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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猪头》

这是一篇我印象很深的文章,作者是苏童。这篇文章的文风我很喜欢,也一直努力模仿,叙事平淡中隐藏着曲折,曲折中带着点跌宕,跌宕里饱含着深情,深情里又能品味出一点时代的叹息,情节完整,转折流畅,既能吸引阅读兴许,也能留下深深思考,初看滋味平淡,细想回味无穷,回忆起来啧啧称叹。

我非常推荐普通高二年纪以上或者文笔上佳的初三左右的中学生去细心的,耐心的,精心的研读这篇文章的叙事方式,这种叙事方式如果掌握的熟练,不仅仅可以很轻松的应对考试作文的需求,更重要的是,其升级空间极大,完全可以在大学或者脱离学生生涯以后,结合不同的生活经历和性格形成不同的运笔方式,而不会像很多单纯靠艺术手法或聱牙词汇的“散文大家”一般,只能活跃在高中阅读亦或是作协文坛中。


白雪猪头
苏童
我母亲凌晨就提着篮子去肉铺排队,可是她没买到猪头肉。人们明明看见肉联厂的小货车运来了八只猪头,八只猪头都冒着新鲜生猪特有的热气。我母亲排在第六位,她点着食指,数得很清楚,可是等肉铺的门打开了,我母亲却看见柜台上只放着四只小号的猪头,另外四只大的不见了。她和排在第五位的绍兴奶奶都有点紧张,绍兴奶奶说,怎么不见了?我母亲踮着脚向张云兰的脚下看,看见的是张云兰的紫红色的胶鞋。会不会在下面,我母亲说,一共八只呢,还有四只大的,被她藏起来了?柜台里的张云兰一定听见了我母亲的声音,那只紫红色的胶鞋突然抬起来,把什么东西踢到更隐蔽的地方去了。
我母亲断定那是一只大猪头。

从绍兴奶奶那里开始猪头就售空了,绍兴奶奶用她慈祥的目光谴责着张云兰,这是没有用的。卖光了。张云兰说,猪头多紧张呀,绍兴奶奶你来晚了,早来一步就有你一只。绍兴奶奶无奈地在旁边买了点冷冻肉,朝张云兰翻着白眼走了。

我母亲却倔,她把手里的篮子扔在柜台上,人很严肃地站在张云兰面前。我数过的,一共来了八只,我母亲说,还有四只,拿出来!

四只什么?你让我拿四只什么出来?张云兰说。
四只猪头!拿出来,不像话!我告诉你,我数过的。
什么猪头?你这个人说话我怎么听不懂?
拿出来,你不拿我自己拿了。我母亲以为正义在她一边,她看着张云兰负隅顽抗的样子,火气更大了,人就有点冲动,推推这人,拨拨那人,可是也不知是肉铺里人太多,或者干脆就是人家故意挡着我母亲的去路,她怎么也无法进入柜台里侧。她听见张云兰冷笑的声音,你算老几呀,自己进来拿,谁批准你进来了?

我母亲急于去柜台里面搜寻证据,可是她突然发现从四周冒出了许多手和胳膊,也不知道都是谁的,它们有的礼貌,松软地拉住她;有的却很不礼貌了,铁钳似的将我母亲的胳膊一把钳住,好像防止她去行凶杀人。一些纷乱的男女混杂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来,少数声音息事宁人,大多数声音却立场鲜明,表示他们站在张云兰的一边。只有见喜的母亲旗帜鲜明地站在我母亲身边,她向我母亲耳语了几句,竟然就让她冷静下来了。见喜的母亲说了些什么呢?她说,你不要较真,张云兰记仇,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她,我跟你一样,有五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年龄,要吃肉的,家里这么多嘴要吃肉,怎么能得罪她呢?

我母亲被说到了痛处,她黯然地站在肉铺里,想起我们兄弟姐妹五人吃肉的馋相,我大哥仗着他是挣了工资的人,一大锅猪头肉他要吃去半锅,我二哥三哥比筷子,筷子快肚子便沾光,我姐姐倒是懂事的,男孩吃肉的时候她负责监督裁判,自己最多吃一两片猪耳朵,可是腾出她一个人的肚子是杯水车薪,没什么用处的。我母亲想起到这里,口气就有点软了。她对见喜的母亲说,我也不是存心跟她过不去,我答应孩子的,今天做肉给他们吃,现在好了,排到手里的猪头飞了,让我做什么给他们吃?见喜的母亲指了指一旁,说,买点冷冻肉算了嘛。我母亲转过头去,茫然地看着柜台上的冷冻肉。那肉不好,她说,又贵又不好吃,还没有油水!猪肉这么紧张,我母亲还挑剔,见喜的母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转过身去站到队伍里,趁我母亲不注意,也向她翻了个白眼。

