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没发育前,最想不明白的事儿就是“色”有什么难戒的,为什么说英雄难过美人关。然后随着声音变粗,腿毛增长,萌动的激情越来越盛,逐渐知道色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戒的。然后年龄再增长,偶尔尝试一下禁欲(连撸都一并禁止),超过一个月以后眼睛里的世界都跟以前不一样,不必说各种黄暴的镜头总是会时不时浮现在眼前,那些平时觉得重口的情节会自动跟见到的女性联系起来,到了晚上睡觉前那脑子里的画面,乖乖地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堪入目。唯一能让我继续下去的方法就是高强度地锻炼。到了第三个月,锻炼也没用了。
所以英雄过美人关难不难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过美人关肯定是难上加难的。而这个我以前是不知道的,原因很简单,没发育。
人对于自己没经历过的事情往往乐观,尤其是在最乐观的年纪。孤独一生最痛苦的地方并不在年轻的时候,那个时候只要不太挑剔随随便便就能找个炮友,朋友大都也单身一块儿吃吃喝喝也很爽,父母也都还健在,烦闷到极致了还可以找爸妈……
但是,孤独一生最痛苦的时候不是20岁,不是30岁,不是40岁,而是50岁以后。50岁以后是什么情况年轻人根本就不知道,甚至也想象不到。50岁以后就没有性需求了吗?其实有,而且还可能很多。但是这个时候想找个炮友几乎已经不可能了。50岁以后,父母差不多都去世了,子女没有,伴侣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也许有,但肯定不会特别亲密。人在衰老,衰老的重要特征是适应力在下降,但世界不会迁就你,它会以一种飞速的状态把你熟悉的东西都碾碎,而你没有亲人,没有亲密的儿孙,没有人愿意花费额外的精力把新东西介绍给你。你会发现你的时间一把一把的,可是却找不到任何人愿意陪伴你,甚至没有人愿意听你多说一句话。
孤独一生,意味着你在60岁的时候,摔一跤在地上就可能因为没有人为你交押金而死掉。意味着,你感冒发烧,保姆到了点都回家,留你一个人在深夜连口水都没人给,意味着,保姆当着你的面把唾沫吐到你脸上,你犹豫再三都不敢打电话去中介投诉,因为你怕把保姆惹急了随便推你一把就让你半条命都没有了——这么一个说都不清话的孤寡老太太/老头,就是死掉没人起诉,警察会给自己找麻烦来调查保姆吗?年轻时那些好吃的,好玩儿的,那些电视,那些电影,那些书籍,你以为可以依靠他们抵抗寂寞,但最终你发现,你需要跟人说话,想得发疯,只是没有人愿意搭理你。
所以什么“孤独一生”,什么“大不了就死掉”,统统都是既不会寂寞也不会死掉得年轻人说出来得话。你几乎没见过哪个老人说他愿意孤独一生,也没听过哪个死刑犯说过他大不了一死。我们爱慷他人之慨,其实我们也会慷未来自己之慨。所以有这种想法得年轻人最该干得事就是去做一段时间志愿者,去养老院照顾一下那些真正“孤独一生”的老人。大概没有几个人在几个星期后还敢随随便便说出“宁愿孤独一生”的话。
这个世界最大的麻烦就是人们不了解自己,不了解世界,却偏偏觉得自己无所不知。我一直都觉得,如今社会的一个巨大问题就是对孩童太宽容而对老人太苛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