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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以「母后生的很美」写一个故事?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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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生得很美。

死得也很早。

没办法,大魏为了防止外戚作乱,一直对高位嫔妃实行杀母留子的习俗。

听宫人说,我刚刚出生那天,明明母妃声嘶力竭地喊「臣妾生的是个女孩」,萧淑妃却连看都没看我一眼,直接下令宫人用三尺白绫把我的母妃生生勒死了。

萧氏是权臣,势力庞大,父皇虽是真心喜爱母亲,却也拿萧淑妃没有办法,只得追封了母妃为皇后。

后来他把这份对母妃的愧疚,转移到了我身上,珠宝华服,封地奴婢,我从来没有缺过。

《遇良人》(已完结~)


1

十三岁的时候,我趁着中秋夜宴,父皇醉酒的时候,对他撒娇,得到了组建私兵的权力。

十五岁的时候,我把萧氏谋逆的证据搜集好,往父皇御书房一递,然后带着自己的私兵,趁着萧氏一族祭祖的时候,把萧家上下一网打尽。

当我把萧相和他嫡子的人头摔进萧淑妃怀里的时候,那个女人终于掩饰不住地陷入了恐惧之中,往日骄横的脸上全是密密麻麻的冷汗。

我和父皇不同,没有折磨后宫女子的爱好,于是抽出剑来,像杀掉她父兄一样杀掉了萧淑妃。

然后提着还在滴血的剑,把父皇捅了。

尽管父皇在他力所能及的地方对我很好,但是我忍不了他活着这件事本身。

人一旦尝过权力的滋味,又怎么能够容忍别人凌驾于自己之上呢?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当我抱着不足两岁的四弟,再次出现在朝堂时,看到的只是一片匍匐在地的颤抖的脊背。

按照常理,我应该坐在一旁,垂下珠帘,在旁听政,可我这位淳安长公主,向来不喜欢按照常理出牌。

于是我抱着我的四弟,下颌高高扬起,理直气壮地坐在了龙椅上。

这天下,现在是我元赤锦的了。

2

最开始把持朝政的时候,我没什么经验,忙得焦头烂额,还好有太傅李少穆在旁协助。

每当下了早朝之后,我就会命令宫人抱着四弟,坐在桌案后面听他讲治国之策。

我知道李少穆表面把我当作小辈看待,骨子里却看不起我,觉得我牝鸡司晨。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追逐权力、生杀予夺,从来就不是男人的专有。

只是这话我到底没有说出口,李少穆已经到了快要致仕的年纪,我要是跟他吵起来,给老头儿气出个好歹来,朝臣们对我这个淳安长公主的意见只会更大。

于是我对李少穆,色愈恭,礼愈敬,认真研究他教给我的权术,时间一长,他竟然也会在不讲学的时候,望着我怔怔出神,「如果你不是公主,是个皇子就好了。」

我并不为他的话生气,毕竟这也算是变相地承认了我的天赋。

两年后,李少穆到了乞骸骨的年龄,上书说要告老还乡,我头一次没有带着四弟,而是孤身一人去听他的最后一堂课。

他见我来,像个慈祥的长辈一样摸了摸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赤锦,陛下总会长大的,你今天是权倾朝野的淳安长公主,日后呢?若是陛下亲政前忌惮你呢?不如早早地任命辅政大臣,把权力交还他们,给自己留个退路。」

我冲着他行了一礼,权当是做弟子的本分,心里有些难过。

这话听着是为我好,实际上只是他以情动之,让我交出手里权力的阳谋罢了。

他虽教我两年,却到底是没有把我当成他真正的弟子。

见我不吭气,李少穆摇了摇头,低声说了一句,「淳安啊,你像块石头一样,冥顽不灵。」

我沉默着目送老头儿气鼓鼓地离开宫墙,才轻轻开口,「师父,你错了,站在最高处的石头,就是星辰本身。」

3

太傅李少穆走后的第四个年头,我亲手把四弟杀了。

那时候四弟已经八岁了,出身于皇室的孩子总是老成,他小小年纪已经格外早熟,平日里很听我的话,时常缠着我叫我阿姊,看上去是个乖巧的孩子。

我杀他,也只不过是因为他和他生母林太妃,动了不该有的念头。

春末夏初,御膳房给我送来了一道酸梅汤,我觉得甚好,想起四弟最近老嚷嚷着天热,就又命人做了一碗,打算亲自送过去给他解暑。

当我出现在四弟寝殿门口的时候,照顾四弟的婢女却惊慌失措地张口要喊。

我身边的大宫女琪琪见状上前,手疾眼快点了她的哑穴。

我提起裙摆,悄无声息地站在四弟寝殿外面,听着林太妃翻来覆去地嘱咐,「你现在一定要讨好淳安,让她相信你,让她把你当亲弟弟看待,让她心甘情愿把权力交给你,等你亲政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忌惮她了。」

