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大户人家的妾和平民百姓的妻,哪个是古代女子更向往的归宿?

回答
这是一个非常引人深思的问题,涉及到古代女性的社会地位、经济状况、情感需求以及对未来的期许。笼统地说,哪个“更”向往,很难一概而论,因为这取决于具体的个人情况和时代背景。然而,我们可以从多个维度来分析,探讨大户人家的妾和平民百姓的妻各自的优劣势,以及可能吸引不同女性的原因。

一、大户人家的妾

首先要明确,古代的“妾”并非现代意义上的妻子,其地位低于正妻,并且在法律上和社会观念上与妻有显著区别。但即便如此,对于某些女性而言,成为大户人家的妾可能依然是比平民百姓的妻更有吸引力的归宿。

吸引力所在:

1. 经济保障与物质生活: 这是成为大户人家妾最直接、也最显著的优势。
衣食无忧: 妾通常会得到主人提供的居所、饮食、衣物等基本生活保障,这对于生活困苦的平民女子来说,无疑是巨大的诱惑。她们不再需要为生计奔波劳累,可以过上相对安逸的生活。
优越的物质条件: 大户人家财力雄厚,妾的日常开销、服饰、首饰等往往比普通百姓家庭要讲究得多。她们可以享受到平民百姓难以企及的物质享受。
相对稳定的生活环境: 尽管地位不高,但一旦被纳为妾,其生活通常会比在娘家或社会底层漂泊要稳定得多。至少在主人还在世且不抛弃的情况下,她们的生存是有保障的。

2. 一定的社会阶层提升: 成为大户人家的妾,意味着从平民阶层进入了相对有地位的家庭体系中,即使是较低层级。
接触上层社会: 她们有机会接触到社会上层的人士,了解上层社会的运作方式,开阔眼界。
相对体面的身份(相较于无依无靠者): 在一些场合,作为某位官员或富商的妾,比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或妓女要“体面”一些。

3. 受教育和文化熏陶的机会: 大户人家往往会注重子嗣的教育,有时也会为妾或其子女提供一些学习的机会。
识字、琴棋书画: 一些有文化的家庭,可能会让有潜质的妾学习一些基本技能,如识字、弹琴、绘画等,这对于提升个人修养和精神生活是有益的。
子嗣的教育: 如果妾能生下儿子,且儿子有聪慧之处,更有可能得到更好的教育和培养,从而改变家族的命运。

4. “傍大款”式的安全感(部分情况): 对于那些家庭破败、自身孤苦无依的女子而言,成为有权有势男子的妾,可能是一种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强者身上的策略,以求得安全和安稳。

劣势与挑战:

1. 地位低下,无名无分: 妾的法律地位远低于妻。她们没有妻子的名分,不能在家庙祭拜祖先,在一些重要的礼节场合也无法与妻并列。她们的地位完全依附于丈夫和正妻。
2. 受正妻的压制: 妾在家庭中的权力地位非常被动,常常受到正妻的严厉管束和欺压。正妻拥有绝对的权威,可以随意打骂、惩罚甚至将妾卖掉。
3. 情感上的孤独与压抑: 大户人家,尤其是有正妻的情况下,妾很难获得丈夫的真心爱恋。她们更像是生育工具或陪侍,情感上往往是孤独的,并且可能面临丈夫的冷落。
4. 生育的压力和风险: 虽然生育是妾的重要价值之一,但也意味着巨大的压力。如果生不出儿子,或者生下的儿子不受重视,其地位会更加岌岌可危。
5. 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 大户人家往往内部关系复杂,妻妾之间、妾与妾之间为了争宠、争地位、争子嗣,会进行各种明争暗斗,生活环境并不一定轻松。
6. 人身自由的限制: 妾的人身自由受到很大限制,她们的行动和生活都必须遵循家庭的规矩。

二、平民百姓的妻

平民百姓的妻,指的是在一个普通家庭中,通过正规的婚姻仪式,拥有合法妻子身份的女性。

吸引力所在:

1. 合法身份与名分: 这是最核心的优势。作为妻子,她们拥有家庭的合法身份,受到社会和家族的认可。
尊严与尊重: 相比于妾,妻子在家中有更高的地位和更多的尊重,至少在名义上是家庭的主妇。
参与家庭决策: 在很多家庭中,妻子在家庭事务和子嗣教育方面拥有发言权和决策权。
家庭的合法继承人: 妻子的子女是家族的合法继承人,在财产继承和家族传承中具有优先权。

2. 情感上的可能性: 虽然不是绝对,但平民百姓的婚姻,特别是那些自由恋爱或门当户对的结合,更有可能建立起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夫妻感情。
共同面对生活: 他们一起创业、一起承担家庭的责任,共同经历生活的风风雨雨,情感基础可能更牢固。
夫妻恩爱: 在一些情况下,平民百姓的夫妻可能比大户人家中勾心斗角的妻妾关系更纯粹、更具温情。

3. 相对独立的生活空间: 平民家庭的结构相对简单,通常没有那么多妻妾之间的复杂关系和争斗,家庭内部的权力斗争和压力会小一些。
家庭主妇的自主权: 妻子在家庭中拥有较大的自主权,可以管理家务、操持生计。

4. 社会认可度更高: 无论经济状况如何,作为“妻”,其社会身份比“妾”要受到普遍尊重。

劣势与挑战:

1. 经济上的艰辛: 这是平民百姓生活的普遍写照。
劳作辛苦: 妻子需要和丈夫一起承担繁重的体力劳动,无论是耕种、织布还是经商,都非常辛苦。
生活条件简朴: 衣食住行都相对简单,物质享受几乎为零。
抗风险能力弱: 一旦遇到天灾人祸或家庭遭遇变故,她们的生活会立刻陷入困境。

2. 缺乏上升通道: 作为平民百姓的妻,她们的社会阶层基本固定,很难再向上晋升。

3. 教育和文化机会有限: 平民家庭往往资源匮乏,女子接受教育的机会非常渺茫,她们的眼界和知识面可能受到很大限制。

4. 可能依然面临丈夫的权威: 虽然有合法名分,但在传统的父权社会下,丈夫依然是家庭的绝对权威,妻子也可能面临丈夫的不尊重或压制。

总结与对比:

那么,哪个更向往呢?这取决于女性自身的需求和价值观:

追求物质安逸、避免生存困境的女子: 如果一个女子身处赤贫、孤苦无依,或者看重眼前的物质享受和稳定的生活,那么成为大户人家的妾,即使地位卑微,也可能比嫁给一个同样贫困的平民百姓要更有吸引力。她们可能将此视为一种“跳板”,用自己的青春去换取一份安稳的生活,并寄希望于能生下儿子,巩固自己的地位。
追求名分、尊严和情感归属的女子: 如果一个女子更看重自己的尊严、合法身份、家庭的稳定以及情感上的满足,那么嫁给一个平民百姓成为合法妻子,即使生活艰辛,也可能比成为一个没有名分的妾更受向往。她们希望的是被尊重,拥有名正言顺的家庭地位,以及一份相对纯粹的夫妻感情。

历史上的倾向与复杂性:

在古代,大多数女性(尤其是在社会阶层固化的时期)更倾向于“嫁一个好人”,这里的“好”包含了物质基础、人品、家庭背景等多种因素。

对于出身贫寒的女子而言,能成为大户人家的妾,往往意味着能摆脱贫困,过上相对舒适的生活,这是她们能够触及到的“更好的出路”。虽然地位不高,但至少有饭吃有衣穿。
然而,对于出身略好一些、或者对情感和尊严有更高追求的女子来说,嫁给一个同样阶层的普通人家,成为正妻,虽然生活可能清贫,但能获得名分、尊重和相对平等的情感关系,这可能才是她们更向往的归宿。

很多时候,成为妾是被迫的选择,或者是被家庭安排以换取利益。而成为平民百姓的妻,更多是基于婚姻,即使生活条件差一些,也是一个基于“正常”社会规则的结合。

因此,这个问题没有绝对的答案。我们可以说:

从“生存保障”和“物质条件”的角度看,大户人家的妾对某些底层女性更有吸引力。
从“名分”、“尊严”和“情感可能性”的角度看,平民百姓的妻对更广泛的女性群体更具吸引力。

最终,女性的向往会受到她们所处的社会环境、家庭背景、个人性格和价值观的综合影响。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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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个不自由的国度,所有的人都是不自由的。

大户人家的妾和平民百姓的妻都一样,都是将命运系予他人之手。


左翼作家柔石,就是鲁迅为其之死写下《悼柔石》“忍看朋辈成新鬼,怒向刀丛觅小诗”的柔石。

他有一篇短篇小说《典妻》,是他牺牲的前一年,即1930年写的,也是他最优秀的短篇小说。作品讲述了民国时期的浙江东部某地,阿秀为了替丈夫还债、替久病不愈的儿子春宝治病,被丈夫"典当"给富家传宗接代而引发的悲惨故事 。

小说的主人公春宝娘,是一位勤劳善良、有着丰富的母爱感情的农村少妇,她不仅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连人身的自由都没有。她的丈夫虽然很能干,“可是,在万恶的旧中国,这么勤快能干的男子汉,竟养不活一家三口。为生活所迫,得把自己的妻子典当出去。这是旧社会千千万万个贫苦农民的真实写照。”

  春宝娘她刚生下女儿时,产后虚弱的她,眼睁睁看着因生活无着而变得凶狠暴躁的丈夫把还来不及剪掉脐带,呱呀呱呀大声蹄哭的刚出世的新生命“用他粗暴的两手捧起来,如屠户捧将杀的小羊一般,扑通,投下在沸水里了!”

