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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乎故事大赛:工作和生活中,有哪些让你念念不忘的亲身经历?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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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国庆假期,陈帆从工作的城市回来参加葬礼。这是他今年参加的第一个葬礼,这次是他住在村子里的四爷爷去世了,急性白血病,六十多岁。

刚到村子里,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

四爷爷家的院子里每个人都步履匆匆,忙着准备傍晚叫夜(出殡前一天唤回死者灵魂的一种仪式)和晚上的宴席,有些看到母亲和陈帆的人还热情地过来打招呼。

忽然要面对这些面熟但又叫不出称呼的亲戚,陈帆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陈帆和母亲去四爷爷的灵位前烧纸,他的母亲早已泣不成声,而他却还在回忆四爷爷到底长什么样子。关于这位老人,在他的记忆中是模糊的。

黄昏时分,晚辈们都穿好孝服准备到十字路口叫夜。陈帆有些笨拙地穿上了奶奶刚刚为他缝好的孝服,跟着披麻戴孝的队伍从大门鱼贯而出。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人在路的两边放下燃烧的柴火块,点燃烟花,为逝者的魂归照亮路途。因为烟花燃放的距离太近,一团烟火在送行的队伍里爆开,引起了人群中一阵骚动——

“他们前边的人怎么搞的,走这么慢?炮都炸着人了!”

队伍里已经传出了抱怨声。

随着夕阳一点点黯淡,陈帆跟着队伍走到了终点的十字路口前。队伍最前边的阴阳让所有的晚辈们都跪下,把纸钱点着开始念念有词。

队伍前排四爷爷的儿女们响起了呜咽的哭声,身旁的人不断劝阻着,因为叫夜仪式不能再掉眼泪了。

从阴阳嘴里传出的声音晦涩难懂,在闪烁的火光中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他的轮廓在黄昏的背景下显出一丝肃穆和悲凉的味道。

队伍后面又传出了声音:“这阴阳嘀咕什么呢,能不能快点啊?我们跪得膝盖都疼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不过陈帆没有理会这些,他这次回来,主要是想看看自己几个月没见的爷爷奶奶。自从19岁父亲患癌去世以后,陈帆觉得自己对爷爷奶奶有了更多的责任,所以经常想着回农村看看他们。

夜晚宴席过后,奔波一天的陈帆,心里总算卸下了担子,和母亲一起去了奶奶家。

几月不见,陈帆和爷爷奶奶聊了不少工作中的趣闻,心情也舒展了。但刚到晚上九点,奶奶就赶紧叮嘱陈帆和他的母亲睡下,并且手脚麻利地关上了灯和电视。

倒不是因为老人节约电,而是因为每到晚上,和她住在一个院子里的大儿子,陈帆的大伯,就会醉醺醺地回到家中,如果让他看到这边的灯还亮着,他可能冲进来借着酒劲折腾。

仅仅这一个秋天,陈帆大伯家屋子的玻璃已经被他自己砸碎好几次了。

陈帆的奶奶一共三个子女,陈帆还有一个姑姑。不过她在外地做钢材生意,生意兴隆,一年收入几百万,很少回来。

陈帆在奶奶家只住了一晚,葬礼结束便离开了,他今年又报了研究生考试,准备再试一次。最后的这两个多月,他已辞去了工作,准备一人在家安心备战考研。

令陈帆没有想到的是,平静的日子很快又被打破了。

在一个晴朗的上午,陈帆接到了母亲带着哭腔的电话,告诉他:“你二姨夫没了,你快去看看吧!”

上次陈帆听到母亲用这样的声音说话,还是六年前父亲去世的时候。

听到这个消息,陈帆的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让他有些畏惧的、家暴者的形象。

说起来陈帆的这位二姨夫曾经也算个能人,村子里种地出身,靠自己做工头带领一家兄弟三人在县城定居,甚至一度赚下了几百万的家产。

但与此同时,二姨夫也在二十多年的婚姻中经常酗酒,对妻子动辄打骂,甚至连第一个孩子也因此流产。所以自陈帆记事以来,对这位喜欢喝酒且性格暴躁的二姨夫并没有什么好感。

陈帆在电话里简单地安慰了一下母亲,很快就赶到了二姨夫出事的地方,工地附近的办公室。

屋里站满了二姨夫那边准备后事的亲戚,二姨坐在遗体旁撕心裂肺地哭喊;屋外是二姨娘家的亲戚,表妹红着眼睛在门口看着。

陈帆的二姨夫安静地躺在泡沫板上,如同睡着了一般。现在发生的一切,仿佛与他并无关联。

二姨夫是猝死的,四十八岁,走得并不算体面。

这些年他的工程债台高筑,负债几百万。因为压力陡增,更加严重的酗酒摧毁了他身体的健康,变本加厉的家暴也让陈帆的二姨和表妹被迫从租住的房子搬出,让他在生命最后的几个月中孤独度日。

办公室里还放着早上才泡好的泡面,但已经与逝者一样失去了温度。

陈帆家乡的这个县城,一般都有在逝者的家附近搭建灵堂的习俗,而他的二姨夫现在甚至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他唯一的房子已经被债主要走,一度风光的他,死后甚至不知道能在哪里搭建灵堂。

经过众人商量,最后陈帆二姨夫的灵堂只好搭建在了他承包工程的工地旁边。格林小镇,一个有着童话般名字的地方。

后面令陈帆意想不到的事情更是接踵而至。

先是二姨夫那边的亲戚,对陈帆的二姨和娘家人在葬礼上冷眼相待;之后二姨夫的两个弟弟,拿走了丧事全部的份子钱,用来补偿大哥曾经欠自己的债务。

仿佛一夜之间,施暴者和被施暴者发生了角色逆转。陈帆的二姨和表妹这对多年被家暴的母女、巨额债务的实际承担者,成为了他们眼中的凶手;而多年施暴且经常酗酒最终自酿恶果的二姨夫,反倒成了无辜的受害者。

陈帆不明白,这些在二姨夫活着的时候并没有出多大力帮忙甚至避之不及的亲戚,为什么在他去世后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反倒是求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帮着二姨夫贷款、为家庭付出一切的二姨,成为了他们眼里的罪人?在他们眼里做多少才能合格呢?

站在二姨夫下葬的地方,陈帆的心情有些复杂。在二姨夫下葬的地方旁边还有一座坟,正是他去世还未满一年的母亲。

讽刺的是,在去年的这个时候,二姨夫的母亲正是被二姨夫的二弟酒驾撞死在村子的路旁。

陈帆忽然觉得这个世界很滑稽,小说里都不曾有过的荒诞剧情竟然活生生出现在了现实里,并且以这样的可笑的方式摧毁着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至于十几天后,陈帆二姨夫的二弟心梗90%以上住院,因为害怕动怒加重病情,所以欺骗来探望的侄女已经出院的事情,都是后话了……

当然,生活这出荒诞剧的表演还远没有结束,陈帆很快遇到了另一件严重冲击他三观的事情。

在一个寒冷的下午,陈帆刚回小区,就看到了一个老大娘在和门卫说着什么事。

刚好陈帆找门卫有事要问,也就听到了老大娘所说的话——七号楼的旁边有一大一小两个小女孩被遗弃在外面,已经一个多小时没人管了,小的那个小女孩甚至连一件衣服都没有。

这是北方十一月的寒冬,陈帆甚至都有些怀疑,这样的天气把没有衣服的孩子遗弃在外面难道不是谋杀吗?

很快陈帆跟门卫与老大娘一起赶到七号楼,看到了让人不忍直视的一幕——

一个小女孩浑身赤裸趴在水泥地上,另一个大一点的小女孩也是穿着单薄的衣服瑟瑟发抖,两个孩子衣服和头发都有些脏乱。

还好老大娘已经把一件衣服披在了小的那个孩子身上,不过她也已经冻得脸色青白流鼻涕了。

陈帆向大一点的小女孩问了些问题,才知道她们两个一个三岁一个七岁,亲生母亲很早就不在了,父亲也在外面打工,家里照顾她们的是后妈。因为中午她和妹妹玩玩具吵到了后妈休息,后妈一怒之下把她们赶出家门,甚至连衣服都没给一件。

陈帆立即把两个孩子领到了楼道里,拨打了报警电话。

在等待警察的过程中,陈帆看到了七岁女孩手里拿着一个玩具手机,小声地说:“我想给爸爸打电话,可是这个手机不能打电话,要是爸爸在就好了,后妈说不过爸爸。以前下雪天后妈也会把我们赶出来……”

陈帆吃惊地发现,面对这样的事情,这个仅仅七岁的小女孩脸上竟然没有一丝泪痕,有的只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麻木,仿佛在大冬天被赶出家门,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大约五分钟后,警察赶到了,陈帆向警察大致描述了事情的经过,两个警察都有些动容了。其中一个警察抱起三岁孩子就往楼上走,三岁的小女孩一下子大声哭闹起来,伸出手喊着:“姐姐,姐姐……”

警察温柔地对小女孩说:“别怕,叔叔带你和姐姐回家。”

陈帆和警察一行人来到楼上,警察狠狠敲开了女孩的家门。一个三十多岁女人打开了房门,满脸都是不耐烦的神情。

陈帆朝屋里看了看,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墙壁都已经发黄的屋子。

警察厉声质问道:“为什么把孩子不穿衣服就丢在外面?这种天气会出人命的你知道吗?”

她看到这个阵仗,似乎也有了一丝惧意,忙解释道:“因为我在家睡着了,也没注意到孩子跑出去。”

两位警察严厉警告了她,并且让孩子先回到家里,在分别记录了陈帆和这个女人的信息后离开。对于女人的解释,陈帆自然是不相信的,但警察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陈帆刚刚走到楼下,就听到了楼上传来刺耳的叫骂声,不一会儿七岁的小女孩就被赶下来收拾楼下散落的玩具。

陈帆看到女孩装玩具的小筐子里,有一张几个月大的小女孩的照片,上面满是裂痕。一问才知道,这是三岁的妹妹小时候的照片。

看着这样的场景,陈帆的心里生出了不甘,然后是无奈。

明明已经亲眼看到了两个孩子被虐待,但是事实上这个后妈却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甚至以后两个孩子还得继续依附于这个家庭而活着。陈帆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帮到这两个孩子,只能任由她们继续回到那个可怕的“家”。

这两个孩子的未来会是如何的呢?她们能不能熬到长大成人呢?陈帆不敢想象……

时间的步伐不会停歇,转眼陈帆已经再一次走出了研究生考试的考场,同时也站在了20年代的关口。

2019年,对于陈帆来说,见证了太多生活的无常,甚至连他自己也被生活的漩涡不断撕扯着,不知道是在挣扎还是正要被吞噬其中。

元旦前的最后一个晚上,陈帆一个人在家跨年。对于过去的这一年,陈帆有些感慨,他想找个人聊聊,于是给自己的朋友挨个在微信上写起了祝福。

因为想起母亲让他多和亲人联系的嘱托,他特意给自己唯一的姑姑写下了新年的祝福,祝她身体健康,生意兴隆。

等了许久,他的姑姑也没有回复他的微信,陈帆正想着也许姑姑忙,没有时间看微信……紧接着,他就刷到了姑姑刚刚更新的朋友圈。

百无聊赖的陈帆决定到外面走走。今年的冬天下过雪,路面都结了一层冰,路上的每个人都在小心翼翼地跋涉着。

忽然,“砰”地一声在陈帆的身边响起,陈帆吓得一激灵,以为是旁边的车爆炸了。他仔细一看,原来是前面有两辆车追尾了。

陈帆看到了地上碎裂的汽车外壳和车灯,前边的车主正怒气冲冲开门下车,朝后边走过来。

陈帆对这近在眼前的热闹没什么兴趣,他继续自顾自往前走着,直到天空噼啪作响的烟花让他重新抬起头来。

陈帆看了看手机,现在已经是2020年的1月1日了,远处都是烟花爆竹的声音。在烟火的映照下,陈帆看到了地上不断闪烁扭曲的影子。

这是陈帆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第27个年头了,朋友圈里都是对新一年的美好展望。

陈帆忽然想到了那个被后妈赶出家门的七岁小姑娘,在陈帆随着警察离开的时候,小姑娘抱着脏兮兮的布娃娃,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

“一点都不好玩”。

衣服穿得有些薄了,陈帆觉得有点冷,于是他加快了脚步,渐渐地他的背影模糊在了万家灯火之中。

新的一年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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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总会向未来流去,从时间这个概念存在开始就是这样的,不过人的境遇并不是在固定河道之中,总有一些经历会影响你,让你的轨迹变得不一样。

我是云天外,最近颇有点感觉时间流逝,前几年知乎上的朋友普遍称号称呼我是云萌,最近有些冥顽不灵的分子说更习惯叫老云。

很多朋友知道我在自己办公司,做教育。教育是真的需要情怀,必须要教出名堂才行,如果非要用商业逻辑来讲,是说教育最终靠的是教育效果和口碑带来续费,效果和口碑这两点都急不得。

8年前我就不会这样想,那个时候我刚刚开始工作,在一家银行,主要参与矿业、基建的贷款业务。

那时工作给我最大的冲击是了解完职责进入办公室以后:原来每年几亿的放款,并不需要多少人,常驻的4个人就已经足够了。

有长辈知道我开始做了贷前的工作,跟我讲在信贷口工作很容易认识财富层次比较高的企业主,也很容易参加逼格高的活动。 事后看,这样的提示是为了让我早点建立平常心,不要露怯。

不过前辈的话,有时候一定要听,有时候就要琢磨琢磨成立条件和谈话的场景。2011 年前后正是煤炭行业由盛转衰的时候,当然这是后知后觉的后话。

当时有一位煤老板,叱咤一方,有一段时间每周都他都来办公室谈感慨,这次更有国际范,谈起了巴菲特。

“最近煤价不好,不过没关系!”老板在沙发里挤了挤,架起了二郎腿。

“你知道巴菲特嘛,股神,巴菲特说, 别人越恐慌,我就越贪婪!”

“现在煤价越跌我越买。”继续表态,立场坚定,眼里放出光芒。

话音刚落,行长迎进来,把老板让进了会议间。我把材料放好,倒了杯水,不再参与。

那天太阳很厉害,空气都是燥的。

后来煤炭一路下行,越来越多大玩家进入,开采成本越来越低,海外进口煤冲击冲击出坑价,煤矿的颓势延续了很多年,越跌越买的决策导致了非常尴尬的处境。

直到这位老板东山再起之前,这都是一个错误的决策,引用了名人名言壮胆的错误决策。

在当时的情况下,煤价下跌是大概率的事情,但是对于从业者来说,往往因为 固定成本在那里,又缺乏周期性行情不好的抗风险手段,常常选择铤而走险,加大风险度。这其实是非常值得借鉴和思考的。

每个行业都有周期,周期类似于古人说的天时,行业有点类似于地利。不同的行业受众不同,规模大小不一样,发展情况不同,我们看一个行业经常做一个行业图谱 ,就像行军打仗的地图,一看地图我们就知道这里兵家必争,那里易守难攻。

韩信曾经说:“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现在有个词叫做路径依赖,这些词特别适合旁观者们去理性的观察,同样适合身在庐山的朋友作参考。

后来一年,为了直接观察到企业,我去基层银行,深刻地理解了各级金融机构的重要地位。

比如说,宽敞明亮的三层办公楼的后院里,一定饲养了一只凶猛的藏獒。

我们就叫他“虎子”,子在这里大约是语气助词的作用,不是俗语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涵义。这只藏獒据说是从一家煤窑里要来的,并没有用很危险的方式获得。

虎子长得虎头虎脑,皮毛光滑柔顺,在院子里撒欢的时候也很有动静。

淳朴的看门大爷每天会从附近的养殖场买两只鸡来,并不交给厨房,自己用火燎一燎就会转交给虎子,冬天会焦黑一些,站在旁边看虎子吃鸡,会听到很脆的声音,有的声音来自嚼骨头,有的来自焦黑的表面:鸡毛、 鸡皮什么的受表面张力的影响断成了碎末。

如果这时候一把斜阳洒在兽笼边上,你会被这对待猎物的态度震惊:嚼的太直白了。

虎子并不尝试咬我,撒欢的时候还会对我露出腹部。因为我每次都会准备一点肉,比如说 火腿肠、鸭脖、卤蛋什么的,有时候食堂里吃不完,或者剩了很多骨头,也会拿给它。慢慢我就发现藏獒很聪明,也很有个性,大多数的人误解了他的兽性,还是可以跟虎子建立起默契的。

藏獒的兽性体现在拉出去散步的时候,这家伙十分骄傲,除了每隔一段位置做记号以外,并不主动进攻,即使被一群野狗围着狂吠也不动摇。

但你一旦有了进攻的表示,哪怕只是故意松开缰绳,那一刹那就是一只野狗的死期。

藏獒的咬合力惊人,比如说,很大块的猪肩胛骨,嚼起来就像人类吃薄脆饼干是一个观感。我据此断定,人类轻易不是藏獒的对手。

好,我们本来很正经的在讲职场观察,突然讲到了金融机构后院每天吃鸡的藏獒。

你肯定不会相信,藏獒坚定了我的唯物观:

那是一个夏天的晚上,这个晚上距离上次矿难并不久远,很多人还在传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到了2012年末,包括华润 这样的巨型央企都进入了山西,地面被精确地反复丈量,测绘并且分成了若干个矿区。

那个时候每个矿区都会进来上百辆重型卡车,大型挖机,让原来的小煤窑看起来成了老鼠洞。

这样把钻井开掘变成了 挖山+露天开采,这种模式的矿难一般是两种,一种是炸药出了问题,一种是山体滑坡。概率不高,但都很可怕。

就是在夏天的某一个晚上,两三点钟,我清晰地听到有人在窗外幽幽地叫我名字,时断时续,但肯定是叫我。

怎么办,听起来就像趴在窗户下面呼唤一样。

想了一会儿,再三想了一会儿,我觉得躺着不能解决问题,还是打开了窗户,位于三层的宿舍窗户。

赫然发现,二层防盗窗的栏杆上扒着一个同事!

