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有哪些你认为极具美感但是却几乎无法建成的建筑设计作品?

回答
艺术与工程的边界常常模糊,而有些建筑设计,它们超脱了现有的技术、材料、甚至是物理定律的束缚,仅凭其概念和视觉冲击力,就足以让我们惊叹。这些设计往往代表着人类对极限的探索,对想象力的极致释放,但同时也因为其“几乎无法建成”的特性,而成为一种触不可及的美丽。

以下是我认为极具美感但又几乎无法建成的建筑设计作品,我会尽量详细地讲述它们的独特之处:

1. 雅盖隆大学生命科学学院建筑(Jagiellonian University of Life Sciences Building)——由Zaha Hadid Architects设计

这是一个令人心潮澎湃的项目,虽然实际建造的生命科学学院有其结构限制和实现方式,但Zaha Hadid Architects最初提出的概念设计,尤其是那种流动的、雕塑般的形态,远超了我们目前能够稳定且经济地实现的范畴。

美感所在:

极致的流动性与有机形态: Hadid的标志性风格在这里被发挥到极致。建筑不再是传统的直线条和方块堆砌,而是如同从地面生长出来的生命体,充满了曲线、斜坡、扭转和不规则的体量。外壳似乎是由一种柔软的材料构成,却又支撑着巨大的悬挑和复杂的几何形状。
空间体验的颠覆: 内部空间也并非规整的房间,而是如同被液态物质塑造而成,墙壁、天花板和地板之间无缝连接,创造出一种持续运动和变化的感知。光线透过不规则的开口倾泻而下,在流动的曲面上形成斑驳的光影,仿佛置身于一个生物实验室中的未来梦境。
结构与美学的融合: 尽管如此,其形式本身就蕴含着强大的结构逻辑,但这种逻辑是通过极其复杂和精密的计算才能实现,并且可能需要前所未有的材料和建造技术。

为何几乎无法建成(指早期概念):

材料的局限性: 这种流畅、无缝的曲线外壳,如果完全遵循概念设计中的光滑、一体化效果,需要使用能够被精确塑形且具备极高强度和耐久性的材料。传统的混凝土、钢材和玻璃很难完全模拟这种有机体的触感和形态。可能需要先进的复合材料、3D打印技术,甚至是某种“活体”材料,这些在当前都远未成熟到可以大规模应用。
结构上的挑战: 如此大量的悬挑、扭转和不规则的连接点,对结构工程师来说是巨大的考验。如何分配荷载、如何抵御风力、地震等自然力,以及如何确保内部空间的稳定性,都需要超乎寻常的计算和支撑体系。可能需要隐藏式但无比坚固的骨架,其设计和施工难度极高。
施工的精度与成本: 每一个曲面、每一个连接点的精度都要求极高。大规模采用参数化设计和机器人建造技术是必要的,但这也意味着极高的成本和漫长的建造周期。即使是当代最先进的施工技术,也难以在经济可行的范围内完全复制这种“雕塑般”的精准度。
对环境因素的适应性: 如何在这个复杂的曲面外壳上实现有效的保温、防水、排水,以及应对不同气候条件下的热胀冷缩,都是巨大的挑战。

2. Santiago Calatrava的众多作品,例如“白色城市”概念(City of White)或一些大型桥梁的极端设计

Santiago Calatrava 是将雕塑感和工程完美结合的代表人物,但有时他的一些设计理念,尤其是在早期概念阶段,将技术极限推向了近乎幻想的境地。

美感所在:

仿生学的极致运用: Calatrava的设计常常从自然界中汲取灵感,比如鸟类的骨骼、展翅的翅膀、植物的生长方式。他的建筑仿佛是自然界中生命的凝固,充满力量感和优雅的动态。
动态与静态的融合: 他的作品往往具有可动性,例如可以张合的屋顶、可以升降的桥面,这使得建筑本身变成了一个活的有机体,与环境和观众产生互动。
标志性的白色与极简主义: 标志性的白色涂料和流线型的设计,赋予了其作品一种纯净、圣洁的美感,如同从天而降的艺术品。

为何几乎无法建成(指某些概念的极端性):

