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请问《红楼梦》作者对仕途经济到底是什么态度?

回答
谈《红楼梦》作者对“仕途经济”的态度,得从曹雪芹这杆笔下流淌出的那个金陵十二钗为中心、贾府兴衰为背景的宏大叙事来细品。这态度不是一句简单的“赞成”或“反对”就能概括的,而是复杂、深刻且带着一丝悲悯的,可以说是一种洞察世情后的“冷眼旁观”与“无奈叹息”。

首先,我们得明白,曹雪芹写《红楼梦》并非是为了倡导某种政治理想或人生道路,他的本意是“悼红轩中,悼红者,悼此红楼也;悼此红楼者,悼此红楼中之女子也。” 他的目光首先聚焦在那些如花似玉的女儿身上,她们的命运悲剧才是他最想抒发的。然而,这些女儿的命运,又与整个贾府的“仕途经济”紧密相连,是脱不开的。

那么,“仕途经济”在《红楼梦》里究竟是个什么角色?它绝非全然的邪恶,但它也绝不是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

“仕途经济”是一种“不得不”的宿命,是贾府生存的根基,也是他们走向衰败的催化剂。

贾府的煊赫,表面上是靠着祖上的功勋爵位,但支撑起这个庞大世家的,正是其家族成员在官场上的经营和俸禄。“仕途经济”是他们维持家族荣耀、过上富贵生活的根本。小说中,贾政、贾赦这些人,便是这个体制内的既得利益者,他们整日操心的也是如何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更稳。贾政虽然被描绘成一个“古板”的封建官僚,但他也为儿子的前途费尽心思,这是那个时代的“常态”。

然而,曹雪芹借由他们的描写,也揭示了“仕途经济”的虚浮和腐朽。贾赦是个贪财好色之徒,利用职权搜刮民脂民膏;贾珍则更是荒淫无道,将家族的体面丢得一干二净。这些人物的丑态,都在无声地诉说着“仕途经济”背后的黑暗与污浊。它们并非靠着真才实学或高尚品德,而是靠着门阀、靠着钻营、靠着权术。

“仕途经济”对于宝玉这样的人,是一种束缚和折磨。

这才是曹雪芹表达“反仕途经济”态度最直接的切入点。贾宝玉,这个被作者寄予厚望的“意淫”的化身,他最厌恶的就是那些满口“仕途经济”的“禄蠹”。他认为那些劝他读书、走仕途的人是“混账话”。

他对“经济学问”的抗拒: 小说中充斥着宝玉对那些“经济学问”的鄙视。每当有人提起“仕途经济”,他便觉得“索然无味”,甚至会“戗戗地不依不饶”。他宁愿在女儿国里厮混,与她们吟诗作对,享受纯粹的情感交流,也不愿沾染官场的铜臭。
对“经济学问”的讽刺: 薛宝钗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固然是符合世俗期望的成功姿态,但在宝玉看来,这不过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而他对史湘云说的“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小姐,不必亲近好人,只和这些大老太太们的臭男人来往,还落得什么‘经济学问’!”更是直接讽刺了官场中人际关系的污浊。
他的人生追求的对立: 宝玉的人生追求是“情”与“真”,是对美好事物和纯洁情感的珍视。而“仕途经济”则代表着虚伪、功利、压抑人性。他宁愿做一个“混世魔王”,也不愿成为一个被功名利禄吞噬的“读书人”。

