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语的扩张实际上分为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6世纪阿拉伯帝国征服黎凡特和两河流域以后,这两个地区迅速开始阿拉伯化,这不难理解,当时中东的通用语是亚述阿拉米语,阿拉米语属于闪米特语族西北语支,阿拉伯语属于闪米特语族西南语支,本身闪米特语族西北语支和西南语支分化的年代就比较晚,西南语支又长期受西北语支影响,所以相互之间差距较小,学习起来非常容易。但即便如此依然产生了截然不同的黎凡特阿拉伯语方言。需要说明的是阿拉伯语扩张过程中帝国行政机构被认为是最重要的因素,而不是伊斯兰。阿拉伯语被确立为官方语言以后所有想要当官和当贵族的人都必须学习阿拉伯语,由此造成了社会上层主动向阿拉伯语靠拢的情况,伊朗境内也是这种情况,上层普遍通用阿拉伯语,但下层依然主要使用波斯语,这就是闪米特语使用区和印欧语使用区的区别,波斯语母语人群学习阿拉伯语的难度太大。
第二阶段是7世纪征服北非,埃及在9世纪彻底阿拉伯化,突尼斯和利比亚稍微晚一些。埃及的阿拉伯化主要是阿拉伯人迁入造成的。7世纪埃及遭到黑死病侵扰,人口损失大半,阿拉伯人迁入时埃及有很多的空余土地,据说当时就迁入了90个阿拉伯部落。同时阿拉伯人长期占据埃及统治权,造成社会选择性压力,埃及人被迫向阿拉伯人靠拢。实际上今天的埃及人与古代埃及人基因差距是比较大的,阿拉伯人对埃及造成的影响最大,因为埃及乃是中古世界地中海地区最富裕的国家,长期游牧处于断水断粮威胁的阿拉伯人一直都对埃及很向往。
第三阶段是北非的阿拉伯化。阿拉伯人8世纪征服北非以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北非都一直没有阿拉伯化,当地的柏柏尔人迅速改信了伊斯兰教,取得了与阿拉伯人一样的地位,柏柏尔语开始成为一系列北非本土王朝的官方用语。阿拉伯语只能在一些阿拉伯人聚居的兵营、港口等地使用。但是时间来到了12世纪,12世纪埃及的阿拉伯统治者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将在境居住的两个大的阿拉伯人游牧部落驱赶到了西边,这两个部落由此横扫北非,大大提高了北非的阿拉伯化水平。15世纪后,北非处于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统治之下,阿拉伯人依旧取得了较高的地位。但真正的变化在殖民地时期,法属北非在20世纪60年代取得独立,独立后的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都利用民族情绪和宗教情绪,以及新传入的现代教育体系,大大提高了本国的阿拉伯化水平。由此两国才彻底阿拉伯化,但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的柏柏尔人依然占据很重要的地位,21世纪后柏柏尔人民族主义抬头,阿尔及利亚和摩洛哥被迫给予柏柏尔语言与阿拉伯语相同的政治地位,未来北非经济一旦遇到困难,民族冲突恐怕在所难免。
这个问题应该被理解为“为什么阿拉伯语使用者遍布北非,却没有遍布伊朗高原和东亚”。
哈里发欧麦尔大征服时,伊朗本身是拥有超过3000年文明史的古文明,尽管萨珊波斯灭亡了,但波斯文明仍然是当时世界上最强势、最重要的文明之一。
这使得阿拉伯人虽然征服了波斯,但文化上反而需要借鉴大量的波斯文明成果,根本没有足够能力在语言上同化伊朗高原。
而埃及以西的地区虽然诞生过迦太基这样的强势古典文明,但在欧麦尔时,马格里布在人口、文明发展水平和经济实力上都无法和伊朗相提并论。
不过,问题本身忽略了阿拉伯语本身的多样性和丰富性。
摩洛哥的阿拉伯语使用者、乍得的阿拉伯语使用者和伊拉克的阿拉伯语使用者用母语交流,互相理解的内容很可能还没有Van之城土耳其语使用者、库尔德语使用者、阿拉伯语使用者彼此理解的内容多。
啊不对,不是这个Van。
这个问题被黑雷君邀了好些日子了……关于这个问题我其实有的主要是些零碎的想法,这边已经有不少回答了,我就提下已有回答中和我自己的观点相悖的几个问题。
