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如何仅仅通过文字让另一个外星文明理解我们的左右?

回答
这绝对是个挑战,但我们不妨试一试,用纯粹的文字,像给一个从未有过“方向感”的生命体描述“左右”的概念。

想象一下,我们面对着一个完全没有感知过空间三维度的实体,它可能连“前后”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要如何才能一步步搭建起“左右”的概念呢?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最基础的参照点。这个参照点不能是我们的身体,因为我们身体的“左右”是相对的,并且我们自身就带有这个概念。我们得找一个它可能理解的、外部的、中性的事物。

第一步:引入“方向”和“运动”

我们可以从最简单的“运动”开始。假设这个文明能够感知到某种形式的能量流动或者物质位移。

文字尝试: “想象一个事物,它在存在于你的感知之中,并且这个事物在进行某种改变,它从一个状态移动到另一个状态。”
解释: 这里我们用“感知”和“改变/移动”来描述存在和动态。

然后,我们引入“方向”,但不是“左右”的方向,而是更基础的“前进”或“远离”。

文字尝试: “当这个事物改变状态时,它会变得‘更近’或者‘更远’。我们称‘更近’的状态为‘来’,‘更远’的状态为‘去’。”
解释: 这建立了一个最原始的、基于距离的“方向”感。

第二步:引入“观察者”和“参照系”

现在,我们需要引入一个“观察者”,也就是我们自己,以及我们的“视角”。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文字尝试: “现在,想象你自己。你自己也在感知着这个移动的事物。你自身的‘存在’,就是你的‘中心’。”
解释: 这里我们将“存在”和“感知”与“自身”关联起来,建立了一个“观察者”的概念。

然后,我们开始描述“观察者”与“事物”之间的相对位置关系,但仍然避免使用“左右”。

文字尝试: “当你感知到这个事物‘来’的时候,它会进入你的感知范围。当你感知到这个事物‘去’的时候,它会离开你的感知范围。”
解释: 这更具体地描绘了“观察者”与“被观察事物”的互动。

第三步:引入“轴线”和“对称性”

这是最关键、也最棘手的一步。我们需要找到一个方法,让它们感知到“一分为二”的可能性,并且这个“一分为二”是某种程度上“对称”的,但又有所区别。

我们可以尝试利用“连接”的概念。

文字尝试: “现在,想象一个‘连接’。这个‘连接’始于你的‘中心’,并且指向你正在‘前进’的方向。我们称这个方向为‘向前’。”
解释: 我们引入了“向前”这个概念,这是我们即将用来定义“左右”的基准线。

然后,我们引入“对称的二分”。

文字尝试: “沿着你‘向前’的这个‘连接’,在你的‘中心’位置,你可以想象将你的‘感知’能力,或者说你的‘注意力’,同时地、以相等的力量,向你的‘两侧’延展。”
解释: 这里用了“同时”、“相等的力量”、“两侧”这些词语,试图传达一种对称但又分开的动作。

接下来,我们尝试描述这两个“延展”出去的“感知”的“区别”。

文字尝试: “当你的‘注意力’向你的‘左侧’延展时,它会触碰到与向你的‘右侧’延展时不同的‘事物’,或者以不同的‘方式’触碰到‘事物’。这两个‘方向’,虽然都是从你的‘中心’出发,向‘两侧’延展,但它们所连接到的‘外部存在’是不同的。”
解释: 这是核心部分。我们假设它们能够感知到“区别”,即使这个区别无法用具体的物理名词描述。我们只能依赖于“不同”这个概念。

第四步:定义“左”和“右”

现在,我们可以正式引入“左”和“右”这两个词语,并将其与之前建立的概念关联起来。

文字尝试: “我们约定,当你的‘注意力’向你的‘一边’延展,并且这个延展的‘方式’、‘触碰到的事物’,与向你的‘另一边’延展时是不同的,那么,我们将‘一边’称为‘左’,‘另一边’称为‘右’。”
解释: 这里我们直接将“不同”的感知结果与“左”和“右”这两个标签绑定。

