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动物城》里有哪些隐喻？ 第1页

这部动画片里的讽刺实际上都不算隐喻，甚至有些直白，但迪斯尼高明的地方就在于，他们能把这些话题处理得老少咸宜。

非城镇户口的兔农们小农意识偏安一隅，从事低附加值的劳动以及不断增长的人口压力；

到大城市追逐梦想的年轻人，吃即食快餐住着廉价公寓，脆弱得承受不起一次离职的打击；

为了拿到绵羊票仓而提拔助理的狮子市长，出现不稳定因素后息事宁人明哲保身；

卧薪尝胆数载风霜的副市长挑拨种族主义斗争沽名钓誉借机上位最后锒铛入狱；

自动化时代仍然尸位素餐的树懒衙门，开得起跑车的机关单位办事员；

官僚作风的水牛局长搪塞民众回避现实掩盖自身无能；

因舆论导向而被调职转岗的娘娘腔豹子；

女性在特殊工种就业中面临的性别歧视；

拒绝为低保人群提供商品服务的大象店员；

利用他人对儿童的同情心进行欺诈的狐狸；

视人命为草芥却信奉家人第一的黑手党；

以及，卖盗版蝶的黄鼠狼；

群体迷失的仓鼠金融白领；

问来问去都too simple的猪记者；

当然，还有本片的片名，Zootopia，动物园+乌托邦。

这部电影比今年的任何现实主义题材都好看，一部寓言式童话，标志着保守派彻底失去迪士尼。

简单列个提纲，也就是理解Zootopia这部动画史上神作政治隐喻的三组关键词：

1、Zootopia/Utopia；Zootropolis/Cosmopolis/Politics

1、疯狂动物城/乌托邦；疯狂动物城（欧洲版）/世界城市/政治学

2、Hopps/Hobbes；State of Nature/Law of Nature

2、主角的姓/霍布斯；自然状态/自然法则

3、DNA/Gene/Genera/Degenerate；Savage/the Noble Savage

3、脱氧核糖核酸/基因/种属/堕落；野化/高贵的野人（卢梭语）

Zootopia，Hopps，DNA都是片中反复出现的重要关键词，以此为出发点可以带出一连串相关的概念，帮助理解这部作品的政治隐喻。这些关键词先列英文，再列中文。很多相关性只有从英文中才能看出来，谁让当代中国动画人不仅技术上有差距，学识和思想上也有差距呢……指出这种差距，比单纯罗列一些有趣的细节更有意义，毕竟知不足然后能自反，知困然后能自强。

技术上的差距参见：

如何评价迪士尼动画电影《疯狂动物城》？ - water five 的回答

学识和思想上的差距，我尝试着从这部神作的政治隐喻中，做一些粗糙的发掘。我从未写过专业的影评，也很少在一部电影上映的初期就去贡献票房，但Zootopia改变了我多年的习惯。由于目前只刷了一次，现在完全凭自己可怜的记忆力进行回想，错误之处还请见谅。也许只有等到能够在电脑上观看之后，才能更系统地进行发掘，大体上按照上面所列三组关键词的顺序来写，回想到哪儿就写到哪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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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12日补充

一直没有时间去二刷，现在记忆愈发模糊了，所以本文依然处在一个待完成的草稿状态。但我在评论区有选择地认真回复了一些针对本文的发言，主要是本文是否涉及“过度解释”的问题，也许会有一点参考价值。一部能够引发认真思考和严肃讨论的电影是值得二刷的，刷完再跟各位知友分享注定会有的新体会，顺祝大家观影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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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7日补充

补充一个刚想到的点：

还有一个有趣的细节是，绵羊副市长Assistant Mayor Bellwether的名字是指脖子上系着铃铛的领头羊，此后衍生出群众领袖的意味。虽然她出场的时候确实系着铃铛，却很难想象她是一位群众领袖，这有可能是对她真实身份与政变手段的暗示。

