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研修生制度收入极低工作环境恶劣，在国内劳动报酬增加的背景下，为何还有中国人去？

在低薪困境和恶劣环境中，中国人为何依旧奔赴日本研修生？

尽管国内劳动报酬近年来持续增长，许多中国民众的生活水平显著提高，但不可否认的是，依然有相当数量的中国人选择成为日本的研修生。这个看似矛盾的选择背后，隐藏着一系列复杂的现实考量和潜在的吸引力。抛开那些泛泛而谈的“文化交流”和“技能学习”，深入探究其根本原因，能让我们更清晰地理解这一现象。

1. 国内就业市场的现实考量：机会的稀缺与门槛的提升

首先，我们必须承认，尽管中国经济发展迅猛，但并非所有地区、所有行业都能够提供稳定且高薪的就业机会。尤其是在一些经济欠发达地区，或者对于学历、技能不具备突出优势的普通劳动者而言，在国内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并非易事。

基层劳动力的过剩与低薪陷阱： 许多研修生岗位所对应的工种，在国内往往是劳动密集型、技能要求相对较低的岗位，例如制造业的流水线工人、农业劳作、建筑行业的辅助性工作等。这些岗位在国内的竞争本就激烈，收入水平也普遍不高。而日本研修生制度虽然报酬不高，但对于这些群体而言，可能仍然是一种“相对更好”的选择，至少比在家乡打零工或长期失业要稳定。
信息差与“海外淘金”的惯性思维： 长期以来，“出国打工”在一些人心中仍然是改善经济状况、改变命运的有效途径。日本作为经济发达国家，即便研修生制度下的收入不高，但与国内同类岗位的“绝对差距”可能仍然存在，尤其是考虑到日元汇率的优势。这种信息差和历史形成的观念，会引导一部分人优先考虑海外工作机会。
特定技能的学习与回国后的价值： 日本在一些传统工艺、特定制造业领域拥有世界领先的技术和管理经验。对于一些怀揣学习一技之长、回国后能获得更好发展的中国人来说，研修生制度提供了一个相对较低门槛的学习平台。即便研修期的收入不高，但掌握了“真本事”，在未来国内相关行业中可能具有更高的议价能力。这是一种“短期牺牲换取长期回报”的投资思路。

2. 日本研修生制度的“吸引力”：不只是低薪的表面

尽管外界对研修生制度的收入低和工作环境恶劣多有诟病，但从参与者的视角来看，依然存在一些不容忽视的吸引力：

较低的门槛与易于获得： 相比于技术移民或留学，日本研修生制度的申请门槛相对较低。不需要太高的学历、不需要精通日语，甚至一些雇主会提供基础的语言培训。对于一些学历不高、语言基础薄弱的年轻人来说，这可能是他们能够接触到的最容易实现的“出国”途径。
“包食宿”的福利与生活成本的抵消： 虽然研修生收入极低，但很多时候，研修生项目会包含免费的食宿。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将大部分收入用于储蓄或寄回国内，而无需像在日本从事其他工作那样，承担高昂的生活成本。在这种情况下，研修生的实际可支配收入，可能比账面数字看起来要“有用”一些。
相对稳定的工作与社会保障： 尽管工作环境可能恶劣，但研修生通常能获得一份相对稳定的工作，并且享有一定的社会保障（尽管可能不如正式员工全面）。这对于一些国内就业不稳或缺乏社会保障体系的人来说，也是一种吸引。
体验日本社会与文化的机会： 对于一部分年轻人而言，体验日本的生活方式、了解日本的社会文化，本身就是一种价值。即使收入不高，但这趟“走出去”的经历，可能在开阔视野、增长见识方面带来长远影响。
逃离国内的某些压力： 在国内，许多年轻人面临着激烈的竞争、高昂的房价、沉重的婚育压力等。对于一些人来说，去日本当研修生，虽然辛苦，但可能是一种暂时逃离这些压力的途径，到一个相对陌生的环境重新开始。

3. 中介机构的推波助澜与信息不对称

在中国与日本之间运作的许多中介机构，是研修生制度得以持续运作的重要推手。他们通过宣传、包装，将研修生项目描绘成一个“低投入高回报”的海外就业机会。

夸大的宣传与选择性披露： 中介机构往往会夸大研修生的收入潜力，淡化工作的艰辛和潜在的风险，甚至可能隐瞒一些不友好的工作条件和生活细节。他们通过展示一些“成功案例”或模糊的“平均收入”来吸引潜在的研修生。
“打包服务”的诱惑： 中介机构提供从申请、培训、派遣到后续服务的“一条龙服务”，这对于缺乏经验的申请者来说，显得非常方便和有保障。这种“打包”的服务，会降低申请者的心理门槛和信息搜集成本。
经济利益的驱动： 中介机构从派遣研修生中抽取高额佣金，这使得他们有强大的动力去促成更多的派遣。这种商业利益的驱动，使得他们往往会忽视潜在的负面信息，而更倾向于传递项目的好处。

