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来我打开水龙头时,发现流出的竟然是血。我大惊失色,当即致电血站,与对方人员取得联系后,无偿捐献给了国家。
对方表示,虽然解决了血量的问题,但建议多层次、多方面、多途径、多渠道、多措施、多力量、多元素地增加血型的种类,找准出发点、切入点、突破点、落脚点、着眼点、结合点、关键点、着重点、着力点、根本点、支撑点,提供优质血液不松劲、不懈怠、不退缩、不畏难、不罢手、不动摇、不放弃、不改变、不妥协。
同时也要注意法制化、规范化、制度化、程序化、集约化、正常化、有序化、智能化、优质化、常态化、科学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供血,促进血液市场稳定有序发展。
对方表示,要以求真务实的态度,积极推进自来水管道供血制度化。
以优化服务为目的,积极推进供应工作正常化。
以提质加速为责任,积极推进供应工作程序化。
以畅通安全为保障,积极推进供应工作智能化。
以立此存照为借鉴,积极推进供应工作规范化。
以解决问题为重点,积极推进供应工作有序化。
以服务机关为宗旨,积极推进供应服务优质化。
以统筹兼顾为重点,积极推进供应工作常态化。
一是求真务实,抓好调研工作。
二是提高质量,做好信息工作。
三是紧跟进度,抓好督查工作。
四是高效规范,抓好文秘工作。
五是高度负责,做好保密工作。
六是协调推进,做好档案工作。
七是积极稳妥,做好信访工作。
八是严格要求,做好服务工作。
一、理思路,订制度,不断提高服务新水平
二、抓业务,重实效,努力开创工作新局面
三、重协调,强进度,尽快展现工作新成果
四、抓学习,重廉洁,促进队伍素质新提高
1.着眼全局,做好统筹供血工作。
2.高效规范,做好依法供血工作。
3.紧跟进度,做好高效供血工作。
4.提高质量,做好创新供血工作。
5.周密细致,做好调控供血工作。
6.协调推进,做好沟通供血工作。
一是建章立制,积极推进供血管理制度化。
二是规范办文,积极推进供血工作程序化。
三是建立体系,积极推进供血督查正常化。
四是注重质量,积极推进供血工作规范化。
五是各司其职,积极推进供血工作有序化。
今天的新闻播报完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万赞,看来各位领导同志对自来水管道供血工作都十分关切啊。
早上我醒来打开水龙头时,发现流出的竟然是血。我马上回头说:“止有血水,安有蜜水!”术坐于床上,大叫一声,倒于地下,吐血斗余而死。
其实是有视频的。
(已完结,全文40388字)
早上我醒来打开水龙头时,发现流出的竟然是血!
我果断报警,可是经过警察和物业的一番检查,并没有发现异常。
他们闻不到弥散在空气中那浓重的血腥味么?
生活看似一切正常,而她却已经失联整整三天了!
当鲜血顺着水龙头汩汩流入下水道的时候,我被吓得魂不附体。
手足无措的关闭开关,看着鲜红色的液体在水池中形成一个小漩涡,然后便消失了。
平复了一下心绪,我再次打开水龙头试了试,流出的还是血!
果断报警!
警察很快赶到,一起跟来的还有小区的物业。
可是经过检查,水龙头一切正常,并没有鲜血流出。
在我的再三要求下,警察对洗手池进行了血液检测,结果根本没有什么发光反应。
我心里惴惴不安,不时看向浴盆。
警察对我进行了酒精和致幻剂检测,确定我精神正常,对我一顿批评教育。
可当他们刚刚走到电梯处的时候,我再一次拦住了他们:“警察同志,血味!你没闻到血腥味么?”
结果自然是没人闻到,看热闹的邻居也探出头纷纷抱怨,怪我有神经病,弄得大家人心惶惶。
送走了他们,我回到房中,打开所有窗户。
空气中却始终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
瘫坐在沙发里,我盯着手机。
三天了,小米已经失联三天了。
小米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是在学校认识的,在一起已经七年了。
她生的温婉可人,性格古灵精怪,在学校的时候很是讨人喜欢。
和她在一起以后,我感觉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直到去年,我突然平添了烦恼。
我爱上了别人。
和安娜通完电话,约好晚上一起吃饭,我赶忙收拾心情,准备先去洗个澡。
一会恐怕不止吃饭那么简单!
温暖的水线从花洒喷出,淋在我周身,我感觉白天的不安已经烟消云散了。
甚至我已经忘记了,洗手池那一抹鲜红。
一边哼着歌,一边憧憬着晚上的活动,不觉满心轻快。
冲洗完毕,我顺势捋了捋头发,突然感觉一阵黏腻。
洗发水没有冲干净?
我眯着眼睛看了看手掌,大惊失色!
血!又是血!
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我绊倒在浴缸边,重重摔了出来。
顾不上疼痛,我抹去脸上的水珠,再次看向手掌。
血没了!
我对着浴室镜子左右查看,头发上哪来的什么血迹,倒是胳膊由于刚刚跌倒,擦伤了一片。
仓促收拾完毕,我心有余悸的冲出家门,赶去赴约。
我现在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间房子里。
我和安娜是在去年的年会上认识的。
她原本是公司海外部的人,最近空降回来进了管理层。
据说她爸爸是公司的股东,绝对的富家千金女。
年会上见面才发现,安娜居然还是混血。
白皙的脸庞,棱角分明,淡蓝色的眼睛,眼神深邃,婀娜的身材,令人无法自拔。
敬酒的时候,只是在她身边驻足片刻,便令我魂不守舍。
而她侧转过头,妩媚的看向我,那个眼神,即便当晚回到家,我躺在床上,依然萦绕在脑海中。
小米跳上床,一脸凝重的瞪着我:“你身上怎么这么香啊?年会的时候和谁在一起?”
“别瞎闹!”我抱怨道。
这么多年来,我对小米从没有过不耐烦的感觉,但谁想到和安娜只是一面之缘,我居然会态度大变,迁怒于小米打断了我的幻想。
小米露出委屈的表情,我安慰道:“我们部门那几位你又不是不认识,除了大我半轮的张姐,剩下都是毛头小子。”
说到这里,我凑着鼻子仔细闻了闻,反问道:“再说哪来的什么香味?”
小米没说话,侧转过身睡去。
正式任命之后,安娜分管我们部门。我和她的接触变得频繁起来。
不知道是否刻意安排,我经常被她点名陪同。
无论是市场调研,还是会见客户,亦或是饭局应酬,我总不离她左右。同事们都开玩笑,我从一个金牌业务骨干,变成了一个小跟班了。
不过他们的眼神中显然充满羡慕。
渐渐地,随着接触过深,我和安娜的关系产生了变化。
安娜大我一岁,拥有让我欲罢不能的独特吸引力,这些是小米不能给我的。
而我年轻有为,长得也算有些资本,小米之前总和我开玩笑,说我这个小白脸,不去吃软饭真是可惜了。
谁能料到,最后我还真是稳稳端上了这碗饭。
说到底,其实并不是我好逸恶劳,贪图什么荣华富贵,而是我和小米之间,本来就存在一些问题。
七年间,我们俩亲密无间。但每次我提出想要去她家看看,她都不同意。
“为什么要去我家?”小米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因为我要娶你啊!我当然要见见未来的岳父岳母,征得他二老的同意才行。”我发自肺腑的说道。这些年来,我早就把她当做和我相伴一生的伴侣了。
“没羞没臊!谁要和你结婚?”小米嗔怒道。
我知道她在和我开玩笑。但是这些年,每次提起结婚这件事,她总是有些抵触。
而且她的家庭,对我来说有些过于神秘了。
我不但没有见过她的家人,甚至连照片都没看过。
每次问起,她就和我云山雾罩。
她说她家族是隐居山野的术士一族,精通茅山之术。她爷爷去世那天,全村的黄鼠狼围在屋外,面朝东方,三跪九拜;爷爷出殡那天,百兽挡道,一条十几米粗的大白蛇横在路上;到了墓地,棺材突然凭空悬起,奶奶说,这是八鬼抬……
我轻轻一脚把她踹下沙发,网络小说看多了吧?编也编的靠点谱!
我知道,她确实来自南方深山中,家里条件不太好。
在学校时,她一直勤工俭学,年年奖学金,学费都是自己挣得。
记得我们俩在一起第一个情人节,我送了她一部手机,而她犹犹豫豫,磨蹭半天才从背后掏出礼物。
那是一个刺绣荷包,手工针脚看得出制作者用心良苦。我终于知道那段时间为什么她整天顶着两个黑眼圈了。
她买不起贵重的礼物送给我,就连夜亲手制作,可在我心里,这份礼物,比任何礼物都贵重。
那个荷包,我一直戴在身上。
也许是因为自卑,她不想带我回家,看到家中的破落。
可是我要娶她,就会接受她的全部。
她总不能一直这么拖着。
虽然我们俩还算年轻,不过我家其实已经开始频繁催婚了。
而安娜的出现,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
今年五一的时候,她突然向我表白了。
和安娜约会归来,我身心俱疲。
美人如虎,不食我肉,却专吸我精血的猛虎。
本来我心里还在回味刚刚的缠绵,可一进电梯,心情却无端沉重起来。
想起白天的事,我心里惴惴不安,拿着钥匙的手都开始抖动起来。
推门而入,一阵水声传来。
我没关水龙头?
我反复回忆。
自己走的确实匆忙,再加上在浴室跌倒,可能不小心碰开了水龙头也说不定。
可来到浴室门前,却发现里面浴帘紧闭,花洒大开,俨然好像有人正在里面洗澡。
“小米?”
我以为是离开三天的小米回家了,可是当我打开浴帘,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可我关上花洒,低下头,却看到一丛黑色长发,在浴缸中顺着残余的水流盘成一个漩涡,最终消失在排水口里。
鬼使神差的,我居然伸手试图抓住头发,还好并没有抓到。
排水口里传来“汩汩”的水流声,听上去就像有人躲在里面,发出厚重的喘息。
我强撑着趴在洗手池前,拼命用冷水泼在自己脸上。
冷静!
我暗示着自己。
看着镜子中那张惨白的脸,显得那样陌生。
不知是因为最近太过疲惫,还是刚刚被吓得不轻,亦或只是浴室灯光的缘故,连瑟瑟发抖的嘴唇都如此暗淡。
突然我想起了什么,俯下身,开始在浴缸底部仔细寻找着。
由于身体挡住了顶灯,形成了一大片阴影,我不得不拿来手电,才看得清楚一些。
果然!
就在浴缸外侧,和地面、墙壁形成的角落,有一处不起眼的红点。
那是血!
我心中大惊。
没有丝毫犹豫,我用手抹了上去。
红点却并没有消失!
我取来毛巾,沾着水使劲擦涂,可依然于事无补。
按说瓷面粘上血迹,哪怕是陈年血迹,也不可能附着的这么顽固。
可我连清洗剂都用上了,那颗朱红依然纹丝未动,挑衅的看着我。
浑身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汗滴顺着我的头发滑落。
我放弃了,顾不上收拾一地狼藉,回到了客厅。
血腥味!又是浓重的血腥味!
我把窗户全都打开,为了通风,连楼道门都大敞着,可这血腥味依然呛得我喘不过气来。
站在楼道,我点燃一支香烟,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
一切怪事,都是从今天早晨开始。而今天过完,小米就整整失联四天了。
然而四天里,我并没有联系过她。
一阵冷风吹过,让大汗淋漓的我不仅打了个寒颤。
“咣当”一声,房门关上了。
我没有带钥匙!
连手机都还在房里!
祸不单行,走廊的声控灯也突然熄灭了。
我心中一惊,连续咳嗽了几声,它却在再也没有点亮。
这该死的灯,偏偏在这个时候坏了!
黑暗中,只剩下手中烟头那一点红萤,就像墓地中的坟头香一般,莹莹闪烁。
我猛吸了一口,把烟头狠狠摔在地上踩灭。俯身在地上摸索起来。
小米以前习惯在脚垫下面藏一把备用钥匙,我批评过她很多次,告诉她别跟着电视剧里面学,这钥匙不是专门给小偷留的么?
可是现在,我多么希望,脚垫下面,能摸出那把钥匙啊!
我扑了个空。
身后淅淅索索传来一阵声响。
这声音从楼梯间传来,由远及近,听得出是一阵拾级而上的脚步。
是谁这么晚,从楼梯间爬上来?这可是十八楼啊!
脚步缓慢逼近,我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希望只是路过的人,千万不要从这层走出楼梯间!我在心里不停祈祷着。
我不知道我在害怕什么。
我想要逃避,但是背后房门紧锁,想跑去坐电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而且我根本就不知道黑暗中逼近的到底是谁!或者说,是什么!
未知的危险是最恐怖的!
脚步声停了!
在我绞尽脑汁思考应对之策的时候,脚步声戛然而止。
可我却根本轻松不下来。
我能感觉到,刚刚脚步声消失的时候,已经离我很近了。
它极有可能就停留在我这层!
“嘿!”
突然一个苍老而又浑厚有力的声音爆裂出来,走廊的灯瞬间被震亮了。
楼梯间门口,一个满脸褶皱的老人佝偻着身子。
我被吓了一跳,不禁大喊了一声:“哎呦妈呀!”
没想到对方也大惊失色,一屁股坐到地上。
这时我才看清,居然是住我对门的李奶奶。
好心把李奶奶搀扶起来,她却一把推开我,嘴里絮絮叨叨的骂道:“真是神经病!大半夜躲在这吓唬老太太玩!出门倒个垃圾,差点没把我送走!”
她重重摔上房门,楼道重新恢复平静。只剩下飕飕的冷风,和心有余悸,一脸茫然的我。
李奶奶以前对我很好,总是会热情地和我打招呼,或者拉着小米闲聊些家常。还会偶尔帮我们收个快递。
可是自从小米失踪以后,她的态度大变。
今天早晨看热闹的邻居中,属她骂我最凶。
可现在我没时间琢磨这些,我得想办法找个地方过夜。
钥匙和手机都没有,如果没有去处,我只能留宿走廊了。
想一想都头皮发麻,我宁愿去小区的花坛里凑合一夜,也不愿意在这里呆着了。
李奶奶的房门打开一道缝,她一声不吭的扔出一个东西,又关上了门。
清脆的落地声传来,我赫然发现,那竟然是一把钥匙。
李奶奶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满腹狐疑,我打开门进了屋,不过很快,刚刚的疑惑就被抛在脑后了。
浴室再次传来水流声。
我确信刚才肯定关闭了水龙头,可是现在,“汩汩”的水声在安静的深夜异常刺耳,不断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
战战兢兢的靠近浴室门,我的手按在电灯开关上,心里却犹豫不决。
我不敢打开灯,似乎害怕看到什么恐怖的景象。可是我明明知道,如果我不查个水落石出,危险才会一直伴我左右。
浴室里的吊灯将整个空间点亮,一目了然。
花洒的喷头掉落在浴缸中,而它的正下方,正好是开关所在的位置。
许是我之前没有将它挂好,从窗外闯进的夜风,将它吹了下来,砸中了开关,才有了这出闹剧。
关上开关,重新挂好花洒,我一转身,浑身的血液瞬间凝固。
我的灵魂,分崩离析。
浴室的镜子碎了!
