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居》的故事背景是包头市北梁棚户区改造。想要知道这部剧反映了什么,有什么指导意义,先得看懂这部剧。而要看懂这部剧,还得结合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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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梁的特点在第一集“拆迁动员会”上就已经言简意赅地介绍清楚了,没有一句废话。
北梁棚户区有着与全国其他城市棚户区很大的区别:
人口最多:12.4万人,人员构成复杂
面积最大:13平方公里
历史最长:从山西人走西口开始就有了,从电视剧最后一个故事——白家大院就能看出来,晚清时的北梁才是繁华之地,而在随后的历史进程中,北梁开始没落了,根本不是解放后才出现棚户区。所以那里的房子一大半年头都很长。
其他特点,如弱势人口多,居住条件差等等。
了解北梁历史还得提到另外两部电视剧——《乔家大院》和《走西口》,这两部电视剧提到的“包头”的大致范围是老东河城,也就是现在包头市东河区工业路-环城路-东、西门大街围成的一个圈,听名字就能知道,这些街、路原来是城墙,而走西口的商人、伙计初到包头创业时,在城内无力置业,就只能在城北的小土坡上(即“北梁”)和城西的西脑包安家了。乔贵发当初来到西脑包种菜卖豆腐,电视剧第一个故事的赵大爷住的地方则是“白家赏地”。此位包头第一批移民。
随着晋商越来越多,贸易越来越广泛,发展出了一众商号、镖局、票号,这里也成为南上北下皮毛茶叶的中转中心。
但是国运不济,近代史的部分大家都知道了,东河城这里有军阀,如阎锡山的警备司令部、冯玉祥的包头中学(现“包头一中”),也有日本鬼子侵略的痕迹,如现在的包头东站(运兵、掠夺煤炭资源)、东河影院(现“人民影院”,20世纪末已废弃)和东河旧城改造前随处可见的碉堡、炮楼(旧城改造后基本都清理了),同时还有华北被日军占领后,大量逃难而来的移民。此位包头第二批移民。
1947年5月1日,内蒙古自治区政府成立,成为全国最早解放的地区,也是最早成立的自治区。今年正好是内蒙古解放70周年。
解放后包头先后有了包头钢铁(后来还有稀土)、各种热电厂、铝厂、糖厂、内蒙古第一机械、北方重工业、核工业202厂(以前为钚原子弹,现为核燃料棒),当然也有来自苏联和全国其他地区(主要是辽宁)的技术移民,不过中苏交恶以后苏联人都走了。此为第三批移民,这些移民主要住在现在的青山区和昆都仑区,而当时的市委市政府也随之西迁,整个东河城的发展随之变得迟缓。
在北梁棚户区改造前夕,棚户区内外早已是两个世界。差别之大,不仅体现在基础设施和居住条件上,还有由此衍生出的思维方式和人际关系。即便是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的居民,也不见得彼此了解对方。
这从电视剧台词中就能看出来,如第一个故事中
赵大爷孙媳妇慧慧说“鹿城时尚的女孩都穿什么呢?”
赵大爷的孙子说“守着那么一个小窗口的日子太可怕了。”
拆迁工作组杨老师给富二代同事凌珊解释“赵大爷是见过现代文明,但他没有实际过过现代文明。赵大爷不理解为什么孩子出去打工不回来,不理解为什么不愿意过四世同堂的生活,认为他们是不是傻。”(第4集)
马倩的男朋友顾超第一次去马倩家,他自己的车开不进去。走在路上的车辆开过压根不顾地上的泥水,大妈直接将垃圾倒在垃圾点,一阵炉灰飞扬。到了家后看到马在上在低矮下沉的厨房里做饭,住的屋子则是靠帘子隔开,浴室卫生间干脆不存在。坐在沙发上和马在上聊天,话没说两句就让朋友打电话找了个借口跑了。顾超不敢相信,在鹿城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当然了,顾超不嫌弃,可是毕竟家里不做主,他做生意的妈妈表现得就很现实很直接了。
“你把我们家的情况跟你妈妈说了么?”