  为了生计,苦命的春宝娘还要撇下吃奶的儿子春宝,去遭受地主的蹂躏,做他的生育工具,为他传宗接代,成为名符其实的奴隶。

  在春宝娘生下秋宝后,满足了地主传宗接代的欲望,地主婆让孩子叫她自己是“妈妈”只准叫亲生母亲“婶婶”。就在秋宝过周岁按天,她的前夫因春宝病得快要死了来向她要钱。可她哪里有钱?吝啬的秀才每月只给她两角钱,她全用在秋宝身上了。吝啬的秀才只借给她五块钱。“她恨不得哭出来,但在人们个个向秋宝祝颂的日子,她又怎么好跟在人们的声音后面叫哭呢?”她只有吞下眼泪。———在儿子重病时,她连哭的权利也没有。

  当三年典当期满,春宝娘又一次遭受母子生离死别的煎熬。她既舍不得春宝,怎么就能舍得秋宝呢?离别的早晨,当她给孩子穿衣服时,她的泪水溪水那么地流下。一岁半的孩子不肯离开亲生母亲,地主婆便狠狠地将他从春宝娘怀里夺去。

  “她很想停止她的那么无力的脚步,向明澈的可以照见她自己的身子的水底跳下去了。”但她没有这样做,因为在她的家里,还有希望,还有一个孩子春宝在等着她。虽然穷,但三年前的春宝娘在去地主家时,还是一个脸色娇红的少妇,可现在,饱受肉体和精神双重摧残的她比来的时候还瘦,“脸色枯萎如同一张干瘪的黄菜叶,两眼朦胧地颓唐地闭着, 嘴里的呼吸只有微弱地吐出。”

当她回到村里时,穿着褴褛的衣服,头发篷乱的,身子和三年前一样的短小”。春宝被她的样子吓得躲进屋里他父亲那里去。晚上睡觉时,春宝娘用手去抚摸孩子时,可怜的孩子又躲闪开了。春宝娘的母爱感情受到的伤害是多么深啊。作品的意义就在于告诉人们:母亲一旦失去了母爱的权利,母爱便成为造成母亲灵魂创伤的直接因素。而这种因素的产生,归根结底在于造成她奴隶地位的那个不合理的社会制度。 (出处:为奴隶的母亲赏析_360问答 为奴隶的母亲赏析_360问答




《典妻》原文,作者柔石。

她底丈夫是一个皮贩,就是收集乡间各猎户底兽皮和牛皮,贩到大埠上出卖的人。但有时也兼做点农作,芒种的时节,便帮人家插秧,他能将每行插得非常直,假如有五人同在一个水田内,他们一定叫他站在第一个做标准,然而境况是不佳,债是年年积起来了。他大约就因为境况的不佳。烟也吸了,酒也喝了,钱也赌起来了。这祥,竟使他变做一个非常凶狼而暴躁的男子,但也就更贫穷下去。连小小的移借,别人也不敢答应了。

  在穷底结果的病以后,全身便变成枯黄色,脸孔黄的和小铜鼓一样,连眼白也黄了。别人说他是黄疸病,孩子们也就叫他“黄胖”了。有一天,他向他底妻说:

  “再也没有办法了。这样下去,连小锅子也都卖去了。我想,还是从你底身上设法罢。你跟着我挨饿,有什么办法呢?”

  “我底身上?……”

  他底妻坐在灶后,怀里抱着她刚满五周的男小孩――孩子还在啜着奶,她讷讷地低声地问。

  “你,是呀,”她底丈夫病后的无力的声音,“我已经将你出典了……”

  “什么呀?”她底妻子几乎昏去似的。

  屋内是稍稍静寂了一息。他气喘着说:

  “三天前,王狼来坐讨了半天的债回去以后,我也跟着他去,走到了九亩潭边,我很不想要做人了。但是坐在那株爬上去一纵身就可落在潭里的树下,想来想去,总没有力气跳了。猫头鹰在耳朵边不住地啭,我底心被它叫寒起来,我只得回转身,但在路上,遇见了沈家婆,她问我,晚也晚了,在外做什么。我就告诉她,请她代我借一笔款,或向什么人家的小姐借些衣服或首饰去暂时当一当,免得王狼底狼一般的绿眼睛天天在家里闪烁。可是沈家婆向我笑道:

  “‘你还将妻养在家里做什么呢?你自己黄也黄到这个地步了。’

  “我底着头站在她面前没有答,她又说:

  “‘儿子呢,你只有一个,舍不得。但妻――’

  “我当时想:‘莫非叫我卖去妻子么?’

  “而她继续道:

  “‘但妻――虽然是结发的,穷了,也没有法。还养在家里做什么呢?’

  “这样,她就直说出:‘有一个秀才,因为没有儿子,年纪已五十岁了,想买一个妾;又因他底大妻不允许,只准他典一个,典三年或五年,叫我物色相当的女人:年纪约三十岁左右,养过两三个儿子的,人要沉默老实,又肯做事,还要对他底大妻肯低眉下首。这次是秀才娘子向我说的,假如条件合,肯出八十元或一百元的身价。我代她寻好几天,总没有相当的女人。’她说:‘现在碰到我,想起了你来,样样都对的。’当时问我底意见怎样,我一边掉了几滴泪,一边却被她催的答应她了。”

  说到这里,他垂下头,声音很低弱,停止了。他底妻简直痴似的,话一句没有。又静寂了一息,他继续说:

  “昨天,沈家婆到过秀才底家里,她说秀才很高兴,秀才娘子也喜欢,钱是一百元,年数呢,假如三年养不出儿子,是五年。沈家婆并将日子也拣定了――本月十八,五天后。今天,她写典契去了。”

  这时,他底妻简直连腑脏都颠抖,吞吐着问:

  “你为什么早不对我说?”

  “昨天在你底面前旋了三个圈子,可是对你说不出。不过我仔细想,除出将你底身子设法外,再也没有办法了。”

  “决定了么?”妇人战着牙齿问。

  “只待典契写好。”

  “倒霉的事情呀,我!――一点也没有别的方法了么?春宝底爸呀!”

  春宝是她怀里的孩子底名字。

  “倒霉,我也想到过,可是穷了,我们又不肯死,有什么办法?今年,我怕连插秧也不能插了。”

  “你也想到过春宝么?春宝还只有五岁,没有娘,他怎么好呢?”

  “我领他便了,本来是断了奶的孩子。”

  他似乎渐渐发怒了。也就走出门外去了。她,却鸣鸣咽咽地哭起来。

  这时,在她过去的回忆里,却想起恰恰一年前的事:那时她生下了一个女儿,她简直如死去一般地卧在床上。死还是整个的,她却肢体分作四碎与五裂。刚落地的女婴,在地上的干草堆上叫:“呱呀,呱呀,”声音很重的,手脚揪缩。脐带绕在她底身上,胎盘落在一边,她很想挣扎起来给她洗好,可是她底头昂起来,身子凝滞在床上。这样,她看见她底丈夫,这个凶狠的男子,飞红着脸,提了一桶沸水到女婴的旁边。她简单用了她一生底最后的力向他喊:“慢!慢.……”但这个病前极凶狠的男子,没有一分钟商量的余地,也不答半句话,就将“呱呀,呱呀,”声音很重地在叫着的女儿,刚出世的新生命,用他底粗暴的两手捧起来,如屠户捧将杀的小羊一般,扑通,投下在沸水里了!除出沸水的溅声和皮肉吸收沸水的嘶声以外,女孩一声也不喊――她疑问地想,为什么也不重重地哭一声呢?竟这样不响地愿意冤枉死去么?啊!――她转念,那是因为她自己当时昏过去的缘故,她当时剜去了心一般地昏去了。

  想到这里,似乎泪竟干涸了。“唉!苦命呀!”她低低地叹息了一声。这时春宝拔去了奶头,向他底母亲的脸上看,一边叫:

  “妈妈!妈妈!”

  在她将离别底前一晚,她拣了房子底最黑暗处坐着。一盏油灯点在灶前,萤火那么的光亮。她,手里抱着春宝,将她底头贴在他底头发上。她底思想似乎浮漂在极远,可是她自己捉摸不定远在那里。于是慢慢地跑回来,跑到眼前,跑到她底孩子底身上。她向她底孩子低声叫:

  “春宝,宝宝!”

  “妈妈,”孩子含着奶头答。

  “妈妈明天要去了……”

  “唔,孩子似不十分懂得,本能地将头钻进他母亲底胸膛。

  “妈妈不回来了,三年内不能回来了!”

  她擦一擦眼睛,孩子放松口子问:“妈妈那里去呢?庙里么?”