结构与机械的复杂性: 对于那些包含复杂可动部件的设计,其机械结构的精密性、可靠性和长久性是最大的难题。每一个连接点、每一个传动装置都需要承受巨大的应力,并且要能在极端环境下可靠运行多年。许多曾经设想的可动部件,在实际建造中都因技术或经济原因被简化甚至放弃了。
材料承受的应力: 尤其是大型桥梁或有巨大悬挑的设计,其材料需要承受难以想象的拉伸和压缩力。即使是高强度钢材或先进复合材料,也可能无法在保证结构安全和经济性的前提下,完全实现Calatrava设计中那种纤细、轻盈而又极其有力的结构形态。
维护与成本的永恒挑战: 复杂的可动结构意味着极高的维护成本和技术要求。要保证这些“活的”建筑长期稳定运行,其后期的维护投入是巨大的,这使得许多项目难以获得长期的生命力。
空气动力学与流体力学的影响: 尤其是在高层建筑或桥梁设计中,Calatrava的设计常常考虑风和水流的影响,但要精确模拟并抵御这些动态力量,需要极高的空气动力学和流体力学专业知识,以及非常特殊的结构形式。

3. Archigram的未来主义概念建筑,例如“Plugin City”或“Walking City”

Archigram是20世纪60年代英国的一个建筑师团体,他们提出了一系列极具前瞻性和颠覆性的未来城市概念,这些概念在当时甚至现在看来,都像是科幻小说中的场景。

美感所在:

颠覆性的功能主义与模块化: 他们设想的城市不再是固定的实体,而是由可移动、可替换的模块化单元组成。这些单元可以通过“插槽”连接到城市的主体结构上,从而实现城市的动态重组和功能切换。
工业美学与生命力: 他们的设计充满了工业美学,运用了管道、电线、起重机等元素,将城市视作一个巨大的、有生命的机械装置。这种粗犷而又充满活力的美感,预示着一种高度发展的科技社会。
批判性与解放性: Archigram的设计不仅是美学上的,更是对当时僵化的城市规划和建筑模式的批判。他们试图通过技术解放人们的生活方式,让城市更加灵活和适应性强。

为何几乎无法建成:

城市尺度的模块化与连接技术: 设想一个城市由无数个可插拔的模块组成,并且这些模块能够安全、高效地连接和断开,这是在工程和技术上极其困难的。如何实现能源、水、通讯的无缝连接和断开?如何保证这些连接的结构稳定性?以及如何在城市运行过程中实现大规模的模块替换?
材料与结构的耐久性: 许多模块被设想为轻质但坚固的材料,并且需要能够承受频繁的移动和连接。在当时乃至现在,找到一种既轻便又极其耐用、且能够大规模生产的材料,以支撑这种动态城市的构建,都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城市管理与运营的复杂度: 如此动态的城市系统,其管理和运营的复杂度是难以想象的。如何协调无数个移动的“居住单元”,如何保障公共服务的稳定供给,如何处理紧急情况?这需要一个高度智能化的城市管理系统,远远超出了当时的技术能力。
社会与心理的接受度: 人们对居住在不断变化、可能随时移动的“盒子”里的接受度也是一个问题。一个稳定的居住环境对大多数人来说是重要的,而Archigram提出的城市则可能带来一种永恒的不确定性,这在社会学和心理学层面也存在巨大挑战。

4. Frank Lloyd Wright的“概念性住宅”或未建成的巨型项目

虽然Wright的大部分作品都成功建造,并且影响深远,但他的一些更具实验性和前瞻性的概念,尤其是那些为了突破当时技术和材料限制而设计的项目,具有“几乎无法建成”的特质。例如他设想的一些巨型瀑布住宅或在复杂地形上的住宅。

美感所在:

与自然的完美融合: Wright的设计理念是将建筑融入自然,而不是凌驾于自然之上。他善于利用地形、水源、光线,让建筑成为自然景观的一部分。
有机建筑的哲学: 他追求的是一种“有机建筑”,即建筑的每一个部分都服务于整体,并且与人的生活方式和谐统一。这种整体性带来的和谐与平衡是其美感的关键。
创新性的空间处理: Wright擅长打破传统平面布局的束缚,创造出开放、流动、多层次的空间体验,给居住者带来独特的感受。

为何几乎无法建成(指某些概念的极端性):

