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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 年 5 月 12 日,汶川地震,你亲身经历最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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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了,再来看这个答案,感触还是蛮深的。

哥哥今天在发了一条朋友圈,推文里有好多人在留言。我想他们从未忘记过那一年,我们也从未忘记过那一年。

汶川地震第九年,逝者安息,生者坚强。

给所有最可爱的人















08年汶川地震,我表哥作为第一批空降兵到达灾区什邡救灾。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我姨妈打一个电话报备。

当时灾区情况不明,没有气象条件可供参考,跳伞危险系数非常高。而我表哥和他的战友们,没有一丝犹豫,抱着救灾物资空降。

当时的灾区,怎么说呢,我没有亲身经历过,可是当我看到那些照片的时候,还是有种难过的情绪从心里蔓延开来。

放几张表哥相册里收藏的灾区现场照。

当时表哥他们把营帐搭在一片较为开阔的山脚,但其实他们几乎没有时间回到那个营帐去休息。太多的灾民等待着他们去棒助,太多的生命等待着他们去拯救。

在连续两天两夜的连轴转似得抢救工作后,他们被勒令回去休息,但是其实谁又能睡得安稳呢。胡乱休息了四五个小时他们有离开营帐投入到救援当中,当他们终于可以休息下来喝口水的时候,却被告知他们搭在山脚下的帐篷被泥石流冲毁。

而那场泥石流发生的时间,就在大概他们离开半个小时后。

表哥说那时候真的是脊背发寒。在灾区看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但是当死亡真的临近自己的时候,自己还是会恐惧。

那个时候我姨妈联系不上表哥,急得整个人都要崩溃了,整天在家里守着电话哭,

大概十几天后才联系上了表哥。

我还记得那天姨妈开了免提,家里人围着电话坐了一圈。电话刚接通,我姨妈叫了一声表哥的名字,表哥在电话那头叫了一声妈,说我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了。

其实我不太能表达出来当时的情形,因为那种情绪实在是太过复杂。反正就是电话两端哭成一片,真的,现在想起来还是很难受。

毕竟他那时候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毛头小伙子,一从高中毕业就到了部队,短短几天目睹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见过的生离死别。

那实在是段太难忘的记忆,以至于他退伍之后每次看到有关地震的报道都会格外注意。

晒一下表哥的纪念章

这是汶川地震带给我最切身的记忆,直到现在,想起那段时间,想起无数像我表哥一样的解放军,想起灾区的那些灾民,都会有一种眼泪上涌的冲动。

当无法阻挡的灾难到来的时候,国和家就会紧紧的联系在一起。国就是一个大的家,十几亿中国人就都是各自的家人。救自己的家人,义无反顾。

汶川地震第八年,愿逝者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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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第一周去现场的疾控人员,我们扛着装备各种消杀器材帐篷衣服,工兵镐,穿着军装(当时没应急装备,和解放军总后借没领章帽徽的),去集结地点集合出发,和出租车师傅说我们去救灾,打车司机竟然没有要钱。到了机场好几十人拿着锹镐集体过的安检,也没拦我们。就是第一批上了飞机,后面上来的乘客很奇怪,半飞机穿军装的年龄从50到三十的眼镜男,手里拿着各种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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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说,对于那时候13岁的我而言,对于当时所有的亲历者而言,大概那时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毕生难忘的。下面的回忆录是我13年写下的,至今没有接着写。感兴趣的话可以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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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雅安地震后我写下的东西,因为雅安的事勾起了很多很多的回忆,也思考了很多很多。08年的时候,并没有微博这样的东西来迅速地传递信息,我们的感受和意见也无法及时地传达出去……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五年了。当时恨没有听妈妈的话天天写日记,现在趁着我还记得——尽管很多人也许已经忘却——我要尽可能地弥补这个遗憾,尽可能地记录下那时的点点滴滴。因为,那是绝对不能忘却的记忆。

本文旨在尽量详细地记录本人的亲身经历,只为记录,文笔结构之类统统没有,若有敏感的东西我惹不起自然会避开,有记忆的断层会跳过,也不排除会有记错的地方,而且我的视角绝对有限,只能做到记录我所经历的一切。如果阅读途中出现任何不适请自动关闭,你可以去考证去调查,但请不要来指责我或者质疑某某事件的真假。我只想写下我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不想被任何人干涉;既然我已经写下来,就证明我所以为的便是如此,你来跟我争是非也毫无意义。当时的我,也不过13岁。

文中内容涉及同学人名皆为姓或昵称。若出现全名的均为真名,是希望能被记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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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008年5月12日下午约13点40分,当时还没有午休习惯的我一如既往地做完数学作业打算去教室。隐约记得大概是多云的天气,虽有阳光却并不算灿烂。拿上周末买好的要给死党作生日礼物的犬夜叉拼图,我心情不错地出了家门。

来到教室看到的依旧是中午早到的几个同学,有些是跟我一样住在学校的教师子女,有些是通校生(不住校)。因为不受宿舍门禁的限制,每天这个时候喜欢早到的和晚上宁愿晚走的都会聊聊,等着班里的人越来越多越发热闹起来,直到上课铃响。讨论的内容也是天马行空的。那一天似乎是不知怎的提到了杰伦的《彩虹》,我和宋便一高一低地唱了起来。后来回想,那也是最后一次如此清晰地听到宋的声音了。

大概一点五十五,我把拼图交给了刚进教室的婧子。她特别开心地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象征性地推了推前一天晚上不知怎的从中间断开了的眼镜咧嘴笑开,被婧子打趣地嘲笑了一番。

两点预备铃响,第一节是物理课,穿着淡紫色衬衫的张家春老师一如既往地一打铃就精神抖擞地走进了教室。按照学校的规定,到两点十分为止我们有十分钟的时间全班合唱喜欢的歌。唱歌的中途,休学许久的袁忽然出现在教室外。大家都十分诧异,随即热烈地鼓起掌来欢迎他的归来。袁依旧是有些羞涩的样子,冲我们笑了笑便和家长向校长办公室走去。唱歌时间并未结束,我们一起再唱了一首歌。那一首,我们都清楚地记得,是《花的嫁纱》。但很快上课铃响,我们没有能唱完。尽管应该是很正常的事,之后忆起,却成了最终幸存的45人一生的遗憾。