我不敢和镜子中支离破碎,惊恐万状的自己对视,只得魂不守舍的走出浴室,紧紧关上了门。
随后,我将屋里所有的灯都点亮,仔细检查了一番,惴惴不安的躺到床上。
彻夜无眠。
破碎的镜子是从一个中心点,向四周辐射开裂的,很明显是被什么东西砸碎的。可即便是花洒掉落,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砸到相距甚远的镜子。
可我刚刚就待在门外面,细算也不过十来分钟,到底是什么打碎的镜子呢?
我不敢去查探,甚至不敢再进入浴室。
哪怕是膀胱憋的快要爆炸了,我也紧咬牙关,一直忍到天光大亮,我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小区外面的公共厕所解决了。
从公厕出来,我松了口气。
呼吸着清新中略带一丝冰冷的清晨空气,我被折磨了一天一夜的神经,稍稍轻松了一些。
不远处有个早点摊。我溜达过去,点了一碗豆腐脑和两根油条,挑了个还算干净的小桌坐下。
看着周边熙熙攘攘的食客,顿时感觉到浓重的烟火气,把我重新带回了人间。
尤其是一大口掺着辣椒油的白嫩豆腐喝下去,真是舒坦!
突然我觉得脚腕有些刺痒,便伸手挠了挠。
可谁知刺痒不但没有消失,反倒感觉有什么东西顺着小腿窜了上来,毛茸茸的,让我汗毛耸立。
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大黑狗,正盘在我脚下,抬头看着我。
温热的鼻子蹭在我腿上,两只眼睛中充满了乞求的目光。
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它的主人,可是从它光亮顺滑的毛色上看,又不像是流浪狗。
我试探着撕下一小节油条,偷偷扔到地上。它一口就吞了下去,随即继续抬着头,眼巴巴的看着我。
有点意思!
于是我一边吃着豆腐脑,一边将油条撕成小块,逐一扔到地上。
不一会,一整根油条就被它吃得干干净净。
就在我想要将另一根油条也如法炮制的喂给它的时候,突然感觉脖颈一凉。
我猛的回头,看到一张胡子拉碴的大脸。
一位蓬头垢面,不修边幅的大叔正站在我身后,一脸困惑的看着我。
黑狗看到大叔,马上便凑了上去。
大叔轻轻拍了拍它的额头,黑狗乖乖躲在他身后。
原来是黑狗的主人。
我满脸尴尬,连忙道歉道:“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的狗,我以为是野狗呢。”
谁知大叔好像并没有听到我的话,依然饶有兴趣的看着我,一直盯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才摇了摇头,嘴里念叨着:“可惜了。”缓缓走开了。
什么意思?什么可惜了?油条?
油条是我买的,又没花你的钱!你的狗装成讨饭的流浪狗,骗了我半顿早饭,我都没说什么,你还装的一脑门官司。
我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吃完剩下的早饭,手机响了起来。
公司的通知,让我明天陪安娜去天湖市出差。
天湖市就在我市隔壁,开车往返也不过三、四个小时,单纯去办事儿的话,都算不上什么出差,当晚就能赶回来。
可公司还是在湖西宾馆给我们定了两间客房。
想想也好,我现在真想离开家,出去躲几天。明天和安娜说说,办完事,我们俩在天湖市待几天再回来。
想到湖西宾馆,思绪又带着我,回到了今年五一。
那次也是陪着安娜出差,却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客户,耗了三天才把事情搞定。
那几天,我们就住在湖西宾馆。
最后一天晚上,在饭桌上我们都喝了不少酒,生意自然是谈成了,回到宾馆,安娜让我去她的房间,说是要复盘。
那晚,一切水到渠成,她突然对我表白。
而我,却并没有答应她。
其实在我心里,对安娜早已无法抗拒。
我承认自己当时已经精神出轨了。
不知道神经大条的小米有没有察觉到,不过那段时间,我由于心中充满愧疚,根本不敢面对她。
所以,虽然该发生的都已发生,但当安娜突然停下来,对我表白的时候,我违心的拒绝了她,也拒绝了最关键的一步。
不拒绝不行啊!
我脑海中充斥着七年来我和小米的点点滴滴。那张古灵精怪的面孔出现的时候,我瞬间不行了。
安娜不以为然,嘴里说着理解我的决定,让我回房休息,不要有心理压力。但我从她的眉眼中,看出一丝失落。
其实直到现在,我都不明白安娜到底为何会看上我。
如果硬说是因为我颇具人格魅力,可是以安娜的条件,什么样的帅哥才俊她没见过?而且我们俩的阶层地位相差太大了。
可感情这东西,就是说不清道不明,毫无道理可讲。
吃完早饭,找了个商场耗了一整天,晚上才回到家中。
虽然心里充满抵触,但总归要回来的,起码得把行李收拾好。
惶惶不安的打开房门,还好,这次浴室并没有传来水声。
之前一定是我多虑了,我不断安慰自己。
回家前明明在楼下公厕解决了,可是尿意突然再次袭来,我只好硬着头皮进了浴室。
墙上破碎的镜子触目惊心,我刻意低着头,不敢直面它,可余光还是难免将它收入眼底。
看着分崩离析的自己,心中不安的感觉陡然而生。
我回到房间,简单收拾了一下行李,而后便早早躺在了床上。
昨晚没睡好,精疲力尽,我很快睡去了。
我做了一个梦。
梦中小米披头散发的站在我面前,七窍流血,恶狠狠地对我说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心里虽然害怕,但是身体却迎了上去,不停呼喊着:“不要走!我不想失去你!”
仓皇惊醒,我大汗淋漓。
去浴室洗了把脸,汗水、眼泪和水龙头中冰冷的清水无情的混杂在一起。
抬起头,想再看一眼狼狈的自己,可是我却大惊失色。
镜子竟然被粘上了!
一片片破碎着镜片,被人用透明胶条潦草的粘了一层。
我很确定,晚上回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层透明胶带。
有人趁着我睡觉这段时间,闯了进来!
我警觉地检查一番,门关的好好地,窗户虽然留着缝隙,但这可是十八层!一般人想要破窗而入,绝不可能。除非……
我赶忙将脑中这个荒诞的念头一扫而去。
难道真的是小米回来过?毕竟有房门钥匙的,只有她……
对了,还有对门李奶奶!
可是她大半夜来我家干嘛?就为了粘个镜子?再说家里真的进来人,我肯定会有所察觉。
无助,恐慌,莫名的感觉纷纷向我袭来。
无论进入我房间的是人是鬼,对我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抄起行李,我飞奔而出。
等待电梯的功夫,我点了根烟,陷入了沉思。我反复回忆起这两天发生的事,可是直到香烟熄灭,我却依然全无头绪。
电梯还没上来?
这大半夜的,电梯怎么会这么慢?
我不停的按着按钮,可电梯始终停在四层。
有人在四楼叫梯?这么矮一般都会走楼梯啊?
再说停了这么久,难道是有人在搬家?谁会在大半夜搬家呢?
走廊的气氛显得有些诡异,我不停的咳嗽着,生怕走廊灯会像上次一样熄灭,让我堕入黑暗之中。
这么等下去不是办法,要不走楼梯下去?
我刚有了这个念头,电梯的数字便开始上升,转眼间到了十八楼。
电梯内空无一人。
我拖着行李走入电梯,按了一楼,然后不停的按着关门键,好像生怕会有什么东西突然从电梯门外窜出来。
电梯缓缓下落,到了四层的时候,再次停住了。
门外空无一人。
是谁?谁在搞恶作剧?
我心里惴惴不安,再次疯狂的按着关门键,可是电梯却纹丝未动。
“有人么?”我的声音颤抖着,在黑夜中回荡,显得那样可笑。
我探出半个身子,战战兢兢的环顾四楼走廊,依然空空如也。
可当我看到电梯按钮的时候,心里不由生气一阵无明业火。
不知道谁这么调皮,居然在按钮上黏了块口香糖。
我忍着恶心,把口香糖弹了下去,电梯门终于关闭了。
可我心里却依然惴惴不安。
我在小区的花坛边,胆战心惊的一直熬到太阳升起,然后赶着头班车到公司开上公车,去接安娜。
“怎么这么早?”
我到的时候,安娜刚刚起床。在她家别墅区外面等了好一阵,她才拖着行李走出来。
一路上我有些心不在焉,差点错过上高速的入口。
我点燃一支香烟,却被安娜一把夺了过去。
我这才想起,在她面前,我从没抽过烟。而小米虽然一直唠唠叨叨的,却从没粗暴的阻止过我。
“你状态不好,我来开吧!”
在服务区,我们俩调换了位置。
安娜开车很稳,比我还稳。我半靠在车窗上,闭目养神,只一瞬间便睡着了。
果然不出所料,天湖市的事情,不到中午就处理完了。
安娜看得出我心事重重,她没有多问,却同意陪着我在这边散散心。
虽然我总觉得安娜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但其实安娜对我,相当温柔体贴。
吃过晚饭,我们回了宾馆。
公司给我开的是标间,给她开的是套房。自然而然的,我们俩凑在她的房间里。
安娜让我先洗澡,她还要回复几个邮件。
我泡在浴缸中,浑身舒爽。
果然,离开我的房子足够远,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和莫名其妙的事情,就会离我而去。
正当我大半个身体缩在浴缸中,享受着久违惬意的时候,浴室外突然传来“咣当”一声。
“安娜!”
我喊了一声,却并无回音。
我心中一惊,裹上浴袍,走出浴室。
安娜并不在外间。
她回卧室了?
我蹑手蹑脚凑到卧室门前,刚打开一道门缝,一股熟悉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呛得我向后一个趔趄,险些跌倒。
我怔怔的僵在原地,整个身体动弹不得。
伴随着血腥气味,那一直以来压得我透不过气来的忐忑不安也再次袭来。
原以为自己已经成功摆脱了离奇诡异的怪事,可谁知它其实一直紧紧黏着我。
虽然我很害怕,不愿闯进隐藏着未知危险的卧室,但是我担心安娜。
有歹徒潜入,挟持了她?图财害命?以安娜的身份来说,还真有这个可能!
我努力深呼吸,让自己适应充斥在房间内的血腥味道。
在外屋转了一圈,没什么趁手的家伙,我只好从桌上抄起一个花瓶,小心翼翼的推开卧室门。
血腥味道更加浓郁了,我甚至能感觉到令人窒息的气息包围着我。
猛地点亮了卧室灯,室内空无一人,也没有任何搏斗的迹象,笔记本电脑被随意扔在床上。
一阵冷风扑面,我发现窗户没有关。
放下花瓶,我仔细检查一番,确认没有异常,然后来到窗边。
房间在一楼,外面是宾馆的草坪和假山。
就在我关闭窗户的一刹那,血腥味突然消失了。然而真正吸引我注意的,是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黑影转瞬即逝,我无法确定是窗外有人,还是玻璃反射了我的影子造成的错觉。
重新打开窗户,我想要确定一下黑影从何而来,可是刚刚消失的血腥味再次扑面袭来。
这血腥味来自窗外!
打开手机,借着微光,我壮着胆子,趴在窗台上仔细观察。可是在黑夜中,这微不足道的莹莹亮光,实在无法让我看清。
随即我意识到,现在可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我必须立刻找到安娜。
看看拿在手中的手机,我自嘲的摇摇头,自己是不是被吓傻了?直接给她打电话不就行了?
电话拨通,一阵悠然的旋律,在我身边响起。
寂静的深夜,突然而来的音乐让我打了一个激灵。不过我马上就意识到,这是安娜的手机铃声。
我竖起耳朵,仔细判断着铃声的来源。
这声音很近,好像就在卧室里。但是听上去又不太清晰,好像被什么东西阻隔了声音的传播。
我在屋里绕了一圈,最终停在衣柜前面。
音乐戛然而止。
我看了看手机屏幕,呼叫无人接听。
再次将电话播出,铃声继续,果然是在衣柜里!
我心里泛起一阵不安。
顾不上太多,我猛地拉开衣柜门。
里面只有一件孤零零的风衣,是安娜的。
我把手插进风衣侧兜,取出手机,挂断了电话。
安娜没带手机,也没穿风衣,那她能去哪呢?
想到刚刚“咣当”一声,极有可能是关门的声音,安娜如果是自己出去的,应该没有走远。
她去我的标间了?可是我们俩的行李都在套间,她没必要去那里啊!
虽然心里这么想,不过我还是换好衣服,拿上房卡,出门找找看。
标间在宾馆的另一头。穿过长长的走廊,我居然一个人都没遇到。
想必是时间有些晚,大部分客人都休息了,也没有来办入住的新房客,所以即便是路过前台,我都没有看到宾馆的工作人员。
安娜果然不在标间。
路过前厅,我犹豫了一下,决定出去找一找。
首先我想到套间窗外,看一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端倪,最重要的是,确定一下那阵血腥味的来源。
可是围着楼绕了一圈,我居然发现了四、五处假山。
我们住的这座楼,形状像一只海星,顶端触手很短,是前厅位置,剩下四个触手比较长,分别是四条走廊。
可是楼外面的草坪却极为不规则,我实在无法确定套房的窗户到底是哪一扇。
挨个爬窗户朝里面看,恐怕会被人当做变态抓起来。
而且绕了一圈,我并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倒是有一阵潮湿的气息混杂着水草的腥味传来。
那味道来自天湖。
那是一座面积不小的人工湖。据说上个世纪,这里是一大片矿坑。而周边的居民,大部分都是从各地迁来的矿场职工和家属。矿场挖出来的土,一层层堆在湖畔,后来形成了一座北山。
历经多年开采,矿藏资源早就挖干净了,这个深坑也被废弃了,填了不少垃圾和砂石,一下雨便形成了臭水坑。
后来经过治理,建成了现在的天湖。
而十多年前设立县级市,实在没什么出名的地标,便以天湖命名了。
湖西宾馆就在天湖的西岸。
糊里糊涂的来到湖边,望着湖面上月亮的倒影,我有些恍惚。但我很快就意识到,安娜没带手机,也没穿风衣,不可能走这么远。
还是赶快回去吧!也许安娜现在已经返回房间了。
我反身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但是却找不到我们所住的楼了!
湖西宾馆不止一座楼,还包括一些活动场馆,别墅区等,零零散散分散在湖西区域。
可是我绕着小路走了好久,都没有发现那座海星形状的楼。
每次来天湖市出差,我们都住湖西宾馆,虽然不敢说轻车熟路,但是也不至于迷路啊?
越是着急,我越确定不了方向。
拿出手机查看,我的定位一直在湖西静止着,导航还出问题了?
小路上没有路灯,我只能借着月色勉强看清周边的景物。
走着走着,前方突然闪出星点光亮。我松了口气,看来亮光所在,应该就是住宿区了。
可来到近前,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处我从没见过的村落。
进村的青石小路随着地势蜿蜒而上,路两旁错落有致排列着砖石结构的低矮建筑。
村里没有灯光,月光洒下,房门前、屋顶山、青石路皆被盖上了一层薄雾银纱。
我走到村口一间房前,敲了敲黑漆漆的木门。
屋里没有回应。
又沿路敲了几家,全都家门紧闭,无人应答。
我原想着向村民问问路,可是却一个人也没遇到。
村里有集体活动?倾巢出动,一个人都没留?
正当我要放弃,离开村子的时候,不远处影影绰绰映出星点亮光。
有人?