4. “研修生”并非等同于“劳动者”的法律模糊地带

日本的研修生制度本身就存在一定的法律模糊性。名义上是“技能实习生”，而非正式的“劳动者”，这使得他们在劳动权益保障、加班补偿、工作环境等方面，常常处于弱势地位。

低于法定最低工资： 研修生的工资往往低于日本法定最低工资，并且很多支出（如住宿费、部分保险费）会从工资中扣除，导致实际到手工资非常微薄。
缺乏法律保障： 由于身份的特殊性，研修生在面对不公平待遇时，往往难以通过法律途径有效维权。他们的投诉渠道相对有限，即便投诉，也可能面临机构的阻挠或无济于事。
工作时长的过度压榨： 为了弥补低时薪的不足，很多研修生需要长时间加班，甚至从事超出其“技能实习”范畴的工作。但由于缺乏法律约束和监管，这种过度压榨屡见不鲜。

总结来看，中国人选择成为日本研修生，并非完全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更多的是在权衡国内就业现实、信息不对称、对“海外经验”的期许，以及研修生制度本身所提供的（尽管有限的）“机会”和“稳定性”后做出的选择。

国内劳动报酬的提高，确实缩小了与发达国家在某些方面的绝对差距，但对于一部分群体而言，日本研修生制度仍然提供了一个在国内难以获得的“另一种可能性”。这种可能性，可能是为了学习技能、为了赚取日元汇差带来的额外收益、甚至是为了一次“走出去”的经历。然而，我们也必须看到，这种选择往往伴随着巨大的牺牲和风险，并且对中介机构的过度宣传和制度本身的局限性有着深刻的依赖。了解这一点，才能更全面地理解这一现象背后的复杂性。

网友意见

非正规“雇佣”过几个研修生的来现身说法。雇佣打上引号是因为研修生从事副业是违反公司规定和入管法的。所以勘定科目是交际费，具体细节就恕不细说了。

由于研修生不能合法从事副业，并且有已知的回国期限，他们成为了包括许多中国人在内的经营者的压榨对象。爱知县的法定最低工资是每小时845日元。给研修生六七百还拖欠的大有人在。弊社虽小，本着三教九流各行各业人人平等的精神，给研修生的“回报”折合税后每小时1000日元并且日结，和留学生，家庭主妇是一样的。为什么，因为他们当中的大多数工作认真负责，令人敬佩，没有因为身份不同就给予不平等待遇的道理。

然则，敬佩归敬佩，现实归现实。他们的认真负责更多地是来自生存压力。我且以接触到的实际情况来回答这个问题。

在我这边干过活的研修生都是女性。年龄20～27之间，来自山东，安徽，江苏北部。在工厂的“工作”在三年的时间里会给他们带来合计324～500万日元的收入。中介费均为5万人民币。三年下来省吃俭用加上偷打零工会攒下300～400万日元的积蓄。折合人民币20万左右。下海的忽略不计，虽然这也是一个十分严重且广泛的问题。

她们普遍来自县城甚至乡村，作为纯体力劳动者的收入约在每月2000人民币左右，当地房价在4000～6000左右。在2017年的现在，即使“国内劳动报酬增加”，对于社会底层人群而言到发达国家外出打工依旧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知乎用户里，中产或者精神中产阶级居多。耗费三年青春换来20万人民币，许多人自然是不屑的。更不用说三年的单纯体力劳动，对个人未来的发展并不会起到太多的推动作用。但是人各有道，每个人都对未来有着自己的选择，有时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别无他法。我也曾经试图给过她们很多建议，学一门技术，通过观察学一些以后用得到的东西（讽刺的是，这也是研修制度的本意）。但是马上意识到这和“何不食肉糜”没有什么区别。因为其中一位研修生，第二天早上10点的飞机，她从第一天早上一直工作到凌晨3点半。面对这样为了生活拼死奋斗的人，给出虚无缥缈的建议只会令我感到羞耻。

她24岁，初中文化，所在的工厂组装变压器，受经济景气下滑影响，加班很少。不加班的情况下一个月工资只有9万日元，所以不得不出来偷打零工。她没有日本的手机号码，每次上班之前都要约好，否则一出公司宿舍的门就无法和外界取得联系。

她在苏州的工厂里认识了现在的丈夫，丈夫也在千叶县做研修生，孩子留在国内给爷爷奶奶照顾。虽然夫妻二人一年只能见两次面，但是他们回国之后可以用这三年来积攒的积蓄来买下属于自己的家。还有结余的话没准还能买一台二手汽车。对于她们来说，也许这就是幸福、梦想、未来，或者一切小清新们追寻的美好名词。

然而这对年轻的夫妻计划回国后生育第二胎，并且在我问到孩子教育怎么办的时候很随意地就给出了“成绩不好就不让他上了”这样的答案。这样的幸福能持续多久，他们的下一代会不会重复他们的生活方式，着实令人担忧。

临行前两天，我因为汽车电瓶没电，在采购耗材回来的路上多兜了几圈，跑了几个市里的繁华地段。这些地方离她所在的工厂并不远，她三年里却一次也没有勇气来过。

“名古屋还有城堡啊？”

“有啊”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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