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会儿王安石变法,苏轼沉迷上疏,觉着变法派都是辣鸡。遂陷入党争,一出乌台诗案,朝廷搞文字狱要弄死他。
还是王安石亲自出面救下来的。
最惨的是苏轼的朋友王巩,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就因为跟苏轼玩的好,被变法派流放岭南。
王巩:???
岭南是个步步杀机的地方,瘴气又多,百姓还尚未怎么开化。
于是王巩被流放岭南的时候,亲朋故旧没什么人愿意陪他过去。
这都是正常的,陪他过去的儿子就没抗住,死在岭南。不正常的是,竟然有个歌女愿意随王巩南下,浑然不顾性命。
歌女名叫柔奴。
这姑娘当年也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小姐,家道中落才像薛涛一样入了乐籍。
风尘之中迎来送往,姑娘见的人很多,高官贵人都是过客,只有王巩把姑娘接回家中。
姑娘心底里就有了一丝爱情的憧憬。
然后就发现王巩家里还有一堆歌女。
姑娘:???
王巩:我就看不得这些姑娘沦落风尘,佳人不可唐突,她们若能随意在天下间唱歌跳舞,不必讨任何人的欢喜,那该有多好。
苏轼:你这不是逛完青楼还劝人从良吗?
王巩:……什么叫劝!爸爸自己掏钱买她们出来的好吗!
柔奴就在旁低笑,看二人吹笛饮酒,乘月而归。
从前太平光景里,王巩苏轼时常一起浪,登楼醉酒,揽肩吟诗。柔奴大概就笑立一旁,飞袖流云,起舞弄清影。
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一世都能如此,上天也算待自己不薄了。
可惜乌台诗案,牵连王巩,他临行前散尽家中歌女,那些姑娘哭哭啼啼,也便离去。
唯独柔奴不走。
有姑娘劝她,说我们在风尘里什么没见过,还是要为自己考虑,咱们年纪还不大,还能多挣些养老钱。
柔奴望了望天,笑着说不错,我们在风尘里什么没见过,此生白驹过隙,但求心安而已。
遂与王巩一同南下。
其间多少艰辛,多少次险死还生,都淹没在千年浩荡长河里。只有他们二人才知道。
五年后二人北归,与苏轼重聚,王巩在瘴烟窟里五年,面如红玉,谈笑不改。
未曾抱怨过苏轼,更不曾怨恨命运无常。
苏轼叹为观止,说兄弟你心态怎么就这么好?
王巩只是笑,说我家姑娘这么好看,又懂琴棋书画通医术,陪我五年里沉浮无悔。我若是只怨苍天无眼,取我儿子性命,那我岂不是连爱上姑娘的缘分也要怨?
世事自有定数,怜取眼前便是了。
苏轼还没反应过来:你家姑娘?你妻子没跟你去岭南吧?
王巩哈哈大笑,笑声未绝,歌声已起,柔奴在旁边轻唱,说他的那位姑娘,正是妾身。
苏轼忍不住一阵唏嘘,后来推杯换盏,他醉眼朦胧里问柔奴,说岭南环境不好,你一个弱女子是怎么熬过来的?
柔奴笑了笑,说出句名留千古的话:
“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苏轼当场拍案叫好,写了首词送给柔奴。
那首词在苏轼文集的词集里,而关于这位姑娘的一生,苏轼只写了寥寥几个字。
王定国歌儿曰柔奴,姓宇文氏。眉目娟丽,善应对。世住京师。定国南迁归,余问柔:“广南风土,应是不好?”柔对曰:“此心安处,便是吾乡。”
姑娘谈笑间的此生浮沉,执着无悔,便化作这点点墨迹,永世流淌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