,一个国家的上层社会时常决定着这个国家文化的发展方向。也就是说,一个国家有钱人的小孩如果都去学钢琴、小提琴了,那么这个国家的音乐一定会向着西方人的方向发展;一个国家有钱人的小孩都去摇滚、rap、发神经,那么这个国家的音乐一定会……还是向着西方人的方向发展。我觉得这就是中国的现状。我接触到的中国小孩,几乎都在学钢琴、小提琴,学美声,偶尔遇到那么一个学二胡的,后来还不拉了。从来没有听说哪家的小孩在学“琴”,“瑟”,“磬”,“笙”,“簧”——反正也没人知道它们是什么鬼了。考古好不容易挖出来曾侯乙编钟,我们拿这郑重得不能再郑重的上古礼器演奏什么?欢乐颂,新年好,东方红,一路平安,草原上升起不落的太阳,国际歌……我选择狗带。
我们现在玩的音乐,是西方人玩剩的东西。洋人玩摇滚,我们也来摇滚;洋人玩流行,我们也来流行;洋人来rap,我们也来rap(中文根本不适合rap,哟,哟;中文rap简直傻逼透了,哟,哟);洋人来什么灵魂音乐,我们以为我们有灵魂,也开始玩灵魂音乐。洋人用简谱,我们也学简谱。洋人用C大调B小调SB调,我们也来叽哩咕噜SB调。洋人弹钢琴我们也弹钢琴,洋人拉小提琴我们也拉小提琴。这些C大B小SB调被作为正统音乐呈现在公众眼前,当我们需要来一些非主流杀马特调剂一下情绪的时候,民族音乐就哐哐哐登场了,参见扭秧歌插秧歌以及中国好声音的高音便秘歌。
有同学说喜欢中国风歌,结果一看,发现全都是日本的……日本之珍视传统,胜过中国百倍。中国风歌曲全在日本,这太科学了好伐!
假如把汉文化归结成两个点,一个是“礼”,一个是“乐”。音乐对中国文化来说,是多么、多么、多么核心的一个落脚点啊,现在居然有大叔声称中国没有好的音乐传统——而我简直要同意了。子孙不肖,奈何怨父母不贤。唉。妈蛋!
我们不是没有。我们只是不珍惜。
我爸妈,庸医的最高境界。
我爸,南大生物系毕业,正高,研究方向是香烟烟气致癌性,然后每天一包烟。
我妈,上医大公共卫生系毕业,副高,研究方向是各类食品添加剂。目前三高,关键还不肯吃药,看着那高高的血糖,我担心的要死。对了,满满一箱的零食,高油高糖的那种。
家庭2个洁癖我从小生活在无菌中,结果抵抗力很差,经常感冒发烧或者拉肚子,2个教授会说看医生吃药没用,叫我多睡觉多喝热水,拉肚子拉干净饿2天就好了。
感觉学医的的确是挺无情的,看生死很淡薄,小时候有点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