我朝着亮光的方向走去。
亮光很微弱,从距离判断应该有段距离,想到要深入村子,我心里有些犹豫。
不过没走几步,我就来到了一扇敞开的大门前。
原来并不是亮光远,而是光点本身就很小,就像蚊子香一样微弱。
这栋建筑的围墙比普通民房高许多,大门敞开,门头也足有三米多高,我甚至怀疑,这栋房子的主人是个巨人。
门头上有一块牌匾,不过光线太暗,实在看不清上面的字。
我站在门前高声询问了几声,照旧无人应答。
鬼使神差的,我抬腿就要走进闪着星点亮光的院落,一探究竟,却被门槛绊了个跟头,一头栽了进去。
这门槛也太高了,居然比我膝盖还高!
我掸了掸身上的土,环顾四周。借着月色,我依稀看出,院子四四方方的,中心栽了一棵树。由于树冠茂密,月光透不过来,所以看不清树下面有什么。
那些星星点点的亮光,就盘踞在树的四周。
我帖着院子外侧绕了一圈,三面是房间。出于礼貌,我没有窥探屋内的情况。而是慢慢向树靠近。
我终于看清那些亮光的真相了!
那些尽是从树枝上悬挂而下的盘香。每一挂足有一人多高,这要烧完一挂,恐怕少说也得一整天。而根据光点数量判断,这棵树上足足挂了上百挂!
这院子是做什么的?为何要这样布置?难道是佛堂?庙宇?还是村里的祠堂?
带着疑惑,我再次围着树缓步而行。
我整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棵挂满盘香的参天大树所吸引,根本没注意院外的动静。直到“噗通”一声从门口传来,我才猛然回头。
就见一个黑影从门口晃晃悠悠爬起来,转身跳出院子,朝前方奔去。
我立刻反应过来,估计是有人看我在院里,进来查看,也被门槛绊倒了。
他不会把我当做闯空门的吧?
“老乡!等一下!我不是坏人!我是来问路的!”
我一边喊,一边追了出去。
村里小路蜿蜒曲折,越往深处,地势越高。而且黑漆漆一片,我对路又不熟,没跑多久,我就被黑影甩开了。
站在巷子拐角处,我大口喘着粗气,心里突然一沉。
不对,那个人恐怕不是村民!
不然他怎么可能不知道院门口有个高门槛呢?
恐怕跟着我的另有其人!
同时我意识到,月黑风高,像没头苍蝇一样在陌生的村子里乱窜,很容易迷路。
我靠在墙角,拿出手机。
屏幕的强光让已经习惯黑暗的我,一时睁不开眼。
打开导航,发现我正身处天湖北侧。我在周围走了几步,导航箭头也随之移动。看来定位功能恢复正常了,终于可以靠着导航返回宾馆了。
正当我设定好路线,准备回去的时候,电话突然打来了。
是安娜!
我迫不及待接起电话,耳边传来安娜从容的声音。
“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
我纳闷的看了看屏幕,上面一个未接电话都没有:“我手机可能出问题了。我洗完澡看你不在房间,就出来找你,结果就迷路了。”
“找我?我就去车里拿了趟资料,回来你就不在房里了,连窗户都没关!”
安娜的语速不紧不慢,但我却听得出她心里的焦急。而引起我注意的是,她说房间的窗户没关!
可我明明记得,离开房间的时候,我已经将窗户关好了,所以在楼外查看的时候,每个房间窗户都关着,我才没法分辨哪个是我们的房间。
有人在我离开房间之后,潜入了套间!
靠着导航,我成功返回了宾馆。
我没有跟安娜细说今晚的事,以免她跟着担心,平添烦恼。而她也没有追问。
她一向如此,我不主动说的,她从不追问,我和小米的事情也是如此的。
算来小米已经失联六天了。
第二天,安娜带我去北山散心。
北山说到底只是座填土山,不算太高,也不陡峭。但近几日我神情紧张,身心俱疲,再加上在安娜身上耗费了不少精力,虚的厉害,爬了没几步,便感觉双腿酸软,气喘吁吁。
安娜见状,“啧啧啧”的摇了摇头,“北山好像新开了一条步行街,你陪我去转转吧。”
我连忙点头同意,也顾不上她鄙视的目光了,估计她也不想白天我累得精疲力竭,晚上变成一条死鱼。
步行街在北山彼端,顺着山脚蜿蜒排布,近些年此类步行街充斥着每一座城市,内容其实都大同小异。
天湖市没了矿冶这个支柱产业,一直在向旅游城市转型。
按说这里没有人文景观,也没有风景名胜,靠着人工兴建的北山和天湖,吸引不了什么客源。
不过好就好在,天湖市离我们生活的B市太近了,B市是超一线城市,几千万常住人口,一到周末或者节假日,总会有不小的客流涌入郊区和周边小城市。
天湖市位置得天独厚,也就沾了些光。
由于今天不是周末,所以步行街上冷冷清清,很多档口都没开门。即便零零散散有几家营业的,店主也大多慵懒的靠在柜台里,没有主动招揽生意。
逛了大半圈,实在没什么意思,就在我们俩感到兴味索然,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突然前面一家小店吸引了我们的注意。
看牌匾这应该是一家售卖文玩古董杂项的店铺,不过头回见文玩店如此火爆。不但店里面挤满了人,连店外也为了好几圈看热闹的。
从店门里还不时飘出嘈杂的欢呼声。
安娜马上来了兴致。
回国以后,她便对文玩产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各种古董字画、翡翠古玉,买了不少。不过就连我这个外行都能看得出,她收入囊中的,大部分都是假货。而且假的令人发指。
不过谁让她人傻钱多,又痴迷于此呢。
我陪着她围到店门口,扯着脖子看了半天,才发现里面还真是有点意思。
店主别出心裁,为了卖货,穷尽各种方法。
有一个柜台专门做零元起拍,各种文玩杂项、珠宝吊坠,一件一件摆出来,从零开始拍卖。最小加价幅度只有十元。
这个噱头很容易吸引人,轻松抓住人们爱贪便宜的心理,毕竟起拍价是零元,叫一次价也就十元,万一没人和自己抢,那绝对赚到了。即便是有人抢,也可以试着跟两手,一旦超过自己的心理价位,停止叫价就行了。
大部分商品都在百元以下成交,每个拍到货的都喜笑颜开,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而店家则是满面愁容,好像吃了大亏。
个别看上去精美绝伦,价格不菲的商品,也有拍出高价的。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所以作为局外人看了几轮,就明白了其中的猫腻。
围观的人里面有托!
一旦商品马上要低价成交的时候,就会有人突然叫价。
而看上商品的买家,明明价位已经逼近心理预期,但想到再加十块钱就有可能将其收入囊中,自然容易一时冲动,跟着叫价。
话说回来,买的没有卖的精,即便拍下来的商品符合自己的心理价位,可谁知道它的实际价格到底多少?恐怕成本远比成交价低得多。
另一个柜台更是别出心裁,直接做成了文玩盲盒。从几十块到几百块的礼品盒整齐排列,样品展示柜里放上几件价值不菲的和田玉吊坠和翡翠牌,引得人们人外眼红。
一进文玩店,安娜就眼花缭乱,眼看着就要中招。
我低声提醒道:“这里面大部分都是假的,而且买东西的都是托!”
“托?”她并不能准确理解这个不太书面的文字的实际含义,“你什么时候成文玩专家了?以前你对这些可是一窍不通。好了,我会慎重的。你去商店帮我买瓶水回来!”
安娜担心我会干扰她,于是想方设法把我支开。
一向沉稳的安娜,每次遇到这些东西,都把持不住自己。我尝试着劝过几次,不过想到这点花销对于她来说真是九牛一毛,而且我对文玩也确实一窍不通,还真没什么资格劝她。
一个人从文玩店出来,沿着步行街向前走,寻找买水的店铺。没走多远,我发现路两边的建筑变成了民房。
我突然想到,昨晚迷路误闯的村子,就在北山附近。难道步行街和村子是挨着的?
正巧一个骑着电动三轮的大叔从我身边走过,我礼貌的叫住了他。
三轮上都是些零食和饮料,征得大叔允许后,我买了两瓶矿泉水,然后与他攀谈了起来。
原来大叔就是这个村的村民,在步行街开了一家小卖部。正好要给店里补货。
据他所说,北山附近,就只有他们这一个村子。
我问他昨晚村里是不是有什么活动?为什么家家户户没有人?
大叔摇摇头,他说村里很少组织活动。不过本村大部分青壮年都去B市打工了,留下来的村民非常少,很多村民都将自己家空置的房子租给了步行街的商人。
昨晚我看到村里没人,多半是因为那些商人白天辛苦一天,晚上回了家锁上门就休息了。
可我问起那座高墙庙堂的时候,他却连连摇头,说村里肯定没有这么个地方。
村里的村民也是几十年来陆陆续续外迁来的,根本就没什么宗族祠堂,更没有高堂庙宇。
大叔继续送货,我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在村里转了一圈,确实没看到那座门槛高的夸张的建筑,难道我昨天闯进的不是这个村子?
正当我纳闷的时候,突然身后有人拉了我一把。
我回过头,原来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
男孩见我注意到了他,于是瓮声瓮气的对我说道:“你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说完他便一溜烟跑开了。
小男孩看上去也就十岁左右,正是天真烂慢的年纪,却说出这么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眼看着他跑到拐角处就要消失了,我为了弄个清楚,赶忙追了上去。
小男孩顺着青石小路转弯抹角,往来穿梭,显然对村子里的路很熟悉,应该就是本村人。
不过好在我人高马大,速度比他快的多,没跑多远就追上了他。
我拉住他,问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小男孩呆若木鸡,只顾瞪着大眼睛,惶恐不安的看着我。
这倒让我诧异起来。明明是他主动找上我,说了那句奇怪的话,他反倒害怕起来。
场面一下陷入尴尬的境地,不过我发现,男孩的眼睛开始不时瞟向我身后的方向。
我匆忙回头,小巷里空无一人。
不过我恍然大悟,改变了问法:“小朋友,是不是有什么人,让你告诉我叔叔那句话啊?”
男孩笃定的点了点头,紧张的把手揣进衣兜里。
我能清楚的看见,他口袋里面露出一张百元大钞的边角。
见我一直盯着他的口袋,小男孩再一次紧张的看向我身后。
我猛地回头,可身后的巷子里依然没有人。
不过此时我能够断定,一定有人在暗处盯着我,而且八成就是昨晚出现在“庙宇”里的那个黑影。
想到“庙宇”,我随口向小男孩询问了一句,谁知道他的回答居然和开店的大叔截然不同。
小男孩肯定村里确实有这么一处高墙大院,门槛到他胸口那么高,而且终日紧闭大门,里面青烟缭绕。村里不允许小朋友靠近大院,不过他们小时候淘气,从墙外面爬树,想要翻进去。可还没等他们翻过墙头,就被大人发现,拉下来各自领回家,美美的挨了顿揍。
小男孩可能是害怕我觊觎他口袋里的钱,听说我只是想去大院看看,痛快的答应带我过去。
我刚要跟他走,手机响了起来。
安娜离开文玩店,发现我不在附近,催促我赶快回去。
犹豫片刻,我决定先和安娜汇合再说。
从安娜手里接过塞满了各式包装盒的购物袋,我知道她这次又没少被宰。
“回宾馆以后随便挑,看上哪个送给你!”安娜说的云淡风轻,却难掩心中欣喜。
不过趁着我转身,她从购物袋里拿出一个最小的盒子,放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
我还想去村里转转,顺便找一找那处“庙宇”,可安娜却说自己有些疲惫,想先回宾馆休息一下。
我一看时间,也临近中午了,只得同意。反正时间有的是,可以明天再来探索村子。
在宾馆吃完午饭,回到房间,安娜把采购回来的战利品摊了一地,让我欣赏。
她买回来的大部分是精巧的首饰吊坠,也有些不知为何物的奇怪小摆件。看上去精美绝伦,但恐怕大部分都只是工艺品而已。
她让我在外屋帮她收拾分类一下,自己返回了卧室。
我按照自己的理解,将这些工艺品按照材质和大小分开放好,心里却一直琢磨着昨晚的事情。
卧室房门虚掩着,依稀听到安娜在打电话,语气有些焦急。
我凑到门前,想透过门缝看看里面的情况,却发现门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敞开盖子的小方盒,正是安娜刚刚放进风衣口袋的那个盒子。
盒子里躺着一枚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硬币,通体暗红,像是年代久远的铜制品。硬币正面画着不知所云的图案,我正想伸手翻过来看看反面有没有文字,一只手伸过来,关上了盒子。
“公司那边出了些状况,我得赶紧回去处理!”安娜满面愁容。
她一向行事沉稳,运筹帷幄,而且能力出色,很少见到她如此焦急。看来这次的事情不一般,连她都感觉到了压力。
收拾好行李,我们匆忙返程,终于在晚饭前赶回了公司。
管理层的事务,我自然是没资格参与,把公车还了,我拖着行李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一到小区门口,我的心立时沉了下来。挥之不去的种种不快浮上心头。
不过我还是暗下决心,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来,赶快把厕所那面破碎的镜子处理掉,免得留在那搞得我提心吊胆,心力交瘁。
可刚一出电梯,就看到有个人影,正鬼鬼祟祟的趴在我门前,好像在撬门!
我犹豫着,要不要退回到电梯间。毕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凶器。如果他狗急跳墙,偷盗变成行凶,那我们俩都得不偿失。
那个人猛然抬起头,居然发现了我!
而就在此时,电梯门也在我身后关闭了。
我现在进退两难!
不过我马上反应过来,对方又不知道我就是那个房间的主人。我立刻转身朝走廊另一侧走去,手放在口袋中,准备伺机拨打电话报警。
“喂!你过来!”一个沉闷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
我心中一惊,转过身,尽量从容的反问道:“你是,在叫我?”
“楼道里除了你还有别人么?不叫你我叫鬼啊?”对方毫不客气地回答道。
接着没等我回应,他继续说道:“把你家门开一下,我有东西掉进去了!”
他居然知道我是这家的主人!
看来这个贼早就已经踩好了点,甚至知道我这两天出差不在家。可我现在提前回来了,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他会不会对我动手?
可我刚刚往相反的方向走,他也没有点破我,而且看样子他手上除了拿了根铁丝,也没带什么凶器。
脑中思考着,我小心翼翼的靠了过去。
这时候我已经看清那人的长相了。一个斯斯文文,清瘦白净的小伙子,看着并不像是坏人。最重要的是,我感觉他很眼熟,八成是楼里的邻居,没准以前在电梯里见过。
“什么东西掉进去了?”我盯着他问道。
“就在那,”他指了指门缝,“有个硬币,你看见了么?”
他缓步绕到我身后,可我早有防范。当一个可疑的陌生人站在我身后的时候,我怎么可能低头去看什么门缝。
小男孩的话突然在脑中响起,“小心你身边的人!”
难道是有人预知了我会遇到危险,提前提醒我?
他看我谨小慎微,意识到我对他有所防范,便退到了电梯附近,“你打开门就看到了,就掉到门缝里了。”
听上去可真是个荒唐的理由。
大晚上的,谁会在我门前溜达,然后就那么巧,掉了个硬币,钻进了我家门缝?
再说不就是个硬币么,还值得他这么执着的捡回来?
他该不会是想骗我开门,然后伺机闯入吧?
不过看了看他瘦弱的身材,还没我一半宽,对我应当造不成什么威胁。
此时他已经把那根铁丝扔到了地上。
与其相比,我其实更害怕隐藏在我房间中那时隐时现的种种怪相。
我甚至觉得,有个人陪在我身旁,反倒有些莫名的踏实。
哪怕是个坏人呢!