  “不是,三十里路外,一家姓李的。”

  “我也去。”

  “宝宝去不得的。”

  “呃!”孩子反抗地,又吸着并不多的奶。

  “你跟爸爸在家里,爸爸会照料宝宝的:同宝宝睡,也带宝宝玩,你听爸爸底话好了。过三年……”

  她没有说完,孩子要哭似地说:

  “爸爸要打我的!”

  “爸爸不再打你了,”同时用她底左手抚摸着孩子底右额,在这上,有他父亲在杀死他刚生下的妹妹后第三天,用锄柄敲他,肿起而又平复了的伤痕。她似要还想对孩子说话,她底丈夫踏进门了。他走到她底面前,一只手放在袋里,掏取着什么,一边说:

  “钱已经拿来七十元了。还有三十元要等你到了后十天付。”

  停了一息说:“也答应轿子来接。”

  又停了一息:“也答应轿夫一早吃好早饭来。”

  这样,他离开了她,又向门外走出去了。

  这一晚,她和她底丈夫都没有吃晚饭。

  第二天,春雨竟滴滴淅淅地落着。

  轿是一早就到了。可是这妇人,她却一夜不曾睡。她先将春宝底几件破衣服都修补好;春将完了,夏将到了,可是她,连孩子冬天用的破烂棉袄都拿出来,移交给他底父亲――实在,他已经在床上睡去了。以后,她坐在他底旁边,想对他说几句话,可是长夜是迟延着过去,她底话一句也说不出。而且,她大着胆向他叫了几声,发了几个听不清楚的声音,声音在他底耳外,她也就睡下不说了。

  等她朦朦胧胧地刚离开思索将要睡去,春宝醒了,他就推叫他底母亲,要起来。以后当她给他穿衣服的时后。向他说:

  “宝宝好好地在家里,不要哭,免得你爸爸打你。以后妈妈常买糖果来,买给宝宝吃,宝宝不要哭。”

  而小孩子竟不知道悲哀是什么一回事,张大口子“唉,唉,”地唱起来了。

  她在他底唇边吻了一吻,又说:

  “不要唱,你爸爸被你唱醒了。”

  轿夫坐在门首的板凳上,抽着旱烟,说着他们自己要听的话。一息,邻村的沈家婆也赶到了。一个老妇人,熟悉世故的媒婆,一进门,就拍拍她身上的雨点,向他们说:

  “下雨了,下雨了,这是你们家里此后会有滋长的预兆。”

  老妇人忙碌似地在屋内旋了几个圈,对孩子底父亲说了几句话,意思是讨酬报。因为这件契约之能订的如此顺利而合算,实在是她底力量。

  “说实在话,春宝底爸呀,再加五十元,那老头子可以买一房妾了。”她说。

  于是又转向催促她――妇人却抱着春宝,这时坐着不动。老妇人声音很高地:

  “轿夫要赶到他们家里吃中饭的,你快些预备走呀!”

  可是妇人向她瞧了一瞧,似乎说:

  “我实在不愿离开呢!让我饿死在这里罢!”

  声音是在她底喉下,可是媒婆懂得了,走近到她前面,迷迷地向她笑说:“你真是一个不懂事的丫头,黄胖还有什么东西给你呢?那边真是一份有吃有剩的人家,两百多亩田,经济很宽裕,房子是自己底,也雇着长工养着牛。大娘底性子是极好的,对人非常客气,每次看见人总给人一些吃的东西。那老头子――实在并不老,脸是很白白的,也没有留胡子,因为读了书,背有些偻偻的,斯文的模样。可是也不必多说,你一走下轿就看见的,我是一个从不说谎的媒婆。”

  妇人拭一拭泪,极轻地:

  “春宝……我怎么能抛开他呢!”

  “不用想到春宝了。”老妇人一手放在她底肩上,脸凑近她和春宝。“有五岁了,古人说:‘三周四岁离娘身,’可以离开你了。只要你肚子争气些,到那边,也养下一二个来,万事都好了。”

  轿夫也在门首催起身了,他们噜苏着说:

  “又不是新娘子,啼啼哭哭的。”

  这样,老妇人将春宝从她底怀里拉去,一边说:

  “春宝让我带去罢。”

  小小的孩子也哭了,手脚乱舞的,可是老妇人终于给他拉到小门外去。当妇人走进轿门的时候,向他们说:

  “带进屋里来罢,外边有雨呢。”

  她底丈夫用手支着头坐着,一动没有动,而且也没有话。

  两村的相隔有三十里路,可是轿夫的第二次将轿子放下肩,就到了。春天的细雨,从轿子底布蓬里飘进,吹湿了她底衣衫。一个脸孔肥肥的,两眼很有心计的约摸五十四五岁的老妇人来迎她,她想:这当然是大娘了。可是只向她满面羞涩地看一看,并没有叫。她很亲昵似的将她牵上阶沿,一个长长的瘦瘦的而面孔圆细的男子就从房里走出来。他向新来的少妇,仔细地瞧了瞧,堆出满脸的笑容来,向她问:

  “这么早就到了么?可是打湿你底衣裳了。”

  而那位老妇人,却简直没有顾到他底说话,也向她问:

  “还有什么在轿里么?”

  “没有什么了。”少妇答。

  几位邻舍的妇人站在大门外,探头张望的;可是她们走进屋里面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这究竟为什么,她底心老是挂念着她底旧的家,掉不下她的春宝。这是真实而明显的,她应庆祝这将开始的三年的生活――这个家庭,和她所典给他的丈夫,都比曾经过去的要好,秀才确是一个温良和善的人,讲话是那么地低声,连大娘,实在也是一个出乎意料之外的妇人,她底态度之殷勤,和滔滔的一席话:说她和她丈夫底过去的生活之经过,从美满而票亮的结婚生活起,一直到现在,中间的三十年。她曾做过一次的产,十五六年以前了,养下一个男孩子,据她说,是一个极美丽又极聪明的婴儿,可是不到十个月,竟患了天花死去了。这样,以后就没有再养过第二个。在她底意思中,似乎――似乎――早就叫她底丈夫娶一房妾,可是他,不知是爱她呢,还是没有相当的人――这一层她并没有说清楚;于是,就一直到现在。这样,竟说得这个具着朴素的心地的她,一时酸,一会苦,一时甜上心头,一时又咸的压下去了。最后,这个老妇人并将她底希望也向她说出来了。她底脸是娇红的,可是老妇人说:“你是养过三四孩子的女人了,当然,你是知道什么的,你一定知道的还比我多。”

  这样,她说着走开了。

  当晚,秀才也将家里底种种情形告诉她,实际,不过是向她夸耀或求媚罢了。她坐在一张橱子的旁边,这样的红的木橱,是她旧的家所没有的,她眼睛白晃晃地瞧着它。秀才也就坐到橱子底面前来,问她:

  “你叫什么名子呢?”

  她没有答,也并不笑,站起来,走在床底前面,秀才也跟到床底旁边,更笑地问她:

  “怕羞么?哈,你想你底丈夫么?哈,哈,现在我是你底丈夫了。”声音是轻轻的,又用手去牵着她底袖子。“不要愁罢!你也想你底孩子的,是不是?不过――”

  他没有说完,却又哈的笑了一声,他自己脱去他外面的长衫了。

  她可以听见房外的大娘底声音在高声地骂着什么人,她一时听不出在骂谁,骂烧饭的女仆,又好象骂她自己,可是因为她底怨恨,仿佛又是为她而发的。

  秀才在床上叫道:

  “睡罢,她常是这么噜噜苏苏的。她以前很爱那个长工,因为长工要和烧饭的黄妈多说话,她却常要骂黄妈的。”

  日子是一天天地过去了。旧的家,渐渐地在她底脑子里疏远了,而眼前,却一步步地亲近她使她熟悉。虽则,春宝底哭声有时竟在她底耳朵边响,梦中,她也几次地遇到过他了。可是梦是一个比一个缥缈,眼前的事务是一天比一天繁多。她知道这个老妇人是猜忌多心的,外表虽则对她还算大方,可是她底嫉妒的心是和侦探一样,监视着秀才对她的一举一动。有时,秀才从外面回来,先遇见了她而同她说话,老妇人就疑心有什么特别的东西买给她了,非在当晚,将秀才叫到她自己底房内去,狠狠地训斥一番不可。“你给狐狸迷着了么?”“你

  应该称一称你自己底老骨头是多少重!”象这样的话,她耳闻到不止一次了。这样以后,她望见秀才从外面回来而旁边没有她坐着的时候,就非得急忙避开不可。即使她在旁边,有时也该让开些,但这种动作,她要做的非常自然,而且不能让别人看出,否则,她又要向她发怒,说是她有意要在旁人的前面暴露她大娘底丑恶。而且以后,竟将家里的许多杂务都堆积在她底身上,同一个女仆那么样。她还算是聪明的,有时老妇人底换下来的衣服放着,她也给她拿去洗了,虽然她说:

  “我底衣服怎么要你洗呢?就是你自己底衣服,也可叫黄妈洗的。”可是接着说:

  “妹妹呀,你最好到猪栏里去看一看,那两只猪为什么这样喁喁叫的,或者因为没有吃饱罢,黄妈总是不肯给它们吃饱的。”八个月了,那年冬天,她底胃却起了变化:老是不想吃饭,想吃新鲜的面,番薯等。但番薯或面吃了两餐,又不想吃,又想吃馄饨,多吃又要呕。而且还想吃南瓜和梅子――这是六月里的东西,真稀奇,向那里去找呢?秀才是知道在这个变化中所带来的预告了。他镇日地笑微微,能找到的东西,总忙着给她找来。他亲身给她到街上去买橘子,又托便人买了金柑来,他在廊沿下走来走去,口里念念有词的,不知说什么。他看她和黄妈磨过年的粉,但还没有磨了三升,就向她叫:“歇一歇罢,长工也好磨的,年糕是人人要吃的。”

  有时在夜里,人家谈着话,他却独自拿了一盏灯,在灯下,读起《诗经》来了:

  关关雎鸠,

  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

  君子好逑──

  这时长工向他问:

  “先生,你又不去考举人,还读它做什么呢?”

