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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很多人不看好张爱玲的小说《第一炉香》被翻拍? 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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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许鞍华遇上张爱玲:《第一炉香》为何极难改编?

作者:宗城



1、《第一炉香》,用空间传递感觉



每个人这一生都要翻过一座高山,对“张迷”许鞍华来说,改编成功一部张爱玲作品,或许是她想要翻过的高山。尽管她心底里意识到任务艰巨,但那股执念还是逼着她去冒险。所以几番考量后,许鞍华接过了改编《第一炉香》的任务。这是张爱玲的中篇小说处女作,也是她极难改编的作品之一。

《沉香屑·第一炉香》初载于1943年《紫罗兰》杂志第二期至第四期,收入1944年8月上海杂志社的小说集《传奇》。它被公认为确立张爱玲风格的作品,也是作家融合古典与西方叙事技巧的尝试。随着许鞍华宣布改编《第一炉香》,到公布主演阵容,这部小说再度引起关注。然而,《第一炉香》虽然极具电影风格,却并不适合许鞍华。

要分析其原因,需要结合《第一炉香》的文本来谈。从首段开始,张爱玲就表露出自己的叙事野心。“请您寻出家传的霉绿斑斓的铜香炉,点上一炉沉香屑,听我说一支战前香港的故事。您这一炉沉香屑点完了,我的故事也该完了。”这是一个有说书人腔调又融合现代小说技巧的开头。在中国古代,小说叙事者往往是说书人,所以开头常伴随着诗文,然后来一句“列位看官”,抓住读者注意力,将核心情节娓娓道来,到文末,再加一个“且听下回分解”,由此环环相扣。比如《西游记》开头:“诗曰: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这就是一个典型的章回小说开头。在张爱玲的早期小说中,说书人的腔调犹存。比如《金锁记》:“三十年前的上海,一个有月亮的晚上……我们也许没赶上看见三十年前的月亮。年轻的人想着三十年前的月亮该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叙述者“我”,领着读者到故事发生的现场。这样做的好处,一来可以制造悬念,激起读者的兴趣。二来,在读者与故事间调整距离。

张爱玲自小阅读《红楼梦》和《海上花列传》,对古典小说的技巧熟稔在心。她的开头常有怀旧的气氛,迅速交待时间、背景、人物的同时,渲染出苍凉的语调。而她的小说开头又很现代,十足的电影感,借空间来说感觉,《第一炉香》即是例证。

小说开头并没有明说女主角葛薇龙的背景、心境,而是通过葛薇龙的视角,描绘她所见到的景色,从而点出她的心境:

“葛薇龙,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子,站在半山里一座大住宅的走廊上,向花园里远远望过去。薇龙到香港来了两年了,但是对于香港山头华贵的住宅区还是相当的生疏。这是第一次,她到姑母家里来。姑母家里的花园不过是一个长方形的草坪,四周绕着矮矮的白石字栏杆,栏杆外就是一片荒山。这园子仿佛是乱山中凭空擎出的一只金漆托盘。园子里也有一排修剪得齐齐整整的长青树,疏疏落落两个花床,种着艳丽的英国玫瑰,都是布置谨严,一丝不乱,就像漆盘上淡淡的工笔彩绘。

草坪的一角,栽了一棵小小的杜鹃花,正在开着,花朵儿粉红里略带些黄,是鲜亮的虾子红。墙里的春天,不过是虚应个景儿,谁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墙里的春延烧到墙外去,满山轰轰烈烈开着野杜鹃,那灼灼的红色,一路摧枯拉朽烧下山坡子去了。杜鹃花外面,就是那浓蓝的海,海里泊着白色的大船。这里不单是色彩的强烈对照给予观者一种眩晕的不真实的感觉——处处都是对照;各种不调和的地方背景,时代气氛,全是硬生生地给搀揉在一起,造成一种奇幻的境界。”

这是一段夹叙夹议的文字,张爱玲在短短两段中转换了两次叙事视角。先是“(葛薇龙)向花园里远远望过去”,作者的全知视角,变成葛薇龙的限知视角,再到“这里不单是色彩的强烈对照给予观者一种眩晕的不真实的感觉”,又回到了作者的议论。