掏出钥匙,拧开门,回头看他,依然在电梯间纹丝未动。
点亮客厅的灯,我真的看到一枚硬币,就躺在门前。
暗红色,上面刻着奇怪的图案。
这不是安娜买到的那枚硬币么?
“是有个红色的硬币吧?扔过来给我吧,我就不过去了。”小伙子远远喊道。
我把硬币捡起来,端在手中仔细查看。暗红色的光泽,就像沾满了粘稠的鲜血。
果然和安娜的硬币一模一样!
也许这两枚硬币,是某个国家,或者某个文明的旧币?可是居然会这么巧,让我在同一天看到两次!
我把硬币抛给小伙子,好奇的问道:“这个硬币,是什么啊?”
小伙子稳稳的接过硬币,放进口袋里,敷衍道:“就是个古币,管那么多干啥?”
我被噎的有些不爽,随即又追问了一句:“你住几层啊?我是不是见过你?”
“瞧你这记性!前天我们俩刚见过面,你就忘了?”
听了小伙子的话,我不禁上下打量起来。
虽然走廊有灯,但是灯光微弱,环境昏暗,我端详半天,还是没认出来,只是觉得眼熟。
见我一脸茫然,小伙子“啧啧啧”的摇了摇头,转身走进黑漆漆的楼梯间。
他为什么不坐电梯?难道真是我上下楼的邻居?
我越发觉得古怪,视线一直没有离开对方。
突然我发现,楼梯间里闪出星点亮光,好似幽冥鬼火一般。
小伙子进了楼梯间,就隐入了黑暗中,亮光也随着他进去的方向移动。
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是这楼里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被小伙子带走了?
就在我纠结犹豫,要不要提醒一下对方的时候,只听小伙子咳嗽一声,楼梯间亮了灯。
就见一团黑色迷雾围绕着他的双腿,只一瞬便消失在了楼梯拐角。
“等……”话到嘴边,我却没喊出来。
那团黑雾到底是什么东西?真的有鬼?这也太具象化了!
为什么黑雾会缠着小伙子?是他把楼里不干净的东西带走了?或者那本来就是跟着他来的东西?
想到后面,我有些不寒而栗。小伙子出现的本来就蹊跷,如果不是我突然回来,很难说他会做些什么。
我现在真希望他只是闯空门的小偷,但显然他并不是。
说是来捡硬币的,在门缝也确实发现了硬币,但那枚硬币太诡异了,我甚至在想,那枚硬币,是不是正是安娜买回来的那枚?明天我一定要去找她确认一下!
满腹狐疑的回到家,我硬着头皮走进洗手间,想要处理掉破碎的镜子。
突然我一怔,重新冲出家门。
镜子不见了!
来到黑漆漆的楼梯间,我咽了咽口水。
仔细聆听,已经听不到有人下楼的脚步声了。难道小伙子已经回家了?
我蹑手蹑脚的向下走了几层。
黑暗中,我迷失了方向。
天黑的真快!回到小区的时候,还只是黄昏时分,现在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楼梯间没有窗户,照明全靠声控灯。但我现在根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激活声控灯。
我摸索着又往下走了半层,突然停下了脚步。
那两盏星星点点的鬼火,再次出现在我身前!
它没有跟小伙子一起走掉,居然还藏在楼里!
随着一声咳嗽,楼梯间顿时灯火通明。
猝不及防重现光明,吓得我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此时只见一团黑雾直扑我面门而来。
“回来!”一声断喝,黑雾驻足而立,居然是一只黑狗!
“你跟着我干什么?”小伙子把我从地上拉起来,质问道。
我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又看看黑狗,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前天早晨骗走我一整根油条的家伙么?难道面前的小伙子……
我盯着他的脸,试图加上满脸络腮胡子,再加上鸡窝般的乱发,可不就是那个蓬头垢面的大叔!
怪不得我觉得眼熟!
想不到他收拾干净后,竟然是个清瘦的小伙子。
“嘿,问你话呢!你跟着我干嘛?”小伙子被我盯得浑身不自在,没好气的追问道。
“我,我看你走下楼梯,想,看看你去哪。”我一时语塞,混乱间居然说出了心里话。
我确实想要弄明白,这个小伙子到底从何而来。
“我叫胡莱,就住6栋13层,和你同号。”
6栋?不是我们楼的。这么高楼层,他为什么不坐电梯呢?
胡莱好像看透了我的心思,继续说道:“这是我的狗,小米。坐电梯我怕它吓到人。”
“小米!”我惊呼道。
“怎么了?你也叫小米?”看我反应这么大,胡莱问道。
“哦,不,我有个朋友叫小米。”我赶忙辩解道,眼睛却离不开黑狗。
这狗通体黝黑,毛色透亮,看来被主人照顾的不错。可是却看不出和小米有什么关系。
我在想什么?它当然和小米没关系,总不能是小米变的吧?
“你叫什么?”
“我叫子神。”本来还想编个名字,结果顺嘴就说了出来。
就这样,我认识了胡莱,也认识了和小米没有关系,却也叫小米的黑狗。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6栋和我所住的8栋相对,而胡莱家正对着我家方向。
我好多次从阳台居高临下的看过去,却发现胡莱家永远拉着厚厚的窗帘。
后来好多天,我一直没有小米的消息,诡异的事情也没有再发生。
不过从那天起,安娜也不知去向。总助说她去南方出差了,可是她却并没有给我留言,电话也没打过一个。
日子浑浑噩噩,没有小米也没有安娜,我却和胡莱成了朋友。一起吃饭喝酒,我了解到他是一名全职作家,但却从没听过他有什么作品。
而对于那枚红色硬币,我始终未再提起。
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我甚至都忘了,小米到底是因为什么离开的我。而我又是为什么一直固执的没有联系过一次小米。
周五下班回家,看到胡莱正在小区里遛狗。
自由职业确实令人羡慕,可以随意支配时间,不用朝九晚五卖命。
打过招呼,他约我明天去爬山,我急忙婉拒。
劳累了一周,好容易捱到了周末,我还想休息休息呢。再说要是和女朋友去爬山倒也能接受,两个男人爬什么山?没意思!
说到女朋友,我想起了小米和安娜。
小米离开已经半个多月了,而安娜出差时间也不短了,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呢?
“你就准备周末宅在家啊?还不跟我出去锻炼锻炼!瞧你这身体,空有一副虎背熊腰,却还没我力气大。”胡莱嘲讽道。
我无可奈何的苦笑着。
他说得没错,那天要不是他出手帮忙,我还真有些不好收场。
我把浴缸拆了!
因为我无论如何也无法忍受那一抹无法消除的血红色。
镜子没了,虽然它消失的过于诡异,但却未必是件坏事。诡事不断的东西,就让它干脆消失掉算了。
所以,我准备把浴缸也扔了,等有空的时候再把浴室重新装修一番,彻底告别这些糟心的事。
可当我用电梯将拆下来的浴缸运到楼下,准备趁着夜色扔出小区的时候,却发现我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通过楼下那十几级台阶。
我倒过身,拖着浴缸一步一步往下退,谁知刚退了两步,两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浴缸突然变重,压得我筋疲力尽,眼看就要从台阶上倒栽下去了。
一双手从我身后伸过来,一把扶住要置我于死地的浴缸,我得到了片刻喘息。
原来是胡莱出门买东西,看到有个黑影在夜色中鬼鬼祟祟的,靠近才发现是我。
他帮我把浴缸抬出小区丢掉,然后冲着我坏笑。
我有些发虚,并不是因为乱丢建筑垃圾,被发现了要被罚款,而是处理浴缸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我担心它会成为我日后一劫。
好在胡莱没有多问什么,不过后来我们两人倒是成为了“朋友”。
既然今天他的话已经说到这里了,而且细想想也有些道理,这两年我确实缺乏锻炼,跟安娜在一起的表现就足够证明这一点。
“行,明天几点出发?”
“六点!”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黑眼圈,和他走在空无一人的小区里时,真是后悔莫及。
就算去爬山,也没必要这么早出发吧!
他带我去的是黑瀑山。
我之前从没听说过B市有这么一座山,不过想来B市面积不小,近郊远郊很多地方我也没去过,可能是新开发的旅游景点。
谁知道这黑瀑山路途遥远,地铁倒公交,再坐一段市郊火车,又走了好久,时至晌午,我们才来到山脚下。
还没开始爬山,我已经筋疲力竭了。
更没想到的是,这里根本就是一座没有被开发的野山。
山峦之上倒是有些青石台阶,但显然年久失修,很多石阶都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轻轻一踩就碾得粉碎。
被胡莱连拉带拽的来到半山腰,我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了。
好在半山腰有一座宅院,虽然看上去也已经破败不堪,但是我也顾不上这么多了,进去吃点东西,休息休息,再好好劝劝胡莱,下午开始返程吧。
来到宅院门前,门头牌匾赫然在目。
『黑水禅寺』
居然是一处寺庙,听名字估计是和这黑瀑山遥相呼应。
我原以为黑瀑山里一定有一川瀑布,可是直到半山腰,我连个小溪都没看到。
再看寺门两旁斑驳陆离的柱子上,自上而下雕着两列文字,看样子应该是一副对联。
“黑水飞帘耸千剑,白虹落谷腾万龙。”
犹如晴空霹雳,我呆呆愣在原地,良久不能动弹。
“……耸千剑,白虹落谷腾万龙……”
电话听筒里传来男人的声音。
我诧异的问道:“你在哪?”
“我在家啊!”
“那谁在你身边说话呢?”
“谁说话?哦,是电视里的声音。你听见了?”
如果她不反问最后那句话,我可能不会起疑。而现在,我刻意仔细听着听筒那边的动静,似乎有高山流水的声音,还夹杂着几声燕语莺啼,但那个男人的声音却再也没有响起。
“你哪天回来?”
“嗯,明天。”
“好,我去接你。”
“不用,不用,你还是在家等我吧!我先挂了啊!”说完,电话里便传出“嘟嘟嘟”的声音。
我的心情,跌倒了谷底。
五一,我拒绝了安娜的表白,郁郁寡欢的回到空荡荡的家里。
小米不在家,她回老家了。
节前我再一次提出要跟她一同回去,依然被她严词拒绝了。
我本想当日厚着脸皮,硬跟着她回去,但没想到却接到了陪同安娜出差的任务。
我知道,即便我没有肉体出轨,依然是背叛了小米,心中悔恨难当。可是现在小米在电话中闪烁其词,让我瞬间恼羞成怒,甚至忘了自己已铸成大错。
自此后,我俩便生出嫌隙。
如今看来,当时小米果然没有回老家,而是和一个男人来过黒瀑山,所以当我提出要去火车站接她的时候,她断然拒绝。
因为她根本不会出现在火车站!
“你以前来过这里么?”我狐疑的问道,不堪的回忆令我多疑起来。
胡莱摇了摇头:“和你这是第一次。我也是在网上看到的攻略,这算是个新发现的小众景点,没有被开发,经常有户外爱好者来玩。”
说着他推开禅院的门,有些纳闷的嘀咕道:“没人?今天明明是周末啊!”
我还想着可以在禅院里吃些斋饭,休息休息。问过才知道,这座禅院早已废弃多年,根本就没有人。周末的时候,来此游玩的徒步爱好者,会汇聚于此,修整后再向山顶进发。
“真正有挑战的,还在后面呢!”胡莱神秘的说道。
我连忙摆摆手,一屁股坐在一个石台旁,顾不上他的鄙视,告诉他我已经体力透支了,多一步都不会向上爬了。
其实不仅如此,此时我的情绪也有些低落。
打开背包,我才想起来,临时决定出来爬山,自己根本没什么准备,除了带了两块巧克力和几包零食,根本就没带午饭。
禅院里没有斋饭,我岂不是要挨饿?
再看胡莱,火腿肠、卤蛋、鸡爪子、自热火锅、整排的啤酒,不大的石台被他摆得满满当当。
“别愁眉苦脸的!我给你也带了一份!”说着他扔给我一个自热火锅。
麻辣火锅!我的最爱!
这小子跟我吃过几次饭,倒是对我的口味了如指掌。
刚上山的时候,看到他背了个硕大的登山包,我暗嘲他带了这么大一个累赘,现在又有些庆幸,好在他带的东西足够多。
食材入锅,倒上清水,等待的时候,胡莱啃着鸡爪子,递给我一根,我摆摆手,叼着烟找地方方便。
在犄角旮旯解决完后,我自顾自在禅院转了起来,试图寻找小米曾经来过的蛛丝马迹。
禅院分两进,前院有座铜鼎,很明显是供人祭拜的地方,三大殿里遗留的小型木质神像东倒西歪。
我对道教佛教没什么了解,所以对这些神像只是看着眼熟,却叫不上名字。
倒是正殿一进门,左右两旁的两尊神像吓了我一跳。
与其他神像不同的是,这两尊神像是金属的,而且足有五、六米高,怒目圆睁,面目狰狞,好像要将闯入者吃了似的。
这两尊应该是哼哈二将吧?我有些吃不准。
殿里的主神像都不见了,许是禅院破落,纯铜的神像都被拿去换钱了,只剩下不值钱的木质小神像。但是门口这两尊为何还保留的好好的?
禅院后院是禅房和客堂,斑驳的墙壁很是陈旧,墙皮已经脱落得光秃秃了,可环境反倒比前面大殿整洁得多。房间的地面居然一尘不染,还铺着崭新的稻草。
有的房间墙上有些涂鸦痕迹,不过已经被清洗过了,门口还放着打印的标语。
『文明登山!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请将垃圾带走!留下一片清洁!』
看来是有心的户外爱好者留下来的。
院墙一角还有一扇小门,与其它门不同的是,这是一扇铁门,而且还挂着铁锁。我尝试着拉了拉,纹丝不动!
“子神!快来!”
外面传来胡莱的呼唤,我赶到前院,原来是火锅已经做好了。
掀开盖子,奇香扑鼻。毛肚、午餐肉、鸭血,令人垂涎欲滴的食材在冒着热气的红汤中上下翻滚。一口下肚,浑身舒爽。再配上一罐啤酒,好不过瘾!
曾经庄重肃穆的禅院中,大快朵颐的享受着酒肉,属实有些不敬。不过口水横流,我们俩早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三下五除二,解决完一顿丰盛的午饭,我们把垃圾收拾干净。
在我的恳求下,胡莱答应我先休息休息,如果实在没体力了,那下午就下山。
我们在后院找了一间房间小憩,胡莱居然从包里掏出一个睡袋。看来这家伙原本是想露宿于此的!
睡袋铺在稻草上,他让我在上面休息,他在稻草上凑合一下就行了。
“还记得第一次遇到你,瞧你那个潦倒样,我以为你是个乞丐呢!”我和他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当时我正在赶个稿子,编辑天天催命,我哪有时间梳洗打扮啊!你还说我,当时你的精神状态还不如我呢!”胡莱反驳道。
想到我当时正处于精神极度恐慌的崩溃边缘,估计自己状态确实不怎么样。
“对了,当时你说我可惜了?什么意思?”我追问道。
“可惜了?哦,我是看你挺大的个子,面色惨白,精神恍惚,一副弱不惊风的死人相,好像身体被掏空,替你惋惜。所以我现在才要拉着你多锻炼身体!不要沉迷于一些一时快活,却对身体有害的事情!”