而我平日里乖巧的四弟,此时半撒娇半抱怨地说,「娘,这话你都说了千儿八百遍了,儿不会忘的。」

哦,原来是这样啊。

我推开寝殿大门,施施然走了进去,对上了两张紧张的脸,然后侧着头,好奇地问我四弟:「陛下,为什么要谋反呢?」

酸梅汤里加了整瓶的鹤顶红。

四弟很抗拒这碗消暑饮品,他嘶吼着,挣扎着,像极了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幼兽,「愿生生世世不再生于帝王之家!」

我垂下眼帘,破天荒地和失败者费了口舌,「巧了,我也是那么想的。」

然后让琪琪压着,我亲手掰开四弟的嘴,把那碗酸梅汤灌了进去。

林太妃的遗言则不如四弟有趣,她被白绫勒断脖子之前,破口大骂,「元赤锦,你这个六亲不认的毒妇!」

六亲不认吗?

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

更何况,是四弟这种起了异心的至亲。

4

杀掉四弟的那个晚上,我没有睡意,穿了身常服,绕着御花园漫步。

就是在那里,我遇到了杜流渊。

他是个很特别的男人。

清俊不失温和,落落然君子之姿。

我与他隔着稀稀落落的花枝两两相望,他的眼底闪出一抹惊艳,正要开口冲我搭话,我骤然打断了他,「我是淳安长公主元赤锦。」

今天刚好是恩科发榜的时间,这人应该是皇家宴会上喝多了的进士,误打误撞地来到御花园里的,所以猜到他的身份后,我立刻表明了身份。

并不希望他把我认成宫女或者女官之后,闹出什么心存爱慕要求赐婚的笑话来。

他愣了一下,反倒坦坦荡荡地笑了起来,眼中只有欣赏,并没有对我的惧怕,「长公主似乎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能说给我听听吗?」

许是很久没有遇到不惧怕我的人,我竟鬼使神差地在花下坐了下来,同他说了我白日里杀了四弟的事情。

我以为他会震惊,会怒斥,会痛骂,会觉得我乱政祸国,唯独没有想到,他第一反应是,「你这酸梅汤好喝吗?我也想尝尝。」

我噎了一下,「我在说正经事。」

他听了这话,格外惊讶,反问我,「民以食为天,吃喝难道不是正经事?」

许是我骤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取悦了他,他突然笑得眉眼弯弯,说,「长公主,人的道路都不是自己能选的,你生在皇室,背后有很多人与你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会推着你去争夺权力。就算你想逃离,也是没有用的,更何况,你不是逃避责任的性子。天下本来无事,纠结只在人心。既然事情已经做了,就不要再想了,」见琪琪把两碗酸梅汤端上来,他主动塞到我手里一碗,拿起另外一碗,「来,干杯!」

在陶碗碰撞的声音下,我感觉到心中有什么困扰我的东西在缓缓破碎。

5

我没有直接登基,而是宣布新帝病了,把朝政托付于我。

朝臣们没有特别大的怀疑之声,新帝毕竟只有八岁。

小孩子嘛,三灾八难是经常的事情。

那夜之后,我翻了杜流渊的卷子,发现他做文章的水平非常一般,但施政观点很务实且新颖,负责批卷的几位主考官商量了很久,最后还是让他以最后一名的成绩考中了。

我想了想,提拔杜流渊做了新帝的秘书郎,掌管御书房的机要文书。

这是一个假以时日前途无量的职位,还能在皇宫里自由行走,杜流渊接了旨便进了宫。

我坐在御书房等他过来谢恩,左等他不来,右等他也不来,无奈之下,只好批了一会儿折子。

可待我处理完案上所有政务的时候,还是没有等到杜流渊,于是轻轻咳嗽一声,问琪琪,「琪琪啊,秘书郎去哪儿了?」

琪琪面露尴尬,伸手一指,正是御膳房的方向。

杜流渊正在里面满头大汗地涮肉,旁边还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锅子和切好的食材。

见到周围的厨娘都跪下了,他扭过头来冲着我笑,招呼道,「你来得巧,我调了小料,来一起吃点火锅吗?」

然后他就把筷子和一小碗酱料递给我了。

我拿着筷子和碗,刚刚张开嘴想要说什么,一块涮好又加了料的肉,就被杜流渊飞快地抬起筷子塞进了我的嘴里。

随后,他一边姿态优雅地往我嘴里塞肉,一边笑眯眯地对我说,「我知道长公主想问我什么。你想要登基成为女帝,又怕以女子之身履行至尊之位,遭受到宗室和朝臣们的武力反对,以至于造成国政大乱、上下血流成河的后果,对不对?」

我咽下去含着鲜汁在唇齿间柔软发烫的肉,重重点了点头。

杜流渊缓缓开口,「提拔亲信外戚,对抗朝臣,打压宗室……」

我盯着杜流渊许久,他的思路竟然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于是我赶在他之前,把下半句说了出来,「控制乱局范围,仅让上层流血,不让民间遭殃。」