他瞪大着眼睛看着我,不断地说:“虎子”,“虎子”。想用手去指又实在不能松开防盗窗。

原来此同事半夜应酬回单位, 没留意虎子在院子里溜达,因为平时忙于业务,疏于和动物培养感情,看到和大型食肉动物独处的机会就在眼前,害怕到不行只想到趴窗户 !

冲下楼来,我看到虎子的时候,虎子正趴在下面饶有兴致的舔爪子。我一看虎子天真的眼神,我就知道同事这份害怕是过激了。

后来,偶尔看到恐怖片里幽幽的呼喊,我就总会感觉特别逗,现在反思一下,觉得这些小概率事件的条件反射真的很好建立。有的朋友可能看了太多恐怖题材,对此反映说,一两次虎子的经历对他不会有什么观念上的影响。

每个经历都在改变一个人,每件事都可以是一个人的老师,但是前提是你不能太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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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有这样一群不为人知的科学工作者,们将自己的青春挥洒在旷野之上。一位位青年科学家,汇聚成了为科学奉献的奋斗者群像。 ——纪录片《旷野青春》

一提到科普,大家总愿意提起那些最著名的科学家和他们的贡献,好像所有科学家都是左手一台大型强子对撞机,右手一把射电望远镜的世界伟人。但是我下面讲的故事里的科学家们,他们最重要的仪器设备就是他们自己,他们默默无闻地用长满茧的双脚行走在祖国的旷野荒郊上,为中国的繁荣昌盛保驾护航。

  • 种子猎人

2008年,挪威政府斥资900万美元建设了斯瓦尔巴全球种子库(Svalbard Global Seed Vault),用以存放全球各地的种子,去年是种子库建立10周年,目前存放的种子已经超过百万份,而看守这个希望宝库的士兵们每人身后却背着一把Kar98k这种古老的网红步枪。有人调侃说,真到了人类需要打开种子库的时候,恐怕Kar98k就是最先进的武器了。这座为末日而生的种子库,却在2015年就迎来了首个前来“取货”的客户,谁也没有想到,人类首次求助种子库的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因为叙利亚内战的爆发,中东地区位于阿勒颇的种子库遭到了战火破坏,所以他们不得不提交申请,取出了曾经备份的130箱种子重建种子库,以及用以研究适合中东地区的作物。

其实大家不知道的是,早在2005年,中国就着手建立了自己的第一个国家级野生生物种质库,全称中国西南野生生物种质资源库,隶属于中科院昆明植物研究所。已收集保存种子10048种80105份,使我国34.5%的种子植物实现了战略安全保存。而这将近数以万计的种子,正是由“种子猎人”们跋山涉水从野外采集回来的。

张挺是昆明植物所中国西南野生生物种质资源库采集员的领队,也是一位植物分类方面的斫轮老手,2012年他带队前往广东最高峰的所在地——乳源南岭,而他此行要寻找的中国白丝草,就藏身在这座广东最大的国家公园里。等张挺队伍找到白丝草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为了给这种纤细的,长度基本超不过六厘米的草本植物拍照,张挺不得不蹲在这片亚热带阔叶林松软湿滑的土地上,就着郁郁葱葱的背景,将微距镜头顶在植物跟前完成照片的拍摄,相机距离白丝草不过10厘米。检查照片时张挺才发现刚刚的照片里,有条竹叶青蛇正好盘悬在白丝草的上方,也就是说,刚刚相机几乎是贴着这条毒蛇的脸完成的拍照。

尽管张挺一直在向我们强调科考不是冒险,好的计划才能规避危险,但他讲出这个故事时进行采访的各位还是吓了一跳。虽然这种管牙类毒蛇的毒液很少致命,但是在远离现代医学的深山老林里中了蛇毒也是一件危险的事。就在我们打算问他,“假如真的被咬了该怎么办”的时候,张挺抢先一步打开了背包的夹层,拿出了一个小塑料袋,一边挥舞一边和我们说:“我们上山都会备着各种蛇药,还有止血橡胶管。”我们没有亲身经历他刚刚所遇到的那种危险,却不约而同地在听到这句话后松了一口气。

张挺的背包在我们眼里就好像一个百宝箱一样,里面装着各种看似普通却功能丰富的道具。睡袋,帐篷,采集工具这些自不用说,哪怕我们生活中很常见的东西在他们手中也有不一样的用途。一块小小的肥皂,除了清洁双手以外,还能在采集员被有毒植物划伤时起到解毒作用,因为绝大多数植物毒素都是酸性毒素,碱性的肥皂水可以有效地对毒素起到中和作用;一把遮阳伞,不光能帮采集队员抵挡日晒雨淋,将伞倒置过来放在植物下方,就是一个好用的收集皿,散落的种子都会落入伞中并自动汇集到一起。

种质库采集队的每个人都是野外科考的专家,识别植物的高手,每年至少有1/3的时间是在野外度过的。我们每每看到他们走过的危险地方,都要倒吸一口凉气,但是他们却认为这里是很容易过去的沟坎,长时间的野外作业让他们的身体素质也异于常人,变得十分适应这种极端的工作环境。但是这份工作在要求体力的同时对智力要求也非常高,要求采集员是“文武双全”的全才,有些时候他们要像福尔摩斯一样,根据百年前文献中的模糊线索,一点点推理出植物可能生长的地方;有的时候又要像精明的猎人一样追随着现场的蛛丝马迹找到目标植物。野外科考非常辛苦,白天爬山采集种子、标本,拍摄照片,记录数据,晚上还必须处理种子、压制标本、整理数据到深夜,身体和精神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采集员们每次长途项目回到家之后一般都会先生一场病,身体总会有哪里出现一些问题。从野外回来,几乎看到床就想躺上去,看到沙发就想摊上去,假如他们纯粹是为了自己的未来工作的话,他们一定会这样做的;但哪怕再累,为了保证种子的活力,也要把刚刚采集到的种子做好入库前的处理才能开始休息,因为他们是为了全人类的未来在工作。

采集员们用智慧和意志和大自然“斗智斗勇”,才将一粒粒种子带回。这其中有上面提到的中国白丝草的种子;也有顶着烈日在海南找了三次都没有找到,第四次才发现的水角的种子;也有第三极最高的“草”,形如大白菜的塔黄的种子…张挺和他的同事们用他们的双脚走遍了中国的十万大山,用双手采集回来了数千种植物的种子,充实了中国的种质库,也保护了中国野生植物的基因库。

大家可能不知道,人类历史上有记载的,最早开始收集同一类植物的不同品种用于培育的,就是中国的植物学家们,在距今大约五千年左右,这些先行者们就开始了对不同品种玫瑰的收集和培育。身处五千年后今天的张挺,也继承了先行者们那筚路蓝缕的智慧和精神,每每遇到危险和困难时,这股能量就会迸发如巨龙出海,帮助他冲破一切险阻。

2017年5月,由于永久冻土层的融化,融水渗入种子库入口并向内蔓延15米,所幸库内的种子安然无恙,人们发现,所谓能对抗末日的种子库也不过如此。其实我们人类又何尝不是这样脆弱,自以为不可一世,却又比谁都娇气,保护好这个我们赖以为生的地球才是当务之急。愿我们永远不要启用到这个种质库里最后的种子。

  • 冰川树语者

冰川,是地球上重要的淡水资源,是江河之源,也是一道道美丽的风景线。在中国的西部,厚厚的冰川覆盖了五万多平方公里的土地,在这美丽奇异又白茫茫的冰雪王国里,有一个小黑点在缓慢移动,好像在追寻着什么的足迹,这个小黑点就是我们这篇文章的主角——树语者朱海峰。

距今6500万年前,青藏高原开始隆升,气候开始变得极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陆地是我国主要的冰川分布区。由于温度较低,高海拔地区的降水通常以雪的形式降落。结构疏松的雪花受到重力压迫就变成了致密的粒雪,粒雪继续互相挤压,它们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小,最后便紧紧的结合在一起,形成了冰,大量的冰在重力和压力作用下开始流动,就形成了冰川。冰川在流动时,还会裹挟着汽车大小的巨石翻滚而下堆积成垄,从而成为冰川旅行的足迹,这样的地貌叫冰碛垄。为了追寻冰川的变迁,朱海峰翻越一个又一个冰碛垄,穿越一片又一片原始森林,力图找到冰川离开后最先长出的那棵树,钻出它的年轮,来验证自己对冰川和气候变迁的猜测。

“干这行成就感很强的”,朱海峰笑着说,“尤其是当你钻了十几棵树,发现和自己猜想的全都一样的时候。”当初想学物理专业的朱海峰,上大学时却到了地理系,自此以后就开始了长期的地理学工作。研究生期间,他先是跟随导师做气候变化研究,博士后期间,他又开始了对古冰川的研究,这一做就是整整十年。在实验室进行冰川变迁的推演后,为了验证他们的想法,朱海峰和他的学生们必须到这个可能存在的冰川遗址,找到这里最老的一批树,用生长锥钻入树皮,钻过髓心后再缓缓取出树木年轮样品,通过树木年轮的年代,就可以推算出冰川离开这里的时间。十年间,他们先后去巴基斯坦的克什米尔、尼泊尔、我国西藏、四川和新疆等地,考察冰川遗迹和森林演替,只为揭开青藏高原上冰川变化的百年历史。

“你看那棵小树也才七八米嘛”,看着摄制组的人一脸不解,朱海峰继续解释道,“冰川退去后树就会开始生长,这棵树这么年轻,说明这里的冰川是近几十年消失的。”尽管朱海峰已经见证了一次又一次的冰川消亡,但他眼里还是露出了惋惜的神情。

2001年,第一次登上青藏高原的朱海峰高原反应极为严重,感觉脑袋像要炸了一样,这和他在纪录片里表现出的沉着冷静截然相反,现在朱海峰每次上山时甚至还会带上一本大部头的书在科考途中阅读。“之前在山上遇到危险还会觉得慌,后来就习惯了”,朱海峰对他的镇定这样解释道,“时间长了你就会发现,慌也没有用,赶紧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了才是真的。”有一次,朱海峰站在白玉冰川的一个冰碛垄上,一边给十几米外的学生们讲解冰碛垄的形成一边指导他们在那边取样。突然,冰碛垄垮塌了,地面瞬间就和他脑袋齐平了,他双手本能的扒在眼前还没有塌陷的石头上。而塌下去的岩石正哗啦啦的往二三十米深处的冰川滚落。身体悬挂在垮塌面上的朱海峰没有慌张,阻止了正要冲过来的学生,因为过来太多人的话可能会让冰碛垄继续坍塌。确定冰碛垄停止垮塌后,朱海峰才让一个学生慢慢过来,将自己从断面拉上来,算是逃过一劫。朱海峰说,如果这时候慌了,乱抓乱踩,或是把上面的石头弄塌了,肯定会造成二次伤害的。

还有一次,在南迦巴瓦峰下面则隆弄冰川的河谷考察时,返程的路被上涨的冰川融水阻断了。两侧的冰碛垄就像悬崖一样高耸,难以翻越。他从手机存储的卫星影像上,找到一处稍微有点绿色植被的地方(这便于使用安全绳,也能用手抓住植物往上攀爬)。根据卫星定位,他们顺着这条窄窄的绿色坡面,从下面爬了上去,翻过了近乎垂直的冰碛垄,期间他还差点摔下去,向下滑了两三米被下面的学生一把拉住。这样的危险和困境在朱海峰的科考生涯中还有很多,但每次都能用自己的冷静和智慧来化解。

除了这种瞬时的危险,长时的病痛也屡见不鲜。为了寻找一个冰川,朱海峰曾经连续在冰冷淤泥里走了四天,脚部感染了病菌,脚部的表皮十分干燥并且变成了褐色,而且还从脚后跟不断向周围扩散,又干又痒。这种状况持续了数年之久,直到去年才慢慢好转。

朱海峰之所以要冒着风险想方设法地“给树打洞”,是因为树木年轮分辨率高、定年准确,不仅能大大提升冰川变化历史的测定精度,还含有大量过去气候变化的信息,对于同时研究古气候和古冰川变迁的人来说价值非凡。通过对树轮的研究,我们甚至可以清楚的知道,这棵树在哪年被冰川带来的石头砸中过。从野外取回的树木年轮样芯,要进行干燥、固定、打磨、定年等处理,然后再测量树轮宽度,进而反推过去的气候变迁。2019年朱海峰将这项科学方法的研究成果发表在国际期刊《地球与行星变化》(Global and Planetary Change 173 (2019) 15–23)上,如果按照他提出的方法体系和技术标准,树轮冰川学研究对于人类了解几十年乃至几百年时间尺度上冰川对气候变化的响应会有很大帮助。目前,这一方法已经有国际同行在南美开展冰川研究时尝试使用并进一步完善了。

对于朱海峰的这份工作,他的家人一开始并不是特别认同,他的父母希望他回山东老家当一个老师,而妻子也觉得他“出论文太慢了”,女儿小的时候在他出差前问他:“你跑那么远干嘛啊?在北京找几棵树钻钻不是一样的吗?反正都是树轮”。而现在,家人也已经理解了他和他钟爱的研究,孩子也会在他出门前叮嘱他在野外走路要小心,不要受伤,不要单独出去。随着年龄的增大和体力的下降,朱海峰也在考虑这份需要巨大体力支撑的野外工作无法继续之后该去做些什么。“其实,我特别想去初中当老师”,朱海峰经常受邀给中学小学甚至幼儿园做科普讲座,那些踊跃提出问题,想象力丰富的孩子们让他的印象十分深刻。他非常希望能把科学更好地融入到教育当中去,“假如学习知识就是往里脑子里灌,而不是用科学的思维去理解的话,可能在日后创造知识这个环节上,就会后劲不足了。”

喜马拉雅指天的剑,
划出你修长的身段,
念青唐古拉雄健的筋骨,
突出你优雅的曲线
——朱海峰《致冰川》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青藏高原上的冰川面积也缩减了15%之多,冰川融化露出黑色的岩石,仿佛张开的大嘴,诉说着气候变暖对它的影响。研究气候变化对冰川的影响变得迫在眉睫,朱海峰研究员正是这些冰川变化研究者中的一员,而在世界范围内,一群科考人员为着相同的目的奔走着。


但当野外科考越来越接近事实的真相与本质,我们会发现面对冰川消融,我们能做的并不只是对它报以忧虑,而是辩证地看待与科学地解决。冰川消融对人类的影响不全是负面的,更多的时候它是一柄双刃剑。根据中国科学院发布的《西藏高原环境变化科学评估》报告,在过去的三十年里,青藏高原上的冰川面积也缩减了15%之多。尽管青藏高原上冰川的消亡加速了沙漠化,让冰川泥石流这种自然灾害趋于活跃,却也令青藏高原水循环速率大大加快,野生动物的栖息地也在不断扩大,但更多长期的影响我们犹未可知。冰川是中国万里江河之源,希望几十年、几百年后,淡蓝色的冰川依旧能一路欢歌奔向大海,滋润沿途广袤的土地,哺育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

  • 隐形防线

百湖之城武汉,当夜幕降临在这座江汉平原上的城市时,这里的年轻人都会尽情地享受这名楼圣地丰富的夜生活。每到此时,经常会有一辆神秘的小汽车,缓缓驶离武汉市,前往山中寻找一种喜欢在夜里活动地生物——蝙蝠,有时开往神农架,有时去往月湖。驾驶这辆汽车的人叫田俊华,是武汉市疾控中心的一名技术员,为了寻找依附在蝙蝠身上的病毒,他走遍了湖北省六十多个县市,钻了数百个蝙蝠洞,为人类构建起一道无形的防线。