“靠,你说什么呢?”看着一脸坏笑的胡莱,我焕然大悟。
不过这段时间安娜不在我身边,我整日和胡莱胡吃海喝,气色反倒是逐渐变好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之前那些怪事,再也没有发生过了。
“唉,今天没带着……小米来啊?”我问道。
“恩,坐车,不方便。”胡莱吞吞吐吐的回答道。
我突然想起那枚红色硬币,想要借今天的机会,问问他,可起身一看,却发现胡莱已经打起了呼噜。
也罢,麻辣火锅和啤酒的联合作用,我也早已昏昏欲睡。
把房间门关好,我钻进睡袋,一晃就进入了梦乡。
我是被一阵喧闹吵醒的,迷迷糊糊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
唤了几声,胡莱并没有搭话。
我向身边摸索,空无一物,房间里哪还有胡莱的身影?
我顿时清醒了许多。
胡莱出去方便了?可他为什么要把登山包背走呢?
现在屋里除了我身下的睡袋和被当做枕头的我的背包,已经空无一物了,显然胡莱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了这里。
我心里顿时七上八下。
外面天色已晚,深更半夜,如果我被抛在这个荒郊野岭,后果不堪设想!
我怎么会如此信任一个仅仅认识不到一个月的陌生人?而且他曾经的形迹那么可疑。
此时门外嘈杂的声音越发强烈了。难道是有其他的驴友来此借宿了?可外面的声音听起来,人数可不算少,再想想消失的胡莱,莫非他是出去和驴友打招呼去了?
我一把推开房门,强烈的噪音瞬间灌满我的双耳。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喧闹,分明是数以万计的人,同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交织成如此震耳欲聋的噪声!
声音并不在禅寺内,而是从山门外传来的。
我强忍着噪音,心神忐忑地来到前院。
月光投射在三大殿外,此时门前那两尊面目狰狞的神像,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恐怖了。
而前院的铜鼎,随着山门外那万人嘶吼,显得越发栩栩如生,我甚至能看到阵阵青烟从铜鼎中袅袅升起,消散在夜色中。
我顿时感到不寒而栗,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栗起来。
山门外到底是什么?人群?怪物?还是其它未知的东西?
将抓绒冲锋衣拉紧,我将双手插进口袋,却摸到了手机。
太过紧张,居然忘了给胡莱打个电话。也许他并没有抛下我,只是趁着我熟睡,自己去登顶了呢。
拨通胡莱的号码,还好虽然是在山里,信号还是满满的。
听筒中的彩铃在噪声的间隙中断断续续,拿着手机的手又开始微微颤抖。
连续拨了三次,都无人接听,在我拨打第四次的时候,电话里传来的对方已关机的语音。
我终于坠入了绝望。
这小子不会真的把我抛弃在荒郊野岭,自己回去了吧?他图什么啊?
我有些懊恼,但更多的是胆怯。
深更半夜,一个人独守荒山中的废弃禅院,山门外的嘶吼声还在不断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
我把心一横,心中暗骂一句,决定出门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山门。震耳欲聋的嘶吼声更加强烈了。
刚迈出一步,脚下一阵湿滑,我险些摔倒在地。
借着朦胧的月色,我看到一股深黑色的细流从山门前流过。
黑水?
我顿时联想起山门两侧的对联。
再看向远处,只见山门前的地面上,数十条细流犹如毛细血管般交错纵横,而这些“血管”中流淌的,全都是黑漆漆的黑水!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山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这么多黑水流淌而下?
山门前尚且如此,其他地方,会不会也有黑水过境?
我的猜测是正确的,此时正有千万条黑水自山顶倾斜而下。它们纵横交错,一部分在山门外一处低洼形成一个水潭。当里面的水积的多了,又溢流而出,直奔山下而去。
“黑水飞帘耸千剑,白虹落谷腾万龙。”
眼前千剑黑水已现,难道那震耳欲聋的嘶吼,正是来自落谷的万龙?
我原以为嘶吼声是从水潭处传来,到了水潭近前却发现,山下四面八方传来的噪音更甚。
端详着面前的黑水潭,朦胧的月亮倒映其中。水面随着黑水淌入,波光粼粼,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升出来。
但我心里清楚,这水潭片刻形成,非常浅,别说巨龙,恐怕连条鱼都不会有。
我恍然大悟,看来是万千条黑水汇聚形成多处湍流和水潭,发出激流之声交汇在一起,才形成了这种现象。
擎着胆子俯下身,我将手插入黑水中,仔细观察着。
黑水冰凉刺骨,但却并没什么异样。
捧起一把,端在手心里,却并不发黑,反倒显得十分清澈。
我小心翼翼的闻了闻,居然有血腥味!
这种味道太过熟悉了,前段时间一直困扰着我,想不到这么多天过去了,我依然无法摆脱它!
我慌忙把水甩到地上,却发现原本干燥的青灰色地面,遇到水以后,也开始发黑了。
再次俯下身,我用手轻触地面,坚如磐石,和潭水一样冰凉。用水淋在上面,马上开始发黑。等干燥之后,又恢复了青灰色。
原来问题所在并不是这黑水,而是脚下的地面!
这其中的原理也不算深奥。
应该是地面里很有石灰岩或者大理石之类的岩层,遇水便会发黑,看上去好像是黑水横流一般。
可即便如此,水中透出来的丝丝血腥味又是从何而来呢?
想要知道答案,就要寻着水脉,逆流而上。可我现在满脑子想着的都是怎样找到胡莱,然后离开这里,可不想进行什么科学探索。
我重新返回禅寺,准备收拾好行囊,伺机而动。
也许胡莱此时已经返回也说不定!
可当我跨进后院的时候,却发现角落的铁门大敞,门内矗立着一尊黑漆漆的身影。
铁门是什么时候开的?
刚刚离开房间,我全部注意力都放在山门外那震耳欲聋的噪音上,根本没留意铁门。
而现在,铁门洞开已经令我心神不宁,门内的黑影更是吓得我毛骨悚然。
难道是胡莱?
不可能!
即便看不清铁门内的情形,但那黑影远比铁门高得多,绝对不是人!
也不知道我哪来的这么大胆子,居然一步一步靠近了铁门。
黑影纹丝未动。
我咬紧牙关,决定冲进去看个明白。未知的危险才是最恐怖的,只要我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无非两种结果,要么这黑影对我毫无威胁,要么,我命丧于它!
我想我一定是多虑了,直到我完全通过铁门,才发现黑影不是不想动,而是它根本就动不了!
这是一尊巨大的雕像,比殿前那两尊还要高大。
不过看上去这座雕像不是铜制的,好像是石雕的。
铁门后面又是一个院子,不过空间比前面两院都要大的多。院内遍布参天古树。
月光从雕像顶部照下来,形成了大片阴影,让我无法看清雕像的细节,只看到它仰着头,望着远处的山峰,而它的身体横生出无数胳膊,七扭八歪,向四周肆意伸展着。
这是什么神像?千手观音?
我打开手机电筒,发现这尊石质雕像上面有彩绘,而且颜色栩栩如生。
这样看来,雕像年代不会太过久远,不然颜料早就风化掉了。
雕像头部太高,手机根本照不上去,可我却在雕像腰部发现一条巨蛇缠绕!
巨蛇额头一枚尖角,周身鳞片散发着莹莹的绿光,俨然一条活蛇!
我惊的连连后退,直退到墙角处才停下动作。只听“咔吧”一声,我好像踩碎了什么东西。
但这个时候,我也顾不上看脚下了。
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雕像,好像稍一眨眼,巨蛇就会伺机而动,直扑我的咽喉。
然而离雕像足够远,又没有院墙遮挡,我刚好能将雕像整体看的通透。比对刚刚发现的巨蛇,再看看雕像张牙舞爪伸出的若干条胳膊,我才恍然大悟!
再一次凑近,用手机照亮雕像,果然应了我的猜测。
这不是什么千手观音,而是雕像身上雕刻出了无数条大大小小的蛇。
看意境,应该是这雕像本尊被众蛇围攻,或者它本身就是万蛇之主,总之它的身上缠满了蛇,看得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我抬着头端详雕像的时候,突然感觉腿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紧接着就是一阵强大的拉扯。
我俯身一看,一团黑影半卧在我脚下,拉住了我的裤脚。
我心中一惊,想用手机照明,可谁知拉拽的力量过大,我身子一歪,失去了平衡。
我双臂紧紧扶住雕像,这才勉强没摔倒,可手机却掉在了地上。
还没等我回过神,黑影便拖拽着我,朝前方挪去。
“小米?”我惊叫一声。
黑影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呜”声,松开了我的裤子。
此小米并非我的女朋友,而是胡莱的那只黑狗。
此时它后退了几步,离开雕像的阴影,在月光的照射下,焦急的来回转着圈。
我捡起手机,心中生疑。
胡莱根本没带小米来啊!为什么它会出现在这里?
莫非胡莱也在附近?
小米此时再一次跑过来,咬住我的裤脚,把我往内院深处拖。
我挣脱开,跟在它身后,朝着里面疾步跑去。
不多时,我们一人一狗便从后门离开了禅寺,顺着地势朝山上而去。
山地上到处是黑水细流,湿滑泥泞。
我跌倒了数次,可小米根本没有等我的意思。此时它只顾心急火燎的朝山上奔去,我稍有耽搁,就会被它甩掉。
我只好一路连滚带爬,手脚并用,勉强跟住了它。
还好,没跑多远,它就在一处细流附近停住了。
月光皎皎,只见一人正俯身趴在黑水中,生死不明。而在他身下的黑水,此时已经被洇出的鲜血染成了红色!
如果不是看到了熟悉的登山包扔在一边,我肯定转身就往山下跑。
然而晕倒在黑水中的正是胡莱。
扶起来确认了一下,还活着!
可是看他头顶的伤口,伤势不容乐观!鲜血从伤口中不断洇出,不尽快把他送下山,恐怕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终于可以拨打求救电话了!
如果只是我自己被丢在荒郊野岭,说什么都不会厚着脸皮打这个电话,可现在形势紧急,救人要紧。
但是先打报警电话还是先叫救护车呢?
胡莱显然不是自己摔倒所致,恐怕凶手就在附近!
我警惕的环顾四周。
黑暗中似乎危机四伏,但小米此时并没有任何警觉,只是趴在胡莱身边,不停的低声哀鸣。
先报警再说!
我打通电话,刚说没两句,接线员居然反问我是不是在黑瀑山上?
我说了具体的位置,接线员让我保持手机通畅,救援人员已经在路上了。
挂了电话,我刚要叫救护车,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是你报的警么?”电话里的声音呼吸急促。
“是我!”想不到这么快就有民警联系了。
“你现在具体位置在哪?撤回到安全地带了么?”
“没有,我朋友伤势严重!我一个人背不下来!我们就在黑水禅寺从后门上山,几百米的地方!”
“你们进了禅寺的后院?还有人受伤了?”
“对,对啊!”我在报警电话里明明描述得很清楚了,如果没人受伤,我为什么要报警呢?
“待在原地!我们马上就到!电话随时保持畅通!”民警挂了电话。
不到一刻钟,一行人陆陆续续找到了我们。
先是两位民警,接着是几位村民,最后是气喘吁吁的村长。
这时我才知道,胡莱已经报过警了!
他受到袭击之前,就已经和当地派出所取得了联系。
在众人的努力下,胡莱被抬下了山,直奔医院而去。
我和村长坐在一辆车上,攀谈下我得知,黒瀑山每个月的十五,都会有黑水爆发,形成独特的瀑布盛景,有时候在白天,有时候在晚上。
在这一天禅寺并不开门,也禁止上山。山下和禅寺山门处都有告示,但我们到达的时候,却并没有发现任何提示。
而且论坛上的驴友也分享了相关注意事项,我用手机查了查,确实如村长所说,几乎每一个黒瀑山游记都提到了这一点。但奇怪的是,胡莱也并没有和我说起过。
这黒瀑山下,几公里外就是村长所在肥水村。
相传这里以前叫做黑水村,那时候还在山脚下,因为交通不便等问题,很多年前就整村迁到了山外。
关于村子的由来,还有个美丽的传说。
此时车已经到了镇上的医院,众人忙着将胡莱送进手术室。
我在走廊等待着民警给我做笔录,这时村长递给我一本地方志。
看得出应该是最近才排版编辑的,村长说这两年来这里玩的驴友不少,村里和镇上都计划着联合开发的事儿,于是便编了这么一本地方志。
翻开看看,正是村长口中的那个传说。
故事可以追溯到几千年前,肥水村还叫黑水村的时候。那时候黒瀑山方圆百里都没有水源。只有每个月的十五,黒瀑山上才会有苦涩的黑水流下。村民们在这一天会囤积黑水,用作一个月的水源。
相传其实黒瀑山的山顶,本来应该有丰富的水源,只不过被一窝恶龙霸占,凡有上山者,都会被吃掉。
即便如此,每个月还需要供奉童男童女给恶龙,不然连一个月一次的黑水都没有。
后来,有一位勇敢的少女何思智斗恶龙,斩了龙角,打开了水口,不过她自己也被恶龙缠身而死,最终度化为神。
为了纪念她,黒瀑山上专门修建了黑水禅寺,供奉荷思娘娘。
最后一页有一张彩绘图片,看轮廓,正是后院那尊缠满巨蛇的石像,不过图片下面还画了一朵荷花。大概能牵强解释为什么何思度化以后,变成了荷思娘娘。
这传说十有八九是为了宣传旅游现编的,而且编纂的水平并不高明。
不过引起我注意的是,小米也姓何,而且她送给我的荷包上,也绣着一朵荷花,同时我查过万年历,五一我给她打电话那天,正好是阴历十五!黑水爆发的日子!
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我想要翻出荷包,对比一下上面的图案,却发现随身携带的荷包,居然不见了!
难道是抬胡莱下山的路上,掉了?
村长见我看完了地方志,于是说道:“怎么样?这册子还可以吧?这可是我和村支书,带着村里的好几个大学生,编了……写了一个月写出来的!”
“不过里面确实有些添油加醋的地方,比如这黒瀑山下其实也没那么缺水,几公里以外就有水源。但这黒瀑山上确实有间歇泉,每个月十五准时有黑水流下。”
村长也不管我是不是心不在焉,开始继续给我唠叨村子的历史。
黑水禅寺一开始还没有土地庙大,后来历经扩建成了现在的规模,寺里香火旺了,也有了方丈主持和僧人。
不过战乱年代,僧人们把几尊大神像埋在山上,然后都跑了,黑水禅寺逐渐破败。
破四旧的时候,禅寺经历了灭顶之灾,寺里被砸个稀巴烂,所有的木质神像都被砸毁烧掉了。还有人提起,山上应该还埋着其他神像。
造反派一听来了精神,誓要把封建牛鬼蛇神铲除干净。按照告密人的提示,挖了一天一夜,果然挖出了荷思娘娘的神像。
但是,却没人敢对神像轻举妄动,连天不怕地不怕,抢着挖神像的造反派都跑的干干净净。
挖出神像的坑里,钻满了一团一团纠缠在一起的小蛇,把神像遮得严严实实!
