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认为没有。
从以下几点进行分析。
第一,所谓贾琏的怀疑。
其实,贾琏说的是“他不论小叔子侄儿,大的小的,说说笑笑,就不怕我吃醋了。以后我也不许她见人!”
小叔子侄儿!这其中显然不止一个人。若说这是贾琏心知肚明凤姐儿跟贾蓉的关系的,不准确。
凤姐儿亲近的人,除了贾蓉,还有贾蔷,整贾瑞就是贾蓉贾蔷一起整的。还有宝玉,宝玉常常往凤姐儿身上缠,凤姐儿说我身上到处都疼,你还缠着我。
第二,焦大的骂。
当时是焦大醉了,看到王熙凤和宝玉上车,焦大骂道,爬灰的爬灰,养小叔子的养小叔子。
前者大家都知道骂的秦可卿和贾珍,公公和儿媳,是真的,但是后一句呢?我认为,他骂的是王熙凤和宝玉,王熙凤是宝玉嫂子,宝玉是她的小叔子,而不是贾蓉,贾蓉是侄儿。
而读者都知道王熙凤和宝玉没啥,这就很有意思了。
因为醉酒的人,他酒后吐真言没错,但是,也会放大一些东西,此刻又正看到凤姐拉着宝玉上马车,特别亲近,所以借题发挥。
这个醉才是醉。
真话里夹杂着醉话。
生活逻辑一百分!
第三,贾蓉借屏风之事。
凤姐儿跟贾蓉的一番对话。贾蓉准备走,凤姐儿说,蓉哥,你等一等。一凝神,说,没事儿,你吃完晚饭再来。
于是,大家把凤姐儿的这一停顿,这一句,吃完晚饭再来,当做奸的证据了。
可是,在我们生活中,难道说着话儿,忽然发呆了,忘了一个事儿,晚些再说,这不是很正常嘛!
有人说《红楼梦》中无废话,曹雪芹如此写,肯定有深意。
我认为这不叫废话,这反而使场景更具有生活逻辑。
第六十一回柳家的骂人。
柳氏啐道:“发了昏的,今年不比往年,把这些东西都分给了众奶奶了。一个个的不像抓破了脸的,人打树底下一过,两眼就像那黧鸡似的,还动他的果子!昨儿我从李子树下一走,偏有一个蜜蜂儿往脸上一过,我一招手儿,偏你那好舅母就看见了。他离的远看不真,只当我摘李子呢,就屄声浪嗓喊起来,说又是‘还没供佛呢’,又是‘老太太,太太不在家还没进鲜呢,等进了上头,嫂子们都有分的’,倒像谁害了馋痨等李子出汗呢。叫我也没好话说,抢白了他一顿。可是你舅母姨娘两三个亲戚都管着,怎不和他们要的,倒和我来要。这可是‘仓老鼠和老鸹去借粮----守着的没有,飞着的有’”
这么长一段话,意思重叠,完全可以截少几句骂,简练再简练一点,曹雪芹为什么要写那么长呢?
因为文章的语感需要,漂亮的文章,要能读出来,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写文章要用一点点粗话的原因,因为自己的语感不行,要提升阅读起伏,就习惯使用一点点类似于“他妈的”这种词汇来加强语调。
这话符合柳氏这样身份的人,有利于刻画人物,而且骂人就是这样的,你去街上听人骂人,骂两个小时,其实就mmp一个意思。这也很符合生活逻辑。
《红楼梦》这本书的生活逻辑,各位只要仔细读,就会发现非常准确,除非是不得已的特殊情况,生活逻辑必须得让步给艺术逻辑,比如宝黛钗年龄。
宝玉黛玉宝钗,刚出场时候,好像大了,后来长着长着又小了,为什么呢?
以林黛玉进贾府为例,假如符合生活逻辑,那么这个几岁小女孩,不可能有那样的观察力,哪怕她天资聪明。黛玉看贾府视角就是成年人的,只有通过成年人的视角,才能把贾府再次做个介绍。
那为啥越写越小呢?因为宝玉只有是个小男孩,才能进入大观园跟姐姐妹妹一起住,假如大家都按生活时间线长大了,宝玉就不能在女儿国里玩耍了。
除了这种特殊情况,《红楼梦》很多场景是经得起生活逻辑检测的。
同样,贾蓉评论凤姐儿和贾琏夫妻间的事儿。他说王熙凤管的这样紧,贾琏还不是跟他的小姨娘乱搞,贾瑞不也想凤姐儿。
贾蓉做这番评论的态度,完全是事不关己,看热闹的,假如他跟王熙凤真有私情,他反而会忌讳在别人面前,谈贾瑞勾引王熙凤这件事。
而跟这个同理的是,凤姐被勾引,骂贾瑞禽兽一样的东西,平儿跟着说无人伦的,假如一个人自己有这种勾引贾蓉的行为,还会这样做道德评价吗?
第四,凤姐儿和贾蓉的小动作,贾蓉给凤姐儿使眼色拉袖子等,这也许只是利益相关,背着贾琏,就跟凤姐儿跟平儿平素计算一样。
在钱财权势的贪婪上,凤姐儿厉害,那是人所共知,但是,在“荒淫”这一面,指责凤姐,我个人认为有所不公。
凤姐儿其实保守。
首先是贾琏说的,换个姿势都不肯,扭手扭脚。
王夫人抄检大观园,拿着香囊说事儿,凤姐儿的反应,立刻把脸通红了,说自己虽已婚年轻,也是有脸面的,不至于此。王熙凤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好吗?
凤姐儿其实可怜。
身体不好,没有儿子,而且是妇科方面的病症,连贾琏一个人都疲于应付,那么声色俱厉的打压,还是防不胜防。
只要看过《红楼梦》的人,早期都看得出王熙凤对贾琏的爱意,贾琏送黛玉回故乡那会儿,王熙凤和平儿夜里一起做针线,思念贾琏,跟后来的心灰意冷对比,多少有些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