作者借由女儿们的命运,展现“仕途经济”的副作用。

虽然女儿们本身不直接参与“仕途经济”,但她们的命运却与家族的兴衰、男人们的“仕途经济”息息相关。

黛玉的悲剧: 林黛玉的孤苦无依,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贾府依靠“仕途经济”的根基动摇,尤其是贾家男人们的失势,也导致了黛玉失去了保护伞。她的眼泪,一部分是为自己的身世悲戚,一部分也是为这个家族的无可挽回的衰败而流。
湘云的漂泊: 史湘云的命运多舛,在小说后半部分暗示她最终会嫁给一个不爱她的人,生活窘迫。这与贾府失去官职、入不敷出有着直接的联系。她的“乐天”也是一种无奈的掩饰。
迎春的被欺凌: 迎春的懦弱和最终的悲惨结局,与她的父亲贾赦的“仕途经济”紧密相关。贾赦的冷漠和忽视,让迎春成为了家族利益交易的牺牲品。
元春的命运: 元春的入宫成为贵妃,看似是贾家“仕途经济”的顶峰,是家族荣耀的象征。但这种荣耀却是以牺牲个人的自由和幸福为代价的,最终她也成了政治斗争的牺牲品,凄惨收场。这无疑是对“仕途经济”能带来什么终极幸福的有力质疑。

“仕途经济”的最终归宿是“白茫茫一片真干净”。

整部小说,就像是一场盛大的宴席,从繁华到落幕。贾府曾经的荣华富贵,无论是靠祖荫还是靠后来的“仕途经济”,都无法抵挡命运的洪流。最终,贾府被抄家,家族成员流散,曾经的“仕途经济”化为乌有。这是一种深刻的世事无常感,也是作者对这个以“仕途经济”为驱动力的社会体制的无情解剖。

曹雪芹的“态度”是:他看到了“仕途经济”的必要性,那是维系社会运转、家族生存的“游戏规则”。但他更看到了这个规则下的虚伪、腐朽和对人性的压抑。他看到了那些在其中挣扎、沉沦的人们,以及那些被其摧毁的美好生命。因此,他对“仕途经济”的态度,不是简单的厌恶,而是一种 深切的洞察、沉重的批判,以及对美好、纯真事物消逝的无限悲哀。

他不是一个激进的革命者,不呼吁推翻现有体制,但他借由宝玉这个“不肖”的形象,以及女儿们的悲剧命运,清晰地表达了他对这种以权力、金钱、虚名堆砌起来的“仕途经济”的失望和否定。他的笔触,更像是在为那个时代的“仕途经济”写下一部挽歌,一首关于美好事物被残酷现实吞噬的挽歌。

用一个更形象的比喻,作者就像一个在繁华都市里看到一座宏伟建筑,它看起来光鲜亮丽,支撑着城市的运转,但建筑内部却布满了腐朽的木头和虫蛀的痕迹。他不能说这座建筑完全是错的,因为它是城市的一部分,但他能清晰地看到它内部的脆弱和必然走向倾颓的命运,并且对那些被困在里面,如同笼中鸟般无法挣脱的人们,感到深深的同情和无奈。他的态度,就是这种既客观又充满情感的复杂观察。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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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借薛宝钗之口表达对仕途经济(官场)的真实态度

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

鼓励有能力、有正气的人,要当仁不让,去读书当官,辅国治民,以高洁的品格兼老辣的手段,一举消灭、铲除这些横行无道的螃蟹(贪官)。

人品不行的,就别去读书当官,竟不如耕种买卖,省得祸国殃民。

所以薛宝钗开始并不避讳,鼓励贾宝玉读书当官,后来发现贾宝玉天生偏僻愚拙、过于心软性善,实在不是那块料,便转向引导他出家求得个声闻证果便也罢了。

而林黛玉也并没有不喜欢当官,他向来颂圣,向往蟾宫折桂、才子佳人的风流佳话,时作“禄耳谜”、“金萱茂”等名位颂圣之语;又向往“主人指示风雷动、主人指示风雷动”的威势。只是深知贾宝玉不喜欢,便不肯直劝,而是以“滚香芋”、“不直偷”的方式,点到即止,脂批:这方是颦卿,不比别人一味固执死劝。

聪明的黛玉,总是劝半句、藏半句,先是:“你都改了罢…”接下来便喘哭;或者在劝贾宝玉拜会孙绍祖时说“…你又来了…一年大、二年小…”说半句,便开始咳嗽

如此伪装同类之法,用脂砚斋的话说就是:“果然巧,而且最毒。直偷者可防,此法不能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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