他依旧是一副狡黠的样子,笑嘻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

在清淡雅致的嗓音里,我默默地下定了决心。

要么赢得一切,要么死无全尸。

6

在血与火的争斗过后,我由淳安长公主,变成了淳安帝。

不过现下我还算不上孤家寡人,因为有杜流渊陪着我。

每当我下了早朝的时候,他都会亦步亦趋地跟在我的身后,日光把我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拖得很长很长。

平心而论,父皇不算个好皇帝,他沉溺享乐,任由权臣萧氏把持朝政,大兴土木,为了建造新宫殿而征发徭役,民众苦不堪言,帝国经济一度濒临崩溃。

为了弥补这一切,杜流渊每每趁着下朝和我单独相处的时候,都会建言,应该重视为政和缓,减赋省税,恤孤矜寡,强调农耕同时,维修水利……

在朝政方面,他总是能够说到我的心坎上。

我登基三年后,随着政令一项一项地下达,百姓殷富,朝野上下也逐渐认可了我这个女帝。

连已经告老还乡的太傅李少穆也评价我,说我虽然在具体的政治斗争中表现出强烈的个人风格,雄决任断,折冲神机,但是在治理国家这件事上,有仁恕恭俭的德行。

也是在这个时候,群臣们开始催我立皇夫。

为首劝谏的人,正是杜流渊。

我坐在龙椅上,看着他带头跪下,左手不动声色地握紧,指甲深深地扎入了掌心。

疼痛使人清醒,于是我回过神来,深深看了杜流渊一眼,随口敷衍过去,「朕自有决断,再议吧。」

下了朝,我心情差到了极点,自顾自地走在前面没有说话。

杜流渊在后面轻轻叹气,「赤锦啊,我终归会离开的。」

我霍然转身望着他,华贵的裙裾上,璎珞叮当作响,「你要辞官?」

7

杜流渊用我能够听懂的话解释了「穿越者」三个字。

「二十二年前七星连珠,我才出生在了这个陌生的朝代。」他无奈地笑道,「钦天监说,过几天便又要七星连珠了,到那时,我大抵是能回家的。」

我心里想着不顾一切代价把他留下。

我嘴上说着既然是这样那遥祝顺利。

从他跟我坦白身份的那一瞬,我隐隐约约的预感就成真了,留不住的。

刚刚他提到回家时,闪闪发亮的眼神我看得清清楚楚。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就算我能动用一个帝王的力量强行留住他,也只能让他对我徒增怨恨。

于是我开口,轻轻巧巧放过了他,「我让御膳房给你做几道好吃的,你走之前多尝尝这里的手艺。」

杜流渊知道我在他面前向来好说话,欢呼一声,提着官服下摆,兴高采烈地奔向了御膳房。

我望着他的背影,想起我在夺权最风高浪急的时候,常常在御书房对他谈起抱负与希望,而他则做我最坚实的后盾,给我出谋划策,用三言两语,化解安抚我躁动的情绪。

想来年少岁月,美就美在转瞬即逝,有处回想,无处挽留。

8

七星连珠到来的那天,我破天荒地罢朝,遣散所有宫人,和杜流渊双双并排躺在宫中最高的屋顶上。

从天光破晓聊到了暮色四合。

在往昔的岁月里,我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与他躺在一起的那天,事到临头,却手足无措。

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对他说,话到了嘴边,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杜流渊曾经是命运馈赠给我的礼物,现在,命运要让他离开了。

正胡思乱想着,杜流渊却笑着开了口,「陛下若真是舍不得,就把我囚禁起来吧。」

我摇了摇头,望着他轻轻开口,「我完全可以这样做,但我没有。太傅曾经教育过我四弟,他说,陛下,你是天子,是强者,强者不能亏待依附自己的弱者,而他们是臣民,是弱者,弱者对强者有恭敬依附的义务,决不能起背叛之心。我四弟没有听进去这句话,但是我在旁听进去了。你虽是异世之人,但既来了大魏,便是朕的臣子,朕身为一国之君,有义务庇护你,不可为了自己的私心,对你做出欺凌羞辱之事。」

杜流渊望着我,欣慰地笑了,像是把璞玉雕琢掉粗粝的外皮,露出了莹润的内胆一样高兴。

天际第一颗星星亮起。

「赤锦,你是个好皇帝。」杜流渊摸了摸我的头发,「能够遇到你,是我的幸运。」

随后是第二颗,第三颗,第四颗,第五颗星星亮起。

「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可教你的了,只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