田俊华从小就爱抓虫子,大学也是与灭杀害虫有关的植物保护专业,从华中农业大学毕业后,来到武汉市疾控中心,成为了一名普通的病媒生物防治技术员,他的工作主要就是“除四害”。老鼠、苍蝇、蚊子、蟑螂,这四种随身携带病原体的动物对人口密集的城市是一个巨大的威胁,监控并消灭他们,就是田俊华的本职工作。2004年,刚刚入职的田俊华面临的第一个困难就是灭蟑难,这种形容猥琐的生物因其难以灭杀而闻名,传统的气雾剂、蟑螂药笔、烟熏剂都因为抗药性降低了效用,蟑螂还会主动回避有毒的饵食。可田俊华偏不信这个邪,在此后的半年里,每天晚上独自一人趴在实验室的地上,观察蟑螂的一举一动,了解蟑螂的习性和食性。经过大半年的研究实践,田俊华终于提出了“诱杀”灭蟑螂的办法,他做了大量药效试验,筛选出了一些适合武汉本地诱杀灭蟑的蟑螂药,这些毒饵受到了广大蟑螂们的“喜爱”,香甜廉价又包含剧毒,吃完就死,污染环境小,不易产生抗药性,也没有后续的麻烦。田俊华的“诱杀蟑螂”思路的得到了相关部门的认可,也让他在疾控中心变得小有名气。

2007年,经过同事介绍,田俊华与张永振研究员相识,田俊华在抓病媒生物方面颇有心得且踏实肯干,张教授专门研究媒介携带的病毒,思维缜密严谨,两人一拍即合。田俊华对这项工作热情十足,8小时班上完,就会带上工具设备去野外捕捉昆虫或是老鼠,却没想到这项工作格外困难。“我那时虽然灭老鼠很在行,但是抓老鼠实在是不行”,田俊华笑着说道,一开始的失败甚至让他产生了“我们武汉是不是没有几只老鼠”的错觉。为了学习抓老鼠他四处请教,最后在温州市疾控中心同行的帮助下才算入了门,经过多年的摸索,田俊华才慢慢变成一个“抓老鼠的高手”。

病媒生物的抓捕不仅困难重重,更随时有危险相伴。在九峰山,田俊华偶遇一只落单的金环胡峰,这种世界上最大的胡蜂比较罕见,他见上面没有蜂巢,抄起网兜就抓,没想到从脚下的蜂巢出来一大群金环胡蜂围攻他。哪怕遭到这种能蛰死牛的危险生物的围攻,田俊华依旧紧紧地护着自己刚刚抓到的金环胡蜂,为此他的左脸被蛰成了包子,两周之后才慢慢消肿。田俊华常常为寻找罕见的病媒生物殚精竭虑,又乐此不疲。在拍摄《旷野青春》的过程中,他与拍摄团队在洞穴中发现了长蝠硬蜱,此前为了找这种野外活体非常罕见的生物,他钻了上百个蝙蝠洞。当他用镊子小心地将长蝠硬蜱收集起来时,他眼里迸发出的闪光足以照亮幽暗的洞穴。

除此之外,被这些未知病毒感染也是采集者要冒的风险,蝙蝠翅膀上尖锐的爪子,大蝙蝠被夹后喷出的血液,都是病毒的入侵载体,接触到就有可能被感染。第一次去洞里抓蝙蝠的田俊华毫无经验,头顶有液体滴下来甚至流入了眼睛和皮肤他都没太在意,“当时没反应过来,后来突然觉得不对,这个可能是蝙蝠的排泄物!”田俊华赶紧跑出洞外用清水和消毒纸巾清洗自己的眼睛和皮肤,若是让富含各种病毒的蝙蝠排泄物突破自己的黏膜恐怕谁都救不了。“自那之后我每次进洞都会穿齐防护设施”,田俊华继续说,“这些危险都是要交的学费”。

而让田俊华印象最为深刻的一次,则是在华中地区最高峰神农顶抓老鼠时,天气骤变,狂风暴雨伴随着闪电,海拔三千多米的山顶几乎和雷云贴在一起。田俊华在山顶的木制厕所躲了一会雨,见没有闪电,推开门就往自己的车上跑,怎料一只脚刚迈出厕所,一道闪电正劈在他面前,冲击波直接将他推回了厕所,震得他两腿发抖。田俊华缓了缓神,尽可能让自己镇定下来,鼓了鼓气冲了出去,没想到又一道惊雷落在面前把他震回了厕所。田俊华想今天绝对不能出去了,否则肯定会被雷劈到,就在厕所里等了一天,直到雷雨结束。无论是阴森幽暗的蝙蝠洞,还是阴云密布的神农顶,都令田俊华心有余悸,在聊到这些事的时候还在不断说,“当时实在是太恐怖了”。但他还是坚持决定继续前行,他着迷于旷野,病毒和研究,也心怀发现奇迹,用尽感官去体察自然的冲动。

田俊华所在团队的科研工作也因此取得了巨大突破,2012年,研究团队在武汉黄陂的蝙蝠样本中发现了一种病毒,命名为“黄陂病毒”,该研究报告登上了Plos pathogens(病原学国际期刊)的封面,轰动了学术界。而田俊华所属的团队更是在2016年,于《自然》杂志发表《无脊椎动物RNA病毒圈的重新界定》(Redefining the invertebrate RNA virosphere),颠覆了业界对于RNA病毒的认识,《自然》杂志专门发文评论,称这篇文章“发现了RNA病毒的基干”[1]。引用数达到400多次,俨然已经成为了病毒学新的基石。人类有史以来发现的数千种病毒中,田俊华所属团队发现了其中的1/3,海量的动物及病毒样本,缜密严谨踏实肯干的团队氛围,才是这支团队打下这桩基石最大的底气。

田俊华在工作中出色吗?是的。做这一切,他孤独吗?并不。洞穴中漆黑一片,但在黑暗中,也可以上演温馨的爱情故事。很多次当田俊华上山时,正是他从学生时代就认识的妻子担任他的司机。这份“兼职”即使是在妻子怀孕七个月时也没有松懈。她对丈夫的支持不止于此。有时,夫妻二人甚至会一起深入洞穴进行工作,最久的一次在洞穴中一连呆了七个小时。

平衡家庭与事业,是每个人的必修课,更何况田俊华的工作时长不那么固定,还容易让人联想到“感染”。他是两个男孩的爸爸,大儿子十几岁,小儿子刚出生不久。从洞穴出来,望着悬挂在山上的星空,田俊华的手机经常在此时铃声大作,大部分都是大儿子让爸爸帮忙检查作业的。田俊华也尝试着一边工作一边照顾孩子,有一次带大儿子去月湖抓水生动物,结果大儿子差点溺水,这让他再也不敢带着孩子出来抓动物。

不过,身处危险之中,也培养了他的警觉和专业。提起病毒,他与妻子因为更了解,便不会像常人那样恐慌;因为更专业,他们有更强的意识为家中的孩子提供安全的保障,让他在完成一天的工作后,依然能享受与家人的亲密无间。田俊华与妻子在工作与家庭中,熟练地转换着身份,维系着平衡。

尽管再苦再难,田俊华也希望能在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我们新发现的病毒会助力于一些诊断试剂和疫苗的研究”,田俊华内心一直希望用自己的技术和能力服务社会服务人民,说到这里,他的眼前里好像有一道透明的防线延展开来,坚实又熠熠生辉,保护着被病毒威胁的人类,“病毒引起的疑难杂症都能和我们的病毒库比对,从而提高诊断准确率,甚至可以用我们新发现的病毒研究其传播规律及其对人的致病性,对病毒的特性进行针对性防御”。从这田俊华的眼神中,有人看到了机智,有人看到了镇定,也有人看到了热忱和野心,而他的故事最令人心向往之的,是充满希望的一词:进步。”

  • 尾声

漫天的暴风雪,整个世界黑暗又冰冷。一群人挤挤挨挨地前行,黑暗中隐藏着未知的洪水猛兽,随时准备吞噬抱团取暖的人们。

这步履蹒跚的模样,正是我们人类文明的真实写照。

但是人群中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着信心与希望,因为他们看到:在人群周围深邃的黑暗中,有星星点点的亮光,那是无数勇士高举着的火炬,他们主动离开温暖的人群独自前行,标定人类认知的边界,击退黑暗的侵袭。

文中的科学家们正是那些举着火炬的人,他们做着不为人知的工作,为中国的科研和发展打下一桩桩坚厚的基石。“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困于风寒”,我们理当记下他们的故事,同着他们一道,向着未知的领域继续勇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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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他拍了遗像远赴南极,他建立长城站参加核试验,他曾意气风发,他是我爸!

我爸爸年轻时候是北海舰队的一名海军,是中国第一批赴南极考察编队的一员。

1984年11月20日,他与J121军舰上的307名战友一起从上海出发,长途跋涉,远赴南极。

在浩瀚的太平洋上航行了一个多月,经历风浪,经历生死,在南美洲短暂停留休整之后,他们终于成功登陆那片神秘的土地。

如今,南极旅行已经越来越商业化、平民化,去一趟南极或许算不得什么。但是在当年,这跟火箭上天也没什么太大区别的。

科考队的所有人员行前都写了遗书拍了遗像,抱着赴死的决心随着军舰使出海港。

可怜天下父母心,爷爷奶奶其实是极力反对的,但是劝不住。行前,爷爷赌气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走后,奶奶整日以泪洗面。

在那个通讯不发达的年代,全家人整日守着广播,既盼着能够听到一点关于科考队的消息又害怕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他们从那个时候开始领悟,没有消息有时候也是好消息。

据爸爸和他的战友们回忆,其实那一路也经历了不少危险的时刻。

比如过德雷克海峡的时候遇到大风,船倾斜的太厉害,全船战友都在吐,恨不得把胃都吐出来的那种。

比如登陆南极洲之后有一天夜里军舰脱了锚,差一点就撞上冰山。

建设长城站本身也不是一项简单的工程,官兵一起在严寒的极昼之地不分白天黑夜的赶工,危险和意味随时都可能会降临。

彼时彼刻,或许年轻的心里也有过恐惧吧。

但是现在说起来,满脸都是荣耀。

他们在海上航行时的漫长日夜,在南美洲停靠时的趣闻轶事,修建长城站时的斗志昂扬,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日日回忆的一幕幕。

拍了遗像远赴南极,是他一生无悔的决定。

我爸年轻时候爱赶时髦,记得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大哥大BP机傍身了,用的手机电脑从来都是最好最贵的。但年纪大了之后反而对什么都看淡了,曾因为他的老摩托罗拉里面存了太多电话号码而一度拒绝使用智能手机。

后来有一次他回青岛参加战友聚会,发现战友们都用微信还拉了群,回来立刻就换了智能手机让我们教他用。

他的微信头像就是他们当年去南极时J121军舰的照片,那也是聚会时候纪念册的首页,下方还写着“一生的牵挂”。

这艘军舰结束了南极科考任务后去其他部门服役,名字也几经变更,但是所有曾在这艘船上的人,只要提到它就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兄弟。

我轻易不敢点开,每次看到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这是他最美的回忆和最大的骄傲,也是我在介绍爸爸时炫耀的资本。

小时候虚荣心太强了。同学知道我爸爸的经历之后想要看他去南极时候的照片,我从他的两本珍藏相册里面挑出了几十张放到一本小相册里拿到学校给他们看。

后来搬家搬的小相册不知道去了哪里,每每想到那些爸爸跟企鹅、跟海狮、跟贼鸥、跟鲸鱼的照片我就自责、心痛、后悔到不行。

大相册里面剩下的都是我当年觉得拍得比较“失败”的了,就是这篇回答里面这些,他们也曾出现在我的婚礼视频上。

爸爸从来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说过我一次,但他心里想必还是很遗憾的吧。

更为遗憾的是,这些拿命去探险的科考队员出发前已做好了成为烈士的准备,但回国后却并没有得到妥善的安置。爸爸的好些战友都过得不太好,有回乡务农的,有外出打工的,也有疾病缠身英年早逝的。

这些年,他自己也是摸爬滚打跌跌撞撞,经历了辉煌,也体会过绝望。

人越老越容易怀旧,最近几年他格外爱说起当年的事情,听到哪个老战友去世的消息也会格外的伤感。

这是他们心底最波澜壮阔的曾经,但好像并没有人真正在意。

他们也曾是英雄,而如今却被遗忘了。

前两年当地报纸报道了一位赴南极考察队员,说是我们市第一个。我爸看了非常生气,还一度联合他的老战友们去报社要求他们修正,虽然最后也还是不了了之了。

我知道,他其实一直很想让我把他们的故事整理成文字,很想为他的战友们发声。但他念叨了很多次我也没有真正放在心上,也着实是觉得平凡如我也并不能为他们做什么。

直到我有了孩子,体会到了为人父母的那份爱,才开始更加理解他。说来也奇怪,我家宝宝脾气不好的时候一首《军港之夜》就可以让他迅速安静下来。

而这,正是姥爷最爱的歌,能够唱到老泪纵横的那种爱。


2,他摸爬滚打下海经商,他抓住机遇创造辉煌,他曾富甲一方,他是我爸!

首次南极科考任务以长城站的落成为标志圆满结束,全船官兵荣耀返航。在太平洋上漂了两个多月,他们终于又重新踩到了祖国的土地上。

据爸爸说,刚上船会有眩晕呕吐等很多反应,但是漂了几个月再下船其实也很不适应,总有在梦中的感觉。

南极科考之后,他又跟随组织一起执行了太平洋核试验等任务,一直到退伍。

退伍之后的分配成了很多士兵人生的转折点,有人分的好有人分的差有人没得分,具体原因是什么他当时年轻也是完全不知道,老了之后好像悟出来了一些。

他是被分配到南京一家船运集团,也兴高采烈的去了。

他在北海舰队的时候是做技术的,而且一出海就是几个月才能返航,对船还是比较了解的。去到新单位之后发现远洋船只存在安全隐患,多次向领导反应也没有得到解决。

遗像都拍好鬼门关走了好几遭的叛逆少年也开始意识到生命的可贵,在从一艘漏水的船上下来后果断递交了辞职信,打包行囊返回故乡。

回到家乡后工作没有着落,他自学英语自学养殖,甚至还曾闯关东与战友共同创业,尝试了很多谋生的手段。

后来,通过战友同学关系去了镇上的供销社上班,几年之后调去市里的二轻局,也成为他人生的又一个转折点。

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很少听说二轻局了,但是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民营企业开始蓬勃发展的时候,这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部门。

因为工作的关系,他了解到了很多民营个体企业的经营管理知识,接触到了很多下海经商的新兴企业家。在90年代初,我才三四岁的时候,他又不顾家人反对扔下了好不容易端上得铁饭碗,投入到企业发展的浪潮中,以求谋求自己的一席之地。

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他仍然常常感叹,那个时候的生意真是好做啊。

短短几年时间,他买了三块几十亩的地皮,做了一家家具公司,一个肥料厂,还有一个搅拌站。

我们家所有的亲戚朋友,爷爷奶奶村子里全部的年轻人,所有能够搭得上边的,通通到了爸爸公司上班,他一时间也成为整个小城的风云人物。

我上小学的时候,同学爸妈大都是骑自行车接送的,爸爸的司机每天开着小轿车接送我上下学。顺便说一句,爸爸的一个厂是用这位司机伯伯的名字作为法人注册的,后来伯伯去世,那个最小的工厂竟然成为爸爸唯一剩下的资产,也是他未来东山再起最大的指望了,第三章会细说。

在他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我家门槛每天都被送礼的人踏破。骗子也从天南地北赶来,几十万被骗走他往往也是自认倒霉从未诉诸法律。

虽然很难承认,但是相比于企业家,我的爸爸他更像是一个知识和水平不足以驾驭财富的暴发户。他赚钱的目的也不是花钱,似乎更像是为了享受那种被人簇拥着的感觉。

他专门划了一块地建了几排民房,每一套都有100多平,以2万块一整套的价格卖给单位员工和他的亲戚朋友,有点像刘强东带着现金衣锦还乡给村民发钱的低配版。

后来,为了方便我和弟弟去市里最好的学校接受教育,他在学校旁边买了房子,过了几年又在我们小城最好最贵的别墅区买了最中间的两栋,一栋自住一栋送朋友。

那栋房子,堪称豪华,每一件家具都是红木和真皮,客厅的顶是从三楼直接吊下来,光定做窗帘前前后后都花了大半年的时间。

我的卧室在三楼,卫生间比我现在瑞士的客厅还大,装了智能马桶装了可以冲浪按摩泡泡浴的全套设备。

相比于爸爸,妈妈是个保守又沉稳的女人,她原本有自己的工作,后来在我爸业务版图越画越大的时候去帮他打理,是否多赚了不好说,但一定是节省了很多原本我爸肯定会浪费掉的。

但是后来上学搬家之后,离爸爸公司都很远了,妈妈因为要照顾两个孩子就很难每天来回跑,只能偶尔去看看。

他们现在常常讨论,如果我们没有搬家,如果妈妈一直做爸爸的参军,或许如今会是完全不同的光景了。

但是人生没有如果,而且如果实现了的话,我可能也不会考上好的大学走出小城出来看世界。所以最后的最后,他们也只能归结为有失必有得,一切皆是命了。

3,他守业失败跌下神坛,他全面危机破产清算,他曾孤立无援,他是我爸!

