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囧途,心花路放,无人区,我不是药神,这几年徐峥演的角色内核都差不多,都是在红尘世俗中滚打的中年男人,有点油滑有点世故,有点烦躁有点疲惫,有点胆小又有点狡猾。说话有时候抖两句机灵,吹几句牛,摆腔摆调,噱头噱脑,好像在调侃自己,又好像在嘲弄别人,充满了黑色幽默。
徐峥是上海人,他年轻时候长得嫩而白,五官柔和,人畜无害,是某种典型江浙吴地市民子弟的长相。大概就是那种出身不算好也不算坏,但总归双亲和睦,家庭小康;脑袋不笨,有点小聪明,但也没到智商超群的程度,读书时候中不溜秋,随大流读上一个普通大学,高不过二本,低不下专科。有着和其他年轻人一样的青春期,有死党,有忧伤,有暗恋的女同学。
这些人家就在城市,毕业了不会去外地,但学历不算出类拔萃,只能游荡在本地的私企,飘飘荡荡几年,尝到初入社会的甘苦。忽然有小朋友说有点创业发财的路子,或者靠着点叔叔伯伯的关系,在亲戚的公司干了些年,积累了点经验人脉,厌倦打工,心思活络,就打算下来单干。名片印印,西装穿穿,也是一副人五人六的样子,说是老板,实则不过半皮包公司,一人身兼数职,生意好少坏多。
我不知道徐峥本人经历是什么样,但他饰演的这些角色,很容易让我想到这类人。说他们是小市民,又好像不是什么普通上班族;说他们是大老板,又好像多是夸夸其谈,言过其实。说他们狡猾,精明,但他们又常常失败,好像依然在某些方面有点天真,有点幼稚,有点看不透。说他们势利,世故,但他们又好像还在内心深处保留一点理想主义,偶尔还冒出点正义气概来,要做一回平民英雄。
我有时候想,大概他们就是最普通的凡人,跌跌撞撞的长大,在成长中被现实撕扯,规训,有时候磕的血肉模糊,然后就那么被迫或者半被迫的完成了长大成人的过程,手忙脚乱的告别青春。这是这些角色的奇怪魅力。靠在车边头发蓬乱,狠抽着烟的皱着眉的中年男人,内心好像还藏着一个还没长大的,还没被社会驯化成功的小男孩。
其实他的猪八戒也一样。那就是这些中年男人还没有长大的时候,天真的,笨拙的,糊里糊涂的,好奇而又混沌的青春期,胡天胡地,浑头浑脑。猪八戒从猪到人,第一次接触人世生活,遇到嫦娥,孙悟空,小龙女,初尝人类的悲欢离合。只不过,那时候他们还年轻,还有赤忱,还有梦想,还有瞪大了眼的,清澈里的懵懂。
只是现实不是那些逆袭式的爽片电影。少年郎不会想明白所有问题,也不会变成所谓大英雄,大人物,他们最终会成为这个社会为生计奔波的普通人,有一点钱,有一辆小破车,谈过几场不咸不淡的恋爱,混过几个不上不下的公司,有一点无论成败,还可以拿来吹嘘几句的阅历。有些愿望曾经实现,大多数理想走向破灭,时光就这样让他们走向而立,不惑,天命……
当然,这样的小人物,也不是只有徐峥在演。黄渤,沈腾,都是这类类似的喜剧人物,但唯独徐峥,让我觉得最亲切,因为他更接近那种主流的市民子弟,他不像黄渤,似乎更有乡野式的草根味道,有乡下人特有的憨气下的狡黠,仿佛马上就会发笔横财变成暴发户;也不像沈腾,似乎一直不得志的混在都市打工人的底层,西装虽然革履,但总让人想到房产中介,保险推销之类的角色。而徐峥,他是那种有点失意的体面阶层,可能是小公司的老板,大公司升不上去的部门经理,生意快倒闭的店主……他更接近观影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