两点十分,物理课开始。我跟着张老师漂亮的板书在笔记本上工工整整地写下“第九章:磁现象”。很快到了需要演示的部分,张老师把刚刚就放在讲桌上的磁铁放到了桌子的中间,期待它能指出南北方向以向我们说明磁铁的特性。其实指南针大家都见过并没有什么特别期待的,但是诡异的是,那个指南针从进教室放到讲台开始就一圈一圈地打着转儿。起初我想大概是刚放下不稳的缘故,但是我们看着它等了许久,张老师也很奇怪地把它换了好几个位置,依旧是一圈一圈有节奏地打着转。我们都忍不住笑起来,一个一向调皮的男生大声说“坏掉了吧”,张老师再看了看完全没有静止之意的指南针,无奈地决定先接着往下讲。

可是没过多久,窗外便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由于当时学校正在建体育场,我们以为又是挖土机的噪音,并没有去想为何这噪音比平常的大了很多。起初张老师也并没有在意,但是噪音越来越大,张老师便停下了讲课,走出门去看了看动静。毕竟是调皮捣蛋的初中生,趁着老师不讲课,我们很快议论纷纷起来。似乎是没看到什么异样的东西,张老师又走了进来,却仍站在讲台听着动静,不一会儿又走出门望了望。脚下的大地微微颤动起来,我正笑着跟同桌吐槽说这挖土机还真厉害把地都震颤了的时候,看到张老师回头看了一眼讲台上的指南针,愣了一秒突然反应过来一般,忽然间表情异常紧张地冲我们大喊了一声——“快跑!”

似乎是出于本能,大脑还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冲向了门口。我坐在门口不远的第二组第二排靠走廊的位置,但是当我跑到第一排前面不远的时候大地已经剧烈地拉扯起来。我很快保持不了平衡摔倒在地,张老师一边说着“小心”一边迅速扶起我将我推出门外。到门外走廊的时候我的一半眼镜掉到了地上。当时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捡,但是本能告诉我要赶紧离开,于是我立刻冲到了坡道上。当我扭头慢慢后退的时候,看到教学楼就像积木一般似乎被什么左扯一下右扯一下,“L”形的教学楼顶楼中部开始向“L”的转折处塌陷(“L”形我们班所在的那一横顶楼变成了“/”状,因为当时已经完全傻掉只知道死死盯着我们面前的部分所以另一部分的状况并不是很清楚),似乎有人往下跳。很快整个楼开始变矮,巨大的白色烟雾升腾起来,在垮得只剩两层楼高的时候,浓重的白烟已经完全遮住了教学楼周边,早已看不清状况。抵着门板给我们让开生命通道的张老师的身影也已完全被白烟吞没。脚下的大地还在颤动,我脑中一片空白,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很久。

耳边传来婧子的呼喊,我扭头看见她站在不远的比较空旷的平台上,也赶紧跑了过去。那里还有几个大概是本来还在午休连上衣也没来得及穿就跑出来了的男老师。我的大脑依旧没有开通运转,直到婧子扑过来抱住我大哭说你给我的礼物还在那里,我拍着她的背说没关系可以再买;她又说,张老师还没有出来,我依旧安慰说会没事的。不是我心理有多强大才保持那样的镇定,我也清楚地明白并不是一句没事就能解决的问题。但当时的我真的没有意识到那是地震,我以为是政治课本案例提到过的某校教学楼年久失修导致坍塌的状况。我甚至没有发现,在我身后的那栋教学楼已经从五层变成了三层。

意识到应该马上组织好学生的老师叫我们都到操场去。由于我们班在“L”字形的顶端,跑下去的途中立刻看到了下半身被压在废墟之下的我的同桌唐和同学陈。唐近乎撕心裂肺地对我喊“救救我!”我眼看着表情痛苦的他被重重碎石和预制板压住却束手无策的那一刻,眼泪才夺眶而出。婧子哭得更厉害了。旁边的老师一边说着“很快就来救你们”一边不断催促着我们下去。我实在无法置之不理挪不动脚步,老师急道:“你站在这也只能更危险!我们很快就来救他!”婧子拉着我的手臂边跑边说听老师的快走。我回头看了几眼,终于还是跟着他们去了操场。

在篮球场正好见到了满眼通红的爸爸。爸爸从未有过地激动地抱住我低声念着“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满脑子都是唐被压住的场景和张老师消失在白烟中的最后一幕,已经想不到太多只知道哭着指着废墟几乎要语无伦次地对爸爸喊:“唐还在下面!张老师还在下面!爸爸快去救他们吧!快点救他们啊!”爸爸哽咽着安慰我“会的会的马上就会救他们”,一般安排我“去找你们班跟你们班走”。我含着眼泪点点头,跑开去找班里的同学。

随着几个学长学姐的呼声,很快同班的都聚到了一起。我们班一共跑出来14个人,二班只有两个人。男老师、高中学长们和外面进来扛着铁锹铁铲的农民大叔们都立刻到废墟上展开了救援。操场到处都有裂痕,还没等我们找好栖身之地,大地又摇晃起来,所有人立刻蹲下,耳边传来很多女生恐惧的尖叫声。我已经停止哭泣冷静了下来,但显然无法冷静的人更多。一个女生哭着说跑出来的时候看见铃被砸到了,肯定已经……其他的女生也都啜泣起来。我望了望废墟我们班的位置,却又因为“女生上去只会添麻烦”,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我站在那里,愣愣地看了很久很久。

之后我们的班主任文老师来到了操场,流着泪拥住我们哽咽着问:“只有你们几个吗?”女生们哭着告诉她很多同学没出来,张老师也没出来,还看见很多同学被砸到……文老师一边摸着我们的头安慰说“没事的他们都会出来的”,一边自己的眼泪却也更加汹涌起来。

我想起还在念初一的洁妹,便和婧子一起去确认她是否安全,却见一个男生躺在一群女生的中间,不住地颤抖,最终口中涌出一股鲜血。婧子紧紧地抱着我的手臂,我静静地看着老师走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摇了摇头,看着那些女生试图阻止他呕出的鲜血,看着她们失声痛哭。什么也做不了,人类,竟然真的如此脆弱……

终于找到洁妹的同学,被告知她没事总算放下心来,回到班级所在的地方。陆陆续续开始有伤员被抬出,医务室和外面小药店的纱布很快就不够用了。那时才知道通信已经完全中断,通向擂鼓的道路因为塌方无法通行,想向北川县城求助的人却被县城更加惨重的样子惊呆——由于四面环山的地形,四周陡峭的山体几乎全部垮塌严重,只留下一个很小的安全地带,而到达安全地带的人显然并不多,派出所、医院、幼儿园都已经被垮下的山体掩埋……一时间求救无法向外界传达,受灾最严重的北川成为了地震中的一座孤岛。