首先,阿拉伯诸“方言”绝非标准阿拉伯语的后代,更无法视为标准阿拉伯语和当地语言“混合”的结果——当然这个观点不否认伊斯兰扩张前当地语言对扩张后的阿拉伯语产生各方面的影响。此外,伊斯兰扩张前半岛以外的埃及、沙姆、两河等地就已经存在阿拉伯语使用者了(诱因包括季节性的游牧迁徙、跨地域商贸往来等),将半岛之外今天概念中阿拉伯语使用的范围单纯视为伊斯兰扩张的结果,也是不合适的。而如果我们观察阿拉伯“方言”的分布,实际上东方阿拉伯语也并非就不“成功”。题主关注到止胡齐斯坦很值得称赞,在国内阿语学界总体轻视方言的大环境下,多数学生实际上对阿拉伯方言并没有足够的认识。如果考察阿拉伯方言在东方的方言岛的话,我们可以看到分布于乌兹别克斯坦和阿富汗的中亚阿拉伯语方言岛,以及伊朗境内并不算少的方言岛。我个人认为这些方言岛都可以视为阿拉伯语在东方“曾经成功”的体现:毕竟,在后续其他语言成为地区通用语之后,至今,这些方言岛仍然濒危地存在着,而比如下面提到的西班牙,原本的伊比利亚阿拉伯语已经只能从文献中考察了。
其次,今天可以观察的所谓的阿拉伯语分布地域,实际上或许都不完全是阿拉伯诸“方言”分布的地域,而是在近代民族独立运动之后伴随着民族国家建立而在政治上形成的“阿拉伯国家”的概念。比如,阿拉伯方言学研究中重要的伊比利亚方言自然体现了阿拉伯帝国曾经在伊比利亚半岛的统治,但在当下的大众概念中,恐怕很少有人会在谈及“阿拉伯语的分布”的时候考虑到伊比利亚半岛。当然,随着近年来北非向欧洲移民的浪潮,或许再过个几十年,西班牙的北非阿拉伯语或许有机会再度复兴。伊比利亚半岛是典型的阿拉伯人先扩张到该地后从该地撤出的例子,大体同理也可以考虑其他的地域:阿拉伯人主导的政体是否持续施加影响大体上直接对应近现代民族解放运动中的主导力量是否调动“阿拉伯”认同,进而对应到当下的国家属性中是否包含“阿拉伯”要素。试想一下,如果没有二战后的亚非拉民族解放运动,如果世界政局的发展延续殖民主义的版图的话,马格里布地区的法语、西班牙语很可能不断强化进而彻底取代阿拉伯语。我们可以也看看土耳其,当“伊斯兰”因素被视为革命对象的时候,连书面的文字都可以被当做革命对象,土耳其境内的诸多美索不达米亚阿拉伯语也就最多只能作为方言岛存在了。
若干回答中提到了所谓的“语系相同”并有不少人认同。暂且不说语系,就算闪语族内,所谓的“西南”分支比如阿姆哈拉语和现代南阿拉比亚语,都是公认的和其他闪语有相当大的差异的。普通的母语者绝非人人都是历史语言学家,没有引导、对语言不足够敏感的情况下,搞不好连同源词都不一定能顺利发现。当然,论及阿拉伯语和比如希伯来语、阿拉姆语似乎相对更加接近的话,反而可以视为支持“中闪”分支的感性理由。实话说,“语言迁移”这一语言习得研究中的概念,尤其在二语和三语习得的过程中,想要实现为“正迁移”的话,很多时候是需要引导的,而这种引导,在自然语言学习过程中大体可以认为是不存在的,相似性可能导致正迁移,同样可能导致负迁移。只要不是高度接近,语言接近与否,不必然成为语言学习的有利或不利因素。伊朗语族和闪语族有差异,同样和突厥语族也有差异,且三者的结构差异是相当巨大的,但这些差异并不阻碍中亚阿拉伯语使用者成为三语者。
作为熟悉闪语族古代现代语言且对柏柏尔语族、库施语族和埃及语族有一定的具体认识的人,我可以很负责地说,所谓的亚非语系的联系,到了语族层面的话,对于语言学研究者或对语言学习有极大热情的人群之外的普通人而言,能构成“正迁移”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有人可能会说,不是传说中柏柏尔语中有很多阿拉伯语借词嘛?不错,但要知道这个现状是二者长期共存的结果,反推到接触初期,再当下的状态考量,就不合适了。抄个中阿特拉斯柏柏尔语的小故事,就几句话,然而,一个阿拉伯语借词也没有【翻看了一下潦草的课堂笔记,师友当时似乎说ʕarˤð可能是个阿语借词,但没有进一步说明,我也没想出来应该对应啥…】,同源语素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到的 o(╯□╰)o
inna jaʃ: idda ð jun, ðaj inn as i jun: “ʕarˤð ʕarˤð!” ðaj inn as: “haθ nɣixθ!” ðaj inn as: “maj θənɣiθ?” inn as: “ajənna tsəkkərð.”