“我……不是故意说的。”
“那你妈妈怎么说?”
“呃……你别问了。”(第3集)
凌珊擅自给动迁户一家五千元,张家旗找大学同学魏川,联合几位企业家出面帮忙擦屁股,坐在酒桌前,开头第一句话,“想象不到祖孙三代住在7平米”,“没错,就7平米”。
可见,包头人自己都不见得了解北梁,更别提外地人了。
但其实了解不了解都没关系,北梁拆迁改造是切实的民生工程,北梁人住上好房子过上好日子才是首要目的,外人怎么看都无所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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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让低收入低技能甚至有残障的人住上好房子过上好日子,还真的是挺困难的一件事。
北梁拆迁以前也有过,前前后后搞了十来年,但是进度异常缓慢,现在的西脑包贵发山庄、龙藏新城、乔家金街、鹿鸣苑已经是开发商主导的极限了,那才多大点儿面积啊。
进度缓慢,也源于当时拆迁改造的思路有两个不切实际:
一、21世纪还住在北梁的人纯收入很低,房价再低也买不起,又由于工作不稳定,也不可能贷款,大多数人自行搬出是不可能的。
二、先拆迁后安置,开发商主导。房子得先拆了才能建新房,可是想要拆房子,开发商要么负担拆迁户的房租并新建安置房,要么一次性货币补偿。可是开发商并不愿意,当时的东河区人均纯收入都不高,房价定高了卖不出去,定低了肯定会赔钱。到了后来连开发商都不来了。
拆迁安置就此陷入了停滞,直到2013年2月3日,李克强来视察北梁棚户区,事情才有了转机。
后来自治区开了专题研讨会,要求包头“四年规划,三年完成”,一直忙到了2016年年初。
具体做法在这篇报告中已经提到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住房和城乡建设部 - 包头北梁棚户区搬迁改造工作的主要做法
关键词“先安置,后拆迁”、“ 异地搬迁为主、局部原地改造为辅、统筹兼顾居民就业”
说到这里要纠正几个说法,北梁棚户区虽然包括了先明窑子村、井坪村等等,但大多数居民是城镇户籍,没有农田用于耕作,不可能靠种地为生。有一些居民家里院子大,搞一些鸡鸭牛羊猪的养殖、爆肚杂碎饭馆、小卖部等等。但这毕竟是极个别,超过90%的居民人均居住面积不足15平方米,这还是算上了厨房、炭房、凉房这些不能住人的房子(如马在上家的厨房),甚至还有一些地根本就不属于某一家(如秦婶的鸡棚),或是周围邻居共用的。
你让这些人“一比一产权置换”,根本分不到最小面积(50平方米)的房子,所以采取了廉租房和就业双保障措施,困难户还有水、电、暖、物业补贴,其它具体做法在上面的报告中第二段有介绍。注意关键词“拎包入住”。只要签了合同,马上就能分到房子,而且还是装修好带家具的。
对于原先开发商主导的拆迁,群众信任度已经很低了,再搞“先拆迁,后安置”行不通了。所以要“先安置,后拆迁”。可是想要先安置,就不可能在原地,只能在异地先把房子建好装修好,让群众“拎包入住”,才是真的放心、省心。
前后直接投入拆迁安置工作的各级干部超过两千人,第一批任务要求100天完成(“百日会战”),时间很紧。剧中杨老师来找张家旗报到,“后天就是双休日了,明天是不是就不用来了?”,张家旗怒回“百日会战没有休息日!”大家可以想象政治任务重压下,基层公务员的工作压力了。“黄明”在城管工作时生活特别有规律,调到动迁组后顾家的日子少了,黄明老婆也出门找工作,挣得还比黄明多;动迁户直接把骂人电话打到家里,黄明不挂电话,老婆认为他没出息,家都快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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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包头楼市的影响:
包头是个三线城市,2013年改造刚开始时均价没到5000,到现在也不敢说新房均价过6000。北梁棚改完成后,包头二手房行情急冻,尤其是东河区的二手房。在拆迁改造前,北梁新区还没建好,东河城区的房子和市政水平肯定比北梁强得多。现在北梁拆完了,选择产权置换的居民也都搬进了崭新的北梁新区。由于是新建区,市政水平比东河旧城区高了一个档次。而选择货币补偿的居民也未曾听闻有谁会买东河旧城区的房子的,稍微有点儿能力的人,自己添一些钱,搬到青山区、昆都仑区去了。原来的东河城区在北梁改造完成后也一并被抛弃了。在58同城上搜一搜二手房行情就知道了,挂个一年半载都卖不出去。就连出租都很难了,仿佛一夜间大家都不缺房了。
今年开始,包头陆续实施十多个棚户区改造,有的面积也不小,比如昆都仑区北沙梁。可想而知,等到这些棚户区都改造完成后,大家都不缺房了。包头如果没有有效手段吸引外来人口的话,那房子还卖给谁租给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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棚户区改造是一件惠民的大好事,除了《安居》这部电视剧,各种采访也不少,能看得出绝大多数棚户区居民对于能住上新房是打心眼儿里高兴。电视剧最后一集,张家旗陪着白家老大来到劳动大厦一楼大厅签合同,望着满墙的锦旗很是感慨。
很多人对这部剧很不理解,为什么拆迁干部要帮困难群众解决拆迁以外的事儿?
比如给马在上授予见义勇为荣誉称号,“我爸受了一辈子委屈,他觉得这是他最后一次能找补回来的机会”,张家旗:“群众要得只是那么一点儿”。不把这个坎儿迈过去,群众当然不会主动搬啰?电视剧在这里要呈现的肯定不是如某些键盘影评家所说的“为了体现群众的无理取闹和算计拆迁户”吧?凌珊大小姐在公安局翻着已经结案的卷宗,突然明白了这次动迁的意义了。
再比如赵大爷说要搬,为啥立刻就能搬进新房,还是装修好的?还是那篇工作报告中提到的“先安置,后拆迁”。房子已经建好了,当然“早签合同早选房”啰!如果让动迁户自己装修,首先不谈他们有没有这个资金实力,单是施工就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就能完事儿的,那签了合同后装修好前,动迁户住哪儿呢?索性好人做到底,简装修和搬迁都负责得了。这就是“区长”在小组会上强调的要让动迁户有一个“愉快的换房体验”。
到了后期房子都选完了,“黄三野”想住三楼,抱歉,没了,等期房吧,先拿政府补贴租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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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还有一些人就是不理解,为啥这好处我没有?
还是电视剧中的台词送给你,
“我为了填平这条路基,把小车换成了大车,就为了每天回家多拉一车石头,光这路基就填了四米。如今你们只按面积算钱,我不就吃大亏了吗?”
“你已经靠自己的努力脱贫了,就别跟他们比了。跟政府的拆迁补偿标准比,你还是很划算的。你再考虑考虑。”
还有做水果生意的邻居还了三成叔的钱并赔礼道歉,“你这么做就对了嘛,你现在水果生意做这么大,咱不差他这点儿钱呀”,“是啊,当时不就是置这口气么,现在想想真没必要。”
您跟他们争,有这个必要么?
这部电视剧不仅反映了北梁棚户区改造的真实案例,还把很多看电视剧的人内心的真实想法暴露无遗:
对于电视剧中的人和事嗤之以鼻,对动迁户的安居生活和动迁人员的努力的嘲讽和不屑的人,有多么的脱离实际,这种人将拆迁安置和升官发财划等号,故意忽略拆迁户的真实需要,将官和民对立起来,其内心没有一丝一毫位置是留给人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