很多伤员好不容易被救出却无法得到救治,比如我照顾的好朋友爽儿。她浑身都痛完全动不了,因为无法检查不知道是内伤还是外伤完全不敢轻举妄动,说话的声音也很轻很轻,我只能凑在她耳边才能听清她说什么。而我当时能做的也只是守着她,用棉签润湿她的嘴唇,水也不敢给她喝。之后很快,无论是纱布、棉签还是可饮用水都迅速被耗尽,仅仅两个小时,我们几乎就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被救出的唐一直在我身后不远,被他妈妈抱在怀里。他妈妈沉默地抱着他,听着他不断地呻吟。我看了看他完全无法移动的腿,已经不忍心再看他本应像平常一样挂着欠扁的笑跟我吵嘴的脸。我知道那是真正的痛入骨髓。可是他妈妈的表情是那样坚定,那样坚定地抱着她的儿子,尽管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她的我却已经体会到了她给予儿子的支持和力量。

而面前不远,是一个学姐抱着一个女孩的尸体,想必是她最好的朋友。她的眼睛已然失去了焦点,像断了线的木偶一般不住地说着“你说过我们要永远做好朋友的……你起来啊……我们不是还要一起考大学么?我们还要去巴黎看埃菲尔铁塔,你还没去呢,怎么可以这样走掉……”我默默地看着,真的很想告诉她,她已经回不来了,声音却哽在喉咙,无论如何也发不出来……

安抚了爽儿的情绪,被告知双杠下躺着很多我们班的同学,我决定去看一看,尽管我知道那个“躺着”是意味着什么……我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幕,双杠下,十一具尸体,有八具都带着我曾经日日能见的熟悉的容颜,只是有的已难以辨认。我看到晶晶,她睁着眼,一动不动。我想起半月之前我们还手拉手站在艺术节的舞台上,她的声音很成熟和动听,我至今也没有忘却。她紧紧握着我的手,不断给予我鼓励的微笑,一直散发着让人心安的温暖和令人羡慕的自信。我蹲下身,试着向她伸出手。可是,我做不到。我承认,我怕了,我怕那冰冷的温度提醒我这是现实。晶晶是何老师的侄女,我听着何老师不断哭喊着“她爸爸妈妈还什么都不知道啊”,眼泪也不知去向了何处,只是呆呆地看着她。我觉得我听到了她的歌声,曾经歌里的约定:“When I need a friend, you are there, right by my side. I wish we
could stay as one. I wish we could stay forever as one…(当我需要朋友的之时,你就在我的身边。我希望我们可以在一起。我希望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偷偷跑到废墟附近去的婧子是哭着回来的。她告诉我说,看到有人被卡在教学楼的缝隙里,她拼命地想要救他出来,徒劳地哭喊着“坚持下去啊”,可最终也只能看着他的生命慢慢流失掉,感觉到他的手越来越冰冷,直到再也没有了温度。而我当时能做的,也只是抱着她拍着她的背,已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直到天快黑时,我终于见到了妈妈。她带着幸存的学生从北川县城一路走上来,穿着高跟鞋走了好几个小时,想必脚已经又磨破了。一见到我,妈妈就抱着我不住地流泪,我也终于忍不住再次落下泪来。为了便于确认安全,妈妈要带她的学生,我也要回到我们班所在的地方。爸爸听到妈妈上来的消息也没有过来,一直带着高三的学生在废墟上救人,半夜十二点才下来喝了口水,紧接着又上了废墟。“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活着,我只知道她如果没事一定会上来找我,我能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多救几个是几个。”事后爸爸面对记者提问时,如是说。那一天,他救出了40多个人。

尽管救援比较有组织性,因为被埋的人太多,当时的情况仍然有些混乱,不断传来各种难辨真假的消息。关于张老师,有人说看到他被挖出来已经送往绵阳的医院(在送达医院之前就去世了),有人说连尸体都没有找到。我们听着这些无法考证的信息,也只能默默地祈祷而已。

夜色渐渐吞没了白昼,距离地震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救援队迟迟没有到来。望着废墟上忙碌的人们,操场上遍地的伤员,我知道,我们的苦难才刚刚开始。


因为塌方,又似乎是因为某些什么原因(我就不说了绵阳人都懂的),救援队和救护车都迟迟没有到来。人们不得不用没有受损的面包车之类开始运送伤员。大概是天黑之前,爽儿被送往了绵阳的医院。我也因此闲了下来。文老师的女儿身受重伤,班里的大家都懂事地自觉聚在一起,让老师放心去守着女儿。

又不知过了多久,妈妈突然过来告诉我爷爷上来找我们了,让我去陪着他。我有些惊讶地跟妈妈走到林荫道,爷爷果然坐在那里。看他的样子果然地震的时候是在房间里休息。

爷爷说家里客厅餐厅厨房都垮掉了,恰好只有他那间屋子没有垮,毕竟退休前是警察,他就铤而走险从房间外面爬到楼梯那边去,幸而楼梯还在。爷爷所在的交警队离北川中学有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爷爷说路上的状况相当惨烈,周围山体垮成一片,几乎没有能走的路,被砸死的路人到处都是,用断壁残垣、尸横遍野形容都不为过。“这次至少是七级地震。”爷爷肯定地说,“因为交警队的楼是抗七级的标准。这次说不定比唐山大地震还严重。”其实在听到爷爷的描述之前,对县城的情况几乎不了解。也是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所经历着的是一件可称之为灾难的事情。

然后我问,奶奶和表妹呢?

爷爷沉默了一会儿,眼眶渐渐有些泛红。他说奶奶送表妹去幼儿园上学,听说幼儿园全埋了,大概凶多吉少。我安慰爷爷说,不一定的,说不定没事呢,心里某处却突然疼痛起来。

班里断断续续传来有人被救出的消息,偶尔也传来一些死讯。我想着刚刚听到的活下来的受伤的死去的同学和认识的学长学姐的名字,看着挖土机旁唯一的昏黄的灯光,眼眶忽然有些湿润。

天渐渐下起了毛毛小雨,我仰头看了看近乎一片漆黑的天空,默默祈祷雨能停下来。入夜温度也降了下来,我才知道原来北川五月的夜晚是这么冷的。教师公寓的楼并没有塌,妈妈提出要回家拿衣服出来给大家穿。我要求一起去,妈妈却怎么也不同意。我有些哽咽着说,我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如果余震怎么办…一向固执的妈妈却只管嘱咐我照顾好爷爷,一个人回家去拿东西,一共跑了大概三次,每一次我都心惊胆战地祈祷妈妈不能有事,好在都平安回来了。妈妈带了一点饮用水和吃的给一天一口水没喝的爷爷,把家里能御寒的大衣都拿了出来。我抱了一堆衣服分给坐在操场上的同学们。气氛有些沉重,大家都不怎么说话,但看着平时不怎么亲近的同学们也都互相靠着,有的已经睡着了,心里还是有些小小的欣慰。至少还有这么多人,至少我们大家还在一起……