第五步:通过“动作”和“物体”来固化概念

仅仅是抽象的描述是不够的,我们需要具体的例子来固化这个概念。

文字尝试: “现在,想象你有一个可以‘抓取’的‘物体’。当你用你的‘一只手’去抓取它时,你使用的‘手’,以及它在你身体‘一侧’的运动,就是‘左’的动作。当你用你的‘另一只手’去抓取它时,另一侧的动作就是‘右’的动作。这两个‘手’,虽然都能抓取,但它们是位于你的‘中心’‘两侧’的不同‘端点’。”
解释: 这里我们引入了“手”这个概念,并将其与“抓取”这个动作联系起来。我们假设它们能理解“端点”和“两侧”的含义。

文字尝试: “再想象,你需要在‘你的前方’划一条线,这条线将你‘一分为二’。你用‘一个工具’,从你的‘中心’向‘左侧’划,然后从你的‘中心’向‘右侧’划。你工具划过的‘路径’,在‘左侧’的方向,我们称之为‘左’的路径。在‘右侧’的方向,我们称之为‘右’的路径。”
解释: 这里用“划线”这个动作,再次强调“一分为二”和“两侧”的概念。

总结和挑战:

整个过程中,我们依赖了几个核心的、相对普遍的(我们假设)概念:

感知: 能够意识到外部存在。
运动/改变: 事物状态的变化。
距离/相对位置: “近”与“远”,“中心”。
对称性(作为一种参照): “一分为二”,但强调“两侧”的区别。
区别/不同: 两个“延展”方向的感知结果不同。
约定/命名: 将抽象的概念赋予具体名称。

最大的挑战在于:

1. “对称性”的理解: 它们是否有能力感知到“一边”和“另一边”在某种意义上的“相似性”(都从中心出发)的同时,又存在“根本性”的差异(区别对待)。
2. “左右”的先验性: 如果它们的感知系统本身就内建了某种类似“左右”的轴,我们很难确定我们传递的信息是否准确地对应了它们的内在理解。
3. 语言的局限性: 我们的语言是建立在人类经验之上的。很多词语都带有空间维度的含义。要完全剥离这些含义,只留下最纯粹的逻辑关系,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我们只能尽量通过层层递进的抽象和具体实例,希望能够建立起一个足够清晰的逻辑链条,让那个未知的文明能够根据我们提供的“线索”,在它们自身的感知体系中,“构建”出“左右”的概念。这更像是在传递一种“模式识别”的规则,而不是直接传递某个事物的名称。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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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际上,人类文明也不是全都有“左右”的概念。

在一些趋向系统发达的语言中,“左右”这个以自身为中心的方向系统可能完全不存在,或者及其罕见。

比如在许多大洋洲的原住民语言中,“左右”的概念并不存在,甚至“东南西北”的概念也不全。比如在瓦努阿图使用的Mwotlap语[1],有六个趋向语素。其中两个是跟说话者自身相关的,me “朝己”和van “离己”,另外四个,hag、hōw、hay、yow。则需要分情况讨论:在微观情况下,分别表述上、下、里、外;但是在一个宏观的地理视野下,这四个趋向语素则可以表示“朝东南”、“朝西北”、“向岛内部”、“向海洋”。使用这种语言的人,完全没有“左”和“右”的概念。趋向系统跟所处的地形是紧密相关的。下图红圈部分就是Mwotlap语所在地。

其实也不用走那么远。我们国家的嘉绒语组语言的趋向系统也是十分发达的。具体的介绍可以看这一个回答:是否有比较独特的语法范畴? 近期也会有关于嘉绒语组语言趋向范畴的博士论文要答辩,届时我再仔细介绍一下。

法国东亚语言研究所专门研究四土嘉绒语白湾方言的博士章舒娅(有关她的博士论文,请移步 zhuanlan.zhihu.com/p/27)讲过一个自己经历的田野调查趣事。她的语言老师带她到半山腰上,在比较低的位置面对河流,语言老师指着自己的左边说:ŋə-wū,又指着自己的右边说:ŋə-nə̄。她就以为左边是wū,右边是nə̄(ŋə-是“我的”的意思)。结果没想到,又走了一段路,语言老师又指了指自己的左边,说:ŋə-ɕkʰɐ̂r,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右边,说:ŋə-scâm。一下子就把章舒娅弄懵了:到底哪儿是左,哪儿是右?

