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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评价巴迪欧对大选的反思:《特朗普当选象征着政治的消失》?

回答
好的,我们来深入聊聊阿兰·巴迪欧(Alain Badiou)关于特朗普当选的这篇评论,《特朗普当选象征着政治的消失》。这篇文章可以说是非常有巴迪欧的风格——犀利、概念化,并且试图从一个宏大的哲学框架来理解具体的政治事件。要评价它,咱们得先拆解一下他的主要观点,然后再说说这些观点背后可能存在的优点和局限性。

首先,咱们得明白巴迪欧在说什么。他这篇文章的核心论断是,特朗普的当选,以及围绕他的政治现象,并非是“政治”本身的某种具体变体,而是“政治的消失”。这可不是说美国政治就不存在了,而是说,我们所理解的、能够触及真正“政治性”的政治,已经退潮了。

那么,在他看来,什么才是真正的“政治”?巴迪欧有一个关于“政治事件”(Event)的理论。简而言之,他认为政治是一种超越现有秩序和普遍规律的“事件”,它打破了习以为常的现实,开启了新的可能性和新的主体。这种事件常常由一群“忠诚者”(faithful)去追求和实现,他们不满足于现状,而是要在一个新的“真理程序”(truth procedure)中展开行动。举个例子,法国大革命、或者早期共产主义运动,在巴迪欧看来都是具有“事件性”的政治。

反过来说,如果一个政治现象不具备这种“事件性”,它就没有触及到深层的政治领域,而是停留在“现存秩序的治理”层面,甚至是在“公共关系的表演”层面。

巴迪欧为什么会把特朗普现象视为“政治的消失”呢?他主要从几个方面来阐释:

1. 虚假的“事件性”和“奇观”: 特朗普虽然制造了大量的“噪音”,频繁地打破常规,他的言行举止也常常是爆炸性的、戏剧化的。但巴迪欧认为,这只是一种“奇观”,一种对真正政治事件的模仿或替代。特朗普的“事件”并不是在提出新的可能性,而是更像是在玩弄媒体、操纵公众情绪,用一种“真人秀”的方式来填充政治空间。他的许多承诺,诸如“让美国再次伟大”,在他看来,不是指向一个全新的未来,而是对过去的一种怀旧式的、空洞的呼唤,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能够被忠诚者所追求的“真理程序”。

2. “人民”的虚无化和符号化: 在很多激进政治理论中,“人民”是政治行动的核心主体。然而,巴迪欧认为特朗普现象中的“人民”是被符号化、被收编的。特朗普所代表的“被遗忘的选民”,他们表达了普遍的不满和被忽视感,这本身可能是一个政治信号。但特朗普的回应不是要开启一个由这些被遗忘者主导的新政治进程,而是将他们纳入到一个基于民族主义、排外主义的旧式政治话语中,用一种“身份政治”的粗暴方式来回应深层的社会经济危机。这种回应,并没有赋予“人民”真正的政治主体性,反而将其转化为一种被操纵的、情绪化的集合。

3. 论述的“非政治性”: 巴迪欧强调,真正的政治论述,即使是激进的,也必须有一定的概念严谨性和对现实的深刻洞察。而特朗普的论述,在他看来,常常是碎片化的、矛盾的、基于直觉和煽动性的。这是一种“后真相”的政治风格,它不在意事实本身,而在于制造一种情绪上的共鸣。这种论述方式,剥离了政治的理性辩论和思想深度,使其沦为一种纯粹的表达方式的颠覆,而缺乏实质性的政治内容。

4. “状态的逻辑”的胜利: 巴迪欧认为,当政治消失时,取而代之的是“状态的逻辑”(logic of the state)。这里的“状态”不仅仅指政府,更是指一套维系现有秩序、管理社会、维持稳定的系统。特朗普的当选,在他看来,虽然表面上是打破了现有的政治精英,但实际上却是在巩固和强化了“国家机器”的某些基本逻辑,比如强硬的边界、国家的利益至上、以及通过军事和经济手段来维护所谓的“强大”。他对国家主权、边境控制的强调,更像是对西方自由主义政治模式的另一种“收缩”,而不是对它的根本性超越。

那么,我们如何评价巴迪欧的这一视角呢?