后来众人只能将神像再次草草掩埋。
90年代修公路的时候,从黒瀑山脚下分别挖出了哼哈二将的铜像,这才有人想起荷思娘娘的神像还深埋地下。
新上任的镇长决定将石像挖出,重新供奉进禅寺中,不然没有主神像,确实有些不像话。
这一次大家虽然心有余悸,可是神像挖出后,却并没有发现蛇的踪迹。
村民们都说一定是荷思娘娘保佑。
镇上花了钱,请来了画师,为荷思娘娘的石像重新绘制了彩绘。这才恢复成了今日的黑水禅寺。
不过寺里再也难复曾经盛景了,连村民也少有来祭拜的。
说到这里,民警从外面进来了。
我以为他们要对我做笔录,可是没想到他们把村长叫走,根本没有理我。
我孤零零坐在走廊里,脑子有些乱。
今天发生的事情着实想不透,且不说黑水村的传说是否真实,这黑水禅寺实在蹊跷。
小米失踪前来过这里;胡莱明知今天会有黑水过境,黑水禅寺不开放,却引我来此,而且还莫名其妙的被袭击了;他的黑狗小米突然出现;甚至我觉得民警的行为都有些奇怪,我作为唯一一名出现在现场的人,居然没有人盘问我情况。
我在走廊徘徊着,思考着这些事情之间的联系,却发现我的鞋底总是“咔吧、咔吧”响。
脚上沾了东西?
我想起在后院发现石像的时候,我确实后退踩到了什么,现在闲下来,才顾得上查看。
我坐在椅子上,端起自己的脚检查鞋底,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卡在了鞋缝里。
抠出来仔细端详,明晃晃的,是个玻璃碎片。
当我已经变形的脸映在上面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玻璃,而是一面镜子!
虽然我宁愿相信,这仅仅是巧合,但自从发现这粒镜子碎片开始,我就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就是我家浴室那面突然碎掉,又被重新贴好,最后又神秘消失的镜子!
可是它为何会凭空出现在几十公里之外的荒山古寺中?
那面镜子的经历本身就已经很离奇了,出现在哪都不算过分吧?
它的重新出现,让我再次陷入惶恐之中。
夜风习习,空寂的医院,令我愈发觉得不安。
黑狗小米这时候也不知道去哪了。我开始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来回踱步。
当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听到了门外有人正压低声音说着什么。
“这太严重了!我们必须采取措施!”
“可是这……”
“没什么可是了!绝对不能让他继续存在!不然所有人都知道,就完了!”
“那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
声音暂停了几秒,随后便是喃喃低语:“……控制住……,必要的时候……消失掉……”
后面的话我没有听清,但是我现在十分清楚,门口的人,正是村长和其中一名民警。而要被控制住,甚至消失掉的人,很可能就是我!
想到这里,我惴惴不安的心理,反倒平静了下来。
怪不得救援的人出现的这么及时,而且全程对我都没有任何盘问,原来他们对我和胡莱早就有所防范!
他们知道我们上了山,而胡莱应该是在调查什么,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难道,袭击胡莱的是他们?
当这个猜测出现的时候,我已经不由得开始后退了。
医院的大门被重重打开,有人闯了进来,“人呢?”
此时我已经闪身躲进了医院的厕所中,竖起耳朵,静静聆听外面的声音。
脚步声逐渐逼近。我的心随之提到了嗓子眼。
万幸,脚步声从厕所门口经过,渐行渐远。
我稍稍松了口气,犹豫着现在出去是否安全。
这时候不远处说话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在病房!”
“那能去哪呢?咱们一直守在大门口啊!”另一个声音居然从厕所另一侧响起。
原来其中一人去病房查看,另一个人一直则在原地监视着走廊!
看来不找到我,他们绝不罢休!
我小心翼翼的朝窗户走去,却发现窗外加装了防盗栅栏,根本翻不出去。
“会不会在厕所里?”
想不到他们这么快就意识到我的藏身之所!
我慌张的躲进隔间,大气都不敢喘。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的。
厕所这么小,他们挨个查看隔间,发现我只是时间问题。而如果我被他们堵在这里,恐怕凶多吉少。
村长倒是不足为惧,可是刚刚下车的时候,我注意到,民警的腰间鼓鼓的,看来是带着家伙的!
我屏住呼吸,蜷缩在逼仄的隔间中,双拳攥得紧紧的,准备迎接随时到来的冲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风凛凛,我的双脚开始发麻,两条腿也开始不自觉的抖动起来,可是外面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他们已经走了?
我又等了几分钟,实在有些不耐烦了。
死就死吧!总比这样受煎熬强!
我从隔间出来,轻手轻脚来到走廊,居然空无一人!
他们猜到我在厕所,却并没有进来搜?
等我回头查看,这才发现,刚刚慌不择路,我躲进的是女厕所。看来他们并不细致,在男厕所没看到我得踪影,于是便上楼去找了。
现在是好时机!
我匆忙离开医院,潜进了夜色中。
我也不知道应该去哪。
附近是不能呆了,同来的村民和民警很可能还在镇上的某个地方。
现在我根本不知道谁和他们是一伙的,我甚至大胆的猜测,从村里到镇上,可能都进行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村长的故事漏洞百出。
真要有这么一处奇特的间歇泉,为何这么多年都没开发出来?镇上重建了黑水禅寺,为何现在还是一副破败荒芜的样子?那尊本来应当身处大殿中的荷思娘娘神像,为何会出现在紧锁的后院?
该不会是他们在黒瀑山下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又担心被来此探险的驴友发现,这才硬着头皮假意开发旅游,实质是掩盖自己的罪行吧?
现在被胡莱和我撞破,所以就要杀人灭口!
不敢在镇上过夜,路上又没有便车可搭,我只能顺着公路,摸黑前行。
即便有车辆驶过,我也会快速俯身躲进路边的黑暗中。如果发现我不在医院了,他们很可能会开车在附近搜寻我。
我可不会自投罗网!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直到双腿酸软,瘫坐在路边,我才发现靠着自己,很可能走不回市里。
倒不如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天亮了,再寻找出路。
我精疲力尽的靠在一块巨石上,饥渴难耐。走了一路,连口水都没喝,此时我的背包里也没有什么能充饥的东西了。
看着路边草丛里,有几汪清水,互相串联在一起,还在流动。
我抬头发现水是从巨石背面涓涓流下的。
是泉水?
我伸着脖子,用舌头接了几滴,清甜可口,没有异味。看来确实是不知从哪流下的泉水。
不过这泉流太细,我只好直接把手伸进水汪中,想要捧起来喝。
结果脚边一滑,一头向前栽了进去。我急忙用手去撑地面,却被一颗硬物划破了手。
等我将伤口处理干净,从水中摸出划破我手的硬物,才发现这不是石头子,而是一颗明晃晃的碎玻璃。
没错!还是镜子碎片!
见鬼了!这东西居然还能跟着我跑?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为何它会出现在这里了。
我居然鬼使神差的,又走回了黒瀑山脚下!
看来当时我鞋上不止卡了一个碎片,这块应该是抬胡莱上车的时候掉下来的。
我怎么又回到这个鬼地方了?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指引着我,重新返回这里一样。
想到小米送我的荷包有可能也掉在附近,我开始在山脚下寻找起来。
可荷包没找到,我却发现,有一个人正鬼鬼祟祟的往山上爬。
那是个女人。
她没有顺着石阶而上,而是从一旁的土坡艰难的攀爬上去。
虽然山势不算陡峭,但由于黑水流过,湿滑异常。不过女人的动作显得还算轻盈,虽然有好几次都脱手了,不过她都化险为夷,瞬间调节好身体,恢复平衡,继续前进。
当月光洒在她身上的时候,我震惊了。
这个身影,我太过熟悉了!
小米!
是的,那个背影是我的女友……恩……前女友?
反正不是胡莱养的那条狗。
我脑海中瞬间浮现起那天她失望的眼神。
我胆怯的冲出家门,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她。
她终于在黑瀑山现身了。
此刻我已经顾不上去猜测,五一假期她到底和谁来的黑瀑山,我只是想要搞清楚,她到底卷进了什么样的事件?
眼见她就要消失在我视线中,我赶忙跟了上去,但是却没有喊她。
我既怕大喊大叫招来追踪我的人,又担心会惊得她摔下来,而且此时相见,心里多少还有些尴尬。
但很快我就发现,以我的身手,连一米也爬不上去。
我转到正面,拾级而上。
山顶流下的黑水水量已经很小了,四周弥散着水色雾气。青石台阶虽然湿滑,但也总比徒手从土坡爬上去强。
我必须尽快爬上去,追上小米。
不知为何,我笃定的预感到,她的目的地,一定是黑水禅寺!
或许这次我又猜对了。
当我气喘吁吁的来到黑水禅寺山门前,发现了自己遗落的荷包,正挂在山门两旁刻着对联的石柱上。
如果荷包是我仓皇下山中遗落的,又是谁将它挂在这里的呢?
肯定是小米!除了我俩,没人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荷包。
我推门而入。
深更半夜的禅寺里一片寂寥,安静的连虫鸣鸟啼都没有。黑水已成涓涓细流,早已无法形成龙吟之势。
正殿门口的哼哈二将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渗人,我硬着头皮检查了一番,大殿里空无一人。
禅房和客堂中一样空荡荡的,一目了然,连藏人的地方都没有。
难道小米也进了后院?
铁门依然洞开着,荷思娘娘的神像依然如我发现时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在墙角找到了那面破碎镜子的残骸,破碎的状态实在有些古怪。
它既没有像在浴室里哪样,呈现出放射状碎裂,也不像是被人踩碎的状态,而是整面镜子被均匀碾过一般,完全粉碎掉了,连一片超过指甲盖大小的碎片都没有。
镜子粉粉碎,根本无法看出是否是浴室中神秘消失的那面镜子。
难道除了我,还有无数人恰巧踩到过它的残骸?
后院也没有人,难道小米已经向山顶进发了?
我犹豫着,重新返回了山门外。
荷包依然原封不动挂在石柱上。
我轻轻取下荷包,握在手心里,心里一沉。
荷包里面有个硬物 !
这个荷包我曾经打开过,里面的填充物是一些助眠的薰衣草,别无它物,现在却多了一个硬疙瘩!
我将荷包拆开,把里面的东西统统倒在手心里。
硬物像是一枚硬币,被什么东西包裹着,黑灯瞎火的看不清,但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来到空旷的前院中心,拆开外面包裹的碎纸,借着月色查看,果然是那枚暗红色的硬币!
它为什么会在荷包里?如果是小米放进去的,她又是怎么得到暗红硬币的呢?
我注意到,包裹在硬币外面的碎纸片上,还有些模模糊糊的文字。
趴在青石地面上,我废了好半天时间,才将碎纸拼的七七八八。
上面的文字异常浅淡,像是两句诗文。
“万千水剑落谷,黑白飞龙腾虹。”
听上去有些耳熟,我突然联想起山门外的对联。转身来到外面,逐字对应,果然,诗文里的12个字,都出现在对联中,只不过排列顺序截然不同。
“黑水飞帘耸千剑,白虹落谷腾万龙。”
我逐一将诗文里的文字轻抚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样。
难道这些文字只是巧合?
一定不会,将荷包挂在这里,里面放上暗红硬币和碎纸,一定是为了给我留下线索!
我寻思着石柱是否有什么端倪,会不会像探险电影中那样,将硬币放入某个机关空洞,就可以打开一扇暗门。
但是我却发现石柱严丝合缝的和整座山门融为一体,虽然斑驳陆离,但没有任何孔洞,不像是有什么机关。
再次对比诗句和对联,我发现这里面独缺了“帘”和“耸”两个字。
我来来回回观察,这两个字的位置,和石柱其它部位也没什么不同。
扶着左侧石柱,我陷入了沉思。
荷包、暗红硬币、对联、诗句,它们之间有什么联系呢?
小米到底要给我什么暗示呢?
我掏出手机,查找了半天,也没发现与对联诗句相似的文字。
站的时间有些长,我换了个姿势,扶着石柱的手也稍稍调整了位置。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从院内传来,惊得我赶忙跳到山门前,朝院里张望。
前院并没有什么异常,月光如洗,水汽升腾,院中央的铜鼎孤零零的矗立在原地……
铜鼎!
我记得刚刚在前院中央查看荷包的时候,这个铜鼎并没有出现在那里!
怪不得刚刚我觉得有些异常,原来是铜鼎不知所踪了!
然而它现在随着一声轰鸣,又再次出现了!
难道是我刚刚扶着石柱的动作,引起了什么连锁反应?
刚刚我扶着的是左侧石柱中部,大概是“帘”字的位置,而后我手掌移动,应该是滑到了“耸”字的位置。
这两个字都没有出现在诗句中!
我两只手轻抚石面,果然,这两个字散发着阵阵温热,不像一般的石头,好像可以吸收我皮肤热量一样。
我将手掌向两个字用力按了下去。
石面没有想象中凹陷,但院内又是一声巨响。
铜鼎再次不见了!
我快步来到铜鼎消失的位置,居然出现了一个一米见方的洞口。
借着月色,能够清晰看到洞内大概两米深,铜鼎方正的卧在下面。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下去查看的时候,一个人影从洞口下面探出了头,随即消失了。
小米!
真的是小米!
我一屁股坐在青石地面上,快速蹬着双腿向后退去。
直到洞口闭合,我依然筛糠一般浑身颤抖,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刚刚探出头的小米,披头散发,血流满面,和那晚一模一样!
小米终于还是发现了我和安娜的事。
那晚,她情绪激动,嘴里不停重复着,咆哮着,让我离开安娜。
我心中自然有内疚和自责,但是更多的是充斥着满腔的愤怒。
我质问小米,五一到底去了哪里?
她哑口无言。
但片刻过后,她又开始小声呢喃,让我小心安娜。
从始至终,她没有为自己解释,也没有试探我的态度,甚至没有任何挽留,只是不停的重复,试图拆散我和安娜。
那一刻,我知道我们完了,七年的感情,终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我强压着怒火,语气冰冷的告诉她,该分开是我们。
她终于如梦初醒。
她开始收拾着东西,而我则坐在客厅的沙发里,默不作声。
不知什么时候,她走进浴室,一直没有出来。
我走到浴室门口,低声呼唤,告诉她我要用浴室。
她没有任何回应。
拉开门,发现小米正在化妆。
平日里,她很少化妆,最多也就是淡妆。此时她却浓妆艳抹,正在指甲上涂着朱红色的指甲油。
看到我,她轻声问道,“好看么?”
不知为何,我心中升起一阵厌烦。
这妩媚妖娆,应该是属于安娜的,和温婉灵秀的小米,实在是不般配。
“出来!”我低着头,刻意回避她的眼神。
“求求你!”她突然拉住我的手,这是她第一次祈求我。
我原以为,她是想要和我重修于好,谁知道接下来便又是那句,“离开安娜!”
我懊恼至极,我甚至怀疑她是否爱过我。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过维系与我的关系,却只是固执地想要拆散我和安娜。
我厌恶的想要挣脱她的手,想不到她如此瘦弱,力气却大得离谱。
被愤怒冲昏头脑的我,奋力向前一推,小米终于脱了手。失去平衡的她,一头撞在浴室的镜子上,而后跌落在浴缸旁,瞬间血流满面,没了生气。
那描着夸张眼影的双眸,死死地盯着我。
我顿时慌了神。即便我真的不爱她了,也未曾想过会有这个结局。
我疯了一样逃出房间,跑到小区的花园里。
自首?隐瞒?毁尸?
我心中充斥着矛盾。
浑浑噩噩过了一夜,等我壮着胆子再次回到家里的时候,发现一切都恢复如初,甚至连迸射的血迹都被擦干净了。
小米,消失了。
直到今天之前,我一直不肯定相信小米死了。
虽然那晚过后我始终生活在惶恐不安之中,但那些不好的预感,最多也只是猜测罢了。
我宁愿相信小米对我失望至极,选择彻底离开了我。
可当我在洞口外看到她恐怖的面容时,终于明白她已经是凶多吉少了。
那一闪而过的,到底是什么?她哀怨的灵魂?