第二篇里面写到在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我家的门槛被送礼的人们踏破,这些人当中,有很多是求着企业贷款的银行业务人员,也有很多是想分一杯羹的所谓合作伙伴。

爸爸豪爽豁达的性格成就了他,也摧毁了他。当一个有求必应的朋友已经很难了,而做一位有求必应的老板无异于是灾难。

大约十年前,房地产市场迎来了春天,因为机缘巧合未卜先知早上了车,我爸曾买的那些地建的那些房一夜之间价值翻了十几几十倍。

我妈还有爷爷奶奶叔叔们都劝他,卖一块租一块只留一个最小的厂子简单经营,提前养老,专心培养俩孩子。

他听了,但是只听了形式没有听内容,卖了一块市中心的,出租了一块最大的,留了司机伯伯名下的那个小厂子简单经营。

但是,换来的钱他没有老老实实存在银行,而是在所谓商业伙伴们的怂恿下开始投资各种项目。开口闭口上千万,资金紧张了银行求着贷款给你。

就在做这些“大生意”的几年间,他悄无声息把最大的工厂抵押给了银行,还以个人名义给朋友担保贷款,事后回忆起来,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到底做了些什么,才把辛辛苦苦挣下的好牌打得稀烂。

大厦将倾,往往早有预兆。但是年轻不懂事的女儿,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我家一直秉持的都是穷养儿富养女的理念,爸妈对我的要求基本都是有求必应,尤其是物质上的。学习上反而没有太多要求,可能也没指望我什么吧。

我从小就是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的典型,唱歌唱歌学不会,跳舞跳舞学不会,乐器乐器学不会,所有特长班的学费都打了水漂,唯一爱好是看书,但高中以前成绩也没有特别好。

后来文理分班,摆脱了理科的束缚我突然像一匹黑马一样呼呼向前冲,高考竟然冲进全省200名,上了北师大。

但无论是我念了大学还是出国直到后来结婚生子当了妈妈,家里的事情父母从来都不跟我商量,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可能在他们心里,我永远都是那个需要照顾的小女孩吧。

爸爸叨叨了很多年,无论将来女儿嫁给什么人无论在哪里生活,爸爸都要给你买房子,这是他们的心意也是女儿的底气。

但是真正到了我结婚的时候,爸爸绝口不提买房子的事,他给我买了一辆宝马当年的最新车型做嫁妆,当然我也开不到瑞士来。

我只当他是不满意我定居国外希望将来可以回到他们身边,殊不知那时候家里的经济已经开始出现问题。

随着整体经济环境的走差,中小企业也进入了冬天。爸爸后面投资的项目没有一个是他熟悉的,资本市场的游戏规则他更是门外汉,一夜之间,资金链断裂,合伙伙伴跑路的噩耗接踵而来。

作为一个讲义气的朋友要面子的老板,他把能抗的都抗了下来,该他还的不该他还的钱他都砸锅卖铁去帮人家还。

为了给他担保的哥们儿还贷款,他处置了自己的好几项资产,甚至还去借高利贷去卖房子。

当然,所有的一切最后都打了水漂,他昔日的伙伴们死的死逃的逃退的退坐牢的坐牢。

而他自己,家财散尽,一切又回到了起点。当年英姿勃发,现在只是一个佝偻着背的小老头儿。


所有的这一切,都是我去年带娃回国的时候才知道的。

家里出事的时候正好赶上我怀孕哺乳期,为了不影响我和孩子爸妈对一切守口如瓶。

但是我一回到家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妈妈买东西开始算价钱,爸爸的头发尽管染过还是白的刺眼,原本也在国外留学的弟弟暑假回国就留在家里帮忙了,爸妈从容貌到神态都一下子老了十岁,就连我弟身上都看不到曾经纨绔子弟的样子满脸都是沧桑。

在我百般追问下,他们断断续续讲了一些事情,基本每次都是以抱头痛哭收场。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他们的身体依然很好心态也调整了过来,爸爸和弟弟都在尝试新的小项目,不求触底反弹再创辉煌,只希望能够把剩下的资源再整合起来,晚年不要过得太凄凉。

我的孩子也给他们带来了极大的安慰,在两位历经沧桑的老人眼里,没有什么能敌得过一家人齐齐整整健健康康,他们最常说的一句话,是只要有人就有希望!

小家伙也特别喜欢姥爷,俩人凑一块看鱼看鸟捉小虫,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

曾经扛枪打仗的少年啊,含饴弄孙成了现在最大的乐趣。

我也多次提出让爸妈过来跟我们住,但是他们总能找到理由拒绝。

其实我也清楚,这个倔强的老头儿还有很多的不甘心,他还在找机会再次证明自己。


站在时间的这头往回看,纵观爸爸人生最重要的30年,恰好也是中国发展最快的30年。

他们这代人见证了社会大变革,他的个人成长被打上了时代的烙印,他的奋斗经历也是千千万万小人物与命运顽强抗争的缩影。

不管经历了什么,每每聊起当年船上的时光,爸爸都是是眉飞色舞,每一条皱纹都仿佛在诉说着惊心动魄的往事。

彼时,那是一个只有21岁的少年,没有经历社会的打磨,也不懂得家庭的责任。

军舰上承载的,是他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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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钱是否是万恶之源?

2010年愚人节,郑州大雨倾盆,春季特有的狂风让举伞成为了一种奢望。在我们出发前,我的学长斗志昂扬的告诉我,这种天气所预兆的,是对手终将归于落寞的命运。

我们的内心并没有学长这般云淡风轻。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参与一场校级的辩论赛,那年,我大二。

我们的辩题是那个在圈内赫赫有名的金钱是否是万恶之源?在2001年的国际大专辩论赛上,武汉大学凭此题一战扬名,成为华语辩论圈的泰斗。那时尚显青涩的周玄毅,胡渐彪等人,都是十多年后华语辩论圈的实力派,在火爆全国的综艺节目《奇葩说》里叱咤风云。

这个辩题,也成了大学生辩论赛的月经题目。

那时,我的对手是我们学校的王牌专业——一系。这是一场实力对比非常悬殊的比赛。王牌专业人才济济,实力雄厚,仅一个辩论队,人数便高达三百,可抵我们合系人口,而且招新严格,训练刻苦,多年来在我校各项活动中地位稳固,好似武侠中的少林武当。

反观我们,出场的四位辩手已经是我们系的倾国实力,算上强拉的观众和友情探班的学长,尚未坐满留给我们的二十三个席位。我们唯一优势,可能就是队伍的纯粹了,也许是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想法,我们的队伍在招新时几乎去除了一切诸如品德分的福利,也没有任何堪比学生会的选拔流程和干部待遇,没有了利益的队伍里,自然只剩下了理想。我们没有训练模式,老队员在招新结束后就会集体消失,任由新队员自行摸索比赛的奥义,天马行空的在台上发挥,信马由缰的在赛场疯狂。

传承的断代和无知,是故事开头里,学长迷之自信的底气。

谁也没想到,这种“富人靠科技,穷人靠变异”的培养模式,出其不意的让一系熟练的的比赛套路无从发挥。在破题立论环节,我根本没有搭理对方一辩洋洋洒洒列举出的拜金主义事例,而直接询问他们:“金钱的产生是否与恶同时?如果不同时,这两者的依存关系如何成立?”其实回过头来看,这个充满诡辩艺术的论证在任何一个辩论熟手里都有无数漏洞,但在一个最高水平不过大二学生的赛场上,它发挥出了作用。对方出现了短暂的沉寂,而我的队友们开始抛出自己的事例。

我的队友是三位女生,二辩位的李诗和三辩位的夏璐是两名大一的学妹,而四辩位的兰姝儿则与我同级,还兼任着我的女友。我们都自诩为理想主义者,本身就对“不追求利益”颇为自得,在论述自己的观点时甚至能融入真情实感,而对方在现有套路被打乱后,有三位已经跟不上我们搅浑的节奏,只有三辩位的姑娘展现出了一个名门正派应有的底蕴。

当轮到三辩质询时,她没有丝毫没有慌乱,抬手略微整理了下划过耳边的青丝,不紧不慢的阐述的了自己的定义:“金钱代表的不是狭义的货币,而是人类内心对物质欲望的追求,这种追求放纵过渡就是恶行,二者相伴而生。”

这番论述别有新意,值得一个细心不苟的人思考,但我们的三辩夏璐是一个活泼而大方的姑娘,她一把扔掉手中准备的手卡(稿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朗声道:“那欲望没有放纵过渡呢?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岂不成了万善之源?同一事物成为善恶双方的源头,是不是说明它起源了全世界?显然,这种思考逻辑是偏颇的。”

夏璐对对方主力的抵抗,让一系失去了夺回主动权的机会。外貌柔美但言辞炸裂的李诗,在自由辩环节频频发言,她脸上泛着红晕,似乎对人多的场合感到害羞,但舌头却没有停顿过哪怕一秒。

该结辩了,我亲爱的兰姑娘,在这个环节上以自己最为擅长的鸡汤式煽情,几乎将全场烘托成了乌托邦,让辩手和观众们都为自己的恶名惭愧不以,那一刻,如果说有什么东西是最不值得一提的,那一定是金钱!

比赛落幕了,我打算去与对方辩友握手,刚刚起身,一个爽朗的声音已经伴随着一支手伸了过来:“你好,我叫石蕾,认识一下吧!”我抬起头,对方三辩姑娘笑眼盈盈的看着我,她的眼角,仿佛有一点溢出的光芒。

我曾一向认为,男性最大的优点,便是雷厉风行,但没想到,我最雷厉风行的朋友,却是石蕾这样一位女生。这是一位对辩论有着执着追求的女生,为了自己的追求,她构建了一幅宏伟的蓝图,并完成了每一步细节的完善,唯一的疏漏,是第一步莫名折戟。每每提起此事,石蕾都会怒视我与兰姝儿,大吼道:“老娘不仅输了比赛,连男友都同时分了手!”

一时的挫折不能熄灭石蕾振兴辩论的理想之火。她多方奔走,观看了校赛的每一场,联络了每一个表现亮眼的选手,截止校园赛结束,石蕾组建了一个强大的辩手团,并向我们公布了自己的计划。

原来,她想要打破我们学校辩论止步校赛的历史,开拓目光,去征战更广阔的天地!之前包括我在内,没有人想过这些,辩论队不过是与其他学生活动社团一般,大一进入,大二结束,各个专业,相互隔离,形如孤岛。然而经过石蕾的多方奔走,这些原本互为对手的人,聚合成了一个队伍,并且同样在她的带领下,去参加华北大学生辩论锦标赛。

新的队伍里,我仍然是一辩,二辩位是校赛的冠军,三系队长张柏,三辩位为五系队长程浩,四辩则为七系队长杨慧。另外,还有林舟和常瑶等强手作为辅助。石蕾与兰姝儿则做出了大无畏的牺牲,退居二线成为替补,还兼顾着训练李诗夏璐等后起之秀。

队伍虽然搭起来了,但却是个草台班子,学生会并不支持我们出校比赛,不仅拒绝任何帮助,还禁止我们使用校名为队伍名称。多方奔走无果后,我们在报名表上填了个“野队”的名字。野队虽然野,却是我人生里最美好的回忆。

出了校门的比赛可“正规”多了,正规到承办方完全没有做好赛事衔接的安排,我们居然在同一天上下午面临两场对局!相比之前一场准备一个星期而言,这意味着我们如果第一场胜利,就要面临第二场从知道辩题到上场仅有四个小时准备时间的局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野队”的名字在一众“xx大学队”中显得太过扎眼,这种安排在我们连胜两局后又一次出现。

连胜的两局,都是无名之辈,至今我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样貌,只记得我们的抽题代表李诗回来的时候,大家看着对手颇为无语。上次校赛,李诗作为我们系抽题代表,便为我们抽中了首场对战一系的大奖,而这次,她又一次发挥“专捏硬柿子”的品质,为我们抽到了本次比赛的承办方,一所著名的大学代表队,而此时,我们的准备时间,只有一个晚上。

我也是那一次才知道,当一个人为自己的兴趣所在而奋斗的时候,真的是可以没有疲劳感的。平日里性格略显娇弱的杨慧姑娘,一边信誓旦旦的阐述自己要保持美容,绝不会在十一点后睡觉,一边拿着稿纸在凌晨两点奋笔疾书的记录讨论成果。张柏为人一丝不苟,以冠军的威严指导着全场的讨论方向。酒店里灯火通明,即使不用上场的人,也围坐在一圈,精心研究着题目的每一个破绽。程浩一边担忧自己的脑袋会秃,一边又对夏璐的立论嗤之以鼻,兰姝儿和李诗互相扮演正反方模拟拆招,林舟不断的查阅的各种资料,常瑶和石蕾则在一旁精心的冲泡咖啡。我曾无数次回忆起我人生里最快乐,最纯粹的画面,这个场景都当仁不让的出现在脑海第一层。

事实上,我之所以如此着重的阐述这个准备过程,是因为这场比赛我们输了。不过输得并不难看。在这个“竞技体育和大众体育哪个更有利国民体质发展”的题目下,拿到竞技体育的我们本身就已经较为劣势了。我们需要先构建一个能让国民不直接参与的竞技体育对国民身体素质产生影响的渠道,改造论证这个强行建立的渠道比直接参与的大众体育影响更大更有利。对方并不是庸手,他们发挥了自己优势,稳打稳扎,咬死了大众体育全民参与的广泛性影响,站在某种品德的制高点,有力的抨击了我们“先强带动后强,最终实现全体强壮”的观点。最终,票数比例5比4,我们止步四强。

比赛止步了,但产生的的友谊不会,一起经历过战火的人总是有格外的信任感。杨慧总爱念叨着,结辩的时候程浩一直帮着她举着话筒;我场上头疼的时候,场下的兰姝儿也连忙递过画着笑脸的纸条鼓励;张柏外表严肃,冷若冰霜,却在落败后率先以自嘲活跃气氛,还柔声细语的安慰最终没崩住的泪人石蕾。李诗和夏璐则气鼓鼓的保证,她们明年还会再来!

回到学校的我们摘掉了“野队”的名头,我们取得的成绩,居然已经足以让学生会承认了这种活动的可能,我们不仅可以以学校为名,还将正规的建立起校队机构,如一切正常的学校组织般配备所有设施。

但,就好像电影里反派,洗白后就会弱三分的戏码一样,尽管队伍的人数更多了,场地更大了,流程更正规了,但大量涌入的各种面孔却总让人感觉有些东西悄悄变味了。我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三年了,我能清楚的辨别,这些新面孔里并非所有都是奔着辩论理想而来的,他们的所求,也许有品德分,也许有履历表,也许,还有金钱……

当然了,说恶有些过分了,但对于曾经纯粹的追求过理想的人而言,本应在社会中里诞生的市侩提前出现在校园中,总有些令人不那么舒服,这其中的“佼佼者”甚至会在模拟比赛输了后对作为评委团的我们破口大骂。如杨慧般聪慧的女子,面对专业辩手时尚不曾屈服的存在,面对这种毫无立论根据的指责却哑口无言,我也只能苦笑着对她说:“我们是一伙的,他们不是。”

石蕾的规划终究还是没有全面成功,校辩论队的组建似乎也只是让学生会开了一个分舵。我们这些曾经的野队成员都渐渐的不再参与这个屠龙少年变恶龙的过程。只是希望他们在追求那万恶之源的空闲时光,能够稍微的回忆一点这个组织的初心。

时光飞逝,我们这些人都已经毕业离去,我与兰姑娘的感情也在毕业时划上了句号,毕竟,异地相隔和工作前途已经不是理想主义能够解决的范畴了,尽管不愿意承认,但这些领域恰恰是“万恶之源”的主场:房子,车子,工作,出行……一刻也离不开,如果这些都叫恶,那生活本身就充满了恶,这时候谁还会在乎什么是万恶之源呢?