至于狮子市长Mayor Lionheart的名字就更有意思了，Lionheart的典故出自金雀花王朝的理查德一世Richard I，据说他在结束第三次十字军东征归国途中被俘，敌人让他与狮子角斗，他掏出了狮子的心脏并生吞了下去。此后他便被称为狮心王，Lionheart也就被用来形容那些神勇无畏之辈，显然从狮子市长的言行举止中看不出他具备这样的品质。

由于狮心王骑士精神有余，王者精神不足，长期在欧陆征战，对英格兰事实上缺乏控制力，导致贵族与教会势力坐大，使得在他之后继位的约翰王被迫签署了《大宪章》限制王权。不知此一节历史典故，是否有着对狮子市长失权的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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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5日首发

第一个关键词，即作品的名称zootopia。

这是迪士尼新造的词，可以拆成zoo+topia。zoo-的词源来自希腊语zoion，即living being，生物。-topia的词源来自希腊语topos，即place，地方。十六世纪初，英国重要的思想家托马斯·莫尔写了一本影响深远的政治学名著，使Utopia成为西方现代政治思想传统中，基于各种意识形态所设计的高大上理想政体的代名词。因此，完全可以把Zootopia看作是对Utopia的一种戏仿，或曰致敬，为往深了一层理解这部动画史上前无古人之作的第一把钥匙。当然，如果观众愿意把该作看成一部小镇女孩在大都会中冲破重重障碍实现梦想的个人成长史，或者稍微深入一点，看作探讨多元社会族群大融合的政治正确之作，都无妨。但也请允许我拿着这第一把钥匙，做一些“上纲上线”的解读。

莫尔的原作以拉丁文写就，勉强译成中文就是《关于最佳政制和新岛乌托邦的，既有益又有趣的，真金之书》，因为确实太长，故简称其为《乌托邦》。这个可谓“信达雅”之典范的中译名出自严复先生之手，几乎涵盖了Utopia的全部含义：“乌”有，寓“托”，“邦”国。-topia译为“邦”不中不远，关键是与Zoo-押尾韵的U-，从拉丁拼法对应到希腊语中就出现了两种可能性，即表示“not”的Ou-与表示“good”的Eu-。因而，Utopia既可以解释为“没有的地方”，也可以解释为“幸福的地方”。前者为“乌”有，后者可寓“托”，但究竟是哪一个意思，着实难以捉摸。抑或许这本来就是莫尔玩的一个文字游戏，告诉我们尘世之中本就没有幸福的地方（莫尔反对宗教改革并因此殉教）。然而迪士尼却以它的梦幻之手，创造出了这个光荣而伟大的Zootopia。

Zootopia不仅是一座典型的大都会Metropolis，更是一座世界城市Cosmopolis，该片在欧洲和以色列上映时即改名为Zootropolis。Polis即希腊文city-state，城市/城邦，以此为词根衍生出来的另一个我们熟悉的词语即Politics，政治学，也就是affairs of city-state，关于城市/城邦的事务。Zootopia以随处可见的公共设施，高度发达的科技手段，容纳了沙漠，冻原，雨林等多个迥异的生态系统，以及生活在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拟人化动物。

有趣的是，与城市规划上如此具有大师手笔形成反差的是，作为一个集合概念的zoo-，本应包含更多的物种。按照现代学术分工，动物学zoology之下的分支学科除了哺乳动物学mamalogy，还有鸟类学ornithology，爬行动物学herpetology，鱼类学Ichthyology，昆虫学entomology……正如我们去动物园zoo也能鸟兽虫鱼一样不落地看到。为何Zootopia之中却全部都是哺乳动物mammals呢？恐怕这是为了进一步的区分食肉目Carnivoroes和食草目Herbivoroes，从而形成一个简单明了的捕食与被捕食者模式prey-predator model 所作的设计，这也是很多人从中看出种族冲突的地方。然而，即便不以林奈的分类体系严格对应，羊副市长口中的族群，Mr. Big口中的家族，恐怕才更近似于人类社会中的种族。

