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虽有雌雄之别,但幻化为人时,却未必沿用狐的性别。雄狐变女,雌狐变男,都未尝不可。
只是当时有执笔记事著书能力的多为男性,女性即使遇到狐妖也多半无法记录流传。
六朝及唐人小说、笔记,多见男性狐妖,下面略举几个故事:
西汉董仲舒有一次在家闷着无聊,忽有客造访,延入与之谈,那客人谈吐不俗,颇能前知。两人东拉西扯聊了半天,那客人说天要下雨了,董仲舒开玩笑道:“巢居知风,穴居知雨。阁下不是狐狸,就是老鼠。”客人脸色大变,变成一头狐狸,窜出门外。
一个害羞的狐狸。
南朝宋《幽明录》
与之相仿的情节,时间来到西晋惠帝时。
张华官拜侍中、开府仪同三司,迁司空,世称之有王佐之才。
燕昭王墓前,有一只班狐,已得道,能变幻。欲会当时大才大贤,乃化成一书生,问墓前华表(陵墓前装饰用建筑):“我之才,能不能见张司空?”
华表年久,也自有灵,道:“以子之狡谲,原无事不可为。只是那张公智谋度量,非常人可比。你此去,必有险。届时非但千年修为不保,连我也要为你所累。”
书生嗤笑一声,径投司空张府而去。
当时高才俊彦,即使白身,持贴访谒高官,也往往得以接见。张府门吏见这书生总角风流,顾盼生姿,不敢怠慢,报予张华,延入一晤,果然倜傥之才、变通之术,为张华生平仅见。而论及文章、经史,乃至诸子百家,莫不应声而解,宛若宿构,张华全面落于下风,只觉得自己所学,真是坐井观天,长叹道:“天下竟有如此少年!来人呐!给我拿下了!”书生一脸懵腾,大呼道:“为什么抓我!你、你学问比不上我,就要杀我灭口吗!”张华冷笑道:“如此才华,若非鬼魅,必是狐妖!”将其囚于室内,置甲士拦门。
那书生不住地叫屈,大骂张华小人、不要脸、卑鄙无耻。有人向张华献计,说狐狸最怕狗,一试便知。张华纵犬入室,书生夷然不惧。张华大怒,道:“此必是千年老妖,不怕狗。”回去乱翻典籍,希望找一条逼他显形之法。又有人献计,说用千年神木点火一烧,妖魅一定显形。张华道:“然则何处有千年神木?”那献计者道:“燕昭王陵前华表,距今已五百年,当年所伐之木,也有五百岁,合计千年,可取来一试。”于是乃遣人去砍华表。
伐木工持斧斤至燕昭王陵,那华表上忽然钻出个青衣童子,掐腰戟指道:“你是何人!来此作甚!”伐木工粗声喝道:“奉司空之命,来砍华表!”童子大惊,小嘴一扁,哭道:“死狐狸不听我言,真是害死我啦,我又没有脚,这可怎么逃命……”话音未落,伐木工吐气开声,一斧头砍在华表上,童子“嗤”的一声消失不见,那华表中斧之处,血流如注。
书生兀自被困在斗室,高声大骂张华,却见张华一脸阴鸷出现在门前,命人按住了书生,点燃华表木,往书生脸上烧来。书生惨叫,化成狐狸,侍卫抽刀就要砍,张华急止道:“且慢!这种千年一遇的东西,怎么能轻易杀了?快!快吩咐厨房,用这千年神木烧火,把这狐狸炖了!”
当晚,司空府大宴宾客,请大家吃千年狐狸汤。
原来,狐狸临行之前,华表那句“张公智谋度量,非常人可比”指的是丫度量之狭隘,非常人可比。呸!人比妖更无耻。
晋《搜神记》
唐朝初年,民间狐妖猖獗,有谚曰:“无狐魅,不成村”。
国子监(国立最高学府)有个助教叫张简,洛阳缑氏人,入京为官之前,曾在地方乡学授课。
一天,张简登堂讲课,讲了一页书,辞去。须臾,张简又回来,还是讲同样一页。学生们惊异,齐道:“老师,这页,刚刚……讲过了的。”张简:“哈?没有吧,什么时候讲过?”学生们道:“就刚刚啊。”七嘴八舌地举例刚才老师讲的内容。
张简严肃道:“不好!刚才来的定是狐妖!”学生们面面相觑,不知真假。张简又道:“狐妖讲的不算,我重讲一次,那个,下节体育课就不上了啊。”
放学后,张简恨恨的回家,心想,妖孽抢我饭碗,必杀之!见妹妹正在络丝,道:“我饿了,做饭了么?”妹妹道:“早就做好了,哥哥今儿可是回来的晚。”起身去盛饭。
张简坐在饭桌前,左等右等,不见妹妹踪影,去厨房一看,妹妹正坐在灶前出神,张简一肚子不乐意,发起牢骚来。妹妹惊道:“我不知哥哥回家了啊。”张简怒道:“我进门时,你就在那络丝,怎么会不知道我回家!”妹妹又惊道:“我何时络丝了,我一直在厨房啊。”张简一怔,明白过来,恨恨道:“又是狐妖!不杀此妖,难消我心头之恨!”