值得一提的是,石蕾在第一时间就再次为自己的人生做了规划,这次,她成功了,在她雷厉风行结婚的第二年,便诞下了一个小公主,兴许二十年后,这将又是哪个大学小团队里的灵魂人物吧。程浩继续学业,并在研究生和博士生的旅途里继续钻研辩论的魅力。杨慧和张柏在毕业后近乎消失,但我相信他们也会在不知名的地方,过着自己或有趣,或有义的生活。

如今的我也想保持美容,从来不在十一点后睡觉,但我总是会莫名怀念起,那个不睡的夜晚,那些已经深眠的理想,同时感慨感慨:最终还是难以摆脱那“万恶之源”。



(这就是我的故事,没什么波澜壮阔与传奇热血,就是简简单单平平淡淡的青春往事。文中出现的人物和比赛皆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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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个夏天,整个四川都阴晴不定,到了傍晚就会有大团大团的乌云从西边涌过来,夕阳挣扎着把血红的光芒透过云的缝隙投下来,照出一束一束的光柱。晚上总会稀稀拉拉的洒下一些雨滴来,打在香樟树和竹林上面沙啦啦的响。好在白天总会放晴,水稻在阳光下开始抽薹、开花,村里的人都挺担心的,水稻扬花的那几天不能下大雨,要是天气不好,稻花就不会充足的授粉,稻子就会有很多空壳。


农村的事情就是这样,多多少少都要看天吃饭,天老爷不给力,你是没有太多办法的。


我是提前批录取的,所以通知书来得很早,拿到通知书以后整个人都放松了,感觉脑子里一下子全部空下来,整个身体都在嘎巴嘎巴的松开,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高中在城里,而我家在偏远的大山里,同学们都在城里,我也懒得跑那么远去跟他们玩,他们都还没拿到通知书,估计也没心情一起玩。然而小时候的那些玩意儿已经提不起兴趣了,作为一个准大学生,总不能还跑去掏泥鳅抓黄鳝吧?


那时候我父母还是乡里面的邮递员,平时都还好,就是那一年夏天特别的忙。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年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特别多,而当时规定,每一份录取通知书都必须要送到当事人的手上,是需要查看身份证才能交付的。于是他俩总是要走很远很远的山路,把每一份录取通知书都亲手交到被录取的学生手上。从我拿到通知书起,就陆续不断有各种学校的通知书寄过来。邮路非常的艰险,天不亮就出发,先要在一条泥土的盘山公路上走几十公里才能赶在早上十点左右到达。头天晚上的小雨会让土路变得硬生生的打滑,跑邮路的叔叔那辆刷着墨绿色油漆、驮着“中国邮政”字样驮包的摩托车总是跟刚从泥坑里捞出来似的。然后父母分拣这些邮件,平信、普通挂号信可以暂时放一放,如果有专门的“录取通知书”的信件则单独放一边,要是不止一封的话还要分成两个方向,父母各自跑一个方向。


我们乡有8个行政村,19个自然村,散布在起起伏伏的大山里,他们需要在当天走小道把这些录取通知书送到当事人手上,所以回家的时候总是已经天黑了。最高峰的一天送了四份,完全在四个不同的方向,回到家都已经是深夜了。


所以家里的农活都是我的。





实际上这个季节的农活并不多。


水稻扬花季节,农民只能干看着天,什么也做不了。在这之前需要照顾水,施肥,在这之后需要追肥、拔稗草。这个时候稗草和稻子根本就分不出来,也只能赶在稻子结籽但是稗草又还没有成熟脱落的那几天拔掉,否则第二年满田都会是没用的稗草跟水稻抢营养。


那年夏天我是第一次彻底全面的意识到父母们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作为农村孩子,当然是从小都要干农活的,也知道农民生活的不容易,然而自己一个人负责家里所有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首先是家里的一摊子事情,鸡猪鸭这些家禽家畜。每天早上去红薯地里挖一大箩筐的红薯,用箩筐和扁担挑回来,到水井边上洗干净,扔到一口巨大无比的锅里煮。趁着锅里煮的时间,挑几个红薯出来用菜刀细细的剁成渣,拌上玉米面和碎米,这是鸡饲料。红薯煮熟以后,大部分是猪饲料,留一小部分是给鸭子吃的。这些大致上就要花去大半天的时间,然后才是地里的活。


尽管水稻并不需要照顾,现在只能看老天爷的,但是还有别的作物。地里的玉米需要锄草,菜园子需要管理,水稻田里面的杂草需要清理,有时候还有一些修理农具的活。


干完地里的农活以后,才能回到家做晚饭,等着父母回来一起吃饭。


而最忙的时候甚至都还没有到来。


每天把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完,肯定已经是天黑的时候了。我把饭菜放在锅里,用灶里的余温热着,自己跑到房子后面山上发呆。


这个时候的小山村是最美好的。




夜幕会隐去所有不如意的地方。


太阳一如既往的往云缝里洒光柱,夜色已经弥漫上来,远远近近都看不清楚细节。它隐去了荆棘,隐去了杂草,隐去了碎石,隐去了歪歪扭扭坡坡坎坎的山路,甚至隐去了大山那种陡峭的悬崖和巨大的石块,隐去了漫山遍野梯田里的辛苦劳作,隐去了歪斜的木头瓦房里面永远挥之不去的混合着家畜味道的霉味,隐去了污水、垃圾、泥泞、腐烂。白天不是这样的,白天太阳会把路边草丛里的热气连带着蚊虫轰出来,紧紧的捆在山路的上空,像是一条热乎乎湿漉漉的绳子,要是下雨的话又是无处不在的稀泥。家家户户的粪坑总是散发着恶心的味道,树林里会有到处飘荡的蜘蛛网,这两样东西都会让你冷不丁就撞上去,撞上去以后才追悔莫及。


白天这里有无穷无尽的劳作,不会给你空闲的时间。土地可以养活你,但是却需要你付出一切,从毛手毛脚的小伙子开始,直到你变成一个驼着背的糟老头子。从出生到死亡,你做的事情不会有太大的区别,没有改善,没有变化,没有希望。


农村生活跟想象中的田园牧歌有很大的出入,夜色只是让这里看起来很美好而已。


星星逐渐闪亮起来,与家家户户的灯光一道。从那些瓦片上爬满了青苔的低矮房屋里,总会泄露出一些灯光来,点缀在一团漆黑大山的影子里。当最后一丝阳光消失的时候,这里就会彻底掉进一团墨汁一样的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了,瞪圆了眼睛也只能让你眼角发疼而已。再璀璨的星河也无济于事,只能让你觉得周围更加的黑暗。


我就那样坐在石头上,享受着这个短暂而美好的时刻。


我突然意识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让我很快就会跟这一切都没关系了。




那天晚上母亲回来的时候手里提着一篮子鸡蛋,却很沮丧。


她那天送了一封录取通知书,几乎是乡里面最远的一个自然村了。那个村子我从没去过,印象里好像是要在一条山沟里绕好久好久,然后翻过一座山,才能看到几个零零散散的小房子。我的小学同学里没有这地方的人,他们都是去另一个乡上学。


母亲在那家人的家里吃了饭才回来的,临走那家人还非要塞给她一篮子鸡蛋,她执意不要但最终还是没有推掉。


她不要是因为那家人太穷了。


录取通知书的主人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远远看见母亲背着洗到发白的“中国邮政”的挎包,就像一只蝴蝶一样的飞了出来,轻快的越过几条田坎,忙不迭的接过沉重的邮包。母亲进他们家院子的时候,她父母早就摆好了桌凳,正在泡茶,欢天喜地的把母亲接了进去。瘦瘦小小的女孩子眼睛里都在冒火光,听母亲说需要看身份证,又蹦蹦跳跳的回屋里去拿,一条麻花辫随着她的步伐在跳舞。


她家里竹子编的墙,再涂上一层泥,最终刷上一层白灰,表面好多地方已经破了,露出里面的篾条。年久失修的檩条已经变形了,屋顶成波浪形的起伏着,瓦也破破烂烂的。院子里的地面还是泥地,因为山里潮湿的空气,长了青苔的地方都滑的不行。如此之下,才显得那张重点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尤其的金光灿灿,大红色的封面上是描金的字,在阴暗破败的院子里好像在放光。


同样作为父母,她能看到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与录取通知书的光芒后面,两个父母的苦笑。




这种苦笑也在母亲的脸上浮现过。


我家状况要稍微好一点,然而山里农民家庭都差不了太多,所以我才选择了考军校,没有那么多家国情怀,也没有那么多慷慨激昂,仅仅是上军校不要钱而已。我曾经看到过母亲脸上泛起同样的苦笑,每当有人当着她的面夸我学习好,一定能上大学的时候,她脸上就会不由自主的露出这种表情。


农村里出一个大学生的意义不言而喻。


考上大学就意味着不用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不用再靠天吃饭,不用再把自己的一生都消耗在那铺展出去、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里。你会拥有希望,拥有憧憬,拥有未来,尽管这也只是个开头,最多算是个契机,然而毕竟有希望了。


没有哪一个父母会不希望这样的幸运降临到自己孩子的头上。


那天的晚饭吃得非常压抑,我们都很清楚,那个女孩眼里冒出来的火光,那个照耀着破败院子的光芒,很快就只能无可奈何的暗淡下去。


那一篮子鸡蛋谁也不想去动,就那么放在霉迹斑斑的碗柜上面,屋顶和墙壁上都是成年累月的锅烟灰,黑乎乎的,暗淡的灯光什么都照不亮,所以才显得那一篮子鸡蛋格外的扎眼。




果然,没几天我就见到这个女孩子来寄信。


我和父亲决定让母亲在家,不让她再去走那么远的山路了,毕竟我马上就要成为一个大学生,一个军人,送录取通知书还是没问题的。


但是那天没有一封录取通知书送过来,父亲出门去镇上分发邮件,我自己一个人呆在小小的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翻看各种报纸。突然头顶上传来一声虚弱的声音:


“寄一封信。”


我抬头一看,柜台外面就是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虽然认识,但并不熟,好像一起上过一段时间的学,后来就转学了。我们乡里面的初中也破破烂烂的,没几个老师,坚持到毕业的同学并不多。


“两毛钱邮票。”


那女孩子摊开手,里面是皱皱巴巴的两毛钱,我接过钱看了她一眼,她的眼窝陷进去,脸上是菜叶子那样的颜色,辫子还是麻花辫,可是已经不整齐了,毛毛刺刺的头发炸出来,看起来没精打采的样子。


我也很熟悉这个样子,高考之前我可能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她现在多了一份颓丧。每个穷山沟里出来的孩子都多多少少有点这个样子,在高考前很可能灯尽油枯,除了拼命的刷卷子导致的疲劳以外,还有一份营养不良的透支,一份更深沉的焦虑。那时候我就生怕自己熬不住,或者在高考考场上垮掉。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以后才缓过来,放松下来,而她明显还没有放松下来,但是却无所谓了。


信的地址是广东某个地方,名字跟她一个姓,应该是她哥哥。我沉默的撕下一张两毛钱的邮票,贴在信封上,盖了邮戳。她默默的看着我做这些,然后又默默的走掉了。




她是准备去广东打工了。


父亲看到那封信,这么对我说。我也不知道说啥,感觉有什么东西一下子就堵在了心口,父亲把那封信单独捡出来,剩下的信装进邮包准备第二天发出去,带着那封信回了家。


那个女孩的家里连第一个学期的学费都凑不起来。我到现在也不敢去想象她家接到录取通知书的第一个晚上到底经历了什么,虽然我一想都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情。即使是在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都努力的不去想那个低矮破旧的、在恣意生长的草木中间逐渐委顿下去的房子里,那天晚上究竟会有什么样的故事。有人说悲剧就是把一个美好的东西在你面前血淋淋的撕个粉碎,我觉得还有比这个更深刻到让人喘不过气的悲剧,那就是你顺着希望的光雀跃着欢呼着冲过去,却撞上的是一堵坚不可摧、纹丝不动的墙。


父亲把那封信放在桌子上,再没有去看,接过母亲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跟母亲谈了这件事情。我是第一次参与家里这种事情的讨论,他们在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刻就把我当成了可以商量事情的大人,父亲问我的看法,我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主意。


黄色的牛皮纸信封上,是几行娟秀的字迹。我们当然不可能拆开看,但是猜测信里面的内容并不难。


父亲认为,她肯定是要去广东打工了,寄信是为了告诉哥哥准备一下,给她找一份工作。母亲也同意这个看法,问我的看法,我却不知道怎么说。毕竟我并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以前只顾着傻乎乎的拼命读书,对这些事情怎么会有什么看法。





第二天发邮包的时候,他还是没有把这封已经盖了邮戳的信放进去,一直放在盖邮戳用的橡胶垫板下面压着。一直到那天下班的时候,他分发完镇上所有邮件之后才对我说,走,我们去她家一趟。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问他,是不是想到什么办法了?他说没有,哪有那么多办法。于是我只好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赶路,他后背已经没有当年那么挺拔了,那时候感觉他的后背总是厚实得不行,可以容许我在那里随便折腾,现在看起来却已经在往地上塌下去。只不过脚步还是很快,毕竟走家串户送了那么多年的信,脚力还是很好的,我虽然年轻却还是很不容易赶上。


那个洗得发白的“中国邮政”的邮包,在他背后一颠一颠的,好像根本就不用跟身体接触。


我紧赶慢赶才能赶上他,走得我浑身都湿透了。天上的云层越积越厚,这才下午时分,天上就已经堆满了乌云,空气里全是灼热的潮气,却没有一丝风。这些热乎乎的潮气简直无孔不入,要是大晴天,树荫下面是并不热的,然而这种天气里,你在哪儿都躲不掉。


在山沟里绕来绕去的时候,旁边梯田里的稻花已经开了出来,翠绿色的稻苗上面抽出来的是嫩绿的稻穗,稻穗上是密密麻麻的小小白花。天上乌云的肚子已经腆了下来,这时候要是来一阵凉风,那就是瓢泼大雨。


那就是颗粒无收。


我奋力的追赶着父亲的脚步,心里忧虑得像是浇了滚烫的沥青。尽管热得头晕脑胀的,但是却根本不想吹来哪怕一丝的凉风,一个农民儿子的本能让我知道,只能忍耐,必须忍耐,为了丰收不得不忍耐。谁也不想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年的辛苦劳动毁于一旦。只能熬着,这些农民们都学会了一条真理,一定要熬着,只有熬着才能迎来有希望的那一天。


天威难测。





我们到女孩家的时候她家没人,问了邻居,才在红薯地里找到他们。他们在挖红薯,她母亲把红薯藤割掉扎成捆,她父亲则挥着锄头挖出来,她蹲在地上把红薯上面沾的泥土抹掉,扔进一个箩筐里。蹲在地上的她显得格外的瘦小,穿着下地干活的衣服,本来红色的衣服因为洗得发白,套在她身上也像个红薯一样。


他们看到我和父亲来了,显得非常错愕。父亲从邮包里掏出那封信,问她父亲知道这事不。她父亲看起来根本就不知道这事,接过信脸就红了,眉毛剧烈的跳动着,铁青的下巴下面满是胡渣子,线条一下子就生硬起来。


“说了还有办法的嘛!”


他扭头对着自己的女儿就怒吼起来,我这才注意到那个跟红薯一样的女孩,她还是蹲在红薯地里,脸上早就已经全是泪水了。她抬起头向着她父亲,眼神却没有看自己的父亲,嘴里发出的是同样的怒吼。


“还有什么办法嘛!”


说完就从红薯地里跳起来,跨过那一把一把的红薯藤,朝着山坡下的河沟跑了。我想去追,却觉得不好,她母亲已经跟上去了,一边喊她的名字一边在坡坡坎坎坑坑洼洼的小路上面跑着。


她父亲拖了一条扁担过来,放在地上当条凳,拉着我父亲坐下来。原来他俩是同年当兵的战友,我和母亲都不知道。她父亲说,第一个学期就要8000块的学费,加上生活费什么的,哪里拿得出来。我父亲沉默着抽烟,过一会儿才抬头说,我们家孩子上学不要钱,倒是准备了三千块钱,现在剩下的也不用去借了,你先借去用。


她父亲叹了口气,说,还差得多。


差好多?


学费生活费路费,怎么都上万了,哪有地方去借嘛。


父亲也再没说话,两个逐渐佝偻下去的男人低着头抽烟,面前是我们家乡很有特色的红土。那个红土,一下雨就会变成十分有黏性的泥泞,有时候连鞋子都会拔掉,却并不存水分,十来天不下雨就会干得跟石头一样硬。这种土里种不出来什么好东西,尽管你拼命地用汗水去浇灌它,它也只能让你勉强糊口而已。想在这样的土地里种出一个大学生,不说是一种奢望,至少是一种不大可能发生的事情。


父亲沉默着抽完了烟,把信留给了她父亲,叫他无论如何先不要慌,总会有办法的,离开学还早,然后就拉着我走了。


天上的云已经彻底堵死了最后的缝隙,整个世界都昏暗起来,我生怕头顶上响起一个炸雷,或者从不知道哪里飘来一丝凉风,那就完了。





从小在农村里长大,你很容易根据身边人的形象,拼凑出一个农村男人一辈子的轨迹。


刚开始你是一个黑黝黝的小兔崽子,漫山遍野的撒野,然后很快就会在荷尔蒙的刺激下长成一个有棱有角的男人,肌肉线条明快,胳膊腿壮实得跟木头柱子一样。接下来就是在土地里无休无止的消磨,你改变不了土地,土地却可以改变你。泥土的粉尘会弥漫上来,钻进你的皮肤里,钻进你的眼睛里,钻进你的头发里,让你的皮肤逐渐褶皱起来,眼神也暗淡下去,头发枯黄得像一把稻草。天长日久你就成了一个佝偻着后背的老头子,依旧一刻不停的在土地里劳作,仿佛你就是土地,土地就是你。


最后你彻底的跟土地融为一体,消失在土地里,仿佛从来没来过。


父亲现在就处在逐渐暗淡的阶段末尾,这种暗淡中已经带上了麻木和认命,很快就要长得像土地本身了。


这种暗淡却在路过农村信用社的时候,突然爆发出一股耀眼的光芒,我从没见过父亲这样激动。当时我正在埋头追赶他的步伐,冷不丁差点撞进他怀里。他回头双手抓住我的肩膀说,有办法了!





