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农村生活是种怎样的体验？ 第1页

羚羊辞职的时候，说她一个同事的理想就是将来可以去乡下当一个农民。

我们都觉得那位同事可能是文艺青年，以为农村就是麦浪在夕阳中此起彼伏，农民伯伯荷锄归去，牧童短笛，乡间小路，炊烟袅袅，阡陌交通，鸡犬相闻，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象。

难道不可以是这样子的吗？

那是桃花源，农村就是农村。没有那么坏，但也不是那么好。

我在漂黄河的时候，路过了很多农村，认识了很多的农民，我喜欢和农民聊天，长期生活在黄河边的他们，才是与黄河最亲近的子民。他们与黄河，常常互相保护，互相伤害，亦如很多家庭的亲子关系。

我可能讲不好一个“在农村生活”的故事，但也能说一说我在路上遇到的那些土生土长的农村子民。

这是在黄河漂流的过程中，宁夏的两位艇友（踏雪和郁）陪我从吴忠划到银川的一天。

从吴忠出发，划了20公里，踏雪的粉丝画哥，在岸边给我们准备好了午饭。有烧鸡和牛肉，啤酒和西瓜。为了节省时间，我漂流基本不上岸休息，也不会专门吃午饭，坐在艇上以压缩饼干为午餐。乍见如此丰富的午饭，口水都控制不住了。

吃吃喝喝间，来了一位骑摩托车的阿伯，戴着顶棒球帽，清瘦腼腆。热情好客的画哥请阿伯吃西瓜，他推让了很久，才勉为其难吃了一块。

我喜欢跟他们聊天，像见证了一段陌生的生活。

我：阿伯是本地人吗？

阿伯：算是吧，也不完全是。我本来是河南人，23年前来到这里，在这条河上打鱼打了二十几年，算是本地人了吧。

我：是老渔民，失敬，现在也是以打鱼为生吗？

阿伯：现在打不到鱼了，改种地了，你们现在坐着的地方，就是我的小麦地。

我：为什么现在打不到鱼了。

阿伯：现在污染太大，没什么鱼了。

画哥和踏雪补充说：“85年的时候很多鱼，那时候宁夏人不吃鱼，鱼多得很，后来南方人来了，才开始吃鱼的，现在吃鱼的人太多了。”

我暗想，难道是我们南方人来宁夏把黄河鱼都吃光了？？

画哥：你不是本地人，怎么能分到地的?

阿伯：地不是分的，自己圈的，你们坐的这个地方，几年前还是黄河，慢慢泥和沙子沉了，就变成了地。我圈了这块地，就是我的了。

画哥：河边新的土地，怎么证明是你的？

阿伯：这个，谁先围起来翻成田地，就是谁的。谁先种上庄稼，就算是自己的了。我是外地过来的，没有土地，现在就靠黄河边弄了点地。鱼打不到，现在要靠种地过日子。

我：圈的这些地，种小麦一年能有多少收入？

阿伯：这里大概有十来亩地，每年收成一万多块吧。

我：十来亩地一年一家人才一万来块收入，能生活吗？

阿伯：一万块是不够生活，但又能怎么办，也就这样了。

画哥：一家几口人呀？

阿伯：五口人。

画哥：那不是一人一年才两千多，不能生活吧。阿伯：儿子去外面打工了。

话说到这里，我吃口西瓜，觉得闷闷的。

我：打鱼会不会比种地收入好？

阿伯：这几年，黄河里已经打不到鱼了，打鱼没有收入。你看，我今天就只打到了5斤鱼，能有什么收入。

我：5斤鱼能卖多少钱？

阿伯：几十块钱吧。

我：是不是今天运气不好，多的时候，一天能打到多少？

阿伯：今天运气算好了。有时候好几天一条鱼都打不到，这里冬天也不能打鱼，一年能打鱼的时间，也就几个月。

我：为什么不改种花椒？花椒比较值钱啊。

阿伯：我当然知道花椒值钱，但这个花椒不是你想种就能种。这河滩地，花椒种不成。只有四川，甘肃那边，不在黄河边的地方才能种活，不然河水一上来就给淹了。

我：我在临夏的黄河边上，看见当地人也把小麦地改成种花椒了。没听说黄河边不能种花椒呀。阿伯：你说临夏的黄河边，虽然都在黄河边，但那边的土质跟这里不一样，那边能种，我们这里是盐碱地，种不成。

画哥：种西瓜也比种小麦赚钱，你看我们现在吃的西瓜，一斤一块钱，这样一个西瓜就十多块钱了。阿伯：西瓜我们这里的盐碱地也是种不成的，种出来也没有中卫的好吃。

我：那你收入这么少，政府有补贴给你吗？

阿伯：政府哪里有补贴，一分没有。

画哥：外地来的，应该没补贴。

阿伯：我是汉人，不补贴的，一般少数民族才有补贴吧。

阿伯吃了一块西瓜后，任画哥怎么劝，都不再吃第二块了，牛肉和鸡肉更是怎么都不肯尝一口。聊了一阵后，阿伯跟我们熟络了，等到要出发时，爽快地收下了我们吃剩的半个西瓜和大半个烧鸡。

画哥：你这渔网今天打到多少鱼了？

阿伯：就只有4、5斤。

画哥：有多少条？

阿伯：一共4、5条，不多。

闪米特：最大的一条有多重？阿伯：最大的那条也就5斤。

貌似哪里不对，下水了，我没好意思再问。

阿伯提着西瓜和烧鸡，目送我们下水，我们的艇就在阿伯的渔网边。

画哥与阿伯 ↑

现在回答题主的问题，在农村生活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呢？

首先绝对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世外桃源的生活“。必须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先必须吃得饱饭，孩子读得起书，看病给得起药钱，才能去想"别的可能性“。但也很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羚羊和我 ↑

羚羊问我：农村如果是这样，那你认为的世外桃源是什么样的？

当时我没说，现在我想告诉她：”有你的地方，就是我的世外桃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