作者: 张爱玲
出版社: 花城出版社
出版年: 1997-3
页数: 281


而这两段,也是点出葛薇龙的现状和心态的文字。她到香港两年了,却对香港山头华贵的住宅区很生疏,可见她自己并不富有。但是,当她望着姑母家的景观,目力所及的则是逐渐强烈的色彩,从“矮矮的白石字栏杆”,到“鲜亮的虾子红”,再到“那灼灼的红色,一路摧枯拉朽烧下山坡子去了”,张爱玲深信,一个人对所见事物的过滤和渲染可见她的内心,葛薇龙看到的色彩越强烈,越反衬她现状的凄凉、内心的渴望。而当我们通读小说就会明白:“八一三事变”后,葛薇龙跟随家人到香港避难,但因为物价飞涨,家人后来打算离港返沪,葛薇龙羡慕香港的生活,渴望在那里继续读书,却没有钱财,于是她想到了富有寡居的亲姑母梁太太——“一个关起门来留住满清末年的淫逸空气的小慈禧太后”。

小说对梁太太家着墨甚多,它隐喻了香港被殖民的处境。张爱玲对此细致地描绘道:“山腰里这座白房子是流线型的,几何图案式的构造,类似最摩登的电影院。然而屋顶上却盖了一层仿古的碧色琉璃瓦。玻璃窗也是绿的,配上鸡油黄嵌一道窄红边的框。窗上安着雕花铁栅栏,喷上鸡油黄的漆。屋子四周绕着宽绰的走廊,当地铺着红砖,支着巍峨的两三丈高一排白石圆柱,那却是美国南部早期建筑的遗风。从走廊上的玻璃门里进去是客室,里面是立体化的西式布置,但是也有几件雅俗共赏的中国摆设,炉台上陈列着翡翠鼻烟壶与象牙观音像,沙发前围着斑竹小屏风。”这个空间,在外貌上是中西结合,摩登的线条、宽绰的走廊、屋顶上盖着一层仿古的碧色琉璃瓦,很像我们如今在前租借区或古文化街看到的建筑,结构是现代的,却要加个古典的屋顶,迎合西方人东方主义式的想象。当时的香港,从建筑到人的理念,都在殖民者的改造中成了精巧的东方主义式景观,既有西方人的美学和价值观,又保留了一些取悦他者想象的中式器物,正如同梁太太家,“里面是立体化的西式布置,但是也有几件雅俗共赏的中国摆设”,翡翠鼻烟壶、象牙观音像、斑竹小屏风,迎合了西方人对当时中国人的成见:烟瘾、崇佛、虚弱、愚昧......张爱玲担心读者看不懂,所以在大段描绘后议论道:“这里的中国,是西方人心目中的中国,荒诞,精巧,滑稽。”就连人的服装和身体,也被殖民化。张爱玲写道:“(葛薇龙)穿着南英中学的别致的制服,翠蓝竹布衫,长齐膝盖,下面是窄窄的裤脚管,还是满清末年的款式;把女学生打扮得像赛金花模样,那也是香港当局取悦于欧美游客的种种设施之一。”赛金花是清末名妓,将女学生打扮成妓女模样,由此可见这种制服改造中,隐含着性的成分,殖民地的女性陷入到洋人的男性凝视中,他们认为自己是阳刚的征服者,而把殖民地女性固化为弱者、纵欲的工具。

与此同时,《第一炉香》也写出了香港这个空间的断裂感,以及不同阶层的隔阂。我们注意到:小说在描述梁太太家时,反复强调它与周围的格格不入。先是借葛薇龙的视野,说“这园子仿佛是乱山中凭空擎出的一只金漆托盘”,再是用“大坟山”、“小天地”、“鬼气森森的世界”等表述,来强化梁宅与他者的距离感和突兀感。如前文所说,梁太太家其实是被殖民化的香港的隐喻,而这个空间的突兀和尴尬,正好与香港在历史和文化认同上的错位不谋而合。香港本是中国的土地,却被英国人租了去,在这个改造的过程中,香港的空间和精神认同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它像一个失根的游子,有一个古老的抛弃它的母亲,和一个塑造它精神但骨子里轻慢它的父亲,张爱玲或许无心于意识形态的冲突,但她对空间和微观权力结构的洞察,无形中指向了香港在殖民时期的困境。