乌云再沉重,太阳还是会出来的。第二天就是个大晴天,一轮红日驱散夏天那点微不足道的薄雾以后,父亲就兴冲冲的上路了,母亲还是在家,我去收邮包,然后在办公室里等着父亲。


没过多久,邮包刚刚到了一会儿,父亲就带着她父亲来了。他们进来连我倒的水都没有喝,就往信用社那边走,她父亲很少跟这些机构打交道,多多少少有点畏缩。我父亲却经常给他们送邮件、报纸,平时就很熟,急匆匆的就要过去。我问他怎么了?他头都没回,甩给我一句话,


“农村扶贫信用贷款!”


我并不知道这个到底是什么,但是贷款意思就是能弄到钱吧。果然那天晚上他回家就把那一篮子鸡蛋炒了,用嫩嫩的葱和切碎的青椒一起炒的,在厚厚的菜籽油油锅里面炒得香酥无比。





接下来的几天雨并没有下下来,直到最后一粒稻花掉进水田里,倾盆一样的暴雨才终于来临。


大颗大颗的雨滴砸在青瓦上面,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很快就跟香樟树叶上、竹林里的雨声混成一片,慢慢成了山呼海啸的声势。仿佛整个天空都在怒吼,它找到了时机,它找对了时机。


门外的院子里,噼里啪啦的雨滴狠狠的撞击着地面,以至于地面往上一米的地方都是击起的水雾,再远一点的地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已经授粉但还没有灌浆的稻穗是不会怕这些雨水了,再大也不怕,这些雨水反而会让水田里灌得满满当当,让红土吸饱了水分,为下一步稻粒丰满起来准备好最宝贵的水。


父亲、母亲都喜形于色,站在屋檐下欣喜的看着外面。这么大的雨,送邮包的叔叔大概是不会来了,那条盘山公路上怎么也没法走摩托车。父亲叫我穿上雨衣,他穿上蓑衣戴上斗笠,一起去梯田里看一看去,看看田埂结实不结实,排水口打开没有,不能让雨水把梯田冲垮了。我心里也是很高兴的,扛着锄头和父亲一起上了山。父亲夸我前段时间把田里照顾得很好,一边给我传授祖祖辈辈传下来种田的手艺,怎么筑牢一个田埂,怎么开排水口,怎样根据山的走势安排进水排水,他大概是清楚我不会再从事这项工作了,显得有点意兴阑珊的样子。


我却学得很认真。


回到家才看到送邮包的叔叔居然还是来了,还从乡里走了两公里山路把邮包送到了我家。


又是一份录取通知书。





稻子逐渐沉沉的低下头去,稗草也显露了出来,帮着家里拔完了稗草,我就离开了家乡,再后来就离家乡越来越远了。


人走了之后,关注家乡注定越来越少,只有一些传来的消息。最开始是退耕还林,山谷里面不下雨就一滴水没有,一下雨就滚滚黄汤的那条沟清澈起来,随时都有涓涓细流,还有各种各样我从没见过的鸟儿飞来飞去。后来不再只有扶贫贷款,其它资金上的扶助也逐渐到来,普及了农村医保、养老保险,还有了助学贷款,还搞了新农村建设,那些低矮破旧的房子在逐渐的消失。


父母也不再从事农村邮递员的工作,确实是跑不动了。他们这种农村邮递员没有什么退休待遇,实际上就是兼职的农民,不过好在还有新农合一类的保障措施,基本生活没问题。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两个背着洗得发白的“中国邮政”挎包的身影,从大山里面消失了。


农村里也不再是靠天吃饭,农民的生活没有那么难熬,乡里统一上了农业保险,此外还有不少新的水利设施建设,许许多多我没见过的新技术到处推广。


那个瘦瘦小小的女孩现在是个建筑工程师,跟每个苦哈哈的乙方差不多一样,根本看不出来少年时的那些痕迹了。


山里面现在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树,早就没有了稻花。大概就是在我离开的那些年,中国完成了一次规模宏大的转型,农业不再喂养工业,工业开始反哺农业,最难熬的那些年,终于给中国农民们熬过来了。但是人就是这么奇怪,只要是从小看到大的东西,你就会觉得那样才是好的,才是“自然”的,我还是不由自主的怀念还在梯田里辛苦的种水稻的日子。那时候稻穗们高高的昂着头开出洁白的稻花,然后又沉甸甸的低下头去,风一吹,整个稻田,整个山坡,整个世界都在刷刷的响着,那是丰收的声音。


我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夏天了,那个暴雨来得恰如其分的季节,那让人忧心忡忡,最终又有惊无险的乌云。


好雨知时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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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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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华大学里有一条校河。

校河在大部分时间和大部分地点里都很浅,

浅到污浊却能一眼见底。

校河的水或许刚刚可以没过脚趾甲?

河岸上常年立着蓝底白字的警告牌子:

“河道水深,危险”。

河里不时有不知道哪里来的鸭子们,

大鸭子带着一群小鸭子,

他们嘎嘎的叫着。

不知道是在嘲笑水深危险的牌子,

还不会水性的人类?


(听说现在不会水性的人类是不能毕业的,

听到这样的规则,

鸭子妈妈和梁实秋都很欣慰)



2.

校河上有很多的桥。

所有河上都有很多的桥,

如没有很多的桥,

那么河两岸的人群就互相不能理解了。

你说河中的鸭子是白色的,

我说不对,是黑色的。

于是我们都觉得对方在睁着眼说瞎话。

我们家鸭子就是白色的,

你为什么说它是黑色的?

又傻又坏!

我们相互攻击,

互相谩骂。

直到有了第一座桥,

我们走在桥上,

剑拔弩张的。

这时,一只鸭子游了过来,

它一半黑一半白,

仰起脖子。

嘎嘎的叫着。


(清华校河里的鸭子是绿头鸭,

它的头是绿的!

绿色超酷!)



3.

这里我要给你们讲一个校河上的桥。

一座特殊的桥。

特殊到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桥该叫什么?

特殊到当我写这段文字的时候我甚至不能回忆起这个小桥到底是什么颜色的,什么材质的,有什么花纹吗?

那就叫它小桥吧。

大家都这么叫。

我曾经在下了小桥的水泥马路上看到过一只搬家的小刺猬,

我跟着它跑了二十分钟。

那天组会我迟到了,

老师问我为什么迟到?

我说我在帮朋友搬家。

(几年后我又遇到了一只和它长得很像的刺猬,

不过是大刺猬了。

吃的圆滚滚的。

拖家带口。)



4.

说起了小桥,

就不能不提到小桥烤串。

小桥烤串这个名字和小桥这个名字一样微妙。

那座伫立在小桥桥头的白色小房子里其实根本没有烧烤,

煮过的各种串上食材放到滋滋热油的铁板上。

是烤又不是烤。

有好事的人考证过,

好像小桥烤串在是个世纪九十年代就在园子里有了雏形,

先是推车,后来渐渐有了店铺。

我读书那会,

小桥烤串是七点半开张,

一直能到凌晨两三点。

漫漫长夜,

无尽的作业和习题,

没有女朋友的青年们只有靠着烤串的温度度过。


(这里我本来想写一个烤和考的双关语的,

后来放弃了。

其实我并不知道小桥烤串到底几点关门,

因为懒惰总能战胜食欲。

平衡各种罪恶的我,

就像是个权谋高手。)



5.

我可以负责任的说,

在我本科四年增长的三十斤体重里,

小桥烤串能贡献二十斤。

另外十斤是个懒惰的功劳。

要吃烤串的日子里,

我一般会不吃晚饭。

七点半走到小白房子前面,

蒙着面,压低声音,

对着老板娘胖手一挥:

所有的串,各给我来两串!

其实我吃不了这么多,

最后总会剩下几串的。

我一般会躲在楼外没有人的地方偷偷的吃,

只有楼下的几只猫会在不远处看着我。

吃不了的几串,

我一般会扔个那只橘黄色的猫。

最后那只猫和我一样胖,

一看见我就蹭了过来。

一边喵喵的叫着。

我总会嘘一声,

把食指竖起来放在嘴上,

叫它不要泄露我们之间的秘密。


(其实我最喜欢粗火腿肠,鸭肉串和烤鱿鱼。

至于我为什么要躲起来吃,

还叫那只猫保密,

大概是脂肪还没有能蒙蔽我的羞耻心吧。)



6.

不过纸里包不住火,

皮带勒不住二百多斤的肚子。

那天买完烤串后,

我在楼外面遇见偷偷吃烤串的室友。

那只橘猫也在他的脚边蹭着。

他看着我,

我看着他。

然后我们相视一笑。

释怀了。

记忆最深刻的一次吃串,

是在新年前后那几天的晚上,

我一个人用冷冻电镜收蛋白数据,

通宵的工作。

一点半的时候我偷偷溜了出去,

买了满满一大袋子烤串。

边吃边收,

边听相声,

我甚至开心到照下来人生中第一张自拍。

我问烤串店老板:

“还不回家?”

他说后天就走,多挣一点是一点。

他问我还不回家,

我说,

快了。


(那老板多给了我一串鸭肉,

不知道是不是给多了。

我把自拍照片发给了初中喜欢的姑娘,

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她拉黑了。)



7.

毕业之后,

吃小桥的机会就少了。

按说,

小桥烤串从食材到味道都不怎么样,

现在放到点评网站上,

估计也就三分。

可我就是喜欢那个味儿,

那种廉价的虚假的罪恶的味道。


(就像我六岁时的那个中午,

爸爸要去吃大饭店,妈妈问我要不要吃麦当劳,

我却满脑子都想着热乎乎的方便面。

在吃方面,

我出走归来,依旧是少年。)



8.

两年前吧,我闹肚子,

室友在学校里读博,

我住在学校附近。

他把我送去了北医三院,

结果去了一趟厕所,

就啥事没有了。

回来时饿了,

我说咱们吃小桥烤串吧,

好久没吃了。

那天小桥烤串的人特别多,

队伍长长的,

站满了小桥。

到我们前两个人时,

老板走了出来:

说大家散了吧,今天的东西卖完了。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小桥烤串卖完了。


后来我才知道,

那是小桥烤串最后一次营业,


第二天,

那个白房子就拆了。

我再也没有吃过小桥烤串。


(那天晚上我们最后吃了一包小卖部买的蔬菜饼干,

上面画着小猪佩奇,

写着粉红猪小妹。

那个小卖部后来也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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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写的这篇故事的主人公是芳姐,也就是我的母亲。

本文根据芳姐的回忆,她在我住院期间所说的感慨,加上我原有的记忆和生活中所观察到的细节写作而成。

我所写的都是中越边境发生过的或正在发生着的真实故事,写的是我母亲简略的半生,那些发生在我们生活中的重要事情,基本都提及了。

原文文约一万两千字,文中除第一部分担心泄露隐私故地名用了化名,其余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也许,这篇文章会让你们看到不一样的生活状态,在遥远的边陲山区,有一群居民生活在离边境线很近的村落里,他们有一个统一的名称叫“边民”。

写本文的目的在于记录母亲大半辈子的生活,也希望更多人了解边境地区,关心边民这个特殊群体,甚至是了解到芳姐等越南新娘这个群体。


对不起,原文应知乎要求删除了,在这里可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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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相册还是应该经常打开看看,婆娑一下岁月究竟会留下些什么。

我家的书柜是看起来最有文化的地方,满满一架子书。相册都有好几本,其中一些照片已经发黄,有的布满了霉点,已经脆弱不堪,像远去的过去。当年的胶片拍摄,每一张都得来不易,和现今的数码存放相比,最难以抗拒时间的冲洗。

有时候打开一本,却又不忍心翻阅,直视过去,需要一点勇气。

曾经的高中毕业照,里面很多人都已经印象模糊,他们的欢笑声似真似幻,搅扰在一起,难分彼此。

但总有些例外,让人刻骨铭心,无法忘怀。

今天的故事就从一位女同学说起。

她绝对是一个例外。中学的时候一点也不起眼,普通平凡,成绩一般,也没有什么奇闻趣事。

我甚至都想不起来她究竟长什么样子。她的事迹在我的脑海里支离破碎,这里有一点,那里露出一点尖角,不全面,不深刻。把她的故事写出来,是依靠集体的回忆,各方面的拼凑,形形色色陌生人的讲述。或许大多数是真的,或许大多数是想象的。有些是真相,有些不是,或许全都不是,不知道,看不清。

长江蜿蜒着从家门前流过,千百年不变。有惊涛骇浪,洪水肆虐;也有春来碧波潮,安静如斯。

每年春天,我们班上都要去长江边上野炊。不管学习有多么紧张,总是很珍惜这相聚欢乐的时光。

每次野炊的前一天,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兴奋,甚至于失眠。一次次检查有没有什么东西忘了准备。

家长通常是不管的,野炊是自己的事情。

那时的野炊和现在不一样,有那么多的烤串、水果、木炭可以在超市购买。

我们都是在家里自己动手,以败家为主。每次说好,你要带什么炊具,我要带什么佐料,米面蔬菜,冰箱里的肉蛋蔬菜。

不管怎样细心交代,最后都要出差错。少这样,少那样。

叮呤咣啷,一队少年出现在乡村的田间路上,背着锅,提着各式各样的袋子,有的同学没有拧紧瓶口,酱油漏了出来,顺着口袋的破口往下淌,滴在裤腿上,形成一片污渍。然后大惊失色,狂叫连连。

春天的田野是最好看的,黄黄的油菜花,嫩绿的豌豆苗,已经长苔的青菜,田埂边的折耳根,东摇西晃的蒲公英。

春天的气息弥漫着泥土的味道,刚翻新的田里淋上了农家肥,有点臭,和花香搅拌着,飘散着。

我们那的长江边有着一大片礁石,上面还有着远古遗留的冰臼,一个个各式各样大小不一的坑,这些坑里装满了积水,坑壁长者青苔,就像公园里的小池。有的坑里被青蛙或者蟾蜍生了卵,长出无数的小蝌蚪,摇摆着尾巴游来游去。

这片礁石就是最好的野炊地点。

放下手里的炊具家什,我们男同学差不多就不管了,做饭是女同学的事情,我们只要捡好柴火就算是完成任务。

江边是不缺柴火的。江边的柴火叫做石板柴。长江不单是航道,也是木排漂流的水道。这些木排在江水中顺流而下,会遇到激流险滩,有的被打散了,砸碎了,和石头混在一起,磨得圆溜溜的,最后被冲上岸边,被阳光暴晒,被江风吹拂,和鹅卵石难分彼此。

我们在江边蹦跳着,打着水漂,收集这些石板柴。要不了多长的时间,就有满满一口袋,拎着这些柴火,飞快地跑回营地,交给女同学们。

女同学的眼神羞怯而火辣,不满我们又要跑出去,不帮忙做饭。

我们是吃干饭不干活的吗?别小瞧我们,我们还有重要的事情,我们即将做出的贡献,是轻易可以否定的吗?

