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日本的律政剧,90%的人都会想到《Legal High》。
主演堺雅人所饰演的律师古美门研介,出众的答辩能力、流畅的语言表达以及与众不同的正义观念,完美地击中了观众们日益现代化的观念。古美门对于正义和法律的独特看法,在中国的社交网络上掀起了一股持续至今的讨论风暴,重塑了许多人的司法观念,影响不可谓不深远。甚至由于一部分狂热粉丝的盲从,衍生出了“李狗嗨法学家”这样略带戏谑意味的词语。
由于律师在司法体系中游离于公权力之外的特殊性,在法律题材的影视作品中,往往更加光彩照人,受到的关注更多。
光与影是事物的一体两面,律师们沐浴着光彩,站在阴影之下的就只能是检察官们了。
我心中的日剧TOP1,就是描绘着真正的律政英雄的电视剧。
让我们把目光回溯,慢慢聚焦到本世纪之初,一个冬日的周一夜晚,在大约33.4%的日本家庭里,他们的电视机荧屏上,播映着日后必将铭刻在日本电视史上的经典之作——日本电视业商业化以来平均收视率最高的电视剧——《HERO》。
首先我要问一个问题:大家印象中的检察官是怎样的?
我想也不外乎以下几点:
或是跟律师一样,必须具有丰富的法律知识,要把浩如烟海的法律条文烙在自己的脑海之中的精英才俊;
或是严谨认真,比起半个同行的律师甚至显得更加呆板无趣的腐朽学究;
或是学习成绩优异,既要通过司法考试,还得通过公务员考试,往往还是从法律名校毕业的“学霸”;
或是言行大方斯文、着装正式得体,时常西装革履的上位者;
但,木村拓哉饰演的主人公 久利生公平 ,是一个和大众印象大相径庭的检察官。
怎么样?
出身于日本东北部乡下的青森县,一纸调令把他调到繁华大都会东京,还没报到时被同僚认为是乡巴佬;
中途从高中退学,仅仅只有初中学历,甚至还当过不良学生,自己也感叹考上检察官像是花光了一辈子的运气;
狂热于无聊的电视购物,经常毫不犹豫地为此一掷千金;
性情随和,时常嬉皮笑脸,跟严肃二字完全不沾边;
穿着打扮可谓自由奔放,标志性的棕色羽绒服与西装革履的同事似乎还有些“相映成趣”。
甚至还把检察官徽章别在自己的腰间!!!
他的同事就好到哪里去了吗?似乎也并没有嘛。
有上进心强烈,以当上检察官为目标,事事对自己要求严格的呆板事务官雨宫;
有暗恋雨宫,会不时做出奇怪幻想的王牌检察官江上;
有大谈办公室恋情+婚外恋+地下情的有趣“情人”检察官们;
有谨小慎微害怕惹事的牛丸部长;
还有经常吐槽检察官的事务官们……
除了久利生的“离经叛道”以外,乍一看,其他人也似乎并不像大众印象的那样“高高在上”。
他们并不是丧失了七情六欲的神仙,也和普罗大众一样对工作厌倦、为八卦雀跃。
比如就在久利生报到当天,还把衣着随便的久利生当成电视机修理工。居然不怕“隔墙有耳”,在他面前尽情地描绘着对他的想象……
就是这么一群形形色色的人,构建出了一幅绘声绘色的律政群像画卷。
故事开启于东京地检署城西支部针对某位议员涉嫌受贿案的集体调查。
适逢其时,主人公久利生翌日即将到任东京地检署城西支部。
在俗套的故事里,一般来说,故事开头涉及国会议员受贿的大案子,应该会由新来乍到的主人公承办。
只是新鲜的故事永远不可能落入人们的心理预期之中。
正当周围的人都为了棘手的受贿案忙到不可开交、热火朝天时,久利生迎来了自己在东京的第一个任务:
只是平平无奇的内衣小偷案件。
然而,往往那些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才拥有打破常规的力量。
久利生十分热衷亲临现场取证。
但亲临现场调查取证,又有什么稀奇了?