杜流渊抬手把一个锦盒塞到我怀里。

我抱住他,说出了自己一直想说的话,「一心抱区区,惧君不识察。」

杜流渊身体一僵,随后反手回抱我,俯身在我额头上落下一个轻若无物的亲吻,郑重其事地推开我,「赤锦,忘了我吧。」

夜幕上,第七颗星星出现,白光笼罩住了他。

那光芒刺得我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这滚滚红尘,已经没有属于杜流渊的一丝气息。

他消失得干干净净。

上言长相思,下言久离别。

我捂住脸,哭花了婢女们为我仔细描了一早上的妆容。

9

杜流渊走后半年,我趁着休沐日,打开了他送我的那个锦盒。

一只赤金的手镯,錾满缠枝牡丹纹,看落款是帝都城里最出名的首饰铺子打的,下面压着一封信。

我让琪琪唤了铺子掌柜问话,掌柜惴惴不安地过来偏殿磕头,站起来看到我手里这个镯子才松了一口气,「这只镯子确实是个年轻公子托我们师傅打的。」

「他可说过什么?」我问掌柜。

「他亲手画了镯子上的纹样,反复叮嘱我们要用纯度最高的赤金,说是要送他的意中人。」掌柜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语气确凿地说。

我闻言低下头,挥了挥手,让琪琪赐下银两,送掌柜的出宫。

然后把这只赤金牡丹镯戴在了左手上,打开了信。

上面只有八个字。

「好好治国,天天漂亮。」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偏殿里,想起往事。

那时杜流渊刚表明自己穿越者身份,我恍然大悟,「难怪啊,你每次上奏折观点都很独特,奈何那个文辞,烂得吓人……」

他听了我这话,有些不服气,开口对我说,「你要是想听好文采,我也可以出口成章的。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我心里琢磨了一下这句诗,觉得不太对,还是说出口了,「此诗意蕴豪放洒脱,你性子温和疏朗,应当不是你写的。」

杜流渊刚刚还得意扬扬得像只偷到了鸡的狐狸,听了我这话,顿时垂头丧气,「我就知道小说里讲的都是假的。不过,等我想想,临走之前,我一定要用最好的文辞打动你。」

我想了想他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一定要用文辞打动我的样子,又看了看信上那八个大字,没有忍住,笑出声来。

打动我这件事,杜流渊确实做到了。

但决计不是因为他的文辞。

而是他对我的心意。

10

我二十五岁的时候,终于决定在朝中遴选后宫。

无他,实在是拖延不下去了。

女帝执政生涯最大的难关,便是生育合格继承人的问题。

大魏像我这样年纪的女子,家里的孩子都应该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而我至今膝下并无所出。

群臣从一开始的上书催促,变成了公开在宫墙内外堵着我当面跪地痛诉。

见我不接招,他们也并非拿我没办法,而是齐齐聚在宫门外头,号啕大哭,一个一个嚷嚷着要死谏。

我很生气,朝中重臣堵在门口涕泪俱下,对外影响实在是太恶劣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个做皇帝的驾崩了呢。

带头的刑部尚书被我重责了五杖。

这件事闹得很大,惊动了养老的李少穆,老头儿的信里劈头盖脸把我一顿臭骂,说皇太子是国家的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我久久没有继承人,不止朝臣会担忧,各方势力都会蠢蠢欲动。

信的末尾不情不愿地补了一句,「没有皇太子,皇太女也行。」

我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成一个合格的天子来看,才会写这封信的。

于是下定决心,冲琪琪摆了摆手,「告诉众位大臣,有合适的人选,可将名单交由宫内,规格……就按照先帝选秀的规格吧。」

说完,我就孤身一人爬上了宫内的最高处,默默地仰望着星空。

相思如海深,旧事随天远。

星空依旧闪烁,但是身侧的人已经离开我了。

我这个皇帝,怎么上位的不说,平日里的表现可以说得上躬行俭约,勤政爱民了。

衣裳来来回回不过四十来套,大部分还是做长公主的时候裁制的;首饰多半被我让琪琪偷偷拿去卖了补贴给边关阵亡将士,至今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枚赤金牡丹镯;出行的马车连四匹无杂色的马都凑不齐;唯一大兴过的土木是偏殿漏雨,我让工匠们给补了;平时天不亮就要爬起来批折子,休沐日也要时不时地开朝会……

即使是做到如此,最后也不得不妥协于利益藩篱。

其实,皇帝才是天底下最大的囚徒,被权力死死地锁在镶金嵌玉的龙椅上。

我缓缓地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杜流渊回到了家里没有。

君今撒手一身轻,留我拖泥带水行。

11

吏部尚书的嫡次子长相贵气,做事沉稳麻利。

翰林院的编修是去年恩科考上来的探花,略有几分稚气,写得一手锦绣文章。

姚国公的侄子面容刚毅,据说武功非常不错。

我坐在大殿龙椅上,打量评估他们三个。

这就是朝臣们集体推选出来的候选人,未曾娶妻,家世清白,容貌风格不同,但都是一等一的好皮相,还各有所长。

最重要的是,吏部尚书家承袭爵位的是嫡长子,姚国公和二房的弟弟分家多年,翰林院的小探花是考上来的,三人虽然都很优秀,但均没有插手朝政的根基。

也难为大臣们给我打着灯笼找这种人选了。

只是……

出其东门,君子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我苦笑一声,率先打破了沉默。

「探花郎,你且上前来,朕有话要问你。」

年轻的翰林院编修连忙上前一步,我打量着他略显青涩的脸,开口问了一个似乎是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和朕的堂妹嘉善郡主认识?」