【应 @黑之圣雷 要求,添加一下大概可以算对应的标准阿拉伯语如下(个人对译,不保证绝对准确);鉴于上面的中阿特拉斯柏柏尔语用了IPA,下面的标准阿拉伯语也没有使用转写而是改用了IPA】
qaːla laka: dʒaːʔa qurba ʔaħadin, θumma qaːla lahu liʔaħadin: "ʔamsik ʔamsik!" θumma qaːla lahu: "haː huwa qataltuhu!" θumma qaːla lahu: "maːða qatalta?" qaːla lahu: "ʔallaðiː ʔajqaðta."
因此,我不觉得所谓“阿拉伯化”的难易程度和“语系相同”有什么关联。大众语言的选择往往最直接的诱因是语言生态的变化,借用Mufwene的话,北美的语言,早在印第安原著民语言面临濒危消亡之前,在盎格鲁撒克逊移民主导建立了一整套社会经济体系之后,欧陆移民的各种语言早已经濒危消亡一轮了(于是才有了今天的爱荷华荷兰语、宾夕法尼亚德语等等残存),到了印第安原著民语言面临濒危消亡,无非是原著民社群开始融入这套围绕英语构建的社会经济体系而已。相应的语言生态是否存在、是否尚有生机,都决定了语言是否走向濒危和消亡。我不专历史,细节就不暴论了,但喜欢思考这里这个问题的各位不妨考察一下:阿拉伯人的社会经济体系多大程度上曾经得以牢固建立?历史上如果某地曾经建立了系统的围绕以阿拉伯人和阿拉伯语为核心的社会经济体系的话,在近代欧洲殖民和其后的民族解放运动中,又多大程度“存活”了下来?这些都会左右普通人的语言使用——可以参考大多数家长的教育选择:我国少民地区的家长期望子女有能力融入东部经济发达地区的话,势必会选择强化子女的汉语能力;同理,美国的初代移民父母,期望子女融入主流社会的话,势必会选择强化子女的英语能力,自然导致二代移民的母语能力大幅度下降。
没有相应的围绕阿拉伯语构建的社会经济体系的话,即便阿拉伯语承载了足够“强势”的宗教功能甚至取代了曾经承担宗教功能的语言,也不会实质上成为大众选择的口头语言——可以参考经堂教育超级发达的巴基斯坦、马来西亚等地。所以,土耳其也罢,伊朗也罢,在民族解放运动中确立并发展至今的主流社会经济体系,都是更加“民族”更加“本土”的,阿拉伯语即便曾经存在于这些地域,也自然会成为少数族裔语言进而面临濒危和消亡。
因为阿拉伯语只能同化同为亚非语系(闪含语系)的其他语言.
能被阿拉伯语同化的民族,阿拉伯崛起前他们的民族语言一定是亚非语系的.
而亚非语系的原本分布,最东边也就只到两河流域,和阿拉伯半岛经度差不太多.所以看上去阿拉伯语在东方扩张很不成功.
识字率
明代:
明朝对社学的入学年龄规定:“民间幼童十五以下者。”即15岁以下的孩子都可参加,入学时也不需要考试,招生数额也没有限制,凡是愿意读书的,都可以来参加。
《明史·杨继宗传》中记载了这么一句话,即:“成化初,用王翱荐,擢嘉兴知府.......大兴社学,民间子弟八岁不就学者,罚其父兄。”
明代小说出版业繁荣,有大量的人购买这种休闲通俗读物。
传教士记载:利玛窦等合法传教士的著作,他们不约而同地记载道:他们惊讶地发现明国老百姓识字率很高(而那个时候他们使用二十多个拉丁字母的西班牙葡萄牙母国的识字率可能还不如用几千个汉字的大明),并且把识字率高的原因归功于两点:1.中国人特别注重文化教育2.中国各地方言差异大,要互相理解必须靠文字作为桥梁。
清当局:
第一,生员不得言事;
第二,不得立盟结社;
第三,不得刊刻文字。
第四,大兴文字狱
第五,篡改历史文献
第六,禁毁和篡改汉语著作
通过以上手段,经过两百年黑暗统治中国人识字率终于达到历史最低的 1% (清当局学部在1909年的统计,当时中国人的识字率不足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