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吹全盘私有化这不恰恰是哈耶克所说的“致命的自负”[1]么?搞笑的是鼓吹这一观点的恐怕一直认为自己是哈耶克的忠实信徒,如果非要按照哈耶克这番言辞的标准来看,他们真的是一不小心自己就对着自己脑袋瓜开枪。
实际上就改开的“成功经验”而言,恐怕某种程度上恰恰得庆幸并没有那么着急把国企像俄罗斯那样通通私有化(这个结论是罗纳德.科斯他老人家说的)——当然讽刺的是这也是出于改开早期官方明面对于“Socialism”信条的一种执着,毕竟当时这还不是一个能够“不争论”的问题——这也导致经济改革策略的一大重点就是维持、巩固、拯救国营经济部门而非急急忙忙全盘私有化,同时官方也是出于修补体制以及补充国有经济部门不足的考虑默许“边缘革命”的发展,这种“边缘革命”的体现就是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实施、乡镇企业的崛起、个体户经济的出现以及经济特区的设立,之所以说是“边缘革命”恰恰就是因为它们一开始的起始点是在边缘地区以及边缘的经济部门,并且都有一种“自下而上”、“地方包围中央”的特色(承包制的起始点来自于小岗村农民的自发行为,乡镇企业则是由前三十年的农村“社队企业”发展而来,个体户崛起则是一开始出于安置待业的“回城知青”的需要,其一开始的运作与壮大也类似于乡镇企业,而经济特区则是起始于指令经济运作不成功甚至根本不存在的地方),同时也利用了中国前30年因为诸多因素导致指令经济体制并没有完全把全国所有地区尤其是农村有效纳入一个中央计划部门统一集权指挥的国有经济体的“缝隙”(计划权力实际上不少被下放给了地方,形成不少小号的“中央计划经济委员会”,这也是张五常说的“地域竞争”的雏形,而“地域竞争”则是90年代后中国经济发展的一大驱动力),这使得民间自己反而催生了一个虽然发展受到限制但是有生气的私营经济部门,农民、城市待业居民以及原指令经济体制下被边缘化的人反而成了经济转型的先锋(这种看法跟以往诸多国内外人士鼓吹中国经济成功来自于自上而下的政策规划并不一样,实际上而言这种“边缘革命”是经济成功的主力军是比单纯自上而下政策规划促成经济成功更能站住脚,不然你不能解释80年代的经济改革“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的这么一个结果)。另外,价格双轨制的实行促成国企开始模仿农村改革搞责任制,职工可以选择根据市场需要或者留在政府计划内提供商品以及服务,实际上导致部分国企员工也开始下海试试市场经济的水温(相比之下俄国则是直接取消计划部门定价直接迈向市场定价的),这其实跟我在俄罗斯的国有企业私有化改革比中国企业更为激进,但效果却没有中国企业好,其主要原因是什么?这个答案里头说的波兰经济转型之所以如此成功的理由相似:经典社会主义体制后期实质性的经济改革使得经济体制内部有了更多市场成分以及更强的民营经济,这也为波兰以及中国经济转型并没有出现类似于俄国那样过于剧烈的副作用打下了基础。转型后经济成功的奥秘同样不是急急忙忙把国企全盘私有化,而是大量民间新生企业的入场,私有经济部门的增长以及外资的大量进入。
另外一点,一直被国人诟病的“国有企业”,其国有制恐怕还并不是最为关键的致命问题,而是它背后的垄断,根据罗纳德.科斯在《变革中国》一书中所指出的那样:垄断性国企只不过雇佣了中国8%的非农业劳动力,但是却享受着占全国55%的工资,实际上这同各国国有经济的两大初始的追求目标——分散财富以及促进普遍就业某种程度上是背道而驰的。这类垄断企业可以借助垄断的优势享受巨额的工资利润,如同日韩财阀一样,这类企业同时往往还可以利用政治联系与垄断利润来迫使私营企业撤离或者被对手收购,从而弱化了市场竞争,而这类企业往往仍然有更为凸显的“软预算约束”问题(想了解软预算约束含义的可以见俄罗斯的国有企业私有化改革比中国企业更为激进,但效果却没有中国企业好,其主要原因是什么?里头对于这一概念的介绍),因为这类企业特殊的政治联系以及垄断地位,这就意味着它与一般企业不一样,它不需要对产品以及服务的销售以及质量负责(想想三星公司手机连炸对它们在韩国国内的市场份额有影响么?没有,那就继续生产炸弹手机喽),往往能够优先获取银行贷款以及政府的财政补贴和扶植,享受政府的税收优惠并且不用担心破产危险,这就埋下了一个雷,一个债务危机的雷,考虑到长期以来的“地区竞争”模式以及经济发展和软预算约束的因素,使得政府为了追求绩效以及因为预算约束不够“硬”的情况下往往倾向于举债发展经济,同样国企也会产生大量负债,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整个财政金融不稳定。当有外来波动或冲击时,就容易出现系统性危机(别忘了,当年苏东剧变的一大诱因就是经济上债台高筑,特别是苏联,1986年石油价格暴跌结果一波就在经济上给它判了死刑)。而促成这类企业预算硬化就不能单纯靠经济措施了——一个需要彻底改变高管机制的前提:企业高级管理层不应该由行政任命(国内很多声音说要学淡马锡,问题在于淡马锡的管理者基本是职业经理人,他们干不好淡马锡可以让他们卷铺盖滚蛋,本国国企的老总不少则是有着行政级别的干部,他们干不好的话国企的董事会与监事会能让他们走人么?),同时要打破以往的决策上的权力集中机制增强董事会以及监事会的独立性,另外一方面就是需要独立的并且拥有财政监督权的民意代表机构就位(某个企业经营不善就要政府拨款去救,这里头是不是窟窿还不知道,这个企业所在地的民意代表大概会同意,那其他人就愿意给你白送钱么?社会主义又不是慈善事业或者取款机)。全盘私有化能解决上述垄断国企的问题么?说的好像你全盘私有化之后预算约束问题以及垄断带来的问题就能解决似的:212期 | 崔之元:科尔奈教授90寿辰与次贷危机中的软预算约束,此外对于大型企业而言,私有制并不一定比国有制更有效率,因为大型企业都不是所有者来管理的,其内部几乎所有成员都不是所有者,这就产生了委托代理问题。你全盘私有化之后激励机制问题以及创新能力问题能有效解决?我就不信。产权问题虽然一再被科斯强调,但是科斯在指望私有化明晰产权问题的时候他又假定不存在交易费用以及信息成本,毕竟如果存在完全信息以及无成本信息,那我为啥一定要走私有化途径?条条大路通罗马(提升经济效率)。
现下的国企除却要解决软预算约束问题,还有就是它并没有有效的实现其所应该具备的社会服务功能,就像希腊原来著名的以“民主社会主义者”自居的前总理安德鲁斯.帕潘德里欧(老帕潘德里欧,希腊债务危机时的总理小帕潘德里欧他爹)发现的那样,国有公司往往追求的是经营者以及其下属职员的利益,而并没有真正实现经济国有化所追求的生产与服务社会化的初始目标。考虑到现下中国的诸多经济以及社会问题,想要国企发挥有效的社会服务职能的话就要:
①国有资本全面划归社保,这样不仅更能直接发挥其社会服务职能,同时还有就是减轻日益增长的老龄化趋势带来的严重的税收以及财政压力,防止社保变成无底洞;
②国企并不应该再像2000年代那样盲目进行经济扩张尤其是海外扩张,而应该做为财务投资者去投资那些新兴的有充分经济增长以及创新能力潜能的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