小编修听了,愣了一下,「认识。」

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眼含杀气,「难怪元霜衣昨夜听到选皇夫的风声,连夜跑到这儿长跪不起跟朕抢人,你们两个人,好大的胆子啊。」

小编修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浑身都在哆嗦。

随后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哐哐在大殿里叩头,「是臣……是臣心存不轨,蓄意勾引,嘉善郡主年纪尚小才会被我蒙骗!」

我语调不善,「你可知你认下的是什么罪过,与宗室贵女私相授受可是死罪。」

小编修只是咬着牙叩头,「请陛下赐臣一死!」

真真儿是情深义重啊。

若此时我与元霜衣易地而处,杜流渊应当也愿意把罪责都归于自己吧?

12

昨晚上大半夜的,我堂妹嘉善郡主元霜衣,一个人悄悄披着个大斗篷,兜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鬼鬼祟祟跑进宫找我。

我当时正在批折子,见她来了,有点意外。

毕竟我元赤锦六亲不认,为了登基杀爹杀弟的,之前和我玩得熟的帝都贵女基本上都和我疏远了。

也包括性格跳脱直爽的元霜衣。

若说不在意朋友离心,那是假的,但命运就是这样。

你想要什么东西,必然要拿另外一样东西兑换。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她今日何事,她就劈头盖脸单刀直入了,「陛下,我有个交易。」

我点了点头,「你说。」

「我与那个翰林院编修两情相悦,他却迫于朝臣压力成了您皇夫的候选人,今寅夜前来,只为求陛下成全。」元霜衣一口气说完,见我似乎并未动怒,这才松了口气。

「朕无所谓,只是好奇,你打算交易给朕什么?」我对翰林院的编修并无感情,也无所谓少他一个候选人。

「我父亲兴献王意图谋反,」元霜衣说完这个消息,利索地掏出半块兵符来塞给了我,「这是他私兵的一半兵符。」

我挑了挑眉,看着手里的兵符。

用杜流渊的话来说就是,这买卖小亏大赚。

「你为何不向着你父亲?」我问她。

「得了吧,一百只老鼠都杀不了一头猛虎,我爹有几斤几两我还……」元霜衣想起子议父于礼不合,这才抚着额头长长叹气。

看起来是对兴献王的野心格外头疼。

「臣妹只想过富贵闲人的生活,不想也没有资格卷入这场争斗里面去。」她见我没有说话,又猛地补了一句,「陛下,那块绣山茶花的帕子,您可还喜欢?」

刚刚她说兴献王意图谋反的时候,我确实真真切切对她动了杀意。

但一来元霜衣上来交兵符,确实袒露了自己的诚意,二来……

我们曾经也有过一段好时光。

在我还是淳安长公主的时候,是需要在宫中女学里学习琴棋书画,针织女红的。

有次我借着学女红为由,偷跑出去训练亲兵,回来的时候被萧淑妃撞了个正着,若不是元霜衣拿了她自己绣的山茶花帕子做遮掩,替我糊弄过去,那一关并没有那么好过。

彼时她无条件地信任我。

而如今,她以昔日情分,来赌一把能不能从我面前全身而退。

到底是故人心易变啊。

我怔了一下,看着她瘦弱的脊背,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准了。」

13

证实了小编修确实不是无情郎后,我微不可见地一抬下巴。

另两位皇夫候选人被恭敬地请到了偏殿。

随后琪琪揪着元霜衣的发髻,把她从门口押进来。

一杯加了料的酒摆在了她和小编修面前。

「赐死,你们谁喝?」我冷漠地看着这对有情人。

元霜衣是女子,体力先天有别,到底没有争过小编修。

他生怕元霜衣继续抢夺,毫不犹豫地把酒一口喝光。

随后假死药的药劲发作,小编修轰然倒地。

元霜衣演完了整场戏,这才红着眼眶望了一眼小编修。

刚刚她于偏殿,听得清清楚楚。

一字一句,一言一行,皆为真心。

琪琪上前,把另一瓶假死药递给了元霜衣。

「还不走,等着朕撵人吗?」我抬了抬眼皮,微微有些不耐烦地说。

「赤锦,」元霜衣整理好冠服,盈盈下拜,「此去关山万里,再无相见之日,万望你珍重。」

说完,她就轻轻巧巧地起身,离开了大殿。

也离开了我的人生。

我坐在龙椅上,看着她和背着小编修的护卫走出高高的宫墙。

走吧,走吧,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莫回头,莫牵连。

朕乃孤家寡人,不需要朋友。

14

竞争者既去一人,余下两位神情隐隐约约有些欢喜。

欢喜之下,又免不了些许的兔死狐悲。

毕竟伴君如伴虎。

所幸两人前来遴选之时,大抵也有了心理准备,因此脸色还算镇定,并不至于到失态地步。

我仔细观察着他们,心中权衡利弊,很快有了答案。

刚要抬手选择一人做皇夫。

大殿里轰的一声,砸下来一个重物。

地动山摇,尘土飞扬。

「护驾!」琪琪临危不惧,抽出腰间软剑,护在了我身旁,神情戒备。

我心里也是一紧,探头去看有无伤亡。

还好,姚国公的侄子手疾眼快,把吏部尚书的嫡次子拖到了一边,因此无人受伤。

只是,此乃何物?

