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猩猩当作人类抚养，并加以教育，它最终会进化成类人吗？ 第1页

起码会比班里最差的要好

能看到大众重新关系这个话题还送上知乎热搜，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不搞人类学也不搞生物学，说实话我甚至不是个达尔文理论的信徒。但是，作为一个在因为语言教学而涉猎了一些语言学内容的朋友，让我分享一个相关故事吧。

这个长得有点像囧·雪的人是赫伯特·泰瑞斯。1979年开始他逐渐发表自己当时对ALR（大猩猩语言研究）的一些批判后，几乎拦腰切断（如果不是直接一巴掌拍死）了当时百分之九十九的动物语言实验。

这个故事比听起来有趣得多。

因为我国成功的科普工作（是的，挺成功了，真的），大多数人应该都知道朗博菲尔（Savage-Rumbaugh）博士，或者佩妮（Francine Patterson，人称“Penny”）对动物（大猩猩）语言的研究。

具体来说，这些科学家们和动物（猩猩，有人也会研究海豚，大象等）高密度地进行接触，然后试图证明动物可以（至少一定程度上）展现出语言技巧（直到今天很多人仍然认为语言是人类特有的技巧，比如上文的囧·雪）。

在当时，这些实验取得了相当程度上的成功。很多大猩猩看起来可以使用特制的”键盘“，卡片来”表达自己的想法“。大猩猩可以”听懂人类的表达“然后准照着指示去行动。这些发现可以说是”震撼我妈一整年“级别的地震。资金滚滚而来，媒体向大众骄傲地展示其成果。

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虽然学界（具体来说，沾边的几个部门：语言学，脑科学/认知，生物学，教育科学，历史/考古等等等等）不是很认可她们对大猩猩语言的一些发现，但是大众和大学/研究机构的金主们非常认可。部分原因可能是··· ···下图就是年轻的”佩妮“和她的大猩猩”Koko“在一起的照片。倒不是说”美女科学家凭借美貌（帅哥大猩猩凭借美貌？）“赢得大众眼球，而是哪怕最绝对，最纯粹的平权主义者，也无法否认这种照片的震撼。身穿华服的，精致的人类学者；透露着野蛮的，披着毛皮的猩猩，其中并不存在语言的鸿沟？

有点《猩球崛起》的感觉，对吧。

而其他的研究者···长这样：

这个看起来像是史坦尼斯·拜拉席恩的大拿是列博曼（Phillip Lieberman），他对这些成果要谨慎的多。他提出了所谓的”大猩猩语言“里面的诸多问题。

注意，大猩猩不能像我们人类一样”说话“，因为他们的声带结构，舌根的位置和各种各样的生理差异让”发出人类语言的声音“非常困难。《诗经》里面说”巧舌如簧“，实际上人类对发生的掌控能力确实强得惊人，我们对[e][u]，对[i]这些实际发音时候舌头位置只有毫米之差的声音拿捏的非常熟练。不但能准确地发声（冯巩老师说了，当代歌星们可能8太能。），而且还能组合出词语，句子在一起反复切换。这些都是与”思维“，与”认知“和”脑科学角度的语言能力“没有关系的，纯粹生理学上的差异。即便是大猩猩真的和人类一样”聪明“，他们也无法向我们一样复杂，精密地发声。

这个长得就很左的活神仙（活神仙！living god）乔姆茨基是当时直到现在语言学不朽的丰碑和话语权的决定者。虽然他是个左，但是他发明了当代语言学比较”右“的传统研究方法。他提出了一种”UG（Universal Grammar），普世语法“，认为语言是”内在决定“的，语言是我们人类的生理特征决定的。大脑里要么有一个特殊的区域或者一些特殊的通路分管语言的各个方面，要么我们的基因组里有特殊的一段基因或者一组相互联动的基因导致我们能够有人类语言。

老爷子（还活着，看看他和老太太，aka，HM the Queen能不能活过这次疫情）研究的是Syntax，他试着简化全世界各大语言去寻找根本逻辑，然后他找到了。他认为虽然语言的表现形式多种多样，各个语言有不同的词库，以千年计的演变，但是究其本质，语言背后的思维方式是相同的。语言反应的就是人类共有的这种，生理上的，内在的，结构。

这种想法至今仍然在语言学领域有压倒性的优势，把老行为主义的模型揍出了shi，以至于教育学很多时候把行为主义降格到了维果兹基的”语言是思维的工具，社会用语言给成员的思维塑形“这套玩意，那是后话。