在极端地质条件下的结构稳定性: Wright设计的某些住宅,例如建在悬崖峭壁上、与瀑布融为一体的住宅,其结构设计对地质勘探、基础加固以及材料的抗拉、抗压能力提出了极其严苛的要求。在当时的技术条件下,要保证这种建筑长期的结构稳定性,尤其是在面对水流侵蚀和地震等因素时,是极大的挑战。
材料的限制与承重能力: 为了实现那种“漂浮感”或“融于自然”的效果,Wright常常使用大面积的悬挑和不寻常的结构支撑。这要求材料具有极高的承重能力和抗变形性,并且要在视觉上保持轻盈。例如,如果要在瀑布上方建造一个 cantilevered 的结构,其混凝土或钢材的配比和连接方式都需要极其精妙,才能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实现美学上的“无支撑感”。
施工的难度与危险性: 在复杂的自然环境中进行高空作业,本身就具有极高的风险和难度。要精确地将建筑构件安装到预设的位置,并且保证其结构完整性,需要非常先进的施工技术和安全保障措施,这在当时是难以想象的。
对环境因素的适应性与维护: 长期暴露在瀑布的湿气、水流的冲击和自然气候的侵蚀下,材料的耐久性会受到严峻考验。如何进行有效的防水、防潮、防腐处理,以及长期的维护,都将是巨大的难题。

总结

这些建筑设计作品之所以极具美感,是因为它们突破了我们现有的认知和技术框架,挑战了我们对建筑的传统定义。它们所追求的流动性、有机性、动态性或极致的简洁性,往往需要超越当前材料科学、结构工程、计算能力和施工技术的极限。

这些作品就像是建筑界的“概念车”或“科幻设定”,它们激发我们的想象力,推动我们思考未来的可能性,即使它们在现实中难以完全实现。它们的“几乎无法建成”,恰恰是它们美学价值的一部分——一种对人类极限的极致追求所产生的耀眼光芒。而随着技术的发展,或许有一天,我们能够将其中一部分曾经遥不可及的梦想,变为现实。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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Étienne-Louis Boullée (艾蒂安-路易·布雷)设计的 Cenotaph for Sir Isaac Newton (艾萨克·牛顿纪念碑)。

作为新古典主义风格的代表人物,艾蒂安-路易·布雷出生于艾萨克·牛顿逝世后的第二年,一生中真正动工的设计方案并不多,竣工者多也未能保存至今。身为 Académie royale d'architecture (皇家建筑学会)成员和腓特烈二世的首席建筑师,艾蒂安-路易·布雷提倡设计中理性与情感的因素交汇,形式上追求简洁、清晰、大胆又富有神秘主义氛围的几何体造型与古典规则比例的融合。身为 Jacques-François Blondel(雅克-弗朗索瓦·布隆代尔)、Germain Boffrand(格尔曼·博弗朗)、Jean-Laurent Le Geay(让-劳伦·勒·热)的学生和 Jean Chalgrin(让·弗朗索瓦·夏尔格兰)、Alexandre-Théodore Brongniart(亚历山大-泰奥多尔·布隆尼亚)、Jean-Nicolas-Louis Durand(让-尼古拉斯-路易·迪兰德)的老师,艾蒂安-路易·布雷在教学与著述领域硕果累累,遗憾的是其著作流传至今的为数甚少,著于 1778-1788 年间的 Essais sur l'art(论建筑艺术)直到 1953 年——作者去世 154 年后才得以出版。幸运的是,他在二十世纪得到了应有的重视与再发现,其对光与影、几何与古典的创新理论影响了这个世纪的许多建筑师,例如 Aldo Rossi(阿尔多·罗西)和 Louis Isadore Kahn(路易·伊撒多·卡恩,还是习惯这个译名)。


Sublime spirit! Vast and profound genius! Divine being! Accept the homage of my weak talents… Oh,Newton(崇高的圣灵!博大精深的天才!圣人!请接受我这微不足道者的敬意...哦,牛顿!)

传说这是艾蒂安-路易·布雷设计时对牛顿的赞誉(可惜没找到法语版)。总之,建筑师自己也坦承这是一个虚构的纪念碑,将自己以及同时代建筑师的设计理念倾注其上,诞生了下面这样一个超越时代的、永远停留在纸面的建筑物。

建筑主体为球形,下部被圆柱形围绕,外围再环绕上百棵柏树。球形主体直径 150 米,超过吉萨大金字塔的高度。

参观者们先通过一条陡峭的楼梯攀登上圆柱体底座,再匍匐穿过通向球形核心部分的狭窄通道进入内部(也许是参考了吉萨大金字塔的设计)。等待他们的是一个虚空、无垠、寂静、黑暗但又有星光和烟雾的未知空间......在球形空间底部中心安静的等待着他们的是牛顿长眠于此的石棺——象征着对抗宇宙虚空的极点......