肉铺里人越来越多了,我母亲孤立地站在人堆里,她篮子里的一棵白菜不知被谁撞到了地上,白菜差点绊了她自己的脚。我母亲后来弯着腰拍打着人家的一条条腿,好不容易把白菜捡了起来,篮子里的白菜让她看见了一条自尊的退路。她最后向柜台里的张云兰喊了一声,不吃猪头肉也饿不死人的!然后带着那棵白菜昂然走出了肉铺。

我们街上不公平的事情很多,还是说猪头吧,有的人到了八点钟太阳升到了宝光塔上才去肉铺,却提着猪头从肉铺里出来了。比如我们家隔壁的小兵,那天八点钟我母亲看见小兵肩上扛着一只猪头往他家里走,尽管天底下的猪头长相雷同,我母亲还是一眼认出来,那就是清晨时分的肉铺失踪的猪头之一。

小兵家没什么了不起的,他父亲在绸布店,母亲在杂货店,不过是商业战线,可商业战线就是一条实惠的战线,一个手里管着棉布,一个手里管着白糖,都是紧俏的凭票供应的东西。我母亲不甘心,尾随着小兵,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妈妈让你去拿的猪头,在张云兰那里拿的吧?小兵说,是,要腌起来,过年吃的。我母亲的一只手突然控制不住地伸了出去,捏了捏猪的两片肥大的耳朵。她叹了口气,说,多大的一只猪头啊!

我母亲平时善于与女邻居相处,她手巧,会裁剪,也会缝纫,小兵的母亲经常求上门来,夹着她丈夫从绸布店弄来的零头布。我母亲有求必应,她甚至为小兵家缝过围裙、鞋垫。当然女邻居也给予了一定的回报,主要是赠送各种票证。我们家对白糖的需求倒不是太大,一是吃不起,二是吃了不长肉,小兵的母亲给的糖票,让我母亲转手送给别人做了人情,煤票很好,草纸票也好,留着自己用。最好的是布票,那些布票为我母亲带来了多少价廉物美的卡其布、劳动布和花布,雪中送炭,帮了我家的大忙。我们家那么多人,到了过年的时候,几乎不花钱,每人都有新衣服新裤子穿,这种体面主要归功于我母亲,不可否认的是,里面也有小兵父母的功劳。

那天夜里我母亲带了一只假领子到小兵家去了。假领子本来是为我父亲缝的,现在出于某种更迫切的需要,我母亲把崭新的一个假领子送给小兵的母亲,让她丈夫戴去了。我父亲对这件事情自然很不情愿,可是他知道这只假领子担负着重大的使命,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我母亲把它卷在了报纸里。

假领子不负使命,我母亲与女邻居的灯下夜谈很快便切入了正题,猪头与张云兰。我母亲的陈述多少有点闪烁其词,可是人家很快弄清楚了她的意思,她是要小兵的母亲去向张云兰打招呼,早晨的事情不是故意和她作对,都怪孩子嘴巴馋,逼她逼急了,务必不要往心里去,不要记仇——我母亲说到这里突然又有点冲动,她说,我得罪她也就得罪了,我吃不吃猪肉都没关系的,可谁让我生下那么多男孩,胃口一个比一个大,她那把割肉刀,我得罪不起呀!

小兵的母亲完全赞同我母亲的意见,她认为在我们香椿树街上,张云兰和新鲜猪肉其实是画等号的,得罪了张云兰便得罪了新鲜猪肉,得罪了新鲜猪肉便得罪了孩子们的肚子,犯不上的。谈话之间小兵的母亲一直用同情的眼光注视着我母亲,好像注视着一个莽撞的闯了大祸的孩子。她是个聪明的女人,情急之下就想出了一个将功赎罪的方法。她说,张云兰也有四个孩子呢,整天嚷嚷她家孩子穿裤子像咬雪糕,裤腿一咬一大口,今年能穿的明年就短了,你给她家的孩子做几条裤子嘛!为了孩子的肚子,你就别管你的面子了,你做好了裤子我给送去,保证你有好处。你不想想,马上要过年了,这么和她僵下去,你还指望有什么东西端给孩子们吃呀。

女邻居这番话把我母亲说动了。我母亲说,是呀,家里养着这些孩子,腰杆也硬不起来,还有什么资格讲面子?你替我捎个口信给张云兰好了,让她把料子拿来,以后她儿女的衣服不用去买,我来做好了。

凡事都是趁热打铁的好,尤其在春节临近的时候。小兵的母亲第二天回家的时候带了一捆藏青色的布到我家来,她也捎来了张云兰的口信,张云兰的口信温暖了我母亲的心,她说,以后想吃肉,再也不用起早贪黑排什么队了,隔天跟她打个招呼,第二天落了早市只管去肉铺拿。只管去拿!