可是为什么她死去后,会来到这么一座荒山野寺中?如果她想要找我报仇,当我在家的时候,她大可以现身加害于我啊!
或许是因为家里有什么东西,制约了她?所以她才要频繁制造出诸多诡异的现象。而这些诡象虽然确实吓到了我,却并没有伤害我。难道她只是单纯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亦或者,在黒瀑山,有什么她想要让我知道的东西?
想到这里,我胆子稍稍大了一些。料想如果小米的冤魂想要加害于我,我恐怕早就命丧黄泉了。
那所有的秘密,都应该藏在前院那洞口里面了。
此时我已经重新来到前院中央。
青石板上光秃秃的,没有一丝异样。
看来机关确实是对联上“帘”和“耸”两个字。只要用适当的力度按下去,洞口就会打开。而院中央的铜鼎,则随着洞口打开间隔,一次出现在地上,一次出现在洞中。
这种设计有点像电梯,入洞的人可以坐在铜鼎中,按下机关,就能重新升回地面之上。
我刚准备返回山门外,触发机关,谁知脚下的青石板突然翻转,我身子一歪,直勾勾栽了下去。
好在下面有铜鼎接着我。
我砸在铜鼎边沿上,然后一同倒向一旁翻滚。
洞口闭合了。
而这一次,铜鼎没有升上去,而是裹挟着我一直滚到墙角处,然后死死压在我的左臂上。
钻心的痛让我异常清醒。我奋力向外抽动手臂,可却徒劳无功。
如果不把铜鼎推开,我这条胳臂算是废了!
但我被挤压着,怎么可能推得开铜鼎?
费力地掏出手机,发现根本没有信号!
我大口喘息着,呻吟着,心想这下完蛋了!
突然一个黑影窜出,直接撞到铜鼎上,紧接着“嗷呜”一声,又退了回来,蜷缩在我身旁。
是小米!
胡莱的黑狗!
它是从哪冒出来的?
我心中有个念头突然一闪。该不会是小米死了以后,转世变成黑狗了吧?
我把这个荒谬的想法抛在脑后。
此时黑狗小米正奋力前扑,试图撞动铜鼎,我也用尽另一只手的力气,奋力推着。在我们一人一狗的努力下,铜鼎终于被推开了。
痛彻心扉!
看来左臂骨折了。
我死死抱着小米,揉搓着它顺滑的皮毛,思考着如何才能重新回到地面上。
刚刚猜测铜鼎可以被当做上去的电梯,可深处地下才想到,机关在外面,里面的人想要出去,只能等同伴从山门外按动机关才可以。
而刚刚石板翻转,一定是有什么人触发了机关。
可随后并没人下来,难道那个人,故意想让我坠入洞口?
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我?
我首先想到村长和民警,但如果是他们,看到我后应当会将我控制住,而不是让我坠入地下自生自灭。万一我逃出生天,他们的如意算盘不就打空了么?
那又会是谁呢?
“啊!”猛一阵钻心的痛,小米居然咬了我一口。
好在它控制了力度,没有将我皮肤咬破,不然我去哪打破伤风针呢?
紧接着,它猛拽的我袖口,将我向前拖动。
“疼!疼!疼!松口!”小米拖住的正是我受伤的左臂,我吃痛大声喝止道。
小米这才松开口,向前窜出几步,开始低声鸣吠。
我点亮手机电筒,查看四周。
地下面是一条一米来高的通道,潮湿阴暗,两侧石壁的缝隙里还不停渗出水珠。
通道正前方拐角,小米焦急的踱着步。
它想引着我深入通道。
我原想是否应该守在原地,等着洞口再次以打开。
可转念一想,上面的人既然让我坠入地下,就没想过放我出去。歹人再次打开洞口之时,很有可能会加害于我。想要出去,只能另寻其他出口。
我半蜷着身子,紧紧跟在小米之后,沿着通道朝深处走去。
隧道最开始平缓向下延伸,可没走多远,便转而向上扬起了。
而且头顶的高度也越来越高,到后来,我已经可以完全直起身子,甚至伸出右臂,也触摸不到顶部了。
可是我下来的时候,洞口只有两米深啊,怎么现在一直往上走,头顶还越来越高呢?
我意识到,现在我们正朝着山顶进发,所以通道才会顺着山势越来越高。
不知走了多远,我突然发现,一直在前面引路的小米不见了踪影。
我刚想要呼唤,却突然感觉前方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
警惕的熄灭了电筒,我屏住呼吸,贴在侧壁仔细聆听着。
说话的声音很微弱,听上去距离很远,但借着通道侧壁传播,依稀可以听到只言片语。
“宝物”、“狭窄”、“爆破”,我只听到这三个关键词,紧接着便是一阵争吵。
突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喝止,紧跟着几声响亮的鞭笞声,吵架的众人哀哀告饶,随后便安静了下来。
我靠在侧壁,大气都不敢喘。
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我在脑中回忆半天,又想不起在哪听到过。
前面的人恐怕来者不善,而且大概率和将我坠入洞口的人有些瓜葛。
我不愿和他们碰面。
可通道没有岔路,想要出去,要么返回坠落的洞口等待,要么继续前进探路。可现在前后都有人,我被堵在中间,瓮中捉鳖了。
而正在此时,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前面来人了!
我手足无措的向后退却,却突然听到一阵狂吠,接着便是几声痛苦的哀嚎。
难道是小米?
突然“砰”地一声,剧烈的爆裂声在狭窄的通道中不停回荡激增,震得我耳膜生疼。
是枪声?
接着更多的脚步传来。
“混账!蠢货!你找死?”这次因为距离很近,所以我听的真切。咒骂声中还夹杂着几句英文。
而后脚步声继续靠近。
我开始往回奔跑,但由于左臂骨折,我失去平衡,重重跌倒在地。
后面的脚步更加紧密了,里面夹杂了更多的英文对话。
惶恐中,我大概听明白了。
我被发现了!有人发号施令,无论死活都必须抓到我,不能让我活着出去!
我爬起身,继续逃窜。但我心里明白,前面是死路,我早已无路可逃了。
由于身上有伤,很快身后的人就追上了我。几名壮汉将我五花大绑,一直拖回最开始他们对话的地方。
被重重摔到地上,我惊恐万状。我不仅惊愕于被这伙持枪的恶人抓住,凶多吉少,更惊讶于,这里的空间,要比通道里大得多。
这块地方依然是通道的延伸,但是宽度足有十几米宽,而高度更是一眼看不到顶。
这伙人没有点着火把或者电筒,但我依然能将整个空间看的清清楚楚。这完全是因为,在通道正中,赫然架着一顶荷花宝座,四面镶嵌满奇异的宝石,颗颗在黑暗中散发着五颜六色的光芒。
荷花宝座侧后面有一个女人。
看到她后,我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目瞪口呆。
女人居然是安娜!
那顶荷花宝座直径足有十来米,高度也有半人多高,安娜潜身在侧后方,按说不应该被我第一时间发现。
但宝座珠光宝气,实在是夺人眼球。光芒映衬在她的身上,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围在她身边的,还有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和三个亚裔面孔。我无法判断他们是不是中国人,安娜是混血,自小出生在国外,如果他们和那两位外国人是一伙的,很可能是安娜在国外时的同伴。
而刚刚将我绑来的,同样是两个外国人和两个亚裔。
不过很快通过他们的对话,我就明白,通道里的十个人,包括安娜在内的五个外国人是一伙,另外五个是中国人,自成一伙。他们的目的,正是这个镶满奇珍异宝的荷花宝座。
我怎么也不会想到,这段时间和我朝夕相处、两情相悦的安娜,居然觊觎着一尊深山中的宝物,却从未和我提起。而很快我就意识到,突然出现的我,已经沦为了被杀人灭口的对象。
两伙人对于是否将我解决掉发生了争论。
安娜此时一言不发,饶有兴趣的看着我,眼神中依然充满妩媚,却没有了往日的爱意。
“别留着他了!马上就要天亮了!”一个身材魁梧,面目凶狠的中国大汉厉声说道。
随后他的几位同伙都连声附和着,但是却眼神闪烁,好像惧怕什么似的。我注意到,他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一名面容清瘦,皮肤惨白的中国小伙身上。
那小伙子的皮肤,在宝石光芒的映衬下,居然显得比几个外国人还要白。
他始终没有说话,而是回头看了看安娜,随后摆了摆手,几位大汉瞬间收了声。
这边刚安静了下来,几个外国人又聒噪起来。
他们并不同意解决掉我,倒不是发了什么善心,而是因为在地下用枪太危险。
刚刚那个中国人用枪攻击黑狗,回弹的子弹险些伤到队友。而且狭小空间有利于枪声传播,很可能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不如就把我留在这地道中听天由命。
说完后几人看向安娜,我更加确信安娜在他们中的重要地位。
我原以为安娜念及情愫,会放我条生路。谁知她竟然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荷花宝座运出去,至于我,并不重要。
最后,五花大绑的我被扔进一处岩坑中,自生自灭。
整个过程,安娜没有和我有过任何交流,只是厉声催促众人尽快上路。
一行人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心如死灰。
不过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安娜回国,本就是为了这尊荷花宝座。
她之所以接近我,只是因为,我的女友小米,居然和这尊宝座有所关联。
后来他们在搜寻线索的过程中,遇到了同样觊觎这个宝座的另一个组织。该组织派出了以绰号“白面阎罗”为首的一个小组,收集到了一些重要线索。
那位“白面阎罗”,正是那伙人中,体态消瘦的小白脸。而令我吃惊的是,五一的时候,正是他和小米同游了黒瀑山!
两伙人利益交换,达成了某种契约,一同寻到了荷花宝座的下落。
而想要进入藏宝地,必须要选在每月十五,黑水爆发的日子。
因为我下来的那个洞口实在太小,根本无法将荷花宝座运出。而随着黑水爆发,黒瀑山顶泉口洞开。那处泉口直通地下。将荷花宝座置于源头,会随着涌出的黑水缓缓上升,从泉口升出,方可运下山。
但谁知道众人进入地道,还未将荷花宝座运出,黑水渐弱,泉口居然开始关闭了。
“白面阎罗”一行人主张对通道进行强行破除,和守在外面的同伙里应外合,把荷花宝座运出去。
但这绝非一早一夕能完成的事,而且破除地道动静太大,很可能会行迹暴露。安娜他们反对,建议还是要等下一次黑水爆发的时候,再来取宝。
两伙人剑拔弩张之际,我就闯了进来。
我不清楚他们最终的决定,不过现在一行人已经消失在通道里,如果真要等到下个月他们再回来,我恐怕已经凉透了!
安娜这个蛇蝎女人!
我真的恨死她了!
她不但欺骗我的感情,害我失去了爱人小米,袭击了胡莱,杀了黑狗,现在又要让我命丧于此。
看来之前发生在我身边的种种异象,恐怕也都和她有关!
悔恨、愤懑、惶恐、不甘,交织于我心。
我呢喃着小米的名字,心中暗想,如果她还在我身边就好了,哪怕她已经化成了厉鬼,来取我命报仇,我也心甘情愿死在她的手里。
“闭嘴!别叨叨了!我来了!”
恍惚之际,小米真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强打起精神,再三确认,才相信这不是自己的幻觉。
这时候的小米已经变了副模样,不再满面血痕,却依然灰头土脸。看来鬼魂可以随意改变形象。
现在的小米不想吓唬我,只顾埋着头为我解开身上的绳索。
“轻……轻点!疼死我了!”面对我的求饶,小米没有半点手下留情,还刻意狠狠掐了掐我骨折的胳膊。顿时疼得我龇牙咧嘴,差点晕了过去。
绳索解开,小米将我从岩坑中拖了出来。我顺势向前瘫倒,抱住了她。
而小米则是满脸厌恶的一把将我推开。
但就这么一抱,却让我发现,小米的身体,并没有想象中冰凉。
鬼也有温度?
我疑惑的问道:“你,是人……还是……”
“鬼!我是厉鬼!全都拜你所赐!”小米语气冰冷间难掩怒火。但熟悉的嗔怒姿态,让我更加相信,我的小米没有死!
见我已经彻底挣脱开绳索,她起身朝着通道深处走去,我紧跟其后。
这里的空间越来越大,侧壁和地面也越来越潮湿,走到最后,地道里居然出现了一汪深潭,而深潭正上方的岩顶,显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这就是黒瀑山泉口的源头?
一个月一次的黑水爆发,究竟是如何实现的?泉口为什么会时大时小?深潭中的水为何会在十五那天急速上升,甚至从泉口喷涌而出?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
虽然有了出口,可是泉口太小,而且现在岩顶足有几十米高,我们俩根本爬不上去。
而深潭再向里,则是一处比较大的岩洞。地面岩石上有明显拖拽重物的痕迹。看来荷花宝座就是被安娜他们从这里拖出去的。
小米脚步未停,直接钻进了岩洞。我迟疑片刻,盯着漆黑一团的深潭,心中不知为何又开始惴惴不安。
潭水漆黑,却又黑的不那么彻底,好像隐隐渗透出一丝暗红,和那枚血红色的硬币颜色很像。
这池水,就像一汪暗潮涌动的血池!
我顿时感到不寒而栗,仓皇钻进岩洞,好像晚一步,就会被拖入身后绝境深渊。
岩洞不算太深,此时小米正在角落忙着什么。
我凑过去一看,她正把一枚硬币塞入岩壁的缝隙中。
这不是那枚暗红色的硬币么?怎么小米还有一枚?
我赶忙在身上摸索起来。而后便恍然大悟。
口袋空空,看来小米在给我解开绳索的时候,已经把荷包和硬币一同取了回去。
随着硬币完全嵌入石缝,只听轰隆一声,岩洞里侧的岩体居然齐刷刷塌了下去,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大洞。
小米也不招呼我,甚至头都没回,便钻了进去。
虽然气氛有些尴尬,但我也只能跟在后面进入了洞口。
洞内很宽敞,是一条盘旋上升的通道,坡度很缓,走了好远都没走到头。
小米在前面沉默不语,为了缓解气氛,打破尴尬的局面,也为了解开我心头的疑惑,我率先开了口:“对不起……”
只是这三个字,之后我便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别说了,没意义了。”小米停顿了片刻,继续说道:“我们回不去了!”
我心中突然一紧,一抹黯然涌上心头。想起我和小米七年来的点点滴滴,心里越来越难受。
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但小米何尝不是?这么多事情她都瞒着我,而且五一的时候还和那个什么“白面阎罗”来黒瀑山,谁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觉得我们不该这么不负责任的分开,最起码我们要开诚布公的……”
“闭嘴吧!子神!先提出分手的是你!”小米停下脚步,恶狠狠的说道,我哑口无言。
她双肩微耸,马上又恢复了平静,继续说道:“现在你只不过是不甘心罢了!还有就是你想满足自己的好奇心。没关系,我现在就告诉你到底怎么回事。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没有意义了,你就当个故事听吧!”