  他却摸一摸没有胡子的口边,怡悦地说道:

  “是呀,你也知道人生底快乐么?所谓:‘洞房花烛夜,金榜挂名时。’你也知道这两句话底意思么?这是人生底最快乐的两件事呀!可是我对于这两件事都过去了,我却还有比这两件更快乐的事呢!”这样,除出他底两个妻以外,其余的人们都大笑了。这些事,在老妇人眼睛里是看得非常气恼了。她起初闻到她地受孕也欢喜,以后看见秀才的这样奉承她,她却怨恨她自己肚子底不会还债了。有一次,次年三月了,这妇人因为身体感觉不舒服,头有些痛,睡了三天。秀才呢,也愿她歇息歇息,更不时地问她要什么,而老妇人却着实地发怒了。她说她装娇,噜噜苏苏地也说了三天。她先是恶意地讥嘲她:说是一到秀才底家里就高贵起来了,什么腰酸呀,头痛呀,姨太太的架子也都摆出来了;以前在自己底家里,她不相信她有这样的娇养,恐怕竟和街头的母狗一样,肚皮里有着一肚子的小狗,临产了,还要到处地奔求着食物。现在呢,因为“老东西”――这是秀才的妻叫秀才的名字――趋奉了她,就装着娇滴滴的样子了。

  “儿子,”她有一次在厨房里对黄妈说:“谁没有养过呀?我也曾怀过十个月的孕,不相信有这么的难受。而且,此刻的儿子,还在‘阎罗王的簿里’,谁保的定生出来不是一只癞蛤蟆呢?也等到真的‘鸟儿’从洞里钻出来看见了,才可在我底面前显威风,摆架子,此刻,不过是一块血的猫头鹰,就这么的装腔,也显得太早一点!”当晚这妇人没有吃晚饭,这时她已经睡了,听了这一番婉转的冷嘲与热骂,她呜呜咽咽地低声哭泣了。秀才也带衣服坐在床上,听到浑身透着冷汗,发起抖来。他很想扣好衣服,重新走起来,去打她一顿,抓住她底头发狠狠地打她一顿,泄泄他一肚皮的气。但不知怎样,似乎没有力量,连指也颤动,臂也酸软了,一边轻轻地叹息着说:

  “唉,一向实在太对她好了。结婚了三十年,没有打过她一掌,简直连指甲都没有弹到她底皮肤上过,所以今日,竟和娘娘一般地难惹了。”同时,他爬过到床底那端,她底身边,向她耳语说:

  “不要哭罢,不要哭罢,随她吠去好了!她是阉过的母鸡,看见别人的孵卵是难受的。假如你这一次真能养出一男孩子来。我当送你两样宝贝――我有一只青玉的戒指,我有一只白玉的……”

  他没有说完,可是他忍不住听下门外的他底大妻底喋喋的讥笑声音,他急忙地脱去了衣服,将头钻进被窝里去,凑向她底胸膛,一边说:“我有白玉的……”

  肚子一天天地膨胀的如斗那么大,老妇人终究也将产婆雇定了,而且在别人的面前,竟拿起花布来做婴儿用的衣服。

酷热的署天到了尽头,旧历的六月,他们在希望的眼中过去了。秋开始,凉风也拂拂地乡镇上吹送。于是有一天,这全家的人们都到了希望底最高潮,屋里底空气完全地骚动起来。秀才底心更是异常地紧张,他在天井上不断地徘徊,手里捧着一本历书,好似要读它背诵那么地念去――“戊辰”,“甲戌”,“壬寅之年”,老是反复地轻轻的说着。有时他底焦急的眼光向一间关了窗的房子望去――在这间房子内是有产母底低声呻吟的声音;有时他向天上望一望被云笼罩着的太阳,于是又走走向房门口,向站在房门内的黄妈问:
  “此刻如何?”
  黄妈不住地点着头不做声响,一息,答:
  “快下来了,快下来了。”
  于是他又捧了那本历书,在廊下徘徊起来。
  这样的情形,一直继续到黄昏底青烟在地面起来,灯火一盏盏的如春天的野花般在屋内开起,婴儿才落地了,是一个男的。婴儿底声音很重地在屋内叫,秀才却坐在屋角里,几乎快乐到流出泪来了。全家的人都没有心思吃晚饭,在平淡的晚餐席上,秀才底大妻向用人们说道:
  “暂时瞒一瞒罢,给小猫头避避晦气;假如别人问起,也答养一个女的好了。”
  他们都微笑地点点头。
  一个月以后,婴儿底白嫩的小脸孔,已在秋天的阳光里照耀了。这个少妇给他哺着奶,邻舍的妇人围着他们瞧,有的称赞婴儿底鼻子好,有的称赞婴儿底口子好,有的称赞婴儿底两耳好;更有的称赞婴儿底母亲,也比以前好,白而且壮了。老妇人却和老祖母那么地吩咐着,保护着,这时开始说:
  “够了,不要弄他哭了。”
  关于孩子底名字,秀才是煞费苦心地想着,但总想不出一个相当的字来。据老妇人底意见,还是从“长命富贵”或“福禄寿喜”里拣一个字,最好还是“寿”字或“寿”同意义的字,如“其颐”,“彭祖”等。但秀才不同意,以为太通俗,人云亦云的名字。于是翻开了《易经》,《书经》,向这里面找,但找了半月,一月,还没有恰贴的字。在他底意思:以为在这个名字内,一边要祝福孩子,一边要包含他底老而得子底蕴义,所以竟不容易找。这一天,他一边抱着三个月的婴儿,一边又向书里找名字,戴着一副眼镜,将书递到灯底旁边去。
  婴儿底母亲呆呆地坐在房内底一边,不知思想着什么,却忽然开口说:
  “我想,还是叫他‘秋宝’罢。”屋内的人们底几对眼睛都转向她,注意地静听着:“他不是生在秋天吗?秋天的宝贝——还是叫他‘秋宝’罢。”
  秀才立刻接着说道:
  “是呀,我真极费心思了。我年过半百,实在到了人生的秋期;孩子也正养在秋天;‘秋’是万物成熟的季节,秋宝,实在是很好的名字呀!而且《书经》里没有么?‘乃亦有秋’,我真乃亦有‘秋’了!”
  接着,又称赞了一通婴儿底母亲:说是呆读书实在无用,聪明是天生的。这些话,说的这妇人连坐着都觉着局促不安,垂下头,苦笑地又含泪地想:
  “我不过因春宝想到罢了。”
  秋宝是天天成长的非常可爱地离不开他底母亲了。他有出奇的大的眼睛,对陌生人是不倦地注视地瞧着,但对他底母亲,却远远地一眼就知道了。他整天的抓住了他底母亲,虽则秀才是比她还爱他,但不喜欢父亲;秀才底大妻呢,表面也爱他,似爱她自己亲生的儿子一样,但在婴儿底大眼睛里,却看她似陌生人,也用奇怪的不倦的视法。可是他的执住他底母亲愈紧,而他底母亲离开这家的日子也愈近了。春天底口子咬住了冬天底尾巴;而夏天底脚又常是紧随着在春天底身后的;这样,谁都将孩子底母亲底三年快到的问题横放在心头上。秀才呢,因为爱子的关系,首先向他底大妻提出来了:他愿意再拿出一百元钱,将她永远买下来。可是他底大妻底回答是:
  “你要买她,那先给药死罢!”
  秀才听到这句话,气的只向鼻孔放出气,许久没有说;以后,他反而做着笑脸地:
  “你想想孩子没有娘……”
  老妇人也尖利地冷笑地说:
  “我不好算是他底娘么?”
  在孩子的母亲的心呢,却正矛盾着这两种的冲突了:一边,她底脑里老是有“三年”这两个字,三年是容易过去的,于是她底生活便变做在秀才家里底用人似的了。而且想象中的春宝,也同眼前的秋宝一样活泼可爱,她既舍不秋宝,怎么就能舍得掉春宝呢?可是另一面边,她实在愿意永远在这新的家里住下去,她想,春宝的爸爸不是一个长寿的人,他底病一定是在三五年之内要将他带走到不可知的异国里去的,于是,她便要求她底第二个丈夫,将春宝也领过来,这样,春宝也在她底眼前。
  有时,她倦坐在房外的沿廊下,初夏的阳光,异常地能令人昏朦地起幻想,秋宝睡在她底怀里,含着她底乳,可是她觉得仿佛春宝同时也站在她底旁边,她伸出手去也想将春宝抱近来,她还要对他们兄弟两人说几句话,可是身边是空空的。
  在身边的较远的门口,却站着这位脸孔慈善而眼睛凶毒的老妇人,目光注视着她。这样,她也恍恍惚惚地敏悟:“还是早些脱离罢,她简直探子一样地监视着我了。”可是忽然怀内的孩子一叫,她却又什么也没有的只剩着眼前的事实来支配她了。以后,秀才又将计划修改了一些:他想叫沈家婆来,叫她向秋宝底母亲底前夫去说,他愿否再拿进三十元――最多是五十元,将妻续典三年给秀才。秀才对他底大妻说:
  “要是秋宝到五岁,是可以离开娘了。”
  他底大妻正是手里捻着念佛珠,一边在念着“南无阿弥陀佛”,一边答:
  “她家里也还有前儿在,你也应放她和她底结发夫妇团聚一下罢。”
  秀才低着头,断断续续地仍然这样说:
  “你想想秋宝两岁就没有娘……”
  可是老妇人放下念佛珠说:
  “我会养的,我会管理他的,你怕我谋害了他么?”
  秀才一听到末一句话,就拔步走开了。老妇人仍在后面说:
  “这个儿子是帮我生的,秋宝是我底;绝种虽然是绝了你家底种,可是我却仍然吃着你家底餐饭。你真被迷了,老昏了,一点也不会想了。你还有几年好活,却要拼命拉她在身边?双连牌位,我是不愿意坐的!”