事实上，肉食与植食这个设计显然是超越种族层面的，是一个更加抽象的纯粹为了“区分敌我”而作的人为建构。毕竟在真实的食物链中，捕食与被捕食者的位置往往都是相对的，譬如狐狸混混既可以是兔警员的捕食者，也可以是虎警员，狼看守爪下的被捕食者；又如狐兔CP主线任务寻找的水獭属于肉食性动物，但他食谱中的鱼蛙虾蟹并不构成Zootopia的居民，更何况猪记者和熊猫主持人则是典型的杂食性动物Omnivoroes，都不能简单的纳入到这个模式之中。从狐兔CP被困博物馆时，按照羊副市长的说法，Zootopia的肉食性动物与植食性动物的比例为1:9，但却占据了这座城市中各种显耀的位置。但从ZPD警局之中以水牛为警官，虎、熊、狼等皆为警员的情况来看，恐怕只是老谋深算的绵羊副市长将她与狮子市长之间的冲突带入了其中了，并希望通过制造“少数的敌方”来定义“多数的我方”，从而发动一场带有民粹色彩的政变。这种手段最典型的案例即纳粹德国时期成立的“人口与种族问题专家委员会”The Expert Committee on Questions of Population and Racial Policy，披着科学外衣的种族优生论Racial Hygiene，为之后针对犹太人惨烈的种族清洗作了坚实的背书。（此处不宜多讲，欢迎自由联想）

第二个关键词，是主角的名字Judy Hopps。

一开始，我听到主角被称呼为Officer Hopps的时候，恍惚以为听到的是Officer Hobbes。后者即是大名鼎鼎撰写了政治学巨著《利维坦》Leviathan，所谓开启了现代政治学之门的霍布斯。我疑心这可能是自己脑洞过大，毕竟Hopps也许只是为蹦蹦跳跳Hop的兔子设计的姓而已。但稍微熟悉《利维坦》内容的读者都能联想到该书对人类进入政治社会之前那种人人为敌，人人自危自然状态的假设，这不失为对Zootopia中出现大范围野化Savage之后局面的一种预测。也是整部电影开场之初，主角表演舞台剧背景的直接用典。Savage是英语中的常用词，用于动物，是指未经驯化的undomesticated，untamed，用于人，则是指难以治理的ungovernable。当已经被驯化，被治理的Zootopia居民重新野化，是否可以理解为脱离规则无处不在的文明社会，从而回应野性的呼唤？ Mystic Springs Oasis Club中崇尚天体的牦牛不就告诉狐兔CP，比起不穿衣服的动物，在他看来穿着衣服的动物才更奇怪吗？被水獭花匠挠了眼睛的美洲豹司机惊呼前者野化之后是一头Animal，可水獭不就是Animal吗？

霍布斯直接的理论来源则是亚里士多德《政治学》中对人类的判断：“人就自然而言是政治的动物”。事实上，除了奠定今后几千年政治学的研究范式，亚里士多德关于动物的研究同样引人瞩目。他在《动物志》中，就讲到除了人类，还有其他一些动物，也能称得上“政治的动物”，比如蜜蜂，只不过人比蜜蜂更具有政治性，因此关于人类理想政制的研究和设计才成其为可能。霍布斯直接将这种可能性归结于人类的理性能力，并认为这种能力为人类所独具，在这一点上，霍布斯的思想气质倒是与柏拉图更为接近。只不过，填补柏拉图与霍布斯之间上千年历史空白的是基督教的神权政治思想，在这种思想下，人因偷食禁果而被逐出伊甸园就成了一个极为关键的命题。重归伊甸园，或曰重建上帝之城，就成了神权政治学的核心思想。然而，伊甸园之前的人类没羞没臊，无忧无虑；伊甸园之后的人类拥有了智慧，也就是掌握了理性能力，反而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也就有了原罪。究竟是天性本善，还是天性本恶？放到Zootopia里，那就是狮子市长所担心，兔警员所恐惧的捕食者的Biological Nature是一种必须被隐瞒，被隔离，然后被消灭的恶吗？