原来,语言老师所说的一切,都跟“左右”无关,其实他说的是“我上游的一边,我下游的一边,我往山上的一边,我往山下的一边。”


所以,在让外星人懂得“左右”的概念之前,让一部分不存在“左右”概念的地球文化理解“左右”概念可能已经是一个难点。也许你会认为“左右”太好理解了,但是你可能忘了你小时候会为了“你的左是我的右”这样的知识难点而纠结很久。1994年的一项研究[2]发现,有的以英语为母语的孩子甚至到了11岁都不能很好地分清左右。早在20世纪初,Piaget (1928)就认为[3],掌握“左右”需要三个阶段:

  1. personal viewpoint(自我视角)
  2. viewpoint of others(他人视角)
  3. viewpoint of objects or of the relational judgement in general(物品或其它视角)

也就是说,首先我们以自己为参考系,背下左和右所代表的方向,完成自我视角。然后我们再把自己想象为对话者,从他的角度,推出他的左右方向。最后,我们再把视角转移到任何事物上。最终学习完成。

这里的重点就是“参考系”。我们看到,Mwotlap是以海岛作为参考系,而四土嘉绒语是以山河作为参考系。而熟悉“左右”系统的我们,则是以个体作为参考系。在语言中,参考系的选择是随机的。除此之外,你还可以选择以太阳和星星作为参考系(比如北斗七星),或者以乔姆斯基的家作为参考系,又或者以麦加作为参考系(如果你拜上帝)…… 一旦离开了参考系,你就会陷入无法表达方向的境地。比如说,说嘉绒语组语言的人离开了自己的故乡,到了大城市以后,他们的趋向语素就开始乱用了。

假设现在外星人来了。我们假设外星人的智商极缜密(会考虑到无数情况,但不能像人类一样,在人类的世界中能很快找到重点)或者思维方式跟我们很不同。那么我们需要尽可能排除别的可以成为参考系的事物。比如说,你不应该在河边跟外星人讲解,因为外星人可能会把水流的方向作为参考系,或者把河边的某一粒沙作为参考系,又或者把河上飘来的塑料袋的某一个褶皱的朝向作为参考系。即便你让他转了好几个圈,告诉他左和右相对于他来说是不变的,他可能都会寻找到一个错误的参考系。

因此,我们或许可以把他关在一个小黑屋里。给他左手缠上一个发光的“左”字,右手缠一个发光的“右”字(因为题主说要用文字)(假设他只有两只手)。让他几乎别无选择,只能把自己当成参考系,并对左和右形成条件反射(希望他右足够的智商能做到这点)。这样就可以让他完成自我视角这一步了。

接下来,就是他人视角。找一个不怕外星人的人,同样缠上发光的“左右”二字,进入小黑屋。并通过时间让外星人知道如果以对方为参考系的话,左和右是需要设身处地地想的。

第三步,在小黑屋里放形状大小相同的物体,有的物体静止,有的物体活动,同样都在左右两边缠上发光的字。经过了前两关的考验,再蠢的人估计也能把“左右”一般化到物体上了吧。这样这位可怜的外星人就完成了第三步。可以毕业了。


这么一说好像有点像训练宠物了。不过,这一切都基于外星人跟我们有类似的理解能力,以及有条件反射的机制。但如果你看过这个回答:语言学领域有哪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理论? 也许会多一重忧虑:也许我们永远都无法跟外星人交流(这个回答下边的评论大多都很有趣,很能激起思考)。如果这样的话,到时候在宇宙中,地球的宇宙飞船跟外星人的宇宙飞船要相撞了,还真不知怎么办。

参考

  1. ^ Alexandre Franc ̧ois. Of men, hills and winds: Space directionals in Mwotlap. Oceanic Linguis- tics, 2003, 42 (2), pp.407-437. <halshs-00526847>
  2. ^ Rigal, R. (1994). Right-left orientation: Development of correct use of right and left terms. Perceptual and motor skills, 79(3), 1259-1278.
  3. ^ Piaget, J. 1928. Judgement and reasoning in the Child. New York: Harcourt, Brace, and C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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