老妇人似乎还有许多刻毒的锐利的话,可是秀才走远开听不见了。

  在夏天,婴儿底头上生了一个疮,有时身体稍稍发些热,于是这位老妇人就到处地问菩萨,求佛药,给婴儿敷在疮上,或灌下肚里,婴儿底母亲觉得并不十分要紧,反而使这样小小的生命哭成一身的汗珠,她不愿意,或将吃了几口的药暗地里拿去倒掉。于是这位老妇人就高声叹息,向秀才说:

  “你看她竟一点也不介意他底病,还说孩子是并不怎样瘦下去。爱在心里的是深的;专疼表面是假的。”

  这样,妇人只有暗自挥泪,秀才也不说什么话了。

  秋宝一周纪念的时候,这家热闹地排了一天的酒筵,客人也到了三四十,有的送衣服,有的送面,有的送银制的狮犭至,给婴儿挂在胸前的,有的送镀金的寿星老头儿,给孩子钉在帽上的,许多礼物,都在客人底袖子里带来了。他们祝福着婴儿的飞黄腾达,赞颂着婴儿的长寿永生;主人底脸孔,竟是荣光照耀着,有如落日的云霞反映着在他底颊上似的。可是在这天,正当他们筵席将举行的黄昏时,来了一个客,从朦胧的暮光中向他们底天井走进,人们都注意他:一个憔悴异常的乡人,衣服补衲的,头发很长,在他底腋下,挟着一个纸包。主人骇异地迎上前去,问他是那里人,他口吃似地答了,主人一时糊涂的,但立刻明白了,就是那个皮贩。主人更轻轻地说:

  “你为什么也送东西来了?你真不必的呀!”

  来客胆怯地向四周看看,一边答说:

  “要,要的……我来祝祝这个宝贝长寿千……”

  他似没有说完,一边将腋下的纸包打开来了,手指颤动地打开了两三重的纸,于是拿出四只铜制镀银的字,一方寸那么大,是“寿比南山”四字。秀才底大娘走来了,向他仔细一看,似乎不大高兴。秀才却将他招待到席上,客人们互相私语着。

  两点钟的酒与肉,将人们弄的胡乱与狂热了:他们高声猜着拳,用大碗盛着酒互相比赛,闹得似乎房子都被震动了。只有那个皮贩,他虽然也喝了两杯酒,可是仍然坐着不动,客人们也不招呼他。等到兴尽了,于是各人草草地吃了一碗饭,互祝着好话,从两两三三的灯笼光影中,走散了。而皮贩,却吃到最后,用人来收拾羹碗了,他才离开了桌,走到廊下的黑

  暗处。在那里,他遇见了他底被典的妻。

  “你也来做什么呢?”妇人问,语气是非常凄惨的。

  “我那里又愿意来,因为没有法子。”

  “那末你为什么来的这样晚?”

  “我那里来买礼物的钱呀?!奔跑了一上午,哀求了一上午,又到城里买

  物,走得乏了,饿了,也迟了。”

  妇人接着问:

  “春宝呢?”

  男子沉吟了一息答:

  “所以,我是为春宝来的。……”

  “为春宝来的?”妇人惊异地回音似地问。

  男人慢慢地说:

  “从夏天来,春宝是瘦的异样了。到秋天,竟病起来了。我又那里有钱给他请医生吃药,所以现在,病是更厉害了!再不想法救救他,眼见得要死!”静寂了一刻,继续说:“现在,我是向你来借钱的……”

  这时妇人底胸膛内,简直似有四五只猫在抓她,咬她,咀嚼着她底心脏一样。她恨不得哭出来,但在人们个个向秋宝祝颂的日子,她又怎么好跟在人们底声音后面叫哭呢?她吞下她底眼泪,向她底丈夫说:

  “我又那里有钱呢?我在这里,每月只给我两角钱的零用,我自己又那里要用什么,悉数补在孩子底身上了。现在,怎么好呢?”

  他们一时没有话,以后,妇人又问:

  “此刻有什么人照顾着春宝呢?”

  “托了一个邻舍。今晚,我仍旧想回家,我就要走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揩着泪。女的同时哽咽着说:

  “你等一下罢,我向他去借借看。”

  她就走开了。

  三天以后的一天晚上,秀才忽然问这妇人道;

  “我给你的那只青玉戒指呢?”

  “在那天夜里,给了他了。给了他拿去当了。”

  “没有借你五块钱么?”秀才愤怒地。

  妇人低着头停了一息答:

  “五块钱怎么够呢!”

  秀才接着叹息说:

  “总是前夫和前儿好,无论我对你怎么样!本来我很想再留你两年的,现在,你还是到明春就走罢!”

  女人简直连泪也没有地呆着了。

  几天后,他还向她那么地说:

  “那只戒指是宝贝,我给你是要你传给秋宝的,谁知你一下就拿去当了!

  幸得她不知道,要是知道了。有三个月好闹了!”

  妇人是一天天地黄瘦了。没有精采的光芒在她底眼睛里起来,而讥笑与冷骂的声音又充塞在她底耳内了。她是时常记念着她底春宝的病的,探听着有没有从她底本乡来的朋友,也探听着有没有向她底本乡去的便客,她很想得到一个关于“春宝的身体已复原”的消息,可是消息总没有;她也想借两元钱或买些糖果去,方便的客人又没有,她不时地抱着秋宝在门首过去一些的大路边,眼睛望着来和去的路。这种情形却很使秀才底大妻不舒服了,她时常对秀才说:

  “她那里愿意在这里呢?她是极想早些飞回去的。”

  有几夜,她抱着秋宝在睡梦中突然喊起来,秋宝也被吓醒,哭起来了。秀才就追逼地问:

  “你为什么?你为什么?”

  可是女人拍着秋宝,口子哼哼的没有答。秀才继续说:

  “梦着你底前儿死了么,那么地喊?连我都被你叫醒了。”

  女人急忙地一边答:

  “不,不,……好象我底前面有一圹坟呢!”

  秀才没有再讲话,而悲哀的幻象更在女人底前面展现开来,她要走向这坟去。

  冬末了,催离别的小鸟,已经到她底窗前不住地叫了。先是孩子断了奶,

  又叫道士们来给孩子度了一个关,于是孩子和他亲生的母亲的别离――永远的别离的运命就被决定了。

  这一天,黄妈先悄悄地向秀才底大妻说:

“叫一顶轿子送他去么?”

  秀才底妻子还是手里捻着念佛珠说:

  “走走好罢,到那边轿钱是那边付的,她又那里有钱呢,听说她底亲夫连饭也没得吃,她不必摆阔了。路也不算远,我也是曾经走过三十里路的人,她的脚比较大,半天可以到了。”

  这天早晨当她给秋宝穿衣服的时候,她的泪如溪水地流下,孩子向她叫:“婶婶,婶婶”――因为老妇人要他叫自己是“妈妈”,只准叫她是“婶婶”――她向他咽咽地答应。她很想对他说几句话,意思是:

  “别了,我底亲爱的儿子呀!你的妈妈待你是好的,你将来也好好地待还她罢,永远不要再记念我了!”