作为大陆法系国家的日本,检察官拥有着司法体系内近乎于至高无上的权力。与警察相比,检察官经过的考试更为严格,具有的司法权限更大,更能代表国家权力。因此,检察官一样拥有警察所有的搜查权,权威更高。
然而在现实中,除非是极其罕见的刑事案件,或者涉及政治家的渎职等等,像小偷、地铁电车性骚扰之类,检察官并不会像警察一样进行一丝不苟的现场调查取证。
但久利生公平并不是一般的检察官。
他是与众不同的行动派。
他有打破常规的魄力。
为了嫌疑人的一句不在场自白,哪怕是以前有类似案底的惯犯,也会亲自跑到其家里取证。
可明明只是随处可见的偷窃案,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
久利生的事务官雨宫(松隆子 饰)就很费解。
雨宫:“为什么要对这件案子这么执着?其他的检察官并不会这样去调查的。”
久利生:“噢,是吧?”
雨宫:“调查这种事自有警方来做。”
久利生:“但我们不也有搜查权吗?”
雨宫:“那不是应该在案子性质比较严重的时候才用的吗?”
久利生:“原来有大小之分啊...”
雨宫:“故意谋杀十个人不是比错手误杀一个人要严重吗?收受大笔贿赂不是比盗窃100元更离谱吗?”
久利生:“犯罪就是犯罪吧。”
“犯罪就是犯罪吧。”——很朴实的一句话。
凡事无大小,勿以恶小而为之。
这就是破窗效应:小事情如果不当回事,不认真对待并且逐渐放任,那么久而久之,将会变本加厉地酝酿更大的祸患。
你或许不认同,但这应当是铭刻在每一个检察官心中的标尺。
因为检察官不仅是国家刑罚权力的代行者,也是法治正义的维护者。
真相往往潜藏在水面之下,无论大海如何美丽,看不见的东西绝对比看得见的多。
我们看推理小说或者刑侦剧,破案的关键往往是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可真实的情境下,哪里有这么多反转和惊喜?
《HERO》就很真实。
比如这个内衣小偷案的案情秘钥,就藏在上文所示的GIF中。久利生在嫌疑人家中收藏的数百卷录影带里,找到了嫌疑人在案发当时在家亲自录像的痕迹。
就此真相大白,嫌疑人具有不在场证明,不起诉。
在真实的情境里,真相就藏在毫不起眼却又不可或缺的细节之中。但如果不去亲身探寻,就永远没办法找到。
与市面上的绝大多数律政剧选择把描写重心放在各式各样的律师身上相比,《HERO》选择将目光聚集到大众较少关心的检察官身上。与一般律政剧充满大量的庭辩戏份相比,此剧更多地把场景置于法庭之外。
这源于编剧福田靖在开拍之前的资料搜集:“由于任务的繁重性,几乎所有检察官都是案头工作。尽管拥有搜查权,但几乎不会出门走一步。但假如真的有检察官像警察那样去行使搜查权,会变成什么样子?所积累下的成十上百的案子又将如何处理呢?”于是福田编剧就从这个切入点,着手构建故事。
再加上主人公久利生“亲力亲为”、“行动主义”的个人形象的影响,因此,有别于一般的律政剧,《HERO》更带有一定的刑侦色彩。
不过《HERO》的剧情进展并不着力于一般刑侦剧那样惊心动魄的起承转合,同时也没有添加一些严丝合缝的推理。
而是循序渐进,让一切水到渠成,不着痕迹地揭示每一集的主旨和意趣。
就像文火熬汤,一点点地把食材的滋味发挥出来。
作为一部职业剧,《HERO》也一直在回答一个问题。
那就是:检察官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理想和使命?
优秀的职业剧不能满足于触及这一职业的片鳞半爪,而应该去揭开这个职业的全貌。
比如第二话里,就把律师和检察官放在一起作比较,这自然不在话下。
引出需要讨论的主题——检察官和律师,到底谁才是保护人的人?
