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的本能在追求快感和逃避死亡之间更倾向于哪者？ 第1页

人类试过给小鼠^[1]、大鼠、猴子、海豚之类动物一个拉杆或按钮，操作之可以启动机器朝中脑被盖或伏隔核注射精神药物或放电刺激，动物常常会反复操作来获得快感直到精疲力尽，但那之后就会去找食物了。用遗传学手段或物理方法处理掉相关部位的多巴胺能神经元，动物就不再从拉杆或按钮中获得快感，按一两下便走开了；在这个状态下，动物仍然喜欢甜食。

将这种跟电路没区别的机制称作本能，有将生物彻底机械化的嫌疑。这就看你的世界观了。

这方面搞得并不深入。拿非人生物研究涉及快感和死亡感受的东西，有许多困难：

• 我们并不真的知道非人生物的感受；
• 脊椎动物有内啡肽受体和痛觉神经，许多无脊椎动物没有这些玩意。因此，能拿来实验快感和死亡恐惧的非人生物多为脊椎动物，主要是哺乳类。这容易被动物保护组织骂得狗血淋头；
• 神经细胞过度兴奋会导致过量钙离子流入，搞死神经细胞^[2]。

不过，这事拿人做又没难度，不必将人们请进实验室，科学家早就拿到极限运动员之类人物的数据了。

在饥饿、炎热、寒冷、体力透支等条件下，人体优先支持免疫系统而降低性欲，这不受意识控制。你可以据此认为，生物本能倾向于逃避死亡，追求快感是在觉得自己不会死的时候才做的。

2018年，《美国人类生物学杂志》上发表的一篇论文里，研究人员评估分析了66名田径运动员，这些人在22~36小时内完成了一次165千米超长距离赛跑。结果发现，运动员们在赛后的免疫标记显著增强，睾酮水平下降，运动员们在赛后观看半裸人体幻灯片时的兴奋指数明显低于赛前水平和一般人平均水平。
2019年以来，研究人员收集了超长跑项目运动员的唾液和血液样本，这些赛事在极端气候条件下进行：在西班牙和秘鲁丛林的两场比赛中气温接近38摄氏度，而在尼泊尔喜马拉雅山脉和芬兰北极圈，气温低于零摄氏度。研究人员分析样本，发现超长耐力比赛会导致人体进入生存模式：能量优先用于维持生命和免疫力。
这些都显示，在恶劣的条件下，人体免疫防御优先于繁殖。

某些追求快感的行为会产生偏差，在身体不想死、脑子也不想死的情况下引起猝死或意外死亡。

• 摄取辣椒素能刺激内啡肽分泌、带来愉悦感。经验显示，在辣度还能忍受的范围内，辣椒越辣，内啡肽分泌量越高。但是，一些人刻意追求变态辣的食物，造成胃肠道损伤、肛门剧痛，严重时会出现胃穿孔之类，危及生命。
• 谷氨酸可以带来愉悦感，但高浓度时可以干净利落地杀死神经细胞。脑缺血的时候，作为神经递质的谷氨酸会从突触前部异常流出，搞死神经细胞^[3]。这过程也能给一些人愉悦感。
• “跑者愉悦”，指人在运动量超过一定限度时会分泌内啡肽而带来快感。这通常需要长时间、连续、中到高强度的运动、深呼吸来耗尽肌糖原。能产生此效果的运动例如跑步、游泳、越野滑雪、长距离划船、骑自行车、举重、篮球、足球。一些人刻意追求这种快感，偶尔会遭遇意外事故或引起疾病发作。
• 涉及窒息的快感更加危险。17世纪便有书籍记载男性死刑犯在被绞死的过程中勃起，有时会持续到死后，偶尔伴有射精。随后，“窒息导致勃起”的现象被一些医生拿来治疗患者的勃起障碍。20世纪的研究认为，缺氧导致人脑释放多巴胺、血清素、β-内啡肽等，局部器官高度收缩。一些人为借助上述现象获得性快感而故意限制大脑供氧，称为性窒息。每年在全世界范围因操作失误或身体问题而在性窒息过程中死亡的人可能有数万，主要是25岁前后的男性，有时出现在青少年和老人，容易和自杀混淆^[4]。