  可是她无论怎样也说不出。她也知道一周半的孩子是不会了解的。

  秀才悄悄地走向她,从她背后的腋下伸进手来,在他底手内是十枚双毫角子,一边轻轻说:

  “拿去罢,这两块钱。”

  妇人扣好孩子的钮扣,就将角子塞在怀内的衣袋里。

  老妇人又进来了,注意着秀才走出去的背后,又向妇人说:

  “秋宝给我抱去罢,免得你走时他哭。”

  妇人不做声响,可是秋宝总不愿意,用手不住地拍在老妇人底脸上,于是老妇人生气地又说:

  “那末那同他去吃早饭去罢,吃了早饭交给我。”

  黄妈拼命地劝她多吃饭,一边说:

  “半月来你就这样了,你真比来的时候还瘦了。你没有去照照镜子。今天,吃一碗下去罢,你还要走三十里路呢。”

  她只不关紧要地说了一句:

  “你对我真好!”

  但是太阳是升的非常高了,一个很好的天气,秋宝还是不肯离开他的母亲,老妇人便狠狠地将他从她底怀里夺去,秋宝用小小的脚踢在老妇人底肚子上,用小小的拳头搔住她底头发,高声呼喊她。妇人在后面说:

  “让我吃了中饭去罢。”

  老妇人却转过头,汹汹地答:

  “赶快打起你底包袱去罢,早晚总有一次的!”

  孩子的哭声便在她底耳内渐渐远去了。

  打包裹的时候,耳内是听着孩子底哭声。黄妈在旁边,一边劝慰着她,一边却看她打进什么去。终于,她挟着一只旧的包裹走了。

  她离开他的大门时,听见她底秋宝的哭声;可是慢慢地远远地走了三里路了,还听见她底秋宝的哭声。

  暖和的太阳所照耀的路,在她底面前竟和天一样无穷止地长。当她走到一条河边的时候,她很想停止她底那么无力的脚步,向明澈可以照见她自己底身子的水底跳下去了。但在水边坐了一会之后,她还得依前去的方向,移动她自己底影子。

  太阳已经过午了,一个村里的一个年老的乡人告诉她,路还有十五里;于是她向那个老人说:

  “伯伯,请你代我就近叫一顶轿子罢,我是走不回去了!”

  “你是有病的么?”老人问。

  “是的,”

  她那时坐在村口的凉亭里面。

  “你从那里来?”

  妇人静默了一时答:

  “我是向那里去的;早晨我以为自己会走的。”

  老人怜悯地也没有多说话,就给她两位轿夫,一顶没蓬的轿。因为那是下秧的时节。

  下午三四时的样子,一条狭窄而污秽的乡村小街上,抬过了一顶没蓬的轿子,轿里躺着一个脸色枯萎如同一张干瘪的黄菜叶那么的中年妇人,两眼朦胧地颓唐地闭着。嘴里的呼吸只有微弱地吐出。街上的人们个个睁着惊异的目光,怜悯地凝视着过去。一群孩子们,争噪地跟在轿后,好象一件奇异的事情落到这沉寂小村镇里来了。

  春宝也是跟在轿后的孩子们中底一个,他还在似赶猪那么地哗着轿走,可是当轿子一转一个弯,却是向他底家里去的路,他却伸直了两手而奇怪了,等到轿子到了他家里的门口,他简直呆似地远远地站在前面,背靠在一株柱子上,面向着轿,其余的孩子们胆怯地围在轿的两边。妇人走出来了,她昏迷的眼睛还认不清站在前面的,穿着褴褛的衣服,头发蓬乱的,身子和三年前一样的短小,那个八岁的孩子是她底春宝。突然,她哭出来地高叫了:

  “春宝呀!”

  一群孩子们,个个无意地吃了一惊,而春宝简直吓的躲进屋里他父亲那里去了。

  妇人在灰暗的屋内坐了许久许久,她和她底丈夫都没有一句话。夜色降落了,他下垂的头昂起来,向她说:

  “烧饭吃罢!”

  妇人就不得已地站起来,向屋角上旋转了一周,一点也没有气力地对她丈夫说:

  “米缸内是空空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答说:

  “你真是大人家里生活过了!米,盛在那只香烟盒子内。”

  当天晚上,男子向她底儿子说:

  “春宝,跟你底娘去睡!”

  而春宝却靠在灶边哭起来了。他的母亲走近他,一边叫:

  “春宝,宝宝!”

  可是当她底手去抚摸他的时候,他又躲闪开了。男子加上说:

  “会生疏得那么快,一顿打呢!”

  她眼睁睁地睡在一张龌龊的狭板床上,春宝陌生似地睡在她底身边。在她底已经麻木的脑内,仿佛秋宝肥白可爱地在她身边挣动着,她伸出两手想去抱,可是身边是春宝。这时,春宝睡着了,转了一个身,她底母亲紧紧地将他抱住,而孩子却从微弱的鼾声中,脸伏在她底胸膛上,两手抚摩着她底两乳。

  沉静而寒冷的死一般的长夜,似无限地拖延着,拖延着……

  1930年1月20日


  □原载于《萌芽》月刊一卷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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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是流动的,妻是固定的。

苏轼就有拿妾换马的典故(据说是唐代的典故安在了苏轼头上);包拯的妾怀孕了照样打发走;白居易三年换一批侍妾,这便是妾的流动过程。

有的妾还需要陪客人过夜。

有卖家自然就有买家。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普通人家,如果买得起马,买个二手乃至二十手的美妾问题不大。

妾的本质是商品。

根据《宋代物价研究》,顶级贵胄买妾,通常是300贯到2000贯不等,后者相当于顶级豪宅价格,但通常是一手妾,从闺阁里出来的,买家是宰相级别的,全国同时期不会超过六家,每年成交量也不过两三个,代表性不强。

妾在流通过程中折价速度非常快,因为愿意花高价格的,或者有购买能力的,都是买刚出阁,而很少接手别家的妾(虽然也有)。

普通士大夫与民间市场活跃,但金额的记载不多,只有一个北宋真宗年间河北20贯的孤案。

(评论区有yang补充道,宋代话本里有15贯卖妾的说法。)

绍兴年间,有个官员2000贯买了破落豪门的大家闺秀为妾,还有官员用1000贯的,都是一手交易。而另有官员买二手妾,也是出生好人家,却只花了300贯,可见折价速度。

按这个折价速度,第三手或许只有100贯。绍兴年间之后又许多年,有个文人150贯买妾,虽不知是几手但可以大致旁证。

把绍兴年间的物价折算到仁宗年间的物价水平,绍兴的100贯大致只相当于仁宗年间20贯。

与上面河北20贯的例子相当。按照绍兴150贯的折算,在仁宗时期也不过30贯。

也可以从“拿妾换酒与换马”的角度推测:

宋仁宗年间,一匹战马的价格是30贯。民用马打个对折,估计15贯。

宋代一斗上好的美酒1贯钱,梅尧臣还喝不起,就算买一件也不过10贯。


可见宋代市场上普通的妾被卖掉是很便宜的,估计10-30贯之间。

普通家庭一天收入100文,一年是36贯。(北宋最低生命开支是年7贯,每日20文)

30贯是一个农户的家庭收入,我觉得可以按照中国人均收入来说,大概是5万左右吧。

因此,买妾的,普通人家就行,攒个一年半载的收入,一个N手妾回家,就当作有老婆了。(卖妾的,赚两个零花钱,买点酒喝喝,买匹大马逛逛,)

N手妾并不贵,因此:

被卖去普通人家,是妾的普遍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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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充一下:

1.唐代庶子的地位取决于主家认不认,被认可的庶子可以获得财产,甚至是官爵,不过还是会受到歧视。

在宋代,“今士庶之家罕分嫡庶”,也就是嫡庶大家不做区分了,但也建立在主家认这个儿女的前提下,如果不认,扫地出门也是野种。

2.宋代嫁妆丰厚,是彩礼的1.5倍,这也是二手妾被压价的重要原因,因为正经的娶妻是赚钱,妾是花钱,所以妾被压价了。

嫁妆在道德上是妻子所有的,但本着同居共财原则,丈夫使用妻子的嫁妆并不会受到法律的干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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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我有发言权!我奶奶娘家从清朝到民国都是武汉三镇有名的大户,吴家山以前就是她娘家的柴山。

据我奶奶说,她爸爸和几个哥哥的妾,光记得名字的就有16个,还有好多不记得名字和没名没分的, 她家妾分三种,一个正儿八经纳的妾,是官府备案, 不能随意杀的,但是必须生了孩子才能上族谱,

第二种是家生子,长辈看你子嗣稀薄安排给你的,或者从小一起长大看对眼的,这种官府不用备案,房里摆几桌酒席,下人改口就行了,但是这种妾一般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本质上还是奴才。


第三种就是外边养的风尘女或者戏子,怀了孕不得不接回来,接进来酒都不摆,下人叫嬢嬢或者姨嬢 ,生的是男孩,孩子才能上族谱,女人生完就送走,除非丈夫特别喜欢,这种就基本上可以随意打杀,因为是贱籍。

要说向往应该是谈不上的,毕竟在那个年代生存是第一要务,在能生存的基础上肯定是要让自己尽量过得好,一般的当家主母,为了自己的名声多多少少都不会太苛待妾室,能做主母的基本都是门当户对,妾室是不可能威胁到正室的地位。

妾室的待遇不能跟正室比,但是比一般的百姓要好的多 一年每季都有新衣服,有丫鬟婆子伺候,吃喝不愁,每天的生活基本就是看戏逛花园聊天打牌,自己给自己找乐子解闷,按照当时的思想观念,那就是过好日子了。

要是大户人家能看上,基本都是欢欢喜喜把女儿送过去的,纳妾的礼金就足够一家七八口生活两三年的了,我奶奶在娘家做女儿的时候,有个得宠的妾室,是个酒馆老板的女儿,跟她玩的特别好,比我奶奶还小一岁,她们两当年最喜欢玩一个游戏就是坐轿子让女轿夫比赛,谁先把花园转完一圈谁就赢了,赢了就给一匣子铜板,输了就拿丝绦抽,抬轿子的女轿夫都是平民百姓的妻,你觉得她们想不想当大户人家的妾?