我们要搞一个硬菜,让野炊变得无比隆重。

螃蟹河虾,鲜美的翘壳鱼,那是开玩笑的吗?就算是今天,那也是奢华大餐的主角。

礁石并不完整,上万年的岁月冲刷,大量的石块从礁石脱落,堆得到处都是,这些石头的下面,就是螃蟹和虾的家,周围的河道里游弋着翘壳鱼。

翘壳鱼要用鱼竿钓,螃蟹河虾可以抓,也可以钓。

有的同学家传绝学,从小就和父亲一起锤炼钓鱼技术。从家里带走父亲的鱼竿,到江岸边潮湿的泥土里用小铲子一挖,就有无数的蚯蚓惊慌失措,四处奔逃。有了蚯蚓,翘壳鱼就在眼前晃动。

抓螃蟹河虾分为动手派和智慧型。

动手派粗暴勇武,卷起裤管就上。在石缝间不停扫荡,不放过一个角落,把安静的螃蟹河虾吓得半死,一边咒骂一边跑。有的螃蟹更是高举起大钳子,要誓死捍卫家园。抓啊,这是降维打击,我要吃掉你,这是天降正义。

智慧型专家,就是我这样的。看着动手派的野蛮,真是令人不齿。

智慧型代表着优雅,代表着洞悉人心,不,洞悉螃蟹河虾心。

我们不慌不忙地向江岸边的草地走去,那里有无数的蟾蜍。寻找一些最肥美的,用石头砸死。当然此时我们也不能说优雅,但是没有外人,我们也从来不说这些蟾蜍是怎么得来的。

剥掉蟾蜍的皮,露出雪白的肌肉。用绳子绑起来,拎着回到礁石边。

放下去,沉浸在水里,然后可以欣赏美景了。

十分钟左右提起来看看,呵呵,螃蟹河虾用钳子牢牢抓住蟾蜍肉,十分不舍,美食当前,就算是死,也绝不辜负。

抓住,放进鱼篓,放下肉饵,往返不止,一两个小时,收获满满,凯旋而归。

翘壳鱼做汤,螃蟹河虾油炸,芳香四溢。

春梅平时不多话,但极善于厨艺,经过她手的食材,最终都会变成美食,在同学间传说。

热烈的青春激荡,伴随着炊烟袅袅,在那个时代,欢乐简单朴实,就像春归的大雁,高声鸣叫着飞向远方。

高考是残酷的,绝大多数人没办法走过去,遗憾地向学生时代告别,走进未知的社会。

那时候的内地正经历着剧烈的社会变动,不幸成为了最后富起来的地方。

工作非常难找,待遇也差的不行,很多人只好选择告别家乡,去远方寻找未来。

春梅也是这样,家里的父母下岗,无依无靠,没钱的日子难熬。

有一家沿海的宾馆来我们市里招服务员。三星级宾馆,传说中的中外合资企业。

春梅长相虽说不上出类拔萃,但是个子高挑,一米六五的身高,挺拔的身姿,会说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这优势,当个服务员,自然绰绰有余。

走吧,家里也巴不得这个女孩子赶紧出去多赚点钱,没有什么比钱更重要的了。

坐火车倒汽车,一路浑浑噩噩,一座更具现代气息的城市屹立眼前。

办手续,参加培训,选拔岗位,春梅站到了前台。

她穿着制服的照片寄了回来,青涩的样子没有了,职业女性的干练,清雅的化妆,突然间,春梅变得漂亮起来。大家都夸她真不错,祝福春梅的妈妈生了个好妹子。以后说不定会找个有钱的女婿,春梅妈妈有福享了。

前台远比客房服务员好,有面子,也能直接接触有钱人。住三星级宾馆的人,可不是有钱人吗?

这一天,一位30来岁的商人来开房间,他是到这里出差的。

他来这里住宿有好几次了,春梅已经对他有了一些印象。办好入住手续,他离开的时候,钱包落在了柜台上。

春梅有职业道德,赶紧给房间打电话,没人接。服务员说:“客人出去了,还没有住进去。”

春梅翻开皮包,找到了里面的名片。他是一家商贸公司的老板,叫做王勇。拨打名片上的手机电话,王勇连声感谢,说办完事回来取。

王勇回来的时候,春梅已经下班了。王勇心里老大不高兴,埋怨了几句。

第二天,王勇直奔柜台。春梅笑语盈盈地望着他说:“今天又忘了什么呀?”

“我今天来谢谢捡到了我的钱包,当面感谢一下。”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现在有你这样品格的人不多啊,拾金不昧,理应褒扬。”

“受之有愧,再说大厅有摄像头,谁敢犯那个傻?真的没必要。你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服务吗?”

“你这样说,我都没法接了。要不我今天请你吃个饭,略表谢意吧?”

“谢谢,真的不用。你经常来照顾酒店的生意就好了。”

王勇碰了个不硬不软的的钉子,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转身离开。

作为酒店前台,要接触各色人等,春梅一直很小心。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些人在打什么主意?

春梅平时住在酒店员工宿舍。前台工作人员要比客房部的员工待遇要稍好些,可以住2人间。住在一起的工友是餐饮部的领班,名叫李亚娟。

两个人的性格不同,来自不同的地方。李亚娟个性强,办事干练。春梅文静些,有些优柔寡断。

好在两个人年纪相仿,女孩间总有很多相同的话题,也喜欢听流行歌曲,也希望能在这个繁华的城市找到自己的伴侣。留在沿海繁华之地,不再回去落后的中部地区,差不多是所有来这里打工的女孩共同的愿望。

工作忙忙碌碌,生活平平淡淡。一般也就是酒店宿舍,平时逛逛街消费吃点好的。工资大部分都要存起来。

时间总是过得飞快,又是年关将至。年底是酒店消费的旺季,各地的客人聚集到这里,然后各自离去。紧张而忙碌的工作让人不敢懈怠,春梅很安于这样的日子,忙起来就不用多想,上班就好。

鉴于酒店业绩突飞猛进,总经理宣布,节前酒店会安排员工聚餐和表彰活动。

表彰意味着有钱拿,虽说是吃肉的吃肉,喝汤的喝汤,只要能多挣一点,就是好事情。

年会热闹而欢乐,各式领导轮番上台讲话,论功请赏,获奖员工上台发表获奖感言,唱一唱《感恩的心》跳舞演小品,年会很成功,皆大欢喜。

聚餐的菜品说实话还是不错的,平时只见客人点餐的大虾多宝鱼之类,老板还是拿出来招待大家。实属难得。

白酒啤酒应有尽有,大家都喝的有点高了。

春梅不太喜欢这样的场合,吃了一些,找个借口,从餐饮部大厅出来,来到酒店背面的院子里,呼吸点新鲜空气。

她的举动,引起了另一个人的注意。

这个人是酒店行政主厨,绰号汤圆。

汤圆来这里的时间就长了,本身厨艺过硬,他拜的师父还是本市餐饮协会的一个理事,行政主厨的职位,也是他的师父极力推荐的。

在沿海城市站住脚,自己还贷款买了房子,现在最急需的就是一个老婆。

他以前有个女朋友,同居了好多年。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个小厨师,穿着油腻腻的工作服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对女朋友并不挑剔,有一个共同打拼的女友,自己很满意。常常对朋友说:“这辈子有她跟着,真幸福。”

人啊,真的可以保持初心,那是不容易的事情。

行政主厨是个好差事,这个职位相当于承包了厨房。自己有人事任免权,采购权,收入好。

社会地位提高,收入上升,让汤圆的思想发生了变化。女朋友不再那么可爱了,女朋友的勤劳和忍耐变成了缺点,女朋友的相貌再难入眼。

想方设法,巧言令色,再花一笔钱,汤圆一脚踹开了女友。他看上了春梅。

春梅真是好看,个子也高,比自己也低不到哪里去。如果可以把春梅搞到手,再好不过。

汤圆之所以叫汤圆,就是长得圆滚滚的,结实肥壮。虽然其貌不扬,但是在酒店的关系极好,厨房经营得不错,在本市有点小名气。

汤圆看见春梅独自一人来到院子,就想趁机去表白一番。

此前汤圆利用各种机会去接触春梅,买一些礼物,希望春梅可以做自己的女朋友。

春梅看不上这个圆滚滚的家伙。他踹掉女朋友的事情,酒店里无人不知。稍微有点本钱马上变心,玩够了别人的青春,随手一丢,这算什么?

汤圆一直没死心,拿下这个前台,成了自己的一个目标。平时自己经常吹嘘,办不下这件事,怎么在朋友面前下台?

汤圆跟了上去,悄悄坐在春梅旁边,嬉皮笑脸地说:“春梅,你干啥啊?”

春梅吓了一跳,这个讨厌的家伙跟过来干嘛?春梅没好气地说:“餐厅里一股子酒气,太难闻了,出来透透气。你出来干嘛?你不是挺喜欢喝酒的吗?”

汤圆说:“酒有什么好喝的?轮酒量,全酒店没一个人是我的对手。”

“那是,喝酒是你的强项。你应该去发挥你的长处,院子里又没有酒喝。”

“院子里有你啊,我来陪陪你。”

“多谢了,我自己一个人就好。”

“春梅,我喜欢你好久了。要不我们处一段,看看合不合适嘛。”

“那不可能,你想多了。”

“再考虑考虑?我买房子了,到时候把户口迁过来,我也是本地优秀青年了。”

“那是你的事,和我没关系。”

春梅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个讨厌的人。

汤圆火气就上来了,酒精刺激着他,被这么个小姑娘轻视,要是传出去,自己还咋混?

汤圆一把抱住春梅,双手乱摸,嘴巴乱亲。

春梅又气又急,大声叫喊,拼命挣扎。

喊声惊动了保安,慌忙跑进后院,看见眼前一幕,不知道怎么办。大声说着:“哎哎,干啥呢?汤圆哥算了哈。”

汤圆见人来了,也不好继续纠缠,放手悻悻离去。

这事当晚就传遍了全酒店,大家都当成是一件笑话,各种传闻添油加醋,没人当回事。甚至于有人觉得汤圆也不错,配得上春梅。

春梅哪里吃过这种亏。虽然说酒店是非多,自己并非没见过酒店里发生的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但是但自己成为传闻的主角时,难堪和气愤仍然占据自己的内心。

回到宿舍,和李亚娟谈起此事,仍然愤怒不已。

春梅原以为李亚娟会和自己站在一起。没想到李亚娟听见后哈哈大笑不已。酒店里这种男女纠缠的事情不要太少。汤圆追求春梅的事情都知道。男人控制不住自己,也不算奇怪。李亚娟说:“春梅啊,这事也不用太在意。你也不小了,汤圆也算是在正经追求你,他的条件也不错,有这么个男人也算不错哦。”

春梅涨红脸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汤圆怎么对前女友怎么样,你又不是不知道。要说喜欢,你怎么不和他接触接触?”

“别扯到我头上,不关我事的。这事马上就传遍酒店,你也堵不住大家的嘴。找个男人天经地义,你别要求那么高。”

“我不是要求高,他就是一流氓。我就是离开酒店,也不会他在一起。”

“那你怎么收场?真的离开酒店?你要是有行政主厨做后台,说不定以后会升领班也不一定的。”

“你别再说了。我要向领导反映。我不相信领导会不管。”

“你少做梦了,领导会管这些事?这种事情和酒店就没多大关系。要是领导在你和行政主厨之间选一个,你想他会选哪个?”

春梅正在气头上,也不再言语,一心要告这一状。

第二天上班,春梅觉得周围所有人都在指指点点,所有人都在用眼光刺向她。

春梅径直走进总经理办公室,却发现总经理不在。等了一会,总经理秘书进来了,对春梅说:“你在这干嘛?”春梅说:“我要找总经理反映事情。”

“哦,总经理去开会了,今天不在。”

“那好,我明天再来。”

“春梅,我觉得你还是算了吧。这事继续闹下去,对你也没什么好处。”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事情?”

“当然知道,酒店里都传遍了。你也没有吃大亏,保安说你衣服都好好的。有什么大不了的。”

“敢情这事没有落在你头上,说得轻巧。”

“你别这样说呀。又不干我的事。说实话吧,总经理知道你会来闹,正躲你呢。这事闹大了,总经理也难办。你还是回吧,对你没好处。”

“那我不管,我就是要个说法。”

“那随便你,别怪我没提醒你。”

春梅憋一肚子气,回到前台。

一位客人来结账的时候,发现账单上多出来50元钱,不肯付账。春梅查了一下,原来是客人房间里喝掉了一瓶矿泉水。这瓶矿泉水的酒店标价就是50元。客人不服气,坚持自己根本没喝,是酒店搞错了。

客人叨叨自己绝不会搞错,要酒店好好查一查。

春梅打电话给客房部。客房部的说法是:“可能是客人带来的女人喝掉的。但确实少了一瓶。”

春梅没好气地说:“你昨天带谁进的房间你自己知道,酒店不会诬赖你的。”

客人说:“那谁知道呢?你以为你们酒店就干净了。”

“你少胡说,自己乱搞,就别说其他的。”

“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投诉你。”

“你投诉啊,我还不想干了呢。”

争吵声越来越大,大堂经理过来了,警告春梅态度放端正点。

经理把事情接过来,让春梅出去。

晚上开总结会,经理把春梅好好批评了一顿。要扣她这个月的奖金。

春梅越想越气,咋就这么倒霉呢。不管,明天我还是要找总经理理论。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总经理还是不在。找其他人也不顶事。

汤圆看见事态对自己有利,越发不可一世,开始在厨房里胡说八道,坚持说是春梅约自己出去的,要主动和自己处朋友。还勾引自己,主动来亲自己,还想要个香奈儿的包包。自己没有答应,就不干了,乱说乱喊。

汤圆说:“咱就是正人君子,保安来的时候,她的衣服啥的不是好好的吗?谁占她便宜了?前台妹儿,你以为干净?说不定早就和哪个客人上过床了。”

厨房里都是一帮捧臭脚的,听见这样的说法,喜不自胜,再夸大其词,谣言纷飞。

春梅想尽了办法,终于在车库堵住了总经理,一定要个说法。

总经理说:“哎,你这事怎么说呢?你跟我到办公室去。”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来到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说:“春梅啊,你到酒店一年多了吧?”

春梅回答道:“一年零九个月。”

“嗯,你的工作还是不错的。这件事情本来也不关酒店的事,是你们私生活。酒店可以做什么主?”

“他是在单位里非礼我,现在还到处传谣言。酒店就应该管管这事。”

“酒店怎么管?他又没把你怎样。都是成年人,这些事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怎行呢?他要公开赔礼道歉,恢复我的名誉。”

“行了,这样闹下去不是给酒店添乱吗?你和客人吵架的事情还没处理你。这样会影响你在酒店的前途。”

“我那天态度是不好,可是这个客人也不是好东西。”

“够了哈,我们是服务业,客人是衣食父母,客人永远是对的,你没培训过吗?”

春梅一时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总经理见唬住了她。给她倒了一杯水。

放缓语气说:“要不这样吧。你平时表现还是好的,这次和客人争吵的事情就算了。奖金不扣了。好好工作,年轻人要把握机会。”

春梅没想到总经理是这态度,看来李亚娟是对的。

王勇又来了,对春梅说:“房间给留好了吧?”

春梅马着一张脸,没好气地说:“留好了,你们是上帝,说啥都是对的。”

“哦,我没得罪你吧?干啥这么不高兴?”

“不干你的事,房间给你开好了。”

“要不你下了班,我们一起去吃个饭?”

“别惹我,该干啥干啥去。”

春梅下班后,不想回宿舍,心里乱糟糟的,决定逛逛街,散散心。

刚走到酒店外大街的拐角处,王勇从旁边跳出来,怪叫一声“哇”

春梅猝不及防,一拳捶在王勇胸口,说:“你干啥,发神经了吗?吓死我的。”

“我专门在这等你,不是说好了一起吃饭吗?”

“谁和你吃饭,我又没有答应你。”

“相见不如偶遇,这不是缘分吗?”

“你少来,刚刚你明明说你是专门等我的。”

“那是明明说的,我可没说。”

“少贫嘴,这里不是酒店,你可没有上帝的身份,我可不听你的。”

“好了,一起逛逛,光天化日的,谁还敢把你怎么样?”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人,看见你们就烦。”

“好好,男人不是好东西,你不把我当男人就行了呗。”

春梅和王勇一边说一边往前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步行街。

步行街人来人往,商店里霓虹灿烂,两个人就像是大海里的浪花,随波逐浪,然后破碎成小小泡沫。

夜色降临,一路和王勇说着说着,心情貌似也好了许多。

王勇说:“这边有家西餐牛排馆不错,牛肉又嫩又好吃。”

春梅说:“随便吧,你脸皮真厚。骂都骂不走你。”

两人并肩走进了西餐馆。

春梅虽说是第一次在外面吃西餐,但是酒店里耳濡目染,对于西餐的礼仪还是很熟悉的。

王勇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眉清目秀,穿着得体,脸上化着淡妆,有着职业女性的干净利落,也有着青春朝气。心里不由得更加欢喜。

“砰”的一声,火焰升腾,蓝色的火苗舔舐着牛排,脂香四溢。

仪式感十足的“火焰牛排”制造的气氛真是太好了。

放下心底的戒备,沉浸在美味和愉悦之中。

王勇小心地说:“听说有个厨师长对你动手动脚。是怎么回事?”

春梅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好事不出门,这是谁告诉你的?”

“前段时间偶然听见几个保安在议论,听了几句。又不好问你。你要是不愿说,那就算了吧。”

“你既然知道了,我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反正宾馆人人都知道这件事,我也不怕丑。”

春梅喝口红酒,借着酒劲,把事情一五一十都讲清楚了。

王勇听完后,沉默半饷,摸出一支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放下。

王勇说:“那你打算怎么办?”