许多无脊椎动物没有内啡肽。许多动物没有痛觉神经。你可以看到蚱蜢在被螳螂按住开吃的过程中还在吃草，伸腿逃走的动作在最初数次尝试无效的场合不会持续发动。

对于有中枢神经系统的生物，痛觉神经和快感中枢可以被暂时麻痹或彻底破坏。你大可将实验动物的痛觉关闭，等待一段时间让其适应，然后进行实验。

但是，绝大部分生物没有视觉自我认知能力，可以认定其没有自我意识。啮齿类被惊吓时有高度特异性的大脑回路在运转，而人类神经影像学的结果完全相反，意味着人类的恐惧感和啮齿类被惊吓后的应激是两种东西。那么，绝大部分生物看来并没有你所认为的“惧怕”的概念。

因此，“如何判断生物是在惧怕死亡本身还是导致死亡的痛苦”不宜作为前置问题。

“快感”和“逃避死亡”涉及植物神经系统和内分泌调控，生物在睡眠、昏迷、被药物等抑制的状态下仍可表现出相应反应，对“理解”的要求极低。而且，绝大部分生物没有自我意识，“理解死亡的概念”“理解自己会死”之间存在鸿沟。

因此，“非人生物能否理解生物意义上的死亡”也不适合作为前置问题。

此外，在很多时候，谈智力的意义是有限的：

• 在你研究本能的时候，智力使用随机触发器产生的行为会造成干扰；
• 身体受植物神经系统和内分泌调控产生的反应，是不受智力影响的。

参考

1. ^ https://doi.org/10.1523/JNEUROSCI.22-22-09895.2002
2. ^ 对，你在某些很薄的出版物里看到的相关描述虽然夸张，其实是有科学根据的。
3. ^ https://doi.org/10.1016/s0163-7258(02)00328-5
4. ^ 这引起医学关注是因为很多保险是自杀不赔付的，而性窒息死亡可以被分类为意外身故而获得赔付

生物的本能既不是追求快感也不是逃避死亡，而是延续基因。

本文核心逻辑来自于自私的基因。不认同这个理论的也不可能认同这个回答。

逃避死亡是在大多数情况下适用的延续基因的逻辑推论。大多数生物只有活着才能有机会繁殖。但毕竟存在真社会性动物比如蚂蚁，为了组群延续牺牲自己是家常便饭。当然牺牲的蚂蚁都是兵蚁工蚁，没有繁殖能力，所以他们也不存在死亡和繁殖的两难。

快感是在大脑进化到一定程度之后，基因哄骗大脑的手段。因为更加高级的大脑意识到了繁殖是有损个体利益的。怀孕（产卵，产生种子，分裂，出芽等等）极度消耗母体资源，又如现在女权所宣称的，生小孩对于女人的健康是一种伤害。对于一个已经高级到意识到这个问题，但还没有高级到人脑级别的大脑而言，适当的哄骗就是必要的。只要能用快感这种东西引诱他们上钩，怀孕之后就由不得他们了。也许出现过已经受精之后可以反悔的个体（通过基因），但是基因也不怕，你反悔无非就是流产（生死胎），你个体就绝后了，导致流产的基因也传不下去，不妨碍整个组群内基因的延续。

虽然偶然也出现了小bug，比如同性交配，但无伤大雅，这个机制一直运行的很好，直到基因亲手培育出了一个bug：人脑。

人脑的强大使得人类对于其他生物产生了压倒性的优势。极大促进了人类基因的分布。这是基因有史以来最伟大的造物之一。然而，正是因为人脑的过于强大，使得基因通过快感强迫繁殖的古老策略出现了问题：人类竟然想到了方法避孕！传统上，想要快感，就必须交配，交配了就有固定几率受精繁殖。生物个体没有选择。但是避孕机制使得人类有能力在攫取快感的同时极大程度地避免受精。类似的还有非交配的快感获取，比如投身科学，比如捆绑滴蜡。更极端的还有吸毒，但是吸毒属于更底层的bug，已经超越了人和基因斗法的层面。

尽管大脑同时有发展出了生育义务等高级思维活动来促进繁殖，但是显然，繁殖活动不再是基因一手操纵的把戏，它现在更像是基因和人脑协商解决的事物。

今天我们通过实验，把人玩得溜熟的一套哄骗技法施加在其他生物，也许还包括人类自己身上，给负责快感的神经元上加装点击，每一次按键通电都相当于一次高潮，逆推而上，每一次按键都相当于一次成功的繁殖。据说动物们都会忘我地按键，不吃不喝不睡。这使得我们可以一窥基因是如何奴役生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