那个得宠的妾室当年才15岁,但是她是给我奶奶的爷爷做妾,他当年67岁,真真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抱歉,刚刚问了下我爸,不是珞珈山,估计是我当时听错了,是东西湖吴家山……

应知友 要求,我就说说我奶奶娘家的那些事吧,她对她年轻时候当大小姐的日子特别回味,小时候有空就跟我们几个小孩讲,大人们都不耐烦听她那些事,只有我们几个小辈听的津津有味,但是现在记得的也不多了。

我奶奶闺名有个丽字,就叫丽好了,

她在家里排行第九,丽的爸爸之前还有一个正室老婆,丽的母亲是续弦,(续弦和填房都是后老婆,但是意义不一样,续弦是前任死了之后,再另外从外面三媒六聘走正规程序娶进来的,填房是小妾扶正。)丽爸的第一个老婆有芙蓉癖,就叫她芙蓉吧。

丽爸和芙蓉家是世交,不过芙蓉家里是做鸦片生意的,丽爸的妈妈就很不喜欢芙蓉,但是两人从小就定了亲,一成年就过门了,芙蓉家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她家不止卖,自家也抽鸦片,整个家族都抽,那个时候抽鸦片反而是有钱人家的象征,这就导致了她后来生的两个儿子都不正常。

丽爸的母亲本来就因为抽鸦片的事讨厌芙蓉,连着两个孙子都有问题就更讨厌了,就让芙蓉的爸妈把她领回去,叫她把鸦片戒了在回来。因为当时丽爸家里一直是当地很有权势地位的家族,所以芙蓉家不想丢了这个亲家,发了狠要给芙蓉戒鸦片,用绳子把她绑在椅子上,结果不知道是绑狠了还是鸦片瘾犯了受不了,等下人发现的时候已经死在椅子上了。

就这样丽爸就又重新娶了一个妻子,是一个老童生的女儿,就是丽妈了,丽妈进门后生了二子二女,丽是最小的一个,当时丽爸有一个丫鬟也给他生了两个女儿,就把她抬做了妾。

丽的奶奶死了以后,丽的爷爷就把一个老妾扶正了,那个老妾有一儿一女,儿子不走正路进了漕帮,结果走水路运货的时候被寻仇的杀了扔到了江里,尸体都找不到,老妾伤心过度没几天就死了,丽的爷爷没受过这么大的气,直接梗过去了,请了洋人医生才勉强救回来,还剩一口气,家里人想老爷子是主心骨呀,现在还不能死,就找人物色个八字旺的女人回来给老爷子冲冲喜,果然小妾进门以后老爷子身体就一天比一天好,就觉得这个小妾是福星,特别宠爱她,几乎是要什么给什么,老爷子年纪大,小妾才15 6岁怕她将来没依靠,把另外一个老妾的孙子抱给她养,管她叫奶奶。

丽的五叔是个标准的浪子,特别喜欢女色,家里的莺莺燕燕从来不少,而五婶又是个佛口蛇心的人,所以他后院死的女人也不少,她也不打你,也不骂你,就折腾你。

五叔有一回带回来一个在上海唱歌的歌女回来,五婶就把她叫过来,“说我就羡慕你们这种嗓子好会唱歌的,让我看看你的嗓子是怎么长的呀,怎么长的那么好,” 然后让几个仆妇把歌女按住嘴巴掰开,用沾了辣椒油的筷子在歌女的喉咙里戳来戳去,后来那个歌女没几天就跑了,五叔还特地跑到上海去找她,结果被歌女找来的地痞流氓狠狠的打了一顿,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继续更♧♧♧♧

妾室(良妾)进门以后不能自己做主回娘家,必须经过正室同意,在丈夫同意,规定哪一天 什么时间去什么时间回,由正室指派一个资历老的人跟着去,要是得宠的话,丈夫会派一个身边得力的人带着礼物一起去。

丽出生的时候,是武昌起义成功后的第一年,从那时候起一些糟糠陋习就慢慢的消失了,比如裹脚 丽的姐姐们在很小的时候就裹脚了,后来社会慢慢变得开放起来,裹脚就被一些新派人士认为是很残忍和丑陋的事。

丽的家族内部当时也讨论了很久,反而是女性坚决反对放脚,她们认为中国几千年来女性都是裹一双小脚才能找个好人家,大脚不管到哪里都是卑贱的,女人的一双脚决定了她的一生,不管世界怎么变化几千年的习俗不能变,后来决定,已经裹了的不放,没裹的就不裹了。

丽的姐姐们长大后上了洋学堂,见识到了世界的宽广,回来以后都把自己的脚放了,还惹的几个姨嬢和正室太太们哭了一场。

侵华战争的时候,丽带着她的母亲和孩子一起往新疆投奔十一舅爷爷,一路上纸钞就是废纸,值钱的东西就是金银,先开始一些多余的佣人都被卖的卖,放走的放走,在然后就卖掉古董玉器布料之类的,然后再放走一些佣人,卖掉不用的马车,到最后只有一辆马车和几个箱子了,路上一个银勺子只能换一个黑馍馍,一把金蚕豆换了一袋小米,就这样一路换到了新疆,到了新疆以后就剩一匹马驮了个空箱子。

分割线——————

又记错了……我爸刚刚看了我的回答,有几个地方说我记错了,去新疆是我奶奶的大姐带着她们一起去的。

先放张我爷爷的照片吧,那个时候的飞行员可金贵了,哈哈

刚刚评论里有知友说奶奶是1912年 爷爷是1928年的这个年龄不对,知乎评论系统升级,没办法回复, 因为今天有几个细节我做了修改,之前有写年龄的问题,是因为之前我记错了,我爸爸指正了错的地方,就删掉了一部分,可能后来看的知友就没看到这个,我奶奶是二几年生的人,她大姐才是1几年出生的,具体不记得了,我爸也不记得了,她是要比我爷爷大几岁来的,当时到处打仗,家里多个人就多个吃饭的,而且年龄在当时也不算小了,想给她找个依靠,当时就找了一起逃难的一户人家,就是我爷爷家,我大伯说小时候我爷爷总是管我奶奶叫大姐,所以应该是我奶奶比我爷爷大。

哈哈,我胡汉三又来更了~

我奶奶家在侵华战争的时候,看形式越来越不好,就想一大家人子人一起走的,但是后来按照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原则想法,他们是先后分几批人走的,我奶奶爸爸他们这一房第一个走,还带上几个没出嫁的姑奶奶,就是我奶奶的姑姑,我奶奶的大姐因为丈夫早死回了娘家住,也跟着一起走。

我奶奶还记得她陪她大姐回婆家偷小孩的事,大姐的婆家不想走,但是大姐又想孩子,就带着我奶奶去她孩子上的私塾,让我奶奶把孩子骗出来,带着一起走了。

逃难的路上,好像是路过靠近湖南附近的一个小镇,她们一家在那里暂住了一段时间,有天听到说日本人的大部队就在不远的地方,快打过来了,整个镇子都乱了,一家人兵荒马乱的收拾东西准备跑。

有个姑奶奶已经快要走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鹦鹉没带,非要回去找,那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鹦鹉,我奶奶说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鹦鹉,还会说人话,是从一个外国人手上买来的,养了很久,那个姑奶奶非常喜欢,结果这一回去就再也找不到她了,后来奶奶的爸爸还悬赏两根小黄鱼,找他的妹妹,但是也一直没有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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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新年好呀,今年应该都过的不错吧,哈哈。

上班摸鱼来更一下

每年新年的时候,丽一家大小都要出门去寺庙里拜佛,再捐上一大笔香油钱,每次家里有法事也都是要这个住持来办。

每年过年的前一个月,家里的丫鬟要是想嫁人了,都会来跟主人说一下,同意的话,过完年就会有外面的人来提亲,嫁了外人的丫鬟就不能在家里工作了,所以提亲的人要给主人赎身钱,在给丫鬟的父母彩礼,是很大一笔开支,所以好多丫鬟只能工作到老死,或者配给家里的仆人。

我奶奶院子里有一个丫鬟是专门抱猫的,好像是叫喜梅还是叫喜妹来着,做了很多年攒了赎身钱,等相亲的时候就好说人家,我奶奶每次说起她都说她傻,别的丫鬟都不想出去,她非要嫁人,还嫁了个画糖画的,后来听跑腿的仆人说她没两年就难产死了,我奶奶还说她可惜了。

过年的时候,家里的媳妇们最遭殃,过年的头十几天就要开始准备东西,从大年三十开始忙到十五,凌晨四五点就要起,安排下人打扫卫生,看有没有房屋破败的地方要修缮,要采买,要布置,要找戏班子,要安排礼单,都是儿媳妇的事,初一给各房长辈拜年,安排年夜饭,各房的礼品,初二出嫁的姑娘回来拜年,要接待安排回礼,之后几天都是按照远近亲疏拜年送礼,别人来家里拜年怎么安排,吃什么饭喝什么酒,到了晚上还要听下人的回执,要看账目,看有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一个年过下来,把人都累病了,我奶奶的妈还有大妈和二妈,就是大伯和二伯的老婆,每年一到快过年的时候就唉声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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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动不动就岁大饥,人相食的古代,显然富人妾比穷人妻更不容易被卖去当菜人。

在活人死人之间,我选择当活人。

我说满嘴妾通买卖的,你以为佃户的老婆就不用陪庄头睡觉啊?