而你知道吗？不是左司机老爷子也不是唯一的真王敲死了邪恶的大猩猩和美女，而是囧。

囧提出了一个基于数百上千个小时视频观测的结论：大猩猩没有语言，所谓的动物语言研究不过是马戏团里猴子算加减法的戏法而已。

一是激起千层浪。

在看了不知道多少个小时的猩猩纪录片以后，囧得出来一个结论：猩猩首先不能听懂人的语言。比如，如果研究者指了指口袋，说”打火机在这里，拿出来“——那么没法确定猩猩究竟是因为研究者指着口袋，还是因为听到了”打火机“，才去取打火机的。几乎所有的类似证明”猩猩听懂了人类语言“的研究都有类似的问题。

他们不一定听懂了——用一个例子来说，如果外星人来到地球上和我们交流，每次小绿人说”唱，跳，rap“的时候，就会有按一下红色按钮，然后核平一个国家。那么我们在他下一次按按钮的时候去阻止他可能不是因为”唱=核弹“，”跳=发射“，”rap=到你家“，而是因为他娘的红色按钮！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们破译了外星人的语言，或者能理解他们的思维方式，但是我们他娘的知道要想还能吃到意大利面法棍面包炸鱼薯条就不能让小绿人按按钮了！

这是非常简单的行为主义试错。巴甫洛夫和斯钦纳的狗。

其次，囧认为，大猩猩也不能用人类语言和我们交流。

同样用的小绿人例子来证明。假设绿皮占领了一个帝国世界，绿皮对聋子俘虏说：俺们Boz说了，饿了就敲门！然后敲了敲门，有吃的送来了。那么无论这哥们是不是笼子他可能最后都会意识到敲门=吃饭！仍然是相当基本的行为主义理论！没法证明大猩猩能够画图，能够按键盘就意味着他们有组织地在使用语言。

现实中的研究当然比我的戏谑要复杂得多。但是，但是：

”猩猩没有意识，胡思乱想的是观察猩猩的人。“

如果你盯着猩猩用粉笔画的东西五年时间试图翻译出来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大概确实有无中生有的可能性。

故事到此为止，加一个小插曲。

市井小报和主流媒体齐心协力，铺天盖地地开始抹黑那些，试图证明”大猩猩也能有语言能力”的学者们。

肯纳利博士在她的《第一个词》里面写了这么一个故事：马丁·加德纳在纽约书评（New York Review of Books，管他中文是什么，反正仅此一家就是他）里发表了一篇评论。开始文风尚且含蓄，“不难理解为什么佩妮——年轻，美丽，有长长的金发——获得了如此大的影响力。”，“还有什么比彩色照片里美女和野兽，头脸相对，细语呢喃更有震撼力的呢？”

说实话，单纯就这句话而言问题不大，我在开头也表达过类似的说法：无论多么冷眼旁观的人，佩妮和koko的震撼都太大了，难得让人不加关注。

问题是，加德纳的评价只是个开始。更严厉，更不堪入耳的评价很快如期而至。而别忘了，大猩猩研究本身就是不被学界大佬背书的塞外之地！乔姆斯基理论学家压根不关心这些东西，皮克严苛地批评这些学者缺乏最基本的语言学素养，离经叛道，而列博曼也对此谨慎的很。在我国还好，在大洋彼岸风评迅速逆转的环境下，几十年内这些学者不得不面对骚扰，资金枯竭的问题，而任何暗示支持她们的文章都很难在有头有脸的期刊上发表。

猩猩和我们的差别到底有多大？是量变还是质变？

最初我们认为，人类会使用火是独一无二的，后来我们发现这是错的。有人后来认为，人类会使用制造工具让我们独一无二，这也是错的。然后有人认为思维是独一无二的，对自我概念的理解是独一无二的，语言是独一无二的，不考虑问题本身，就这个问题提出来的：有没有一种最本质的，围栏一样长城一样的独一无二的特质，把人类从动物里独立出来？还是说我们和一切动物的差别只是量变？

别急着回答，我知道人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没人想听别人逼逼，对吧。

这个问题变成了横跨学科的“晋西北一锅粥”。神创论和达尔文主义者激烈交火啦，达尔文主义者和“进化论非一切解释”的改良派对线啦。考古发掘和基因研究者动手啦！相信我，还能养活一大批毕业论文。

但是你要是问我，我觉得就“大猩猩是否能掌握语言”这个问题下大众的表现，如此···易被误导，又无力阻止少数嘴臭分子胡说八道，恶意攻击研究人员，资金来来去去好像红绿过山车···

求求li，大猩猩不过只是扔粑粑，你看看人类能干出什么邪恶的事情来。为什么要让他进化呢？

If such be Nature's grand plan,

Have I not reason to lament,

What man has made of man.

《——至于大猩猩“最终”会不会进化成人，取决于你是不是原教旨达尔文主义者（任何变化必源自进化，进化解释一切问题），能不能活几百万年（不能···8？），以及有没有经费养能养那么久的猩猩（喂，110吗，有人养了一窝猩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