我愣住了,看了看被砸出一个大窟窿的殿顶藻井,又看了看大殿正中央的物件。

一个精铁打造的,看上去四四方方的……

盒子?

15

回过神来,我示意琪琪持着兵刃上前查探此物。

她还没上前,盒子顶上那个盖突然弹开了。

里面爬出来一个灰头土脸的人,穿着古怪的短衣短袖,头发剃得极短,但又不像和尚。

我坐在龙椅上,离得很远,只听到那人咳嗽几声,声音嘶哑,开口问姚国公的侄子,「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姚国公的侄子下意识地回答了他,「我们在遴选皇夫。」

「能带我一个吗?我也爱慕陛下很久了。」

那人言罢跳了下来,落地之后抬起头来。

我看到熟悉的五官,如遭雷击,全身僵直,「流渊?是你,你回来了?」

杜流渊掏出一张又白又软的纸,随意擦了两把脸上的灰,又咳嗽了两下,「不回来怎么娶你?」

我这才反应过来,提着裙角从上面飞奔下来,结结实实一把抱住了他。

温热的手感提醒我,这不是梦境。

我扶着他的胳膊,刚想说什么,一滴液体就掉落在我的手背上。

鲜红滚烫。

杜流渊七窍流血,整个人闭着眼睛,摔在了我怀里。

16

「只是跃迁的时候被空间乱流撞了几下而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的。」

杜流渊裹在被子里,被琪琪亲手压着喝药,一边皱眉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我求饶。

「太医说你内腑受了震荡冲击,必须静养。」我看着他,没有好声气地说,「再闹,再闹给你熬一味黄连喝。」

杜流渊喝了药,就着我的手吃完一整颗蜜饯,连忙岔开话题,「陛下,你看到我给你带的聘礼了吗?」

刚刚见他昏迷不醒,我一时之间乱了方寸,如今反应过来暼了一眼琪琪。

琪琪会意地拖了一个黑色带轮的箱子过来,然后为难地看着杜流渊,「奴婢不会开。」

杜流渊闻言抬手揪住了箱子上面的铁环,往下一点一点拉扯,打开了箱子。

先是几个透明却非玻璃琉璃的罐子,里面装满了种子。

罐子的一侧还有手写的字条,贴得很结实。

「这是我从农科院买的,花生、玉米,还有辣椒,皆为大魏没有的作物,按照标签所言栽培推广,可利百姓。」杜流渊介绍说。

我眼睛一亮,琪琪会意,小心翼翼地从杜流渊手里接过罐子,抱着去找御花园的工匠了。

箱子里还有一些古怪的瓜果蔬菜。

杜流渊摸出一根绿色的短棍,见我红着脸,先是一呆,随后恍然大悟,忍着笑意说:「陛下,这是黄瓜,入菜或者生吃都可以。」

随后他把黄瓜掰开,递给了我一半。

我有些赧然,尝了一口,味道清甜,于是一边啃黄瓜一边听杜流渊讲解这些蔬果。

「这个紫色的是茄子,那个看上去很坚硬的木球是核桃,至于这个,也是可以生吃的。」杜流渊一样一样介绍。

趁杜流渊不注意,我好奇地拿起这种白色果肉尝了一口。

然后泪流满面。

琪琪腿脚快,刚好从御花园那边回来,看着我捂着胸口说不出话来的样子,连忙上前安慰我,「陛下,杜大人回来了虽是好事,但喜极也是伤身的啊!」

「琪琪,你误会了,倒点凉水来。」杜流渊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坐在床上嘱咐了一声。

然后他分外无奈地叹气,「陛下,这是大蒜。可以生吃,但没必要。」

17

被杜流渊带回的果蔬制裁过一次之后,我收起了好奇心,让琪琪抱着这些蔬果,暂时存在御膳房的冰窖里,等他好一些再行处理。

随后我表情严肃地问他,「为何回来?」

见他低下头不说话,我骤然有些生气,暼了一眼他带回来的物件,「单看这些吃的用的便知,你的那个时代,明显比大魏国力更胜一筹,为什么还要回来?」

即使是头狼,也会有心心念念的兔子。

流渊啊流渊,你可知,你这次再回来,我就不会放你走了。

决不。

「我也不知道。」杜流渊避开我灼灼的目光,有些狼狈地说。

「我回去是因为惦记我娘,我爹去世得早,她一个人拉扯我长大,我怕我留在你身边,她没人照顾。后来我娘癌症,她临走前不知道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对我说,有什么心结,趁还来得及,赶紧去解开。我娘走后,我就总是梦到你,食不下咽不说,还辗转反侧,一夜又一夜地失眠。刚好我有一位朋友在研究时空方面的课题,于是我报名了试验。如今回来,便是为了娶你。」