张爱玲画像


2、华丽的文字背后是残酷


《第一炉香》很有电影感的另一点在于:它把每个人物都立住了。一个三万字左右的小说,大大小小的人物都被写活,这是张爱玲让人惊叹的地方。


对葛薇龙,张爱玲的描写是:“她的脸是平淡而美丽的小凸脸......眼睛长而媚,双眼皮的深痕,直扫入鬓角里去。纤瘦的鼻子,肥圆的小嘴。也许她的面部表情稍嫌缺乏,但是,惟其因为这呆滞,更加显出那温柔敦厚的古中国情调。”


对乔琪乔,张爱玲写道:“他比周吉婕还要没血色,连嘴唇都是苍白的,和石膏像一般。在那黑压压的眉毛与睫毛底下,眼睛像风吹过的早稻田,时而露出稻子下的水的青光,一闪,又暗了下去了。人是高个子,也生得停匀,可是身上衣服穿得那么服帖、随便,使人忘记了他的身体的存在。和他一比,卢兆麟显得粗蠢了许多。”


对小说的真正主角梁太太,张爱玲写得更是惟妙惟肖:“薇龙这才看见她的脸,毕竟上了几岁年纪,白腻中略透青苍,嘴唇上一抹紫黑色的胭脂,是这一季巴黎新拟的‘桑子红’。薇龙却认识那一双似睡非睡的眼睛,父亲的照相簿里珍藏着一张泛了黄的‘全家福’照片,里面便有这双眼睛。美人老去了,眼睛却没老。”通过和丫鬟的三两对话,梁太太风情、刻薄、狠辣的一面,也生动地呈现给了读者。小说中对梁太太的描写,有一处妙得很,但见“梁太太不端不正坐在一张金漆交椅上,一条腿勾住椅子的扶手,高跟织金拖鞋荡悠悠地吊在脚趾尖,随时可以啪的一声掉下地来”,张爱玲把一个阔太太写得如同游蛇,阔太太的物质,浪蹄子的心性,浓缩在一个定格的画面中,很欲,很吊人胃口,却守着最后那根线,所以“高跟织金拖鞋荡悠悠地吊在脚趾尖”,处在要掉不掉的边缘。

值得一提的是,蛇的意象在小说中多次出现,例如葛薇龙刚进梁宅时,看钢琴上面宝蓝瓷盘里的仙人掌“正是含苞待放,那苍绿的厚叶子,四下里探着头,像一窠青蛇,那枝头的一捻红,便像吐出的蛇信子”,随即,张爱玲就安排了睨儿的登场,后来,当睨儿与乔琪乔偷欢时,张爱玲也用了蛇的意象,乔琪乔那天摸黑去花园,手执防蛇棍,偏偏就遇到了工于心计的睨儿,浓情蜜语间,便吃了这位花心大少,可谓是防蛇不成,反被蛇咬。

所以,要改编《第一炉香》,必须注重人物和空间感的营造。张爱玲高明的一点在于:她写人物、写背景,不是直白地说出,而是在工笔似的对空间的描述中,把人物和背景立起来,给予读者画面感,也让小说的思考空间更大。那些说她只写小情小爱的评论家,实是没有细看这些文字。正是在具有时代感的微观权力结构的构建中(比如梁太太家,葛薇龙与梁太太的关系;姜公馆,曹七巧与周围人的关系),张爱玲的小说“以小见大”,不因意识形态的改变而消失,因为世事会变,但葛薇龙、曹七巧的遭遇仍然上演。

这是个华丽的文本,但它的内核是残酷的。葛薇龙陷入爱的泥淖,原来只是梁太太的利用工具。梁太太的家艳异非常,实质却如同《海上花列传》里的妓院,梁太太就是那老鸨,养着一群出卖皮肉的工具,睨儿、睇睇、葛薇龙,在她眼里不过是不同的棋子。从一开始,等待葛薇龙的就是个局,谁先沉醉,谁就遍体鳞伤。梁太太在衣橱里准备了“一柜子为她量身定做的衣服”,安排她出入酒桌饭局,她自以为聪明,到头来落个凉薄。《倾城之恋》里,范柳原说:“结婚若是为了维持生计,那婚姻就是长期卖淫。”而在《第一炉香》中,葛薇龙更绝望,她看见妓女时道:“本来吗,我跟她们有什么分别?”“乔琪一只手管住轮盘,一只手掩住她的嘴道:‘你再胡说——’薇龙笑着告饶道:‘好了好了!我承认我说错了话。怎么没有分别呢?她们是不得已,我是自愿的!’”