然后,传来韵姐去世了的消息。

我跟韵姐其实并不是很熟,但是因为父母同为老师,稍微有些接触。她手指修长,钢琴很棒,人也漂亮,唱歌也不错……在我心里她一直是个完美的存在。有时候下课间操看见她的背影都不由得心生崇拜,更不用说看见她弹钢琴的时候。本来,还想向她请教钢琴的呢……这么想着,却是没有挪动脚步去看。这样的话,不如留下一个完美的印象吧——我这么安慰着自己——其实也不过是掩饰自己不敢去看的胆怯吧……

终于看到了爸爸的身影。自从下午看见我之后他就上了废墟,一直救人到深夜的现在。借着远处昏黄的灯光,我看到了爸爸憔悴的脸。妈妈让爸爸喝了些刚刚从家里拿出来的饮用水,他也只是喝了几口便说留给爷爷,坐了几分钟又上废墟去救人。“现在救援队还没有到,多一个救人的就多一点被救的,我必须马上回去。”看着爸爸远去的背影,我的眼睛越来越模糊,却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有一个这样伟大的爸爸,我也不能软弱不是么?

从爸爸那里知道,冰姐已经快不行了。我想起前不久还去他们教室找过她,还跟她聊过柯南的结局。小时候我们都住在擂鼓中学,一群教师子女经常一起玩,他们几个是大孩子,带着我们玩探险之类的游戏,每天下午一起打羽毛球,每个周末一起捉迷藏,每次生日聚会大家都会聚在一起,一个个蛋糕糊得一脸都是,偶尔还一起玩玩泡泡堂和大富翁,或者我们看着他们玩佣兵传奇……可现在,爸爸说冰姐一直在流血,她的一条腿被压着怎么也救不出来。“其实已经废了。”爸爸说。但是没有医疗器械,冰姐的爸爸不忍心像当时好几个为了救命不得不选择用食堂的菜刀来截肢的男孩子一样砍下她与身体几乎已经分离的腿,只能看着她不住地流血,越来越虚弱……不久,传来了冰姐去世的消息。她是在我爸爸怀里离开的。

夜已深,妈妈让我趴在她腿上睡一会,我却怎么也没有困意。雨似乎又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我看着废墟的方向,脑子里已然又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去了几个世纪,面前的林荫道忽然出现了队列整齐的部队。大家几乎要喜极而泣——救援队终于来了。

此时离地震主震,已经过去了约八小时。

我们能做的,依然只是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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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最为冲击的一件事,大概还是有人因我而死,那个人还是我的老师,直到大学还无数次梦到当时的情景。

也许等十周年的时候我会写完。但是每一次写都很痛苦,也许我也不会再写下去。如果写了,如果还记得,我会更新。


听说上了知乎日推,有些惊讶。十周年也并没有写完这篇回忆录,因为当我思考我应该做些什么的时候雷大哥说,你要问问自己的内心,是不是仅仅为了回忆而回忆?你要做的事情最无可替代的价值在哪里?你想留给这个世界什么你最独特的东西?去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想通了再做。所以十周年,我没有补完这一篇,而是写下了另外一篇文章:

如果您愿意帮助我扩散,将它带到更多的人面前,我将不甚感激。

知乎的私信我几乎不怎么看的,谢谢大家的关心。

愿善良的你们健康安好,事事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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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我有节生物课。

生物老师让我把幻灯屏幕拉下来。

我当时18岁,正淘气呢,又是上200斤的吨位,助跑跳起,拉下来,重重的剁了下地。

等我回头看,整个教室的吊灯都在强烈的晃动。非常不自然的晃动。

全班同学一脸懵逼,都觉得是我夯地弄出来的动静。

下午放学回家才知道,那时候吊灯晃动根本不是我的原因,是地震。

后来这个梗一直到我们高中毕业,同学一直说我是双脚沾满鲜血的刽子手……

哦对了,那场地震我捐了一个学期的饭费,隔壁就是国家减灾中心。为此我每天的伙食从早上煎饼汉堡,中午学校食堂变成了只有一碗方便粉丝/方便面。就这么吃了一个学期,生生吃出了胃病。

后来看着红十字会贪污,那感觉,就跟喜当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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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我还是个实习生,在上海一家公司上班,办公室在三十楼,当时我正配着钢筋画着施工图呢,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跟坐公交车上急刹车的感觉差不多。

周围都是结构工程师,大家瞬间就意识到是地震了。

很快同事们都站起来,看上去都有点慌,大家蜂拥而起,准备往楼下跑。

我们公司那时候有位老爷爷,老司机了,不知道做过多少项目,上海大剧院主体结构的总工,退休后在我们这里玩票,当当顾问,带带我们这些菜鸟。

我记忆中最深刻的一幕,就是老爷爷突然站起来,中气十足的大喊一声:

「不用跑,都不用跑,这楼是我当年设计的,不会出问题!」

当然,我们这些愣头青没人听他的,一溜烟从楼梯冲下了三十楼。

老爷爷稳如泰山,一个人留在楼上。

我后来混成了老油条,就经常陪老爷爷聊聊天,顺带偷偷懒,有次就说起汶川地震来了,老爷爷跟我说「就那天,那些建筑的还有设备的跑就算了,你们这些学结构的也跑,真是岂有此理,摆明了不相信我嘛!」

我回忆起来,那天是我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地震,也是我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了工程师的责任和使命。

那之后,我看着自己画的图纸,我看到的并不是幼儿园的梁板钢筋,我看到的也不是住宅楼的剪力墙暗柱配筋,我看到的是一个个将来坐在幼儿园里的小朋友,我看到的是一个个将来生活在住宅楼里的家庭。

那之后,我也开始关心很多东西,思考很多东西。比如最简单的,老爷爷这样的工程师们,再算上我一个,我们这些人的努力,能不能有效果,能不能让下次地震不再像汶川。我也开始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就会这样,还能怎么样。

我还是希望能当一个称职的工程师,像老爷爷那样。

那之后已经过去九年了,我觉得我才刚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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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我在绵阳上学。

地震发生时,我正要进教室。脚下的路突然就变成波浪了,一直在上下起伏,紧接着就是我眼前的教学楼,两栋楼的连接处直接裂开,合上,又再裂开。同时从缝隙间不断掉落石头,一颗颗石头往下砸了过来。