杜流渊一口气说完,不管我听没听得懂,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盒子,脸上难得泛起一丝红晕,「何以致契阔?绿水结绿玉。」

我接过盒子打开。

是块碧绿通透呈半月状的玉佩,正面是「长相思」三个字,反面刻着海水纹,内有虹光萦绕,一看便知绝非凡品。

长相思,燕归巢;长相思,总如刀。

我微微地笑了起来。

这才是真正给我的聘礼。

大魏尚玉,此物拿到外面去售卖,价值连城不是说说而已。

哪怕那些种子在这个时代珍贵异常,杜流渊也不会拿它们来随便地打发我。

他在我眼底眉梢,我在他胸中心上。

他见我不说话,紧张又期待地看着我,一时声音都有些结巴,「赤锦,你愿意吗?」

我难得见到他期期艾艾的样子,被他逗乐了。

笑着笑着我就落下泪来。

我母后早死,父亲只给我浮财与空中楼阁一般的虚衔,四弟背叛,师父离心,好友也疏远了我……

我是大魏的女帝,看似江山天下加身,赢得满面风光,实则身畔无人可信,输得一无所有。

然而终究有一个人。

不畏惧世情,不止于人心,抛弃故园,离开家乡,跨越了那么多年的时空。

只为了来娶我。

「好。」我斩钉截铁地说,「我愿意。」

至于另外两位候选人,还是赐金放还吧。

我想。

有参选皇夫的实力,他俩应该并不愁嫁娶之事。

杜流渊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耸了耸肩,似是不经意地说,「陛下,我想和他们二位单独聊聊。」

我眉头一皱,虽然不知道杜流渊和两位情敌聊什么,但还是允了。

18

吏部尚书的嫡次子是先出来的,撞见了我,匆匆地行了一礼,「祝陛下和杜大人永结同心。」

然后飞速离开了皇宫。

姚国公的侄子是后出来的,撞见了我,匆匆地行了一礼,「祝陛下和杜大人白头偕老。」

然后也飞速离开了皇宫。

我目送他们离开,一头雾水。

许是我想问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很稀奇,杜流渊眨了眨眼睛,给我解了惑,「姚国公的侄子想从军,我就把水泥的配方给了他,此物可用于浇筑工事,对城防建设有用。」

我点了点头,追问道,「那吏部尚书的嫡次子?」

「他啊,他想经商,吏部尚书为人古板,认为商业是贱业,」杜流渊一脸无辜地说,「所以我把肥皂的配方给了他,让他回家不嚷嚷着经商,嚷嚷着出家。大魏人的性格,确实是总喜欢调和折中的,譬如有人说,这屋子太暗,须在这里开一个窗,大家一定是不允许的,但是如果这人主张拆掉屋顶,他们就来调和,愿意开窗了。所以我让他回家闹着落发为僧,闹得多了,吏部尚书就会同意他去经商。」

我觉得杜流渊说得很对,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确实有道理,那么你觉得,吏部尚书提着刀来和你拼命的时候,我这个皇帝,是躲开呢,还是居中调和呢?」

这次是轮到杜流渊无言了。

他拿出本书来递给我,然后侧过身去,背对着我,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

我翻了一下,发现是杜流渊誊抄的,而书里多为农时与水利的内容,不由好奇地问,「为何不带回别的书?我想看看你们那个时代是怎样的。」

杜流渊又转回来了,对我说,「别,研究所上一队里,有个穿越者脑子不太好,跑到唐高宗李治面前,献了一本《初唐时期均田制的利与弊》,一本《唐代中央军事的决策与特点》。李治看完,二话没说把他砍了,随后派出了剑仙,从长安追杀他的同伴,追了足足小半个地球,最后在澳大利亚截住人,把这队穿越者全杀了。赤锦,不是我故意对你隐瞒,而是这个东西,不太合适你看。就是这些农学和水利内容,都是我私下夹带过来的。至于什么人权宣言什么马列主义,想都不要想,超出时代太多的东西拿给封建王朝的君主,是嫌自己命太长吗?」