随后小米一边继续前进,一边分享着自己的故事。
按小米的说法,她的家族是一支历史悠久的神秘宗族,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先秦时期。
原本他们是北方游牧的少数民族,后由于诸多原因,历经数百年南迁最终隐于深山中。而漫长的迁徙过程中,宗族逐渐产生众多分支。
黑水禅寺供奉的荷思娘娘,正是他们何氏一脉的分支。和宗族其它分支一样,荷思一族也掌握秘术,不过和小米家善用的茅山之术却截然不同。
听到小米再次提起那不可思议的宗族往事,我依然认为是无稽之谈,我甚至愿意相信小米已化为厉鬼游荡人间,也无法相信这好似麻衣神婿般的故事。
不过无论相信与否,我并没有打断她。
小米也是今年才接到家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让她借着这次机会,寻回宗族失传的秘宝,而配合她这次活动的,正是她从未见过面的哥哥,何菜。
小米青菜,倒是很契合,不知道他们家还有没有叫腊肉、高汤的兄弟姐妹。
这些我当然只是心中暗想,不敢表达出来。
何菜自出生便被带走了,他被养在远离家族的地方,不知是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而小米成年后,也远赴B市求学,很少归家。
“五一前,我哥突然就找到了我,说他找到了秘宝的线索,约我一同去探寻。可是万万没想到,我被人骗了,那个人根本不是我哥,而是为了套出我情报,冒充的!”小米的语气有些起伏。
原来是“白面阎罗”冒用了小米哥哥的名号约她去的黒瀑山。
“那你为什么一直不告诉我啊?”虽然心里猜到,小米可能是怕我卷进来有危险,所以刻意瞒着我,但我还是问了出来。
“那段时间你正趴在温柔乡里,哪有空顾得上我?”小米语气中充满尖酸和哀怨,噎得我无言以对。
其实从她发现有人冒充她哥的时候,便刻意留心身边的人,于是很容易的发现了安娜的存在。
之后从家族处得知,安娜居然也觊觎这尊宝物。
宝物的信息尚未确定,争夺的势力一下增加成了三个!
其实我对于安娜的行为有些无法理解。
以她的家世,哪怕荷花宝座是纯金的,还镶满鸽子蛋,也不会引起她太大兴趣。即便她喜好古董,也没必要大费周折组织人手,又冒这么大危险亲自来此寻宝吧?
难道这宝座上镶嵌的是举世无双的稀世珍宝?
我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回国后安娜一直痴迷于各种文玩古董的研究,会不会是在寻找荷花宝座的线索?那枚红色硬币,不正是安娜寻得,又鬼使神差跑到胡莱手里的么?
“我当初苦口婆心的提醒你远离安娜,后来又多次告诫你小心身边的人,结果屁用没有,最终你还是被卷了进来!”小米抱怨道。
原来一直以来出现在我身边,提醒我的人,果然是小米。她痛恨我,却依然惦念着我。
而我家里出现的种种异象,则是安娜的人寻找线索造成的。
宝物的一部分线索,被小米用秘术封入了浴室的镜子中,后来被安娜的人破解后,又被小米夺了回去。
不过最终,镜子里的秘密,还是被坏人掌握了。
想不到这一切,居然都神不知鬼不觉的在我还在家里的时候发生着,难道他们真如小米所说,使用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秘术?
安娜破解了镜中的秘密,而“白面阎罗”则探出了黒瀑山机关的线索,两伙人达成同盟,这才有了今天的故事。
故事讲完,我们终于来到了通道的出口。
面前是一处茂密的树丛,强忍着荆棘划破皮肤的剧痛,我们穿越而出,发现已身处黒瀑山之巅。
纵身远眺,群山在月色中绵延,而地平线已泛出微光,黎明将至。
我长呼一口气,看向身旁的小米。
她依然如第一次见面时那般清澈如水,而我却已变得污浊不堪。
“我的故事讲完了,我们的故事也结束了。你下山去吧!”她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分明从她的明眸中,寻出一汪清泉。
“故事讲得不错,也确实该曲终人散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我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壮汉龇牙咧嘴的挑开荆棘,安娜狞笑着从树丛中走出。嘴唇上那一抹血红,在这即将逝去的夜里,令人毛骨悚然。
小米也大惊失色,她刚摸向腰间,一束白光从安娜身边窜出,直直击中小米。小米轻晃一下,侧身坠入山崖。
消失前,她看向我的眼神,依然充满了恨意。
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小米。
她坠落的速度很慢,好像我的不舍,凝结了时间。
我试图朝她伸出手,可是她却并没有回应的动作,任凭自己飘零在云顶,直到消失在我眼中。
我勃然大怒,径直冲向那道白光。
我看清楚了,那是从树丛中鱼跃而出的“白面阎罗”!
我强忍住胳膊的剧痛,抱住他的身体,拼了命想要将他扑倒。
虽然在身材上,我占尽优势,可是他却纹丝不动,甚至都懒得攻击我,只是轻蔑的看了看我,朝手下挥了挥手。
随即有两个粗壮大汉围了上来,想要把我从“白面阎罗”身上摘下。可我已下定决心要拼个鱼死网破,奈何他们用尽力气,甚至从背后打的我口吐鲜血,都徒劳无功。
一名大汉掏出手枪,直接顶在我脑后。
那个时候,我根本来不及想他敢不敢开枪,会不会误伤到“白面阎罗”,我只管死死抱住害死小米的仇人。
一声鞭响,壮汉哀鸣响彻山巅。
我回头看去,只见他的手枪已经掉落在地,手掌皮开肉绽,伤口深可见骨,令人胆寒。
安娜手握一条深黑色的长鞭,正轻抿朱唇,微笑的看着我。
突然她手猛地一抖,长鞭直直朝我面门而来,我来不及躲闪,只得低下头。
只觉“白面阎罗”脚下生风,直带着我朝一旁闪去,而后他用力一挣,只听的我双臂骨节“嘎嘎”作响。我吃不住痛,松开了手,被甩到一旁。
紧接着,“白面阎罗”和安娜两拨人打在一起。
我心里明白,安娜不是在救我,八成是宝物到手,他们两伙人开始黑吃黑了。
才几个回合过去,两边的小喽啰一枪没开,全都败下阵来,山顶之上只剩两位头领在缠斗。
安娜的长鞭使得出神入化,好像长了眼睛,鞭鞭直奔对方面门,招招都要取其性命。
想到这些天与我相守的枕边人,居然如此心狠手毒,我不禁心头一颤。
可纵是安娜的长鞭如蛟龙般上下翻飞,“白面阎罗”却并没有出手,只是不停闪转腾挪,躲得游刃有余。
显然,他的身手比安娜高。如果这么打下去,安娜恐怕会吃亏的。
我要帮助安娜?
不可能!
这个毒妇!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因为她,我背叛了小米,现在又害死了她。
趁着他们争斗,我要先保住性命,逃下山去,然后报警!
可我刚匍匐着朝山下爬了两米,一声鞭鸣就在我眼前炸开。
安娜居然抽出手阻挡我逃跑!
趁着她分神的功夫,“白面阎罗”从袖口甩出一根乌黑的短棍,纵身窜出,朝安娜攻去。
那短棍有两尺长,一头尖细,像一只铁质毛笔一般。
刹那间,毛笔笔尖直奔安娜面门。
安娜大吃一惊,收回长鞭护住面颊。
可“白面阎罗”手腕一翻,铁笔笔头一转,随即脱手,直朝着地上飞去。
“啊!”一声短促的哀嚎。安娜一只脚居然被铁笔贯穿,生生钉在了地上。
见安娜失去了战斗力,“白面阎罗”也不多耽搁,轻松解决了安娜的随从,招呼着被打伤的手下,开始研究如何将荷花宝座从洞口运出。
可他们还没返回树丛中,一声枪响从山下传来。
又来了一伙夺宝之人?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村长和警察呢!
果然,数十名全副武装的警察从山下四面包抄,攻上山顶。而人群中,我还看到了胡莱的黑狗,小米。
他们是好人!
原来黒瀑山藏有秘宝,一直代代相传。毕竟荷思娘娘的宝座始终没有被找到。
而最近驴友数量增多,引起了政府的注意。
政府一方面为了带动地方经济,准备开发旅游。另一方满,又担心有居心不良的人,混在游客中,以登山为名,实则窥视可能存在的秘宝。
所以村里和派出所也做了不少调查工作,最终发现确实有人在打秘宝的主意。
直到昨夜胡莱在山上被人袭击,他们认识到事态紧急,必须立刻加以控制,一方面防止秘宝的消息继续传播,另一方面也要查清为非作歹的人,保障旅游安全。
在我从医院逃跑之后,他们在附近没有搜索到我的踪迹,便立即组织警力,准备对黒瀑山进行搜查,找到袭击胡莱的犯罪嫌疑人。去正好遇到了从山上冲下来的黑狗小米。
我原以为在地道中的时候,小米已经被枪杀了,想不到它命大,不但没事儿,还逃出了地道,下山搬救兵了。
警方几乎将罪犯一网打尽,遗憾的是“白面阎罗”逃走了。
知道自己安全了,我匆匆讲述了两伙罪犯杀人灭口的事情。安娜始终闭口不言,其他罪犯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却矢口否认少女坠崖的事实。
而警方在山谷中,也没有找到小米的尸体,甚至连有人摔落的痕迹都没找到。
在警方怀疑的眼神中,我知道他们认为是我出现了幻觉。
但怎么可能!一切都那么真实!小米将我救了出来,带我走出地道,没有她的话,剩下的人是怎么跟出来的?
难道,小米,真的是鬼魂?
胡莱一直在医院昏迷。
返回城里的第三天,我在公司楼下看到了安娜。
她坐在一辆豪车中,带着墨镜。深色的车窗开了一道缝,我看到她朝着我莞尔一笑,随后便关闭了车窗。
我不知道她是怎样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公司重组了,安娜的家族撤了股,但我依然选择了辞职。
我去看过胡莱,但是他已经不在医院了,他家也已经人去楼空,仿佛他也从未出现过一样。
无所事事的我,又去了一次黒瀑山。
景区已经初步开发完成,游客虽然不多,但也零零散散遍布满山,想必以后会越来越热闹吧。
我在黑水禅寺里见到了正接待旅游团的村长,还看到了当时带我下山的村民,此时他们一身僧不僧道不道的装扮,在禅寺里忙活着。
荷思娘娘的雕像屹立在大殿中,栩栩如生。而她的宝座却单独在后院的防盗柜中展出。
上面的宝石,受到玻璃的遮挡,并不像在地道中那般光鲜夺目。
回到家中,我疲惫的睡去。半夜却被噪声吵醒。
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噪声的来源,于是我准备冲个澡,继续睡去。
龙头中流出的是干净的清水,他们从我身上滑过,汇聚在排水口处,湍湍流去。
下水道里,发出“呼呼”的声音,好像有个人,躲在下面呻吟着。
(全文完)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和理解)
1.
早上我醒来打开水龙头时,
发现流出来的竟然是血。
加了盐水的漱口杯里凝结出了血豆腐。
我把血豆腐加到了粉丝汤里,
吃了一口,
是人血。
2.
第二天,
我开始卖鸭血粉丝汤了。
我卖的鸭血是这一带给的最多的。
因为鸭血比别的血都便宜,
并没有人怀疑过自己吃的不是鸭血。
直到一个大胡子的男人吃了我的鸭血粉丝汤以后,
满脸惊恐地看着我,
他说:
你这是人血?
我说,
这就是鸭子,你难道吃过人?
他底下头,
就不再说话了。
3.
第二天,
警察找到了我。
他们说接到了群众举报,说我杀人了。
我说,没有。
警察指着我的鸭血粉丝汤说,
你这是人血,我们化验了。
我带他们走到厕所,
打开水龙头,
血花花地流了出来。
自来水厂是局长小舅子开的,
我问那个警察,
你说,
这是人血还是水?
警察用手铐把我铐住了,
说,这是水。
我看着手铐,
问他,既然是水,抓我干什么?
警察说,
你用自来水冒充鸭血,以次充好,该抓。
4.
在拘留所里,我看见了之前那个吃粉丝汤的大胡子。
他事后害怕,
去报案了。
局长看着化验报告,
一拍桌子,
你吃过人?
我问大胡子,
你真的吃过人?
大胡子说,
自己以前在血站工作,有一次被关在了血库里,正是小长假,关了他三天。
为了活命他吃光了血库里所有的O型血。
我问他为什么是O型血,
他说O型血更甜。
5.
出了拘留所,
我和大胡子约着去街上吃了鸭血粉丝汤。
第一口鸭血入口,
我和大胡子不约而同地抬起了头。
人血!
我立马就报了警,
说这里有人以次充好,卖假鸭血!
警察来了,
就是上次找我的那个。
我说你管的还挺多,杀人案是你,食品安全还是你。
他嘿嘿一笑,说,为人民服务嘛。
就这样,
我和大胡子吃遍了全城的鸭血粉丝汤,
然后把所有的店铺都举报进去了。
他们都在卖人血,
不是,
是自来水铁锈块粉丝汤。
6.
我一共花了一万三千块钱吃遍了全城所有的鸭血粉丝汤。
比我之前赚的多了五倍。
看着我算账,
大胡子问我,你图什么?
我说,
食品安全,人人有责。
7.
因为全城卖鸭血粉丝汤的商贩都进去了,
所以全城的鸭血都没有人买了。
不过这也是早晚的事情,
自来水打开了就有血,
谁还会去花钱买呢?
而又因为城里的鸭血卖不掉,
往远处去运费又太高,
卖鸭血的商人们干脆一合计,
连夜把鸭血倒进了横穿城市而过的河里。
就这样,
整条河水都被鸭血染成了红色。
城里著名的民间诗人王二狗说:
这叫
喜迎局长过生日,
河水也来添喜庆!
8.
这下自来水厂的小舅子可是乐开了花,
因为自来水厂的水就取自于这条河。
而且水厂用的还是源自欧盟的天然环保技术。
小舅子一仰脖子,说:
什么叫大自然的搬运工啊?
这下自来水变红的事情有了解释,
都是那些无良商贩倾倒鸭血的结果,
请广大市民们不用担心!
鸭血无害,
还富含多种维生素,补血解毒
可以食用!
9.
终于,
全城都用红色的自来水做起了鸭血粉丝汤。
这种味道咸鲜的低价鸭血
一度成了这个小城的特产商品。
我请在自来水厂看大门的王二狗吃了一碗加量的鸭血粉丝汤,
我问他,
你是个诗人,眼光透彻,又在自来水厂上班,你说,这自来水一开始到底是怎么变红的?
王二狗对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然后又加了一瓶啤酒。
10.
王二狗一口喝完了啤酒,他说
因为这个自来水厂被局长小舅子盘下来了,
最近又引进了各种各样的融资,
现在已经是人家的资本了!
我说,
融资就融资呗,融资还能叫自来水变成人血不?
王二狗说,
你这就没文化了,
没听人家外国的大胡子说嘛:
“资本来到世间,
从头到脚,
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王二狗说话的时候,
一群鸭子从街上跑了过去。
因为不需要再杀鸭子了,
鸭贩子干脆把鸭子都放生了。
现在城里里面除了人和鸭血粉丝汤以外,
最多的就是鸭子。
他们整天嘎嘎地叫着,
就像也在庆祝局长的生日一样。
完。
大概是幼年金翅大鹏第一次吃“水龙”吧。
人类的大脑实在太神奇了。
我出生以来,它24小时不间断工作,但却偏偏在考试的时候,大脑会猛的开始循环播放各类沙雕歌曲。
不会的题越多,想起的歌词越多。
题目越难,想起的歌词越沙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