可能有个三四秒时间,大家才意识到地震了,楼上楼下的学生都开始跑了起来,体育老师反应最快,冲到一个台子上大喊快往山上跑(学校后山有操场)。

我反应比较慢,但更可能是被吓到了,站在原地迈不动步子,就一直看着眼前的楼被撕裂开,又合上,又被撕裂。

最后是被班里一个男孩子拉着跑到山上的。他因为打球腿受伤了,我记得当时他是蹦着从教室里跑出来的,然后拉着被吓傻的我蹦向后山操场。现在想想,要不是他的话,我也不知道自己会怎样。

不记得持续了多久,就看着空气里的那些灰尘,还有掉落的石头,总之很多同学都哭了。

地震发生后,一切通信都被断掉了。我们那时候甚至不知道这场地震究竟有多严重。

稍晚一些的时候,学校让我们回宿舍把被褥搬到操场。那晚我们全校师生都睡在后山。

说是睡,却没人睡得着。大家都联系不上外界,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能从老师们的聊天中零星听到些信息。

那时候我们唯一能依靠的就是收音机。记得大半夜从收音机里听到朋友(电台主持)的声音时我一下子就哭了,好像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那场灾难真的发生了。

不记得那场雨是当晚还是第二晚下的了。当时学校拖了好多防雨布过来,我们就自己拿手,拿棍子,拿拖把将防雨布顶起来。

雨太大了,总有积水的地方,于是我们需要轮番上阵,一部分人睡觉,另一部分人把水顶下去。那一夜好漫长,我耳边全是雨声,以及一大波水抖落的声音。噼里啪啦噼里啪啦,雨好大。

雨持续了好久,白天的时候也在下。一些能回家的同学都赶紧回家,而我因为家在河北唐山,加上火车站机场被毁,回不了家,也一直联系不上家人。

断电断水断网。我忘了当时吃的什么喝的什么了。只记得那时候的操场上大家都很压抑,不知道明天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

我记得还是在某场雨里,一对穿着雨衣的夫妻在操场寻人,后来找到他们的女儿时一家人抱头痛哭,那个画面我始终记得。老师说那对夫妻是从汶川历劫后一路到绵阳来寻女儿的。在场很多人都哭了,我甚至哭得不敢去看他们那一家人。

我当时的班主任家是青川的,也是重灾区。他安置好我们后就回老家了。差不多十几天后再回来。那时的他又黑又瘦,不仔细看都认不出人了。

那天他就一直坐着地上,身边围了几个老师,除了在绵阳上学的儿子和照顾他的老婆,他家里包括父母在内的十几口人都没了,他说房子都塌了,都找不到自己的家了。他说他跟儿子两个人一直在废墟里找自己的亲人,然后挖出来,再安葬,再接着挖。

我跟家人联系上是好多天后的事情,终于通了电,终于有了信号。电话接通的那一刻我妈就哭了,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我爸说我妈已经好多天没睡过觉了,每天给我打电话都打不通,但每天都在打。

每天不敢看新闻,又想在新闻里看到关于我的消息。边看边哭,哭累了就睡,睡醒了继续哭,直到那天听到了我的声音。

我在学校操场差不多睡了一个月,直到六月中旬才回到家里。从最开始的害怕再到后来接受以及重新开始生活。

关于地震,我们学校算是幸运的。因为是私立,教学楼都是自建,没有出现倒塌,只是那些掉落的石块有些让人不太敢去回忆了。

前两年我去了趟汶川,新城建得很好。只是在地震遗址那里,听到了好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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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转眼,十三年了。当年的全国独家——

生死十四分钟背后

  震后46小时,4999米超高空,无气象资料、无地面标识、无对空指挥引导。河北魏县人李振波率领14名空降兵勇士,经过14分钟惊心动魄的伞降过程,在震后一直杳无音信的重灾区四川茂县成功着陆。

  这被誉为“开创了世界军事史上的奇迹”的惊世一跳,是如何实现的?它的背后,究竟是何等的艰难险阻?它的成功,又昭示了怎样的忠诚、勇气和实力?

  6月5日,成都某空军机场,在5.0级余震中,在向灾区繁忙空投的间隙,茂县伞降第一人李振波接受了本报记者独家专访。

  1  “没有下脚的地方”

  [背景]

  “按大规模的空降找空降场,几乎选不到,因为这一带都是两山夹一沟的地形,路不是在岷江左就是在岷江右。另外,它垂直很陡,落差很大,岷江上有若干个小水电站,都是利用落差在发电,很难找一个合适的空降场。”———伞降部队部队长王维山少将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

  新闻纵深:作为此次行动的前线最高指挥,你接到的具体任务是什么?

  李振波:就是伞降。当时是想派一个加强连下去。

  新闻纵深:灾区急需部队,为什么只派这么少人?

  李振波:地形不允许大规模空降。两边是直上直下的峭壁,中间岷江很浅,江里全是石头,人要是撞在悬崖上或者掉进江里,必死无疑。我们只能是下去把灾情送出来,以便把大部队引进去,把物资送下去。

  新闻纵深:外界很多人不理解,空降兵应该是接受全天候和各种地形的训练,不然打起仗来怎么办?

  李振波:各种地形和气候我们都要进行训练,水面、森林、高原、夜间、雨中……但是实战也需要选择空降场,没有空降条件愣往下跳那是送死。形不成战斗力的话不会降。

  新闻纵深:为什么选择茂县,而不是震中汶川或别的地方呢?

  李振波:命令其实是在灾区,尚未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重灾区。但是给我任务的时候,军里已经研究了,从地图上看,只有茂县以南3公里的一块地方,有降的可能,其他地方都是绝壁、塌方。在可能能降的地方里,茂县已经是最接近震中的了。

  我们先降的15个人,本来是为后面开辟空降场的,是先遣队,但是后来跳下去我一看,这个地形根本不可能大规模空降,所以马上建议后面的部队不要再降了。

  2  “盲跳”比高度更要命

  [现场]

  停机坪上,李振波说着指指不远处正在装载空投物资的伊尔—76大型运输机,“我们伞降时就是这种机型。”

  “茂县县城是海拔1600多米,我最初指着航图跟飞行员说,到跳伞的时候你至少要给我保证3000米的高度。飞行员一瞪眼,3000米?这个机型在这条航线上至少要在5000米才有回旋余地!”

  新闻纵深:4999米的高度,这是不是空降兵跳过的最高的高度?

  李振波:对成建制的部队来说,应该是了。一般来说训练就是几百米到一千米。我曾经想搞高空训练,还没有来得及,就遇上这个任务了。当然我们训练的话肯定得带着氧气设备,用与不用都会带着。

  新闻纵深:为什么这次没有带氧气设备呢?