我听不懂杜流渊自言自语的话,但明白了他的拒绝之意,心里有点可惜,这些书多半是纯技术方向,只能窥探到他故乡社会的一角。

不过里面的内容,足够让大魏的国力再上一个台阶了。

其实只要他回来,哪怕什么都没有,我也爱他。

人啊,毕竟还是要知足。

19

杜流渊回来的第三个月。

我迫不及待地命令礼部加急主持了大婚。

仪式进行得很顺利。

我虽知杜流渊长得好,从前走在帝都街上就有许多女子偷眼看他,却也从没有想过,他穿红色竟多了几分艳色。

君子行藏,风姿无双,莹莹若璧人。

直让我看呆了去。

合欢酒里加了一点点助兴的药,我与他一齐饮下。

衣衫轻解,是十指攀上他的脊背;喘息凝结,是发丝垂下纠缠一起。

此夜此时难为情,别有春光与子说。

最最欢愉的那刻,我隐忍地哼了一声,弓起了腰,眼前恍如隔世,甚至认为自己并不介意死在他身下。

这一场肢体纠缠的快乐,直到后半夜才云散雨收。

杜流渊熟睡后,我冷静地从床上爬起来,忍着浑身上下的酸痛穿好衣服。

还有一件事没有解决。

元霜衣的父亲兴献王。

今日我大婚,整个帝都的守卫都会放松警惕。

这是谋逆的最好时机。

只不过,螳螂捕蝉,自有黄雀在后。

我把短剑挂在腰间,最后看了一眼杜流渊。

呼吸绵长,沉梦正酣。

「让他好好睡一觉吧。」我抬手示意琪琪不要叫醒他,「我们走。去取兴献王的大好头颅。」

20

有元霜衣提前给的兵符,平叛很顺利。

甚至连伤亡都不算很大。

琪琪压着被俘的兴献王,后者仇恨地盯着我,一言不发。

他不说,我也知道他为何要造反。

但我不懂,为什么总有人前赴后继地要来夺取我手里的权力。

我真的不明白。

自从我继位以来,不说是除奸革弊,肃清宇内,也算是恭俭有制,勤政爱民。

只因为我不是男儿身,所以即使是朝野安宁,百姓富庶,你们这群人也不能服气吗?

我只觉得挺没劲儿的。

这时杜流渊衣衫整齐地出现在大殿门口,明显是睡醒之后前来寻我。

我不愿让他看到我与宗室之间的剑拔弩张,正要挥手让琪琪把兴献王带下去。

对方却突然仰头哈哈大笑。

我一愣。

箭支的破空声传来。

是兴献王提前埋伏好的刺客。

那箭头泛着诡异的蓝光,分明有毒。

而我刚好站在大殿的正中间,避无可避。

千钧一发之际,耳边传来了一声惊呼,「赤锦小心!」

随后杜流渊快步上前,大力推了我一把。

我被推开后,身形不稳地坐倒在地。

眼睁睁地看着那支毒箭,贯穿了杜流渊胸口。

血溅了我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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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后生的很美,国人都这么说。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

但是君父——我的父亲不喜欢她,我也不知道其中是否有什么隐情。君父对我不差,诸多公子中,我被立为太子,虽然君父更喜欢我某个庶出的弟弟,但我并不在意。

母后常常去见君父的一名媵妾,起先我以为母后会做出什么危害她的事来——那名媵妾十分得君父的宠爱。然而我终于发现,母后十分喜欢她,对待她甚至好过亲生姐妹。姨父姨母来拜访母后时,母后从未表现出和她在一起时的那种热情。

君父病重时,母后只是例行公事般来看了几回,这也不能怪她,君父平常几乎当她不存在。但君父不能休了她,母后是大国的公主,她的同胞哥哥已经立为太子,我的几位姨母也都是小国国君夫人。我听到宫中有人议论,我是子凭母贵,在我登基之后,我才更清楚的理解了这种议论的含义。

在君父去世,我正式成为国君的那个晚上,我才知道,母后收养了我,我的亲生母亲是那名媵妾。

成为国君后,母后和我的生母住在了一起,我很高兴她们不像那些传说的宫中故事般争斗,但她们的亲密有些失礼。我没有精力处理这种事,何况对母亲们的行为,儿子岂有指责她们的权力?我忙于国事,我那骄纵的弟弟认为他比我更有资格继承君位,我不得不将他流放,邻国的扩张也引起国人的警觉,边境时不时爆发战争,但总得来说,我自认为干得不比父亲糟糕。

如果不是那天去向母后请安,撞见了她俩衣冠不整的样子,我是否会一直不明白她俩的关系呢?这算是一种丑闻吗?至少,这事不适宜被人知道,但我拿我的母亲们毫无办法,我仍然做我的国君,直到那天,弟弟率领军队攻入宫内。在被叛军杀死前,我也为我母亲们的命运担心,不过叛军应该不至于敢得罪其他国家杀死我高贵的母后吧······

尾声

卫公子州吁叛乱,杀卫桓公,自立为卫公,命卫桓公生母戴妫归国,卫庄姜哀伤不已,作诗送戴妫归家,其诗曰: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又娶于陈,曰厉妫,生孝伯,早死。其娣戴妫生桓公,庄姜以为己子。公子州吁,嬖人之子也,有宠而好兵。公弗禁,庄姜恶之。······卫州吁弑桓公而立。】——《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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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不应该判这么重,无良媒体煽风点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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