这一集里,嫌疑人受到律师的教唆保持缄默,摆在久利生面前的是完美的因正当防卫而导致的过失杀人证供。众人都不解他为何还要辛苦寻找证据来证明谋杀罪时,他是这样说的:
此时我们恍然大悟,道理原来是这样的:检察官让罪犯受到应有的惩罚,才是对被害人最好的保护。
又或者是第三集(“以恋爱为名的犯罪”)里,明知道利用男女感情骗取他人钱财的婚姻欺诈罪是几乎无法证明的罪状,可心中不想放过任何一宗犯罪的正义追求,却又驱使着久利生毅然提起诉讼。
有时候,也有检举罪案后,所油然而生的久违的满足感和光荣心。
可最凝练的还是第十话里,对于日本检察官徽章“秋霜烈日”的诠释:
秋霜烈日。
没错,检察官是一份要去评判一个人的工作。
对于拥有权力的他们而言,必须经受如同冒着秋天的寒霜与夏天的烈日那样的困难,才能达到这份职业追求的理想正义。
什么才是理想状态?
第一话里,仅仅为了嫌疑人的一句不在场自白,哪怕是以前有类似案底的惯犯,也会亲自跑到其家里取证,在浩如烟海的录像带里找到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洗刷了他的清白。
这就是不枉。
第二话里,面对制作好的证供,明明可以简单地以误杀罪名起诉,却不惜加班加点,在临近深夜的最后时刻找到关键证人,成功以谋杀罪名起诉,让犯罪者受到应有的惩罚。
这就是不纵。
不枉不纵的理想状态,需要每一条来自现实的真相来支撑。
而每一条真相,都需要顶着秋霜烈日去追寻。
在日本的司法体系内,刑事案件一经起诉,有罪判决率高达99.9%。也就是说,一百个案子里,你几乎很难找到一件刑事案件的嫌疑人最终无罪释放。
可以想见,拥有至高无上权力的检察官掌握着所有嫌疑人的命运。
检察官身上必须背负起厚重的社会责任。
律政剧有着非常鲜明的特点,总免不了对正义本身做出探讨。
什么才是正义?法律就代表正义吗?世界上是否有绝对的正义?正义又是否有明确的定义?
的确,我们并不是生活在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
但法律是有黑白可言的,在《HERO》所聚焦的检察官世界里,正义不是暧昧的,而是清晰的、可追寻的。
生活中每一个无愧于心的好人,都需要追求正义的律政英雄为我们保驾护航。
尽管缺少扣人心弦的场景、缺少严丝合缝的推理、缺少舌剑唇枪的庭辨、缺少出人意料的转折。
然而,得益于编剧福田靖出色的分镜头设置和故事构建、导演铃木雅之带有出色节奏感的短镜头切换(一定程度上参照了美剧的镜头风格,让当时的电视观众耳目一新)。独特的冷幽默和对办公室日常生动活泼的描写,避免了剧情陷入枯燥无味的争辩。
巧妙地将正义与热血融合,用一种既能使人振奋,又不激烈的、轻松平和的方式表达出追求正义、贯彻正义的核心主旨。
以木村为首的演员群的出色表现,尤其是木村拓哉与松隆子“这对黄金搭档”时隔四年却又充满默契感的第三度合作,极大丰富了剧集内容,满足了观众的观看体验,而取得后来者难以企及的莫大成功。
虽然播出之前,由于木村拓哉的婚姻骚动,有传富士电视台受到了来自杰尼斯事务所的压力,对剧集宣传进行了冷处理,仅保留了零星的宣传节目,宣传效果微乎其微。
然而,凭借着木村拓哉在过去几年里积攒下的强大人气,该剧开播后依然创造了后来者难以企及的收视神话:
木村效应的影响也可见一斑,剧集播出当年,令原本不受欢迎的检察官取代律师成为当时各校法律专业学生首选的职业。
此剧的莫大成功,也引来了许多亚洲国家的翻拍申请,但制作方以“主人公久利生公平检察官不可能由木村以外的人来演”的理由予以回绝,使得《HERO》在一定程度上成为了半传说级的电视剧。
之后的衍生系列,也同样受到狂热追捧。
2006年播出《Hero特别篇》,以平均30.9%、瞬间34%的收视率延续《Hero》的传奇,成为当年除世界杯等体育赛事转播之外,成为所有民放电视节目中收视率最高者。
2007年推出电影版,兴收81亿日圆,为当年日本本土电影票房冠军。同时也位列日本真人电影票房的前五位。
2014年推出续集,仍有平均21.3%的收视率,位列当年年度民放日剧收视第二位。
2015年再度推出电影版,最终取得46.7亿日圆票房。
这就是我心中的TOP1日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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