次日,狐妖倒是没往学堂捣乱。张简回到家,妹妹又在那络丝,道:“我刚刚看见个跟我一样的人影,转向屋后去了!”张简怒道:“又来!”提了大棒,直追过去。那屋后是厕所,果然见一个跟妹妹一模一样的人从厕所出来,张简大怒,心想,上个厕所也变成人样,岂不是欺人太甚!一棒抡倒在地,女子大呼道:“哥哥为何打我!”张简喝道:“打得就是你!”一棒一棒,将那女子打得头壳爆裂。张简也累得够呛,拖着木棒回去道:“妹!我把那狐妖杀了!”却见妹妹站在门口,阴沉沉的笑着,忽然化身成狐,飞窜而去。
唐《朝野佥载》
大清朝那会儿,北京城有一种行当,是专们给人缝补衣物的。但与裁缝不同,这些人虽然多半也有量体裁衣的本事,却没有本钱经营布料、门面,只能在市肆间出个小摊铺,收罗普通人家的衣裳补缀,如同过去街头的掌鞋匠一般。
豪门富户,所谓锦衣玉食,哪能穿打补丁的衣服,自然不会光顾这种摊子。而寻常人家用度节俭,缝缝补补的事情自己多能操劳,也不肯为这种事花钱。所以,缝衣人收入相当微薄,其从业者,基本都是些孤苦无依、挣扎着活命的孤女寡母。
东直门外就住着这样一对母女,相依为命,靠替人补缀浆洗糊口。小姑娘刚刚十六岁,天生丽质,虽布衣荆钗,难掩秀色,每次陪母亲出摊,总是有男人偷窥、指点。不过她持身端正,从不与人轻易交谈,每每只是低头做针线而已,倒也无人骚扰。
天有不测风云,母亲忽然抱病,小姑娘汤药伺候了十几天,家里微薄的积蓄使得精光。眼看母亲身子好些了,便独自进城出摊。这一日,贪图多做几单生意,出城之时,已然天色冥蒙。
从城里回家这段路委实不近,旷野之中,人祭杳然。路边偶见枯冢,树林丛生,一阵风过,哗哗作响,暮色攀上了世界,似乎周遭的一切都突然变得狰狞起来。小姑娘紧紧捏着臂弯里挎的那枚小小的竹筥,里面装着剪刀、针线,险些就要小跑起来。
忽然,树林里跳出一人,小姑娘猝不及防,惊叫一声。却见那人笑嘻嘻的就地坐下,拦在道路中央,原来是个少年,一脸惫赖的样子,似乎日间在城里见过的。那少年道:“妹妹要回家了么?我这有身脏衣服,有劳妹妹替我洗洗。”小姑娘有些发蒙,虽然隐隐觉得这少年不像好人,但眼下母亲饮食医药,都是要钱的,当下便应承了。少年道:“衣服在家里,请妹妹跟我来取。”
两人进了树林,那少年在前面引路,东拐西绕的,小姑娘越发害怕。少年忽然止步不前,回过身来,袒胸露臂,目射凶光。小姑娘大骇,转身欲跑,被少年抢前一步,抓住后颈提了起来,如提小鸡。小姑娘带着哭腔道:“你…你有脏了的衣服,请…请给了我吧,我回家帮你洗。”少年哈哈大笑道:“傻妹子,哥哥骗你那,把衣服给了你,哥哥穿什么。”小姑娘哀道:“那…那既然无事,我可要回家了,天这么晚了……”少年凑过脸去,用力嗅着,心旷神怡道:“天这么晚了,那就不用回家啦。好妹子,我这几天可是天天瞧着你,想着你,想得都发疯啦!你跟了我好不好?好不好?”说着满身乱嗅,又用下体挨着姑娘,摩摩擦擦的。
小姑娘觉得那少年下身硬邦邦的一物在她身上戳来戳去。她虽是黄花闺女,然而整日价待在市井之间,那些贩夫走卒言语粗鄙,常常大声嚷嚷些下流事情,她耳濡目染,对男人生理结构居然也略知一点,急道:“你、你不要这样,你若当真要跟我好,便规规矩矩的。”少年大喜,忙不迭应道:“是!是!”松开了抓着姑娘后颈的手。小姑娘低声道:“嗯……人家说,男人那话儿要大才是好的……你让我先摸摸。”少年想不到她这般配合,喜出望外,忙道:“好妹妹,好妹妹不用担心,老子器大活好,一看便知,想当年……”说着就要脱裤子。小姑娘大惊,道:“你不要脱!你、你怎么能当着我的面脱裤子!你去躺在那边,让我慢慢的摸。”
少年寻思,难不成这小娘皮儿打算诳我躺下好趁机逃走?哼,谅她怎能逃出老子手心。于是嬉皮笑脸的胡乱找了个地方躺下,小姑娘果真坐在一旁,伸手入裤摩挲起来。少年“呵”的一声,显然无比享受,闭上眼睛轻吟。忽然下体一凉,跟着剧痛钻心,只见下体鲜血狂喷,那姑娘正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根长长的肉棒。少年“吱”的一声惨叫,化身成一头大狐,疾窜而去,留下一地的血线。
小姑娘定了定神,拿着狐鞭回家了。
清《萤窗异草》
(订正:前两则准确应为「狸妖」,不是狐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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