补充一点,古代早婚且没有避孕且有溺婴习俗。

平民妻大概率得生十来个孩子,然后自己动手弄死好几个女儿,我是受不了这个罪也下不了这个手。

富人妾至少生不了那么多孩子,生出来也养的活,不用自己杀死自己孩子。

给单纯的小清新们看看古代正妻的真实生活地位,少看点穿越宅斗剧好不好?


说真的,知乎声讨的张巡妾被吃之前,城里无名无姓的平民妻早已不知道被吃了多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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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文明社会虽然贫富差别甚大,分出许多阶层,但人与人之间的人格尊严毕竟还是平等的,受法律保护的。一个乞丐也完全可以拒绝向亿万富翁下跪。

而古代封建社会呢?相对于平民百姓,帝皇和贵族、官僚,以及他们的家庭成员,才是真正的高高在上,彼此每一阶层之间的身份之别,都如鸿沟天鉴。

《红楼梦》成书的清朝,雍正皇帝尚且要对自己的庶母、 其父康熙帝的妃子们,一口一个“母妃”尊称:

【今朕新即大位,凡事遵循典制,率由旧章。当年皇太后见太皇太后礼,何等整齐严肃,众母妃皆所睹悉。今圣母皇太后慈善谦逊,念旧情殷,不遽另行大礼,是圣母皇太后之礼。朕仰承圣母皇太后之意,尽心敬侍众母妃,是朕之礼。】

《红楼梦》书中,宫里有老太妃薨了,贾府大大小小人等也要跟着服丧,试问这种社会,哪家公侯大臣的正室夫人,会脑子烧坏了,当真去鄙视后宫嫔妃:「我是正室,你是小妾?

至于做一个寻常普通男性的所谓“正妻”,是封建社会更是毫无任何保障的,不但自己和子女要世世代代受人压迫,而且也随时可能有丧失人身自由、被豪富之家奴役欺凌。

《水浒传》的林冲身为所谓的“八十万禁军教头”,一个中层军官,尚且保不住自己的正室娘子,只因为高衙内这个“权贵”瞧上了她,最后家破人亡,不得不逼上梁山,就是极好的例子。

如安史之乱,张巡孤守睢阳城时,他的小妾被带头杀死分食,终究这个可怜女子,还是赢得了千百年来无数文人墨客的怜惜,还为她演绎出各种向张巡因果报应的话本传奇,比如清代渔洋山人的《张巡妾转世索命》。

而同一时期惨死的千百万平民百姓的妻子,比如杜甫在石壕村遇到的那个被抓去从军的妇人,在史书上甚至只是一串无人在意的数字……

即使在太平盛世下,“凡人妻”同样也随时可以被“凡人”用一根草绳捆了,然后典当掉,发卖掉,终究还是逃不脱为豪富之家任意宰割,沦为豪门婢仆的命运。

至于古代律法里,所谓各种保障妻子权力的条文:对当时律法的实际执行力,究竟有什么误解?《汉书》有云:【嫁妻卖子,法不能禁,义不能止。

【典妻】,顾名思义,丈夫有权租借妻子,给他人做生育工具,这个古老行当,虽然被历朝律法所禁止,所无视,却从秦汉一直延续到了清末民国,居然还形成了各种约定俗成的规矩。

而更恶劣一筹的是【捆妓】,就是丈夫有权约定期限,将妻子租给妓院为妓。到了期限后,还能续租和转租。

如果丈夫早死,族人为了强夺家产,便将寡妇强行“殉节”,此类以礼教杀人,实为吃绝户的状况,在上千年封建社会里,更从来都司空见惯,事后这些族人还能因为族里出了“贞节烈妇”,得到官方各种表彰呢!

要不然古人怎么说:为人莫做女儿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即使是贵族和官员家庭的女子,同样时不时就会落入朝不保夕、生杀由人的窘境。

仍以《红楼梦》为例,林如海就算当真经营了某些人幻想中的“亿万家财”,林黛玉一个年幼孤女,难道有任何可能保得住?贾府这个外祖家,至少还能给她基本贵族女子的生活,而当真是那些林氏族人做主的话,那黛玉就……

又比如明英宗朱祁镇夺门之变复辟时,杀的何止是于谦?京师保卫战功臣,于谦的爱将,都督范广一同遇害,他的妻子和宅邸更被赐给了朱祁镇信任的瓦剌降人。

没错,堂堂大明天子,竟将抗敌有功将领的妻子,送给投降的敌虏去随意淫辱!难怪明朝史家提及此事,都不得不羞惭言道: 「尤国朝怪事,一时诛赏不遵祖制,不厌人情,一至于此......

还有梁红玉这位女英雄,她的父兄本也是中级军官,自幼习得一身武艺,精通翰墨,又生有神力,能挽强弓,每发必中,论胆魄见识,都是当时女子的佼佼者,却只因为父兄获罪,便从官家小姐一朝被贬为军中娼妓!

而当她在风尘中慧眼识英雄,与韩世忠缔结鸳盟时,韩世忠家中早已有正妻,那又如何?什么嫡庶礼法,什么礼教贞节,对这样境遇的女子还有什么意义?

当梁红玉随军屡建奇功,受封秦国夫人和杨国夫人双重诰命,成为青史留名的巾帼英雄时,世人谁又敢以寻常妾室视之?

关于“妾通买卖”,再举一个“王安石辞妾”的记载:

【王荆公知制诰,吴夫人为买一妾,荆公见之,曰:“何物也?”女子曰:“夫人令执事左右。”安石曰:“汝谁氏?”曰:“妾之夫为军大将,督运粮而失舟,家资尽没犹不足,又卖妾以偿。”公愀然曰:“夫人用钱几何得汝?”曰:“九十万。”公呼其夫,令为夫妇如初,尽以钱赐之。】

一个军官的妻子,因为丈夫押运军粮翻了船,家产抄没还不够赔偿,自己就被卖了90万钱,被王安石的夫人买来给他做妾。结果碰到了一生只娶一妻的好心人王荆公,找来其丈夫,令“夫妇如初”,90万钱就当送给他们了。

初听起来,多美满的大团圆故事。王夫人的大度不妒,王安石的爱妻如一,好善乐施。

然而细品,(1)军官的妻子,只因丈夫获罪,就被卖为他人妾,即使王安石这样的人品高尚、洁身自好的高级政府官员,也并不觉得这种世道有什么不对。最后,这个女子还是得“妻归原主”,重新和卖掉她的丈夫做夫妻。

(2)军官遭了难,就可以卖掉自己的妻子去抵债,被政府高官的妻子买了,用来给丈夫做妾。那么如果万一,是高官遭了难,他的妻子不也一样可以被丈夫转卖么?

所以,难道还真有人以为,古代这种“妾通买卖”制度,是保证了正妻的利益,是“大老婆”的天堂?

古代社会注重的“贞节”“贞洁”,是禁止妻子凭自己的意愿,去私通他人,给丈夫戴绿帽。至于官府将罪臣家眷贬为娼妓,丈夫将妻子转卖于人时,又几曾在乎过这些女子的贞洁了?

换言之,古代严苛的封建礼教,不论禁止女子私通,还是丈夫卖妻的权利,其实都是为了保障丈夫对妻子的绝对所有权。

甚至这样可以说:古代夫妻关系,不论律法文书如何粉饰,其本质就是主奴关系。

至于今天那些享受着女性解放和平等地位福荫,视一夫一妻制已为不容置疑的政治正确,进而在看小说、电视剧时,

也强求古代帝王将相也能随她们所愿去「一生一世一双人」「散尽后宫,天下无妃」的言情小说爱好者们,动辄骂帝王将相也们是“渣男”“大猪蹄子”,妃嫔和妾室是“不自爱”“小三”的……

甚至抱怨什么「古代正妻能合法打死小妾,现代却不准杀小三」,当真因此就对封建社会心神往之的,……

只能说她们高兴就好。

殊不知当真让她们穿越回古代,还想如在现代社会一样,安安稳稳地做她们臆想中的“平民百姓”的“正室大老婆”?

真以为如宅斗小说和“种田文”一般,严格遵循三从四德和封建礼教,就能避免被典当、被发卖、被强夺、被强迫殉夫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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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女子当然是向往大户人家的妻了,妾的地位很低的。不用古代,就是近代的地主家,妻和妾的地位是相差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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