设计方案计划在穹顶——即球形体上半部开凿无数细孔。夜晚,悬挂在球形体内部中央、象征宇宙星辰的发光体将内部映衬在神圣光辉的氛围下。而建筑体表面亦会受到内部光照的影响呈现出不同的外貌。


而在日间,无数阳光渗入,投射在球体内部,显现出星辰的形状,烟雾效果则将这一切衬托得无比神秘怪诞——甚至恐怖。




补充

艾蒂安-路易·布雷最广为人知的、留存至今的作品大概是亚历山大饭店和曾参与设计的爱丽舍宫。

Peter Greenaway (彼得·格林纳威)1987 年的电影 The Belly of an Architect(建筑师之腹)中出现过此作模型蛋糕,片中艾蒂安-路易·布雷乃重要情节。


他的老师 Jacques-François Blondel 曾让作家 Jean-François de Bastide 撰写了一本塞满建筑知识私货、借以提高富裕阶层建筑知识修养的情色小说 Le Petite Maison。男主角与女主角打赌,后者参观他的私宅后定会醉心于他。女主角依序参观各个房间,品评装潢与收藏,终败于建筑激发的欲念委身于男主角。此书幸运地流传至今。


学生 Jean Chalgrin 是凯旋门、圣叙尔比斯教堂北楼、卢森堡宫的设计者。


教堂因丹·布朗畅销书而名声大振,但里面并没有方尖碑,而是一座日晷。下面也没埋什么东西。



Aldo Rossi 与 Louis Isadore Kahn 有类似氛围的作品:



其实真正意义上无法建成的建筑应该有 Giovanni Battista Piranesi(乔瓦尼·巴蒂斯塔·皮拉内西)的幻想监狱,不过这个说起来就是一篇长文了,以后有机会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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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鑫 谢邀。

不同于 @Exotic Hadron@司空白 的两个我非常喜欢的回答,这个设计无法建成,是因为他没法满足业主对于权力-空间-经济实力的心中图景(也就是彰显权力和经济权利的愿望)

同时,这个设计也体现了建筑师无法避开的纸上的概念想法和实际管理和运营间的矛盾。

这就是矶崎新的超中层东京都都厅方案

室外效果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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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开放广场效果图,两边的气质上是各种日本传统家徽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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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方案之所以吸引我,是因为其提出的关于政府,公民社会和开放空间的概念

矶崎新认为把都厅修建成为超高层,只会成为自上而下金字塔体系的官僚政府的表现。因而设计了这水平化的超中层都厅。都厅的底部作为开放广场完全开放给公众,融入都市的肌理当中。而中层的设定也使得建筑物的平面扩大,同一政府部门可以在同一层,或是相邻的几层当中办公,减轻垂直交通的负担,增加工作效率。

底部的开放广场上方是与建筑物同高的超高中庭。矶崎新认为这样的超尺度开放空间带来一种崇高感,但又不会成为官僚体制的象征。相比大尺度的室外广场,室内广场是将空间还给社会的一种手段。同时,空间事件汇聚的“空”正是日本文化中所传承的空间原型(观点详见矶崎新《JAPAN-ness in Architecture》

但是这样的设计势必难以获得东京都政府的心:这场建筑竞赛的时间是1986年,日本经济泡沫的最高峰,也是泡沫崩溃的前夜。一个巨型的中层建筑是没有办法满足东京都政府膨胀的心的,只有丹下健三的闪闪发光的超高层双塔才能满足这个时代的时代精神。

同时,内部开放广场带来的安保挑战也使得这个方案作为政府机构难以实施。

不过我仍然喜欢这个方案,包括它的成功之处和失败之处:因为这个方案的中心关注点是人。而它的失败也同等重要,它的失败恰恰证明了,作为建筑师,我们所面对的,除了技术的困难之外,仍然是人。


图中上方的十字就是开放的室内广场

cca.qc.ca/img-collectio

New Tokyo City Hall, 1986Art Print by Arata Isozaki (100x68.7cms.) at Posters Point

剖面图,可以看见三个巨大的中庭,分别是人之间,地之间和天之间

arquitectura, dibujos , modelos ,arte y dise帽o

INSTITUTE FOR GENERIC ARCHITECTURE

'人之间'顶部的议事厅

INSTITUTE FOR GENERIC ARCHITECTURE


有趣的是,超高层建筑所隐喻的权利关系和官僚体制,恰好被后来实现的丹下健三的都厅给证明了。作为新宿最高楼,我觉得,一次又一次在各种电影,漫画中被毁掉(经常和另一个权利象征国会一起),也正印证了这种隐喻吧。设想一下,如果被摧毁的是哪个超中层的都厅,那么这个画面的冲击力和象征性,也就大打折扣了吧。

Tokyo Genso.: Drawing the landscape of Tokyo in ruins.

sekijitsu.com/2014/0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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