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主要借这个题,讲讲条块间的区别究竟在哪里,算是一个通用逻辑。
一
——“条”没有可比性,而“块”充满了对比,这是最大的一个区别,也是最大的一个问题。
比如,经信委和教育局,这两个部门就没有可比性。
大家干得活儿完全不一样,怎么比?
经信委说自己信息化工作创新思维有突破,教育局说自己双减工作攻坚克难有担当,听谁的?
所以,这些部门看似隶属于同一个市政府,其实相互没关系,没有可比性。
但是区、街道、镇、乡就不一样了。
比如一个市里有十个区,一个区有五个街道五个镇,每个镇又有十个乡。
那么这些区与区、镇与镇之间就有可比性了。
尽管每个区县的地域范围、经济社会都有所区别,但不管怎么说,他们都在同一个可评判的维度上。
假如你是个新到任的县长,甭管其他,你首先会了解县里的每项工作每项指标在全市究竟是个什么排位。
不要小看这个排位,之后所有的欲仙欲死的操作都来自于这个该死的“排位”。
本来写一篇普普通通的汇报,介绍一下县里的工作就行了。现在,就要力求特色鲜明,集中体现全县工作的卓越成效和敢为人先的气魄担当。
完了~看来不加一个礼拜的班,不折腾掉一层皮你别想交稿了。
对啊,你敢为人先。那另外九个县呢?都甘于落后吗?不可能的。
所以,不光你们县长,而是十个县长都拼了。同样含辛茹苦奋斗一方,谁不想几年后当个副市长扬眉吐气一番?
所以,尽管汇报出彩只是一个因素,但县长们可是拼上了自己的身家性命,哦不,是拼上了你的身家性命。跟击剑似的,能多得一分是一分。
于是,可比性造就了竞争,而这种无从考量的竞争,引发了形式上的疯狂内卷和攀比。
每一件简简单单的工作,都被抄上了天。开个会、调个研、发个文,都被拿出来反复摩擦,直至发光发亮,成为无聊至极的亮点。
好,到这里,第一个逻辑引发的判断也基本可以下了。
块里(乡镇)的活儿,容易内卷,容易浮夸,相对来说,也会比较繁忙。
而条里(市直)的活儿,因为没有比较,也就相对务实可控,自主权较大。至少不用为了那些修饰词、马屁词想破了头。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般会认为委办局更好,而县镇乡要差一点的原因。
二
条块临界点。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我在提出第一个观点的时候,其实是有破绽的。
这个破绽就是:虽然市直一般就是指市委办局,但乡镇其实也有委办局(只不过层级低一点)。
都是委办局,那凭啥说市直是条,乡镇就是块呢。
这里面还有个行政统筹区的概念。
比如,经信委这个条线上,市里有市经信委、镇里有镇经信委。
刚才说了,A镇经信委和B镇经信委很容易内卷。大家情况都差不多,很容易比来比去。
但到了市这个层面,A市经信委和B市经信委就不一定了。
比如,无锡市经信委和常州市经信委就压根儿不会比较。因为两市情况千差万别,各自有各自的改革方向,彼此之间毫无关联,也不会攀比。
这里的决定性因素就是所谓行政统筹区。
我们可以把无锡看做一个独立的行政统筹区域,它的委办局(市直)主要服务于本地实际。
国家和省的政策对它虽然有影响,但非常有限。同样,其他城市的业绩虽然也会影响它,但终究不可比。
同样情况下,无锡市下辖的两个县就不一样了,他们同属一个统筹区内,都在无锡市经信委的指导下工作,这时候排位、比较就出来了。
于是,从哪一个层级开始,行政命令开始有自主效应了,那么那个层级就是条块的临界点。
很明显,在我们国家,这个临界点是县级。
县级以上的地方,部委、省厅、地市,都属于条(因为这个层面基本是各顾各玩儿,相互之间毫无关系)。
而县级的情况略有特殊了,对市直来说、它属于块;但对乡镇来说、它又属于条。有双重身份。
从县级以下,基本都全是块,那么就只能卷起来了罢。
此外,我们还可以从发文来看一个部门就是是条还是块。
一般来说,只要能单独制定政策并运行的,就算是条。
不能单独制定政策,几个地方无差别执行同一个上级政策的,就算是块。
三
那么条里有缺点吗?