此外，在回想到舞台剧中介绍到经历了血与火的战争，动物们最终在zootopia签署了和平协议，建立了一座anyone can be anything的城市，我甚至怀疑，Judy是不是John的某种变体，也即另一位直接影响了《独立宣言》的思想巨人约翰·洛克John Locke。但稍微查了之后才了解到Judy其实来自Judith，也就是希伯来语犹大之子Son of Judah的意思，关于这里是否还有关于宗教更深的隐喻，是否与Judy的200多个兄弟姊妹，与兔子彪悍的繁殖能力（兔窝镇不断飙升的人口），与Zootopia基于人数的选举政治有关……我暂时还不打算开出更大的脑洞。

临时有点事，以后再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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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3月6日补充

今早上想到一点，补写在这里

动物的拟人化，一方面源自以米老鼠为代表的迪士尼经典动画角色创作的大传统，另一方面，具体就本片的主旨而言，也可以将各生态系统所孕育不同文化特质间的差异性，更加夸张地表现在角色身上。两方面综合起来的效果即，Zootopia以一种润物无声的方式，既放大了现实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差异性，又在荒诞和戏谑中抹平了这种差异。例如，该片在不同国家上映时会选择代表该国的动物作为主持人，熊猫之于中国，考拉之于澳大利亚，已经反映出了这种取向；又如，在一些特定角色的选择上也表现出了这种刻板印象，北极熊之于俄裔黑帮，印度象之于瑜伽大师。该片还会利用这种夸张来正面讽刺——树懒之于行政官僚；也会反面讽刺——绵羊之于幕后黑手；又会跳出来直接批评这种取向——兔子蠢萌，狐狸狡猾。这是因为，动画电影既要在有限的放映时间中高效地传递信息，故而借助身份的标签化来处理次要角色，即便政治意识过敏的观众也能顺利接受；又因为电影本身的价值导向在于身份的去标签化，故对主要角色采取了批判的视角，并在这种接受与批判视角来回转换的张力中，提供给观众一个对那些自己习以为常事物进行反思的契机。

试想，一部影视文艺作品中的形象，由于取材自对现实生活高度提炼，从而刻意夸张了人类社会某个地区种族的肤色，语言，服饰，信仰……即便它最终体现的是一种多元共融的价值观，也必定会受到现实中各个种族的激烈排斥，这就反衬出了Zootopia寓教于乐的高明之处。在瞬息万变娱乐至死的背景下，迪士尼以4年时间的极大诚意，创造了这部浅者不觉其深，深者不觉其浅的神作。对娱乐性与思想性的高度把握与深度融合，是我称赞Zootopia既伟大又光荣的原因之一。

决定Zootopia既伟大又光荣的根本原因，是在政治正确的表象之下，对更深刻的政治原则进行了叩问，哪怕这种叩问是微弱的，哪怕这种叩问是无心的。影片中Judy与Nick两个主要角色都有着个人成长史的纵深，童年受身份标签之苦的经历为他们日后努力消除身份标签的思维方式与行为模式给出了合乎逻辑的解释。当我们对一个人的认识，不是基于他的内在，而是基于他外在的各种身份特征，并直接反映在如何匹配社会分工上，我们就进入了一个带有政治意味的论域。从个体生命的安顿，上升到思考“最佳政制”，也就是对整个社会权力的安排，阶层的划分，是来自Utopia的Zootopia题中应有之义。身份标签的取予，说到底，是个权力重新分配，阶层重新划分的政治问题，这也就成为了推动该片剧情发展的一股巨大潜流，绵羊副市长希望发动政变的动机即在于此，制造敌方从而制造我方的政变手段也在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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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enspinozaxuan 网友的相关建议: 
      

暗合国人心态：能贪是一种能力，而清廉是一种迂腐。法治与规则则只是御下的工具——被其束缚之人自然比不上操弄规则的人。

至于说工作能力，一个格格不入的人能身居高位，能力上怎么可能反而不如行贿上去的贪官？但是舆论要这么去引导，只能说现在的社会，普遍认为贪污不可治，只能尽量“为我所用”，一厢情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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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hiteheart 网友的相关建议: 
      

古人对这种人有个很形象的比喻：

叶公好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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