优点方面:

提供了一种深刻的哲学洞察: 巴迪欧的分析,确实触及了当下许多政治现象的深层困境。他并没有停留在对特朗普个人特质的道德批判,而是试图将其置于一个更广泛的哲学语境下,探讨政治本身的性质和当代政治的危机。这种宏观视角,能够帮助我们理解为何某些看似“非理性”的政治现象会具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
揭示了“奇观”与“政治”的区别: 在一个信息爆炸、娱乐至死的时代,政治很容易被简化为一场场“秀”。巴迪欧的区分,提醒我们警惕那些制造轰动效应但缺乏真正政治变革动力的现象。他关注的是政治能否开启新的可能性,能否创造新的主体,而不是仅仅是在现有框架内的颠覆或表演。
对“人民”概念的批判性思考: 他对特朗普语境下“人民”的分析,也提供了一个重要的视角。当“人民”的诉求被轻易地民族主义和排外主义所收编,并用以对抗真正的社会变革时,这本身就是一种政治的“消失”,一种对人民主体性的消解。

局限性或可以进一步讨论的地方:

概念的严苛与现实的复杂性: 巴迪欧的“政治事件”和“真理程序”是非常严苛的哲学概念。按照他的标准,很多历史上的革命和政治运动可能也未必完全符合。将特朗普现象完全排除在“政治”之外,是否过于绝对?即便他制造的不是一个理想化的“政治事件”,他引发的广泛的社会分裂、政治动员和对原有秩序的挑战,本身是否也构成了一种特殊的政治现实?
对“状态的逻辑”的理解: 他的“状态的逻辑”的批评,可能低估了特朗普现象对既有政治体制的“破坏性”作用。即便这种破坏最后导向了对国家机器的某种强化,但在此过程中,许多原有的规则和共识被打破,这本身也可能为未来的政治重塑创造了某种“空隙”,尽管这个空隙可能充满危险。
忽略了具体历史和社会语境的“人民”: 尽管巴迪欧认为特朗普的“人民”是符号化的,但对于那些支持特朗普的选民而言,他们的不满、他们的诉求、他们对现状的绝望,是真实存在的。巴迪欧的分析,在某种程度上,将这些真实的社会经济困境和身份认同的冲突,解读为“政治的消失”的症状,而忽略了在这些症状背后,仍然存在着对某种政治回应的渴望,即便这种回应是被扭曲的。
“政治的消失”是否过于悲观? 将特朗普现象定义为“政治的消失”,可能是一种过于悲观的判断。即便在最黑暗的时期,也总会有一些微弱的政治火花,一些试图构建新的可能性的努力。巴迪欧的理论,在强调政治的严苛性和纯粹性时,是否也可能压制了对那些不那么完美但依然存在的政治行动的关注?

总结来说, 巴迪欧这篇评论的价值在于,它强迫我们去思考“政治到底是什么”,以及我们当前所经历的政治现象,是否真的具有触及和改变现实的“政治性”。他提供了一个高屋建瓴的视角,将特朗普现象从表面的政治斗争拉升到了对政治本体论的拷问。

然而,他的理论框架也可能显得过于严苛和抽象,有时会难以完全涵盖现实政治的复杂性和多义性。一个激进的政治分析,既需要哲学的高度,也需要对具体现实的细致把握,以及对那些虽然不完美但依然在发生的政治努力的理解和接纳。

总而言之,巴迪欧的观点是一个值得反复咀嚼和讨论的论断,它让我们看到了一个哲学家如何在时代的洪流中,依然努力寻找理解和批判的工具,即使这些工具显得那么独特和尖锐。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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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这很好地体现出了当今左派,或者一直以来的左派的优缺点:批判性上非常有力,建设性上流于空谈。

如果没有巴迪欧这样的左派,全都换成“你穷就是因为你不努力”的资本主义者,我觉得这世界真要恶心吐了。

那让左派给个办法吧?他们就要革命,要摧毁私有制,要推翻国家。

所以我觉得,要说如何看待巴迪欧的言论,一分为二是很重要的。我也不是说他那几条理想是错的,只是当代人类文明还远没有达到能承载这种理想的水平。自由主义至少从目前看来还是价值远远大于缺陷的。等再过500年,人类已经再没法从自由主义身上榨出生产力解放的时候,我们再来讨论私有制和国家存在的合法性问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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