  李振波:时间来不及。

  新闻纵深:那你本人跳过这么高吗?

  李振波:我自己跳过3500米。世界运动史上,跳伞10000 米也不稀罕,摆造型,没有那个高度时间都不够。但那都是在有氧条件下。

  新闻纵深:那是不是说这个高度还不是最大的困难?

  李振波:高度带来的问题主要是缺氧,它只是放大了难度,因为人在缺氧的时候意识、动作都会受到限制。但真正的难度还是在空降场本身,另外一个就是“盲跳”。可以说“三无”比这个高度更要命。

  新闻纵深:哪“三无”呢?

  李振波:没有气象资料,没有地面标识,没有对空指挥引导。又下着大雨,下边儿到底是什么样?不知道。虽然在GPS或航图上大体上能知道飞到哪里,但具体到什么位置飞行员根本一无所知,也可能在山谷里,也可能在山尖上,观察不到目标。飞行员“抓瞎”,我们更是两眼一摸黑。

  新闻纵深:要是实战的话谁来引导呢?

  李振波:实战至少会有一部分气象资料,有气象资料经过事先计算的话,难度就会降低。而且实战的话,对要跳的地方的地面情况也会事先有一定了解,最起码知道朝着哪儿跳。不像这次,我跳到离地面100多米才开始选着陆范围。

  我为什么非要第一个跳呢?当然我的考虑自己是领导,接受了任务就应该身先士卒。但更主要的是,我觉得自己还是经验多一些,跳过1300多次伞嘛,经过的情况多一些,我跳下去以后,能给大家一个示范和引导。

  3  完全超出装备极限

  [现场]

  黄昏,最后一个救灾物资空投架次起飞的轰鸣声中,记者巧遇了中国军事博物馆副馆长刘延吉大校。当得知记者来自《河北日报》时,这位出自深县的河北老乡感到十分惊讶。由此,他才得知李振波也是一位从燕赵热土走出来的军人。老乡见老乡,刘延吉马上伸出手,再次与李振波用力地握手。

  此行,他是特意赶来征集李振波空降茂县时使用的伞具的。据介绍,这种武装翼伞的理论极限高度是海拔3500米,它所配备的自动开伞器的工作极限也只有海拔4000米。

  新闻纵深:为什么使用武装翼伞?

  李振波:这是这次伞降任务的高度和难度决定的。

  在两种常见的伞型里,圆伞是伞控制人,靠空气阻力下降,不好操纵;翼伞是人控制伞,靠伞和空气的摩擦产生推进速度,便于方向调整。我们要从海拔5000米左右的高度往下跳,根据常规计算,100人大概要飘到五公里左右,散布面积太大,落得到处都是。要是那样下去了,有可能降到雪山上去,降到江里去,出现失踪或者伤亡,反而要营救,那降下去也不算完成任务。这也是我们后面原计划一直要跳的85人,最终没有伞降的原因。

  新闻纵深:但起初并不知道要跳那么高。

  李振波:对,所以带的都是圆伞,翼伞是5月13日深夜调过来的。那天上午要是具备空降的气象条件的话,先遣分队也就跳了。跳下去以后肯定也是说,不能再跳了。这不是靠勇气能解决的,是科学问题。

  新闻纵深:那就是说,13日没有实施伞降并不是伞的原因?

  李振波:第一次没有降下去,主要还是天气原因。飞到茂县上空海拔6200米,飞机开始报警—结冰加剧。虽说早已打开了加温电门,但座舱玻璃上的雨水还是结成了一支大冰棍,飞机的测风测雨雷达扫描仪上显示出的回波也越来越强烈,机舱里噪音那么大,还是能听见大雨打在玻璃上“啪啪”地响。

  新闻纵深:在后方看电视时,有很多人想象不到这个季节还会结冰。

  李振波:海拔每上升1000米,温度下降6℃。那几天一直下雨,在飞机飞的高度层上,外部温度是-5℃,特别容易结冰。

  新闻纵深:飞机结冰意味着什么?

  李振波:意味着可能机毁人亡。它影响的是飞机操作的舵面—垂直尾翼和水平尾翼上的舵,舵面如果结冰会改变空气动力的流向,就像我们骑自行车一样,车把失控了,该向左不向左、该向右不向右,这就容易出问题。只能返航。

  新闻纵深:返航后有没有压力?

  李振波:压力大得像山一样!当时的感觉是随时会给它压扁了。

  新闻纵深:结果第二天成功了,是因为上级下了死命令吗?

  李振波:不能说不是。但关键的是,第二天天气好了,所以我们能跳了。而且先遣小分队配备了操纵自如的翼伞,所以才成功了。虽然装备已经完全超出了设计极限。

  磕磕挂挂不算,事后我们只有一个人受轻伤,墩了腰,他还是有腰椎间盘突出的老毛病。事实上震前他已经住院了,正准备做手术,一地震他知道可能要有任务,从医院里偷着跑回来的。

  4  中国空降兵第一次公开亮相

  [背景]

  “这次行动是我空军在高原复杂地域,无地面指挥引导、无地面标识、无气象资料条件下,首次运用伞降方式参加抗震救灾。”   —引自2008年5月15日《空军报》头版消息《伞兵扑向高原重灾区》

  新闻纵深: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三无”条件,而且装备超出了设计极限,但是成功了,可不可以说这是意志和技术的结果?

  李振波:是勇敢加科学,不是蛮干。我们起初主要是跳不出去,可以说跳出去了,至少对最初跟我下去的这14个人的技术,我是有相当信心的。当然说,我们也确实是很幸运,至少没有碰到高压线上。

  新闻纵深:15个人都是精挑细选出的精兵强将吗?挑选的标准是什么?

  李振波:小分队是由三种人员组成的:通讯、引导和特种作战侦察人员。最终挑选的标准是接受过翼伞训练,每人跳伞都在200次以上。

  新闻纵深:是出发前就定好的,还是临时现选的?

  李振波:这15个人中有一部分是从原来准备执行伞降任务的整编建制连里选拔的,另外一些是在组成加强连的时候从各专业分队、连队抽调的业务骨干。具体名单是13日深夜决定的,14日清晨宣布。

  新闻纵深:空降兵是危险性最大的兵种之一,据说在演习中,千分之三的死亡率是被允许的。那个时候大家想到危险了没有,想到伤亡了没有?

  李振波:我在新兵训练第三次跳伞时,战友就出过重大伤亡事故,我们空降兵都是从当兵第一天起就知道危险会一直伴随左右。那么紧张的情况下还犹犹豫豫就不是军人的作风了!