也是有的。
刚才说了,我们把“条”定义为行政统筹区和有政策制定权的单位。换句话说,你要对自己制定的政策负责,你的上面已经“没人”了。
比如,街镇一般是直接执行上级文件,或者转发照抄。
但市级部门可能就得制定政策,省厅的指导意见是不能直接拿来用的。
而制订了政策就要为此负责。
这方面,一些矛盾较多的部门就有一定的压力。街镇好歹还有退路,可以说“这政策是市里订的,你们可以向市里反映”。
但市里就没办法了,只能进行解释处理,想推给国家或省里是不可能的。
同时,遇到很多社会经济问题也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各类社会突发事件、舆情面对的会比较多。
当然,如果能待在一个和社会接触面较小的市级部门,既没有社会管理的压力,又没有顶头上司的压榨,那日子就美美的了。
体制内,第一步的选择很大程度决定了你的天花板。在市直,哪怕是混子,也能混个一级主任科员退休,在乡镇,你干到三级主任科员,都是牛逼。
对进体制的人而言,起步平台很关键。所以不少咨询我的人,在选择单位时我第一个建议永远都是:能选择省直就不要市直,能市直就不要乡镇。
首先第一句话的理解就是错的,每个层级的公务员都有相应的晋升机制与晋升空间,市直是正处级单位、乡镇是正科级单位,整整压一个层级,即使熬职级也能差2~3的位阶,更不用说核心市直单位出来的干部,到处级领导岗位也是可以预期的,乡镇在这方面差距太大,没法比。
属地责任、守土有责,市直可以要求区县落实,区县可以要求乡镇落实,乡镇没地方转了,成了最后的落实人、责任人。这个责任不是抽象的,是分解后落在每个人头上的,是具体的、明确的、可追责的。
市直:印发文件《关于进一步强化责任担当创建文明卫生城市的通知》
乡镇:周末大扫除
市直:印发文件《关于督查考核为基层松绑减负执行效果的通知》
乡镇:5+2、白+黑准备迎检材料
市直:涉疫情类数据排查工作必须“当日事当日毕”
乡镇:24h连轴转
市直:以居民自愿为前提,下周一前疫苗接种完成率不能低于90%
乡镇:送鸡蛋送牛奶发放误工费连哄带求终于达到85%,没完成工作被上级内部通报批评
为啥我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之前在街道办基层锻炼的时候,这些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最长几个月没休息,这样的工作节奏恐怕想躺平也不好躺吧。
市直机关有没有忙的时候?当然有,忙起来也得加班,周末可能也得来,但是多数市直的忙是间歇性的、可控的、条线是清晰的,而基层的忙则是持续的、不可控的(被安排)、内容是庞杂的。
发达省份的乡镇街道还好一些,收入待遇高一些,对基层有比较好的倾向照顾,但更多中西部地区的基层待遇还不如省直市直,这一点也是导致基层人员流失的重要原因。
最后,我并不鼓吹都去大机关、都逃离乡镇,毕竟工作总是得有人干的,基层群众也需要人来服务,只是在你选择之前需要先把基本情况了解清楚。乡镇有没有好处,有,特别锻炼人,尤其是那些家门校门机关门的“三门”干部,十分有必要去最基层工作几年,不到基层就无法了解这个社会最真实、最直接的状况,就无法真正理解整个体系的运转逻辑,就容易高高在上坐而论道。从一名干部的长期成长来看,基层经历是有益无害的,但是如果一直在基层,个人的成长空间确实也比较窄。定向选调的模式或者在基层工作几年后再遴选是一个比较好的思路。
说到这里再补充一条,现在各地提拔了不少90后的乡镇书记、乡镇长,甚至副处级领导干部,但这不代表基层的上升空间就此打开,这些群体多数是名校毕业定向选调生+政策机遇+个人实力背景的综合,多数人是达不到这样的条件的,这个话题比较敏感,这里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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