春梅说:“我也不知道,谁也不敢得罪厨师长,欺负我倒是很在行。”

“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间酒店,试试其他工作?”

“不知道啊,我毕业就干过这个。虽说在这里工作了一年多,差不多两年,但是也不认识什么人。离开这酒店,不知道该去哪?”

“要不到我的公司里上班,待遇绝对比这里好。要不要考虑一下吧。”

“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的心思。男人有几个安着好心。”

“那也不一定,说不定我比较好呢?”

“算了你别再说了,心里乱的很,这事没那么容易决定的。”

王勇给春梅的杯子里续上红酒,举杯邀请。

春梅很勉强地喝了一口,脸上潮红。

王勇突然说:“要不要我给你出口气?”

春梅有点不相信地看着王勇说:“为什么呀?这事和你又没有关系。”

王勇没再言语,拿起了一个小番茄。

几天后,春梅接到王勇的电话:“你现在到2楼的走廊去,站在窗边往下看就好了。”

春梅不知就里,大为疑惑,但是好奇心驱使着她。

2楼的走廊窗外就是宾馆停车场,停车场的场景尽在眼底。

停车场有什么好看的?

厨师长晃着大脑袋出现了,手里夹着香烟,一边抽烟一边抠鼻子。

厨师长无聊地走来走去,又拿出手机打电话。

春梅心里好气,你就让我看这个混蛋?

哎,王勇出来的,手里拎着一个黑包。

他笑着对厨师长招招手,厨师长屁颠屁颠跑过去。

王勇拍着厨师长的肩膀,笑呵呵地说话。

王勇扬起手里的黑包,朝着厨师长的脑袋就砸下去,三五几下,厨师长的脑袋就冒血了。王勇一脚踢在他的膝弯,厨师长扑倒在地,大声嚎叫,王勇狠狠地朝着他狠踩。

王勇抬起头望向2楼,对着春梅大喊:“跟我走吧。”

春梅没想到王勇出手这么狠,要是真打坏了厨师长怎么办?

春梅赶紧跑下楼,对着王勇说:“你干啥呀?别打了。”

王勇停了下来,说:“你说停就停。”

春梅看着躺在地上哼哼的厨师长,又解气,又害怕。

“你下这么重的手干嘛?真打伤了,你不得去坐牢?”

“没事,我有轻重。”

听见厨师长的惨叫声,宾馆的保安,服务员和一些客人都出来看。

王勇一把抓住春梅的手,拉着她往外就跑。

春梅的心砰砰直跳,紧张而又兴奋,就像古代的情侣一起私奔一样。

未知的远方,未知的命运。

春梅急匆匆跑回宿舍收拾物品,心里又慌又乱,嘴里说:“就这么走了?我的工资咋办?你会不会被抓进派出所里去?”

王勇说:“你别怕,那点工资不算啥。派出所不用担心,我有办法。”两人一边商量,一边往行李箱里塞东西。出门打车,赶往王勇所在的城市。

两人刚到了不久,公安机关就来人了。带进局子里,录口供,将王勇拘留。春梅住进宾馆里,坐卧不安。

厨师长轻微脑震荡,头部三个出血点,身体多处软组织擦伤,体内器官完好。

这个伤情严格一点属于轻伤。王勇找了关系,赔了三千块钱,拘留7天。

王勇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春梅。

春梅说:“我应该去接你的,但是我不认识道。实在抱歉。”

王勇说:“没事,我都好好地出来了。”

春梅说:“这以后怎么办?你当时太莽撞了,我糊里糊涂跟着你跑,现在工作也没了。”

“嗨,你这么年轻,多历练历练,也不是坏事。”

“我们本来也不是很熟悉,你害死我了。”

“好了好了,我的公司也不错,给你的待遇绝对不比在宾馆差。”

“我不想在你的公司上班,别人要说闲话的。”

“你在这里又没有熟人,怕什么闲话。”

“别说了,这几天你陪我租个房子,我自己找个工作。”

两天后,王勇在市区的一个熟人很“偶然”地说到自己有一套房子空闲,只要自己付水电燃气物管费,再象征性交一点房租就可以了。

春梅凭着熟练的宾馆业务,很快在当地的一家外资酒店找了前台工作。

王勇就觉得有点好笑,你还是离不开宾馆工作。不过还好了,现在离得近了,可以慢慢来。

王勇离过婚,没有小孩,自己独立经营一家商贸公司,主要承接国外订单,然后组织代工厂生产。有些重要订单自己要盯着生产,发货,不敢出一点差错。

王勇年富力强,商贸工作从十几岁开始干到现在,虽说规模不是很大,但是资产也近千万,在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

王勇的前任老婆是家里父母介绍的。沿海地区的家族联姻很普遍的,像王勇可以做得这么好,就因为家族里大部分人都在做外贸生意,有的干生产加工,有的搞物流,还有搞地下金融的。这是一棵大树,根深叶茂,只要依附在大树之下,勤勉工作,大多可以混个不错的生活,精明能干一点的,甚至于可以闯出一番天地。

王勇的前任老婆的家族也不得了,当地数一数二,资产无数。这个女子的父亲虽说在家族中算不上一把交椅,也是富甲一方。

双方都是看中了对方的实力,这样联姻,对于双方都有好处。

这种婚姻对于家族生意有好处,但是对于婚姻中的人来说,因为缺乏感情基础,婚礼现场的隆重盛大,并不能化解婚姻中的矛盾重重。

短暂的婚姻总是伴随着争吵,感情上的貌合神离,潜伏着巨大的危机,不平静的生活暗潮汹涌,终于在一年前走到了尽头。

他们婚姻的破裂,让两个家族蒙上了阴影,双方在一些重叠的业务上面,由合作重新回到了竞争状态,王勇也不得不大力开拓外埠业务,虽说是更加辛苦,但是心里却坦然了很多。

王勇这次好端端跑到外地惹祸,带回来一个外地打工妹,家里没一个人高兴,这叫做没出息,没眼光。

其实春梅的预感是对的,贸然进入王勇的公司,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王勇看上春梅,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

春梅看起来很优秀吗?不见得,春梅的长相也不算是非常突出,她这样水平的女子,依王勇的条件来说,是很容易找到的。然而自己就是这样迷上了她,以前每次去春梅所在的宾馆就想看见她。

痛殴那个色眯眯的厨师长根本不叫事,王勇曾经就是敢惹事的主,读书的时候就经常打架,本来家里的条件不错,有钱赔。后来搞出了大事情,被学校劝退。自己干脆不读书了,给家里帮忙做事,在商场摸爬滚打,渐渐可以独挡一面,自己搞了个公司。

家里给他安排婚姻,就是指望他一心扑在工作上,做个踏踏实实的生意人,然而王勇还是固持己见,坚持自己的想法。

对于春梅来说,王勇这样的人,就是最好的对象。然而自己家处内地,自己的长相学历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王勇学历不高,但是蛮有钱的,长相虽说不上英俊潇洒,但也算不错。王勇离过婚,他自己也坦然承认,但是钻石王老五,不是更多女孩心目中的优质资产吗?

自己轻易就掉进他的怀抱,不见得是好事。他帮自己,春梅也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帮助。厨师长确实很坏,妄图性侵自己,但是好歹后果也说不上很严重。自己一个普通的宾馆前台,没那么多的骄傲和矜持。

既然自己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往下走走看吧。换个工作,换个地方,重新开始,也未必是坏事。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有个愿意保护自己的男人,这要比以前要好的多啊。

人都是要自己盘算的,没那么简单的事情。

春梅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每天按时上下班,王勇时不时过来看自己,一起出去吃饭。

时间总能带来变化,传统的男女交往之道,购物电影逛公园,能不断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他们差不多已经算得上是一对情侣了。

王勇的家人也试图阻止这很荒唐的爱情,但是遇到王勇这样有时候犯浑的人,还真没用处。时间长了,也就由得他胡闹。

五一小长假结束,春梅工作的宾馆因业绩很好,员工零投诉,酒店领导很满意,决定分批次给员工放三天带薪假。

三天的假期,这是多么宝贵,春梅赶紧通知王勇,咱们去哪里玩一玩?

王勇心里真高兴,这样的机会太好了。马上就想好了方案。自己一直很喜爱户外徒步运动,自己城市周边的山脉都走了个遍。

想起邻省还有个风景极好的大山还没有去过,这次正好带着春梅到那里去徒步。

徒步旅游和逛公园不同,徒步主要是走一些比较偏僻的地方,没有进行人工开发,相对来说比较原始。

这次他们要去的大山,虽说不是很熟悉,但是之前有无数的驴友去过,网上的攻略无数,道路也不是很陡峭,有各种便道,当地农民上山的路径,一般走个2天就可以翻越山脉,到达后山的小镇。

关键是这一路上的风景很好,山花烂漫,人迹罕至,很有旅游价值。

春梅是城市郊区长大的孩子,喜欢这样的自然风景,这一路上和王勇一起旅行,可以加深彼此的了解,涉足自己以前从未体验过的旅游情趣,想想也很值得。

他们和另外两对情侣一起出发了,这两对情侣是王勇的朋友,同为徒步旅行的爱好者。

大山是绵延的山脉,徒步线路要翻越2座高山,平均海拔1500米,其间有一条河流,山洪来袭时,河水会暴涨。

春夏之交,气候适宜,不热不冷,主要的危险是暴雨。根据气象部门的报告,暴雨概率是30%,以晴间多云为主。

一行人高高兴兴踏上了登山的路程。久居城市里,在这自然的山岭间背着登山包攀登,心里有说不出的喜悦。

一路顺着山间小道行走,蜿蜒崎岖,空气清新。这几年注意环保,山民也不再上山打柴,山里的植被恢复得很好,一人多高的茅草随处可见,各种鸟兽时常出没,同行的朋友甚至于提醒山里有野猪,要注意防范。

按照计划,第一天的行程必须要翻越第一座山,到达山脚的小河边宿营。第二天翻越最高的山峰,到达山后的小镇,结束旅程。

山路是当地山民走出来的,多是之字形小路,往返向上,路径时隐时现,主要是草长得太快了,山路很容易被覆盖。其间又要经过一些树林,林间落叶铺成,在林子里稍微多转几下,路就会走错。俗称“迷路”

他们就是这样掉进了迷路的陷阱,转来转去,始终找不到上山顶的路,看着这条路是往上的,走个几百米,路突然又往下了,再多走几十米,好像又回到了起点。

这个时候吗,大家开始心慌起来,眼看着阳光开始变得微弱,得在天黑前找到路径。

山里的手机信号走到高一点就有,低一点就消失了。

看来继续往前走已经不现实了,只有往回走。

往回走就是一路向下,最主要是避开悬崖。

旅程在第一天就没办法继续,大家都很沮丧。毕竟大家的安全更重要。

往下走着走着,突然就看见一只手套,很像是王勇的。王勇很惊奇,赶紧翻了一下包,还真是自己的。回想一下,可能是自己吃能量棒时不小心掉出来的。手套旁边的小路直指山下,正是来路。

这下好了,起码是可以安全回去了。

徒步就是这样,也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大家加快了脚步,一定要争取天黑前走出大山。

就在天要黑不黑的时候,乌云一下子就聚集起来,遮住了太阳,山风呼呼地刮了一阵,雨就下来了。

雨水冰凉,天地变得混沌。王勇不停提醒大家,注意脚下,小心悬崖。话音未落,春梅一脚踩在一个不大的石头上,石头旁边的泥土已经被水淋湿,石头原本就是落石,根基并不稳,一下子石头就松了,春梅往下一滑,身体就往下掉,春梅大惊,伸手乱抓,小草却承受不了人体的重量,根本抓不住,迅疾往悬崖下掉去。

春梅的身体翻过悬崖,下面就是近百米高崖体,山脚是乱石嶙峋,触底必亡。

说起来也是有点运气,悬崖坎边下有一个小小平台,春梅翻下去就刚好踩在平台上,手里正好抓住一颗小松,暂时稳住了局势。

王勇大喊:“春梅不要怕,我来救你。”说罢,王勇从包里取出绳索,缚住腰间,扣在一颗大树上,身体匍匐,贴地往下去抓春梅的双手。伙伴们跪握在地,死命抓住王勇的双脚,希望多一点救援力量。

王勇的手使劲往前够,却总是差一点,就是够不着。春梅见够不着自己,心慌意乱,哭声更响。

王勇说:“春梅不要怕,相信我,你再往前一点,往前伸直了,只要多一点点,你就安全了。”

春梅踮起脚尖,抓住小松的手一使劲,拼命伸直手臂,王勇一把抓住,使劲往上拉,大伙一起努力,总算是把两人都提溜上来。

春梅劫后余生,情绪崩溃,朝着王勇乱打。王勇一句话没说,把这个女子紧紧抱住。

从山上回来后,春梅发起了高烧,一连昏睡了几天。王勇白天上班,委托同伴的女友照顾,晚间就自己来陪她。住在医院的这几天,春梅模模糊糊看着自己有人这样深情的照顾,一个原本陌生的城市里,自己开始变得不再孤单。

她有时候胡思乱想,有时候又觉得自己还是有点运气,王勇是不是自己的未来呢?

出院后,两人的感情更进了一步。

恋爱的感觉真好。

春梅在新的单位工作努力,还涨了300块工资,签了转正合同,有了医保社保,一种终于站住脚的感觉油然而生,自己前进的步伐更加坚定了起来。

这天,春梅接到了李亚娟的电话。

李亚娟说:“春梅啊,给你说个事。”

“嗯,什么事?”

“这段时间你要小心点,汤圆可能会来找你的麻烦。”

“他来找我什么麻烦?上次的事情不是都解决了吗?”

“恐怕不是,汤圆被解聘了。他很生气,说是你那个男人使得坏。”

“他乱说,哪有这样的事情。派出所调解后就没事了啊。谁会惦记一个人渣。”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总是疑心你的男人有关系,要整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想?整他对我们有什么好处?而且他也不知道我在哪啊?”

“你上班的地方根本不是什么秘密,汤圆的一个师兄就在你们酒店上班。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啊,这可怎么办?谢谢你,我和王勇商量一下。应该不至于吧。”

春梅急急联系王勇。王勇说:“我去整他干什么?打也打了,虽然拘留几天,赔了点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人属于脑子有病。不怕,这段时间我来接你上下班就好了。有大英雄在,公主无须担心。”“贫嘴,我觉得还是要小心点,这人有点浑。”

王勇自觉得无愧于心,也不太放在心上,但是每天可以陪在心爱的人身边,也觉得蛮高兴的。

一连过了一个星期,没见着汤圆出现。两人渐渐也就没什么戒备心了。王勇该出差了,商议明天春梅自己回家应该没啥大事,再说也是城市里,汤圆即便是来也未见得敢乱来。

两人说说笑笑,吃了些小吃,快到春梅的楼下的时候,汤圆从阴影里出现了。

汤圆黑沉着脸,横肉暴跳,嘶哑着嗓子说:“好一对男女,欺人太甚。”春梅吓得往后一缩,王勇挡在春梅身前,镇定地说:“汤圆,事情不都了了吗?你干啥?”“我干啥,你不知道?你抢了我的女人,还让我丢了工作,老子要弄死你。”

春梅听见汤圆乱说,也不害怕了,站出来说:“谁是你女人?你性侵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你丢工作关我们什么事?还不快走,我要报警了。”说毕拿出了手机,作势拨打电话。

汤圆狠劲上升,挥拳就扑了上去。王勇迎着拳头伏低身体,一头撞在汤圆的胸前,朝着汤圆的腹部使劲打了几拳,汤圆忍痛用肘部猛击王勇的后背。王勇翻过身来,一把抓住汤圆的脖子,双手推着汤圆的脑袋死命往墙上撞。汤圆大声喊叫,反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把水果刀,往后便刺。春梅看得真真的,真是一把刀。王勇的视线被挡住,没看见啊。春梅鼓起勇气,冲上去抓住汤圆的手,无奈汤圆力大,夺不下来,还被带着打旋,三人纠缠在一起,就听见春梅惨叫一声,刀子捅进了春梅的腹部,鲜血直冒。三人都吓坏了,不禁手一松,汤圆跳出圈外,眼见自己杀了人,脑子霎时清醒过来,狂奔而去。

王勇抱着春梅,哭声如狼嚎,用手按着春梅的伤口,却止不住血,鲜血将衣衫浸透,王勇浑身无力,对着四周路过的行人喊道:“打急救电话啊,救命啊。”

生离死别,真没有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边。如果是一个老人,那没什么稀奇的。可是,这个人就是我们曾经的同学,就这样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春梅死了,我们谁都不相信,但却是真的。死在异乡的街头,一把水果刀一刀捅破内脏。

我们甚至都算不上很熟悉,也没有想过要真的去了解她。

我们班上能来的都来了,玉也来了。

追悼会上,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的脑子里只有那年的野炊,风和日丽,春梅做好螃蟹河虾,大声喊我们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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