  新闻纵深:但是据说每个人都写下了遗书。

  李振波:那不是遗书,是决心书和请战书。那是部队每次执行重大任务时常见的一种形式,是士气。遗书与军人是不相称的。

  新闻纵深:你也写了?

  李振波:写了。我们还没从灾区回来,军事博物馆就来征集,后来听说国家博物馆也有意收藏。

  新闻纵深:还记得内容吗?

  李振波:大概是说5月12日,四川发生强烈地震,在灾区人民最需要我们人民子弟兵的时候,我作为空降兵的一员,作为一名老兵,理应责无旁贷地到抗震救灾第一线……

  新闻纵深:这次伞降任务备受世人瞩目,好像也是因为空降兵这个兵种本身的神秘色彩。中国空降兵参加过实战吗?

  李振波:从来没有以伞降形式参加过实战。

  新闻纵深:救灾抢险呢?

  李振波:我们部队驻地在湖北,抗洪防洪年年要参加。但是成建制地以伞降形式执行救灾任务,据我所知还是第一次。

  新闻纵深:那让我们假设一下,如果这是在三四十年前,邢台大地震或唐山大地震,跟这次一样的地形条件和气象条件,你们能成功地降下去吗?

  李振波:肯定不行,那时的装备达不到!主要是伞。我们个人技术再好,再有胆量,也下不去。上级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所以说最主要的还是靠综合国力和部队实力的提升,才能完成这惊心动魄的一跳。

空降兵殷远:伞降茂县的六天六夜

  他是一名从石家庄入伍的空降兵,是5月14日最早突入茂县重灾区的十五名空降兵之一;他着陆时被滞留游客拍下的照片后来被传到网上,由此他成为除首跳李振波外最受关注的十五勇士之一;他是一名技术过硬的侦察兵,在重灾区执行侦察报告灾情的六天六夜中,怀抱唯一一支冲锋枪、随时准备应对各种未知情况的他一直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如果说5月14日茂县空降十五勇士是一支突入“震后孤岛”的抗震救灾先锋部队,“尖兵”殷远就是这支先锋队的先锋。

  近日,本报记者赶赴成都,独家采访这位从辛集入伍的空降兵,听他讲述在重灾区六天六夜难忘的故事。

  6月5日下午,成都。

  某军用机场后身是一个拥挤的村庄。

  循着哗啦哗啦的洗牌声,记者和半个多月来从未出过机场半步的空降兵某部士官殷远这才找到了村里的茶馆。

  当天发生的两次有感余震并未改变成都特有的悠闲生活氛围,三张热闹的麻将桌把狭小的茶馆占得满满的。

  记者只好随手拉两把竹椅,坐在大门口采访殷远。

  聊着聊着,麻将的声音渐渐减弱了。持着蒲扇的老人、怀抱婴儿的少妇、打着赤膊的中年汉子,一个个停下手中的麻将,逡巡到我们身边,静静地听着,偶尔指指殷远那写有“空降兵抗震救灾”字样的臂章。

  离去时,茶馆老板带着惊异和赞叹的神情,远远地还在向我们挥手告别。

  1   我带冲锋枪进灾区为了对付山上野兽

  曾有西方媒体专门报道并感叹,解放军十万大军进入灾区,竟无人携带枪支。三级士官殷远从记者口中听说了之后马上就纳闷地说,救灾就是救灾,带枪干什么?

  “据说这种情况如果搁到外国军队身上,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控制局势,随时准备镇压可能出现的抢劫和暴乱。”记者把外电提到的背景资料讲给殷远听。

  “那我们可不一样,我们是人民子弟兵,就是去救灾的!”殷远操着一口辛集味道的普通话飞快地说道。“我们到过的地方秩序都挺稳定,虽然那都是与外界完全失去联系的重灾区。大家都忙着自救互救,而且走到哪儿,老百姓都对我们特别亲,少数民族地区也一样。”

  但事实上,殷远本人却是十万大军中的一个例外。他携带着特种侦察小分队里唯一一支冲锋枪,也因此成为最早带冲锋枪进入重灾区的军人。

  令人无法想象的是,这支枪竟然是救灾部队赶到四川后向当地驻军临时借的。“伞降后要徒步穿越重灾区,深入震中侦察报告灾情,由于道路不通,可能会迂回进入无人区,带枪主要是为了防备野生动物。”负责整个任务指挥的小分队队长、解放军某部空降兵研究所所长李振波(河北魏县人,5月14日茂县超高空伞降首跳,详细报道见本报5月22日三版、6月17日头版和五版———编者)告诉记者。

  这支枪连同借来的30发子弹以及子弹袋一起,交到了负责侦察保卫任务的殷远手里。

  “我最喜欢的是子弹袋。”殷远笑嘻嘻地回忆。“我把平时装弹夹的地方都装上矿泉水,最多的时候能装8瓶。”

  “开路先锋”的职责需要轻装,所以殷远不用背伞具和通讯器材,是小分队里负重最轻的人。“其他人都负重20多公斤,我多带点水,也好帮战友们减轻负担。”

  枪,一直静静地包裹在枪衣里。

  返回成都后,小分队立即归还了借来的武器装备,30发子弹原封未动。

  2   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赶赴灾区的飞机上,党员殷远曾经告诉战友,自己在部队驻地有一万多元存款,万一自己这一趟回不来,就请他们代把这笔钱捐给灾区。

  六天六夜里,殷远至少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第一次是5月14日的伞降。“跳伞前,李所长曾反复交待要领,但我是最后一跳,位置离所长最远,机上噪声太大,有些东西没有听到。”

  一路小跑跳出4999米高空,殷远才发现,自动开伞器没有工作。读秒之后,他迅速拉动了右肩上的应急拉环,这才安全着陆。事后,他落到树上的场面被游客拍下并上传到了网上。

  第二次发生在5月15日。小分队从茂县县城向当时仍与外界联系不上的汶川县城徒步急行,“几乎没有路,差不多每隔50米就是塌方。”途经南兴镇水库之后,小分队遇上了最险的一段路。

  “一边是布满碎石的塌方,一边是悬崖,中间一条小路只有一个脚掌那么宽,比我们穿的伞鞋差不多要窄一半。只能哈着腰一点儿一点儿地往前爬,重心稍一抬高就可能掉下去。”

  殷远责无旁贷地第一个试过这条将近1000米的险段。他把枪抱在胸前,蹲下身一步一步地往前挪,走出100多米。“还行,我自己能过去。但是战友们背着通讯器械和伞具,无论如何走不过去。”殷远向后打着手势。

