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昆德拉说过这么一句话:“人一旦沉醉于自身的软弱,就会一味地软弱下去。会在众目睽睽中倒下,倒在街头,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这也正是我不喜欢太宰治的理由。
《人间失格》里那个“为人的资格”到底是什么?
在我看来,那就是尼采之所谓“权力意志”、海德格尔之所谓“超验性”,是那个“采取行动的可能性本身”。
当我们面对困境的时候,我们会迸发出反抗的力量,以至将环境改变。乃至身周的一切生命,都有这样采取行动的力量,把困境改变。
书中的主角把它失却了,我感到很恼火。书的最后,作者借主角的语气叩问:不反抗难道是一种罪吗?
难道不是吗?不是吗?啊?!
从我自己来说,反抗就意味着一切,甚至胜利本身都不重要。推石头的西西弗斯是幸福的,因为“存在”无非就是这样的一种东西。
在《活着》的最后,经受了一生苦难的富贵,把自己的积蓄换了一头将死的老牛。“牛”这个意象在小说中非常鲜明,它代表着对未来的希望、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直到故事的最后,垂暮将死的富贵,仍旧没有放弃抗争。那是生的力量,那让我热泪盈眶。
在电影《斗牛》的最后,黄渤衣衫褴褛、坐在山头,对着身后那头奶牛笑着说:“别怕,什么都能过去。”我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活着》最后的富贵和老牛。
那是力量。权力,超验,自由,无限的可能。那是《人间失格》里主角失却的东西,直到临死前富贵都还紧紧地攥着。
我读太宰治,你让我读什么?
难道说,有些人天然就不具备这样的力量?
我不想认可。我更愿意认为,是有人把它丢失了而已。
三岛由纪夫说太宰治的作品是一种“自我戏剧化”,是一种沉湎,一种对悲剧的矫饰。我认同这个说法,发自内心地认同。
可我同样也觉得,似乎三岛由纪夫对太宰治的讨厌,是一种近乎惊厥和畏惧的讨厌,是一种定要划分界限的憎恶。三岛说,“太宰治故意把我最想隐藏的那一部分暴露了出来”。我认同这个说法,发自内心地认同。
丧失掉“资格”,即是人最惨痛的悲剧。因其早早地死去了,却又不得不佯装活着。那种僵直令我骨冷。
因骨冷而畏惧,因畏惧而愤怒。
米兰昆德拉在书中说,“人一旦沉醉于自身的软弱,就会一味地软弱下去。会在众目睽睽中倒下,倒在街头,倒在比地面更低的地方。”
“你反抗啊!反抗啊!”
也许被人掐着脖子怒吼的,既是书中的主角,也是我自己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