此后的一个星期也许是我母亲一生中最忙碌的日子。张云兰提供的一捆布要求做五条长裤子,都是男裤,长短不一,尺寸被写在一张油腻腻的纸上,那张纸让我母亲贴在缝纫机上方的墙上。她熬了几个晚上,把五条裤子一片一片地摞在缝纫机上,像一块柔软的青色的梯田,然后是持续好几天的缝纫机恼人而粗笨的歌声。最终母亲保质保量地完成了张云兰要求的五条裤子,做好的当天就交给了小兵的母亲。

而小兵的母亲后来一定很后悔充当了我母亲和张云兰的中间人。整个事情的结局出乎她的意料,当然也让我母亲哭笑不得,你猜怎么样了?张云兰从肉铺调到东风卤菜店去了!早不调晚不调,偏偏在我母亲做好了那五条裤子以后调走了!

我记得小兵的母亲到我家来通报这个消息时哭丧着个脸。都怪我不好,多事,你忙成那样,还让你一口气做了五条裤子,可是我也实在想不通,张云兰在香椿树街干了这么多年,怎么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调动了,气死我了!我母亲也气,她的脸都发白了,但是她如果再说什么难听的话,让小兵的母亲把脸往哪儿放呢?人家也是好心。事已至此我母亲只好反过来安慰女邻居,她说,没什么的,不就是熬几个夜费一点线嘛,调走就调走吧,只当是我学雷锋做好事了。

我们对于春节菜肴所有美好的想象,最终像个肥皂泡似的破灭了。
除夕前一天夜里下了场大雪,我是被我三哥从床上拉起来的。那时候天色还早,我父母亲和其他人都没起床,因为急于到外面去玩雪,我和我三哥都没有顾上穿袜子。我们趿拉着棉鞋,一个带了一把瓦刀,一个抓着一把煤铲,计划在我们家门前堆一个香椿树街最大的雪人。我们在拉门闩的时候感觉到外面什么东西在轻轻撞着门,门打开了,我们几乎吓了一跳,有个裹红围巾穿男式工作棉袄的女人正站在我们家门前,女人的手里提着两只猪头,左手一只,右手一只,都是我们从来没见过的大猪头,更加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女人的围巾和棉袄上落满了一层白色的雪花,两只大猪头的耳朵和脑袋上也覆盖着白雪,看上去风尘仆仆。

外面的女人看见我要进去喊大人,一把拽住了我,她说,别叫你妈,让她睡好了,她很辛苦的。然后我们看见她一身寒气地挤进门来,把两只猪头放在了地上。她说,你妈妈等会儿起来,告诉她张云兰来过了。你们记不住我的名字也没有关系,她看见猪头就会知道。

我们不认识张云兰,我们认为她放下猪头后应该快点离开,不能影响我们堆雪人。可是那个女人有点奇怪,她不知怎么注意到了我们的脚,大惊小怪地说,下雪的天,不能光着脚,要感冒发烧的。她的眼睛突然一亮,变戏法似的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了一双袜子,是新的尼龙袜,商标还粘在上面。她示意我把脚抬起来,我知道尼龙袜是好东西,非常配合地抬起了脚,看着那个女人蹲下来,为我穿上了我人生中的第一双尼龙袜。我三哥从小就不愿意吃亏,他在旁边看的时候,一只脚已经提前抬了起来,伸到那个女人的面前。我记得张云兰当时犹疑了一下,但她还是从她的口袋里掏出了第二双尼龙袜。这样一来,我和我三哥都在这个下雪的早晨得到了一双温暖而时髦的尼龙袜,无论如何,这都是一个意外的礼物。

听我母亲说,张云兰家后来也从香椿树街搬走了,她不在肉铺工作,大家自然便慢慢地淡忘了她。我母亲和张云兰后来没有交成朋友,但她有一次在红星路的杂品店遇见了张云兰,她们都看中了一把芦花扫帚,两个人的手差点撞到一起,后来又都退让,谁也不去拿。我母亲说她和张云兰在杂品店里见了面都很客气,两个人只顾说话,忘了扫帚的事情,结果那把质量上乘的芦花扫帚让别人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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