  小分队决定后撤,手、脚、膝盖并用翻越了一座海拔3900多米的高山,最终通过了这一险段。“下山的时候就是侧着身子,手抓着草,全身贴在地面上,一个顶着一个往下滑。”从小生长在平原的殷远说,自己以前从没见过那么高的山,可是那一天之间,他们就这样翻越了三座海拔3900米以上的高山。

  第三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是小分队集体遭遇塌方。“走着走着就听到身边的山上轰隆轰隆的巨响,大家拼命快跑,塌方已经下来了。跑过去一看,滚下来的石头彻底埋掉了身后的路,离我们最后几个战友只有20多米远,差一点儿就被它整个包了饺子。”

  3   为游客报平安的电话一直打到深夜

  在15名突入茂县的伞降勇士中,首跳魏县人李振波和最后一跳辛集人殷远,都是河北人。但是直到返回成都后接受媒体采访,两人才得知是老乡。殷远提到李振波时总是露出有点仰慕的神情,又说李所长一路上对大家特别好。

  李振波曾说为了保证每人至少有一袋伞兵干粮应急,自己在路上总要看着那些年轻战士,不许他们在路上偷偷咬一口压缩饼干充饥。记者问殷远是不是这样,殷远笑,说自己是老兵,能控制住,又说李振波本人带的八块压缩饼干统共只吃了半块,是吃东西最少的人。

  “他是不是喝老乡的稀饭比较多?”记者打趣道。

  “群众从倒塌的房子里扒出粮食来,熬成稀饭先给游客和部队喝。我们是去救灾的,谁能忍心多喝啊?”殷远皱着眉头说。“可是老百姓死活拦着,不喝不让走。有的时候就是拿一次性纸杯喝一杯。”

  六天六夜,在小分队的指引下,源源不断的食物、药品、器械、帐篷在他们身后从天而降,他们自己却挤在两具单薄的降落伞里露宿,靠老乡硬送到嘴边的樱桃充饥。

  体力消耗过大,小分队三分之一感冒,有的还发烧,三分之一出现了严重的烂裆。始终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殷远,其实也是这些伤病员中的一个。

  “但我只掉过一次队,是从茂县到汶川途中经过一个叫九鼎山的旅游点。”当时,300多名滞留游客像看见救星一样围住了解放军。

  “大批救灾部队马上就要赶到,大家现在已经安全了。我们还要抓紧时间赶往尚未能与外界取得联系的震中,不能停留太久,请大家把自己的姓名、联系人电话写在纸上,交给我们,我们在路上替大家给家里报平安!”李振波说着指了指负重最轻的殷远,“请大家把联系方式交给他。”随后嘱咐殷远说,“千万保存好,一张也不能少。”

  游客顿时拉住了殷远,很快开始往他的手里、口袋里、装备里塞纸条,很多人已经泣不成声。“我也忍不住哭了出来,这也是我在灾区第一次掉眼泪。”

  殷远抹着眼泪把一百多张纸条用塑料袋装好,跑了一公里,追上了小分队,重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那一天,报平安的电话一直打到深夜宿营时。

  4   “我没感觉到啥,就是做了点应该做的事”

  殷远告诉记者,从茂县到汶川,再迂回到卧龙和都江堰,小分队所到之处的伤亡和损失情况,都比原来设想的要小,但是受灾群众的困窘处境仍让大家感到焦急和沉痛。

  “别管一路上多危险,多苦,有一种高兴的时候,那是一般人体会不到的。”殷远告诉记者,特别是到后半程,沿途很多人见到小分队时会说,你们的战友找到了没有?

  “他们可能是从网上看到了传言吧,以为我们有人失踪。但是所有人的样子都是实实在在的关心。我就说我们全在这儿。‘那就好,那就好!’他们马上就高兴了,伸着大拇指说我们了不起。”殷远说,那种情况下体会到的骄傲和自豪,已经是对空降兵的最高奖赏。

  作为一个普通人,殷远在路上第一次感到高兴是在汶川县城,因为政府大院里居然有手机信号了。当他们赶到汶川县城时,已有武警部队先期赶到,政府大院里甚至开进了一辆应急通讯车。

  殷远马上给妻子发了一个短信。“就是告诉她我在灾区,很平安,让她放心,但是千万别跟父母说。还跟她说,不用回短信,小分队马上就要出发,一离开此地,信号又没了,回了也收不到。”

  震前,殷远与远在辛集的妻子天天通话,短信也收发不断,但是5月12日晚接到任务之后,他就再没跟家里联系过一次。5月13日妻子从电视上看到第一次伞降未能执行的新闻,就意识到殷远多半在飞机上,她一边找殷远的战友多方打听,一边在公婆面前隐瞒了这个消息。

  直到接到命令准备返回成都,殷远才给妻子拨通了第一个电话。“我说我在灾区。她说,我知道,我还知道你是跳伞下去的呢。我就笑了,她赌气地说,你笑什么……”殷远甜蜜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其实,各种功能强大的通讯设备一直背在战友的背上。他们给游客们打了数以千计的报平安的电话,却很少有人往自己家里打电话。

  “家里担心也就是五天十天的时间,过了这些天也就过了,而看着灾区那边的群众失去亲人,吃穿都没有,我没有奢望再给家里打电话。”殷远说着垂下了头。

  “我们回来以后也后怕,主要是怕有伤病,怕掉下战友。那么艰苦的一路,如果背上一个人就更不好办了。”

  他轻轻地说,“那一跳,我们没感觉到啥,真的,就是为灾区人民做了点应该做的事。”说到这里,这个在军营里练就了一双“铁腿”的河北小伙子眼圈红了,声音也有点哽咽。

本文版权归《河北日报》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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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相关:第24届生竞国赛选手,银牌退役。

照这个说法我怕是被一只小龙虾挡在了北大的门外,真是呵呵哒。

媒体为了流量不要节操,寒的是热爱生命科学愿意在课业本就繁重的高中投入大量时间精力去学习的竞赛选手们的心。我们勤勤恳恳看书刷题做实验,秉烛达旦全年无休,却被一句轻飘飘的戏谑抹杀所有努力,这TM怎么能忍?

至于那些所谓权贵二代的阴谋化言论我想说,学竞赛买书做实验集训可能确实需要一点点财力支持,但学习方法因人而异丰俭由人,过五关斩六将的考试凸显的也是实实在在的能力,与家庭背景毫无扯上关系的可能。脑残和喷子们不过是看到了一个爆点,让他们自己高潮去吧。

PS微博用户财经太极猫在此前的南大支教事件中就发表了很多不良言论,这次又出来蹦哒,看到的朋友烦请顺手举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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