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这段看似搞笑的伪华山论剑时,跟在座很多人不一样,其实我心里是有几分凄清的。
可能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倚天屠龙记》开始连载第一章的时候,《神雕》还在最后一章收尾的阶段,所以两者之间过度衔接,并无唐突之处,由于同时构思动笔,金庸先生创作这部分内容时,一定怀有着共同的浩渺心事。
直至三联版修订,金庸在《倚天》第三章留下了一句名言,仿佛总结曾经的心境,当年意图的暗礁,才在如潮的思绪中显山露水。
这句名言,大家都熟知:“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少年子弟江湖老,少女的鬓边终于也见到了白发”。
我想,金庸先生在做一个告别。
他以《书剑恩仇录》,《碧血剑》初出茅庐,凭《射雕英雄传》声名鹊起,《射雕》完结后第二天,即创业《明报》,连载《神雕》,彼时社论之手尚未觉醒,报纸栏目设置——或明星娱乐圈,或赛马移民经,或色情风月场,以招揽读者,但号召力终究都不如每天连载的那一千多字《神雕侠侣》,直至1961年7月,杨过小龙女的故事迎来尾声,《明报》也逐渐站稳脚跟,《射雕》的篇末有华山论剑,而《神雕》,也充满告别意味的,再次搬出了一场华山论剑,只是更为荒诞,更为可笑。
这是告别,也是解构。
第一次华山论剑,五大高手,弟子随行,为了《九阴真经》,斗了七天七夜,决出了天下第一王重阳。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名震天下。
二十五年后,各经变故,五绝去其一,周伯通,裘千仞,郭靖黄蓉加盟,但大部分时间里,却在合力压制发疯的欧阳锋,西毒成了武功第一,可他可能永远不会知道了,真是莫大嘲弄。
第三次这场,却都是武林宵小,如同韦小宝式的揶揄。新五绝的名单三言两语便已推出,但是东邪西狂南僧北侠中顽童的称谓,却成了在场人仅知的、永远尘封于华山的掌故,这些称呼再也没有出现。同时金庸着手写《倚天屠龙记》,郭襄天涯思君,张君宝武当登顶,作者心里已经笃定,新旧五绝,过去的那些武林神话,也再不会出场了。
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华山论剑,相隔整整六十余年,一个甲子。
繁华靡丽,过眼皆空,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绝世武功,天下第一,又有什么呢?
因为绝世武功,黄药师痛失爱侣,门下弟子凋零。
因为绝世武功,欧阳锋逆练《九阴真经》,疯迷心智,形单影只。
为了天下第一,段智兴见死不救,心灰出家为一灯。
为了天下第一,裘千仞狠下杀手,悔铸大错成慈恩。
即便成了天下第一,拿了《九阴真经》,王重阳也还是要潜回古墓,追忆擦肩而过的林朝英。那些失去的人,那些遗失的过往,终究再也不会回来了。
过了六十年,到了黄药师他们这个岁数,往事空记省,来者不可期,不管读者愿不愿意,总会有那一刻,襄阳城破,桃花影落,书中人也会白发苍苍,垄木草长。《一代宗师》说,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待得见到众生后,再看看这些连自己都摸不清的人,总会哑然失笑吧。
这一点,隔壁的梁羽生就像不肯松手的熊孩子,陈玄机后,还有嫡系后辈张丹枫,张丹枫后,还有徒弟霍天都、于承珠、张玉虎,再然后,还有凌未风、练霓裳、唐经天等徒子徒孙......不同作品里,主角与主角的传承,都仿佛成了阶级的固化,其实哪有什么天长地久的男一女一呢?
最后的华山论剑,其实是整个武林阶层更替轮转的先声,预示着江湖格局的翻篇,曾经不可一世的绝顶,寻常人已经都可以屦及,即便杨过斥退了他们,觉远与未来的神话张君宝却又接踵出现,而往后我们看到,凤梨罐头会过期,爱情会过期,五绝也会过期。数十年后,桃花岛与全真绝学融入了峨眉武功,一阳指遇人不淑,降龙十八掌与打狗棒法七零八落,蛤蟆功和黯然销魂掌,却就此无影无踪。
《三国演义》的最后,邓艾偷渡阴平,武侯曾经的伏兵徒留一座空寨。
丁连山遇到叶问,感叹倒退二十年我们还可以过过手,可惜了。而张震扮演的一线天,千金难买一声响,也绝迹江湖。
武学千年,烟消云散的事,我们见得还少吗?
文人武人,名心难化,总会漏尽钟鸣,总会邯郸梦断,犹如慕容复结局的癫狂和喃喃不休,最后的华山论剑,或许是最好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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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这个人是有点小自恋的……
最经典的三联版序言和后记里,他老人家总有意无意的提到自己作品的影响,和自己受到的尊荣。
当然,他确实有资格自恋。
现在答案就很明显了,在当时,武侠小说大火,不少人连十八般兵器都说不全,就开始写稿。
以至于当时市场上甚至有些武侠小说语句都读不通顺。这严重的拉低了武侠小说的品位和档次。
金庸站在武侠大家的角度,当然就开了这些人一个玩笑,大大的讽刺了一下,意思是:
你们也配写武侠?战五渣!
再强调一次,他绝对有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