张爱玲生前照片


3


许鞍华与张爱玲是两类人


这些女性困在这个环境里,永远跑不掉。从这一点来看,《第一炉香》的文字很《红楼梦》,内核却是《海上花列传》的。这两部小说都在写最不可得的爱情(张爱玲后来写《色戒》也是),她们与男人的关系建立在买卖关系,一个出钱,一个卖身。她们见惯男人的虚情假意,浸泡在世故里久了,反而辨不清真心。她们无法专一,也无法忍受婚姻的单调,可是,她们的人生却依附在一个根植于男性欲望的生产机制里,这是她们生命悲剧的根源。

《第一炉香》不仅是个爱情悲剧,它是旧制度瓦解、新制度尚未完善、国家被殖民化过程中人的精神写照。所以,要拍好《第一炉香》,不仅要关注到男女间的情绪,也要有对殖民地背景下空间生产、权力关系的了解,但在过去许鞍华改编张爱玲的电影中,这些都是被弱化的。许鞍华关心情感和人际关系,但她很少深究这些关系背后的政治成因,例如《黄金时代》中,她还原了萧红的日常生活,但在那个时代崇尚自由的知识分子为何集体向左转的问题上,她着墨甚少。

如今的许鞍华不再是新浪潮时期的她,相比起早年,她的作品更稳重平缓,但少了许多锐气。她现在适合拍朴素的故事,展现生活的日常感,她自己也说,她比较适合拍《半生缘》,因为那部小说相对朴素点。至于《第一炉香》这样的作品,和她实在不搭调。《第一炉香》是生活中的奇观,既有张氏作品常有的灰烬感,也有殖民视野下的混沌众生,作品里有邪气,有天才的散漫,有对待人物的不留情面。许鞍华和张爱玲都很看重情感,但在情感的处理上,她们是两类人。许鞍华三分留情,对人物常有恻隐之心。张爱玲凛冽决绝,苍凉中有残酷的底色。她们都对爱执着,但表达的方式不一样,这也决定了他们作品气质的不同。

《第一炉香》难改编成电影的地方在于:如果只照搬情节,不注意语言和人物的塑造,电影容易沦为奇情片,猎奇有余,深度不足。如果删繁就简,只拍葛薇龙和乔琪乔的感情,原著的精髓就会被矮化,改编就真的成了“小情小爱”。要还原原著的感觉,对导演的视听语言、编剧的文字功力要求非常高,甚至对摄影、美术指导,都是不小考验。比如梁太太家,怎么再现它那种突兀又象征着香港的感觉?葛薇龙成为交际花的过程,又如何处理地不突兀?这都是很考验改编者的地方。所以,《第一炉香》虽然有电影感,却很少有导演敢碰。



张爱玲生前最后一张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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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理解里,因为中国发展太快了。

这说起来你们可能觉得离谱,但是事实就是这样。大量引入外资和外来技术开始后经济发展太快,在这种高速发展下做技术导向企业就是不可能的,你做技术带来的增长率远远赶不上加了外资杠杆的竞争对手的增长率。

哪怕企业真的技术强壁垒高能活过竞争,企业里的员工也必然要被大量挖角,因为员工在这种环境下理性选择也是赚快钱。2000年赚了1000万的和2000-2020每年100万收入的在2021比资产时前者几乎无悬念完胜的背景下,没人会有心思在一家公司搞什么技术的,必然都是想着快,抄,上,做出影响力,跳槽,收入翻几倍,下一轮。

等中国也一年增长两三个点,利率接近0,普通搞技术的可以30混到60的时候,这种公司反而会更容易生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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