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 站商标被 B 站诉侵权，辩称「dilidili」源于儿歌「春天在哪里」，这一说法会被法官认可吗？
首先，我们得拆解一下“dilidili”和《春天在哪里》这层关系。儿歌《春天在哪里》里确实有“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春天在小朋友的眼睛里”，歌词中并没有直接出现“dilidili”这个音节。D站所说的“dilidili”更像是一种对儿歌旋律的拟声或者是一种音译的联想，比如歌词“嘀哩嘀哩”唱出的一种欢快、跳跃的童趣感。但这种联系有多强？是否足以构成一个独立、且能与“Bilibili”产生混淆的品牌标识，这是个很大的问号。
在商标侵权诉讼中，法官会从多个维度去衡量。首先是商标的近似性。B站的“Bilibili”是一个原创的、具有一定辨识度的词语，其发音的韵律感和字面上的重复性是其特色。“dilidili”在发音上确实有重复的韵母“i”和辅音“l”，从声音上来说，确实存在一定的相似性，尤其是那种快速、重复的音节，容易让人产生联想。但是，这种相似性是否已经达到了足以让消费者产生混淆的程度，就得看具体情况了。
其次是商品或服务的关联性。B站主打的是ACG（动画、漫画、游戏）内容，以及围绕这些内容形成的社区文化。D站如果同样提供类似的视频内容、社区服务，那么这种关联性就会被放大。如果D站提供的服务与B站完全不搭界，比如它是一个卖花的地方，那这种商标上的相似性可能就不会构成侵权，因为消费者不会因此联想到B站。但既然是“D站”被“B站”诉侵权，几乎可以断定它们提供的服务是高度重叠的，都属于视频平台或者内容社区。
再者是消费者的认知。法官会考虑普通消费者在看到“dilidili”这个名字时，是否会联想到“Bilibili”，并因此产生误解，认为D站是B站的关联公司、子公司，或者是B站授权的某个分支项目。这种误认可能发生在消费者第一次接触到D站的时候，也可能发生在消费者在选择平台观看视频时。如果D站在宣传、设计上故意模仿B站的风格，比如logo的颜色、形状，甚至播放页面的布局，那么这种模仿行为会大大增加混淆的可能性。
D站提出的“来源于儿歌”的辩护，其核心目的是要证明“dilidili”这个词语本身并非是凭空捏造，而是有其“合理”的来源，并且这种来源与B站的商标没有直接的模仿关系。 如果D站能够提供充分的证据，比如注册“dilidili”这个商标的早期证据，能够证明在B站“Bilibili”成名之前，或者在D站注册“dilidili”时，“dilidili”作为一个独立的、与儿歌相关的概念就已经被广泛认知和使用，并且其使用方式与B站的商标不构成竞争关系，那么这个辩护就可能获得支持。
但是，仅仅说“来源于儿歌”是不够的。因为儿歌是公共资源，很多词汇、音节都可以从儿歌中找到灵感。关键在于，D站在使用“dilidili”作为其平台名称时，是否意图或客观上达到了混淆B站的目的。 如果D站选择“dilidili”这个名字，并且在视觉设计、宣传语等方面与B站存在显著的相似之处，或者D站的运营者本身就是B站的竞争对手，那么法官会更倾向于认为D站是在“搭便车”，利用B站的品牌知名度。
具体来说，法官在审理时可能会问：
D站最早是什么时候开始使用“dilidili”这个名称的？
D站有没有证据能证明“dilidili”在用于视频平台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个相对固定的、与儿歌《春天在哪里》关联的品牌形象？
D站的用户群体和B站的用户群体有多大的重叠？
D站的 logo、域名、宣传语等，是否与B站有明显的模仿痕迹？
D站是否曾经公开宣称与B站有关联？
如果D站的辩护仅仅停留在“儿歌”这个层面，而没有强有力的证据证明其名称的独立性、使用上的合理性，以及没有故意制造混淆的意图，那么法官很可能不会完全采信。特别是如果“dilidili”在实际使用中，其发音、视觉表现等方面与“Bilibili”非常接近，并且服务内容又高度重叠，那么“来源于儿歌”这个辩护就显得比较单薄了。
总而言之，D站的辩词并非完全没有理论基础，但要说服法官，还需要更多扎实的证据来支撑“dilidili”的来源和D站使用该名称的合法性，特别是要证明这种使用不会导致消费者产生混淆。仅仅依赖于一个模糊的“儿歌来源”的说法，在商标侵权案件中，其胜算通常不会太高。法官的判决，最终会落脚在法律的条文和客观证据之上。
网友意见
正本清源，脱离争议焦点和缺乏内在逻辑的抗辩理由并不能被法院所接受，在聊商标抗辩之前实际上我们需要了解商标的功能到底是什么：不得不说，商标的首要功能在于区分商品和服务的来源——而这正是后续启动商标权诉讼的依据之所在。
那么什么是区分商品或服务来源？以B站为例，消费者能够通过bilibili商标将相同或类似商品或服务的提供者区分开来——然而这是一般情况下，如果有竞争者通过混淆商品、服务来源，破坏B站商标的识别功能，导致商标与商品、服务及其提供者的唯一对应关系遭到破坏，则此时损害的必然是B站的合法权益。故而，区分商品及服务来源的目的在于针对竞争者。D站作为B站的竞品自不必多说，由此案件的推理逻辑可以迅速展开。
笔者按，由于案件本身的梳理需要提纲挈领高屋建瓴，由此的案件争议焦点非常重要。现在让我们把视线投向本案的主要争议焦点。
原告上海宽娱数码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宽娱公司)与被告福州市嘀哩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嘀哩公司)、福州羁绊网络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羁绊公司)、福建天下无双投资集团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天下无双公司)侵害商标权纠纷一案的实际争议焦点有两个：
- 三被告是否实施了侵害涉案注册商标专用权的行为；
- 若三被告的行为构成侵权，应承担何种民事法律责任。
争议焦点问题一笔带过，所谓实施了侵害涉案注册商标专用权的行为，需要考虑构成要件。而在构成要件之前，诉讼两方主体应当适格，而延展开来的适格当事人就具体的诉讼作为原告或者被告进行诉讼的权能，则称为诉讼实施权。
原告宽娱公司经授权，系前述四个商标的独占使用权人。结合原告使用、宣传、推广bilibili商标的情况以及B站、“哔哩哔哩”应用程序具有的影响力和所获荣誉，可以认定涉案商标具有一定显著性和知名度。由此原告一侧诉讼实施权应该很容易可以理解。
接下来看三被告是否适格，上海杨浦法院经审理查明，结合三被告成立后的股东及投资关系情况，以及三被告在D站、羁绊网与“嘀哩嘀哩”手机软件、新浪微博运营中的各自具体行为等，可认定三被告对上述平台有共同经营关系；同时根据公证材料及被告自认，可推定三被告对www.dilidili.name网站亦存在共同经营。由此三被告是诉讼主体也并无问题。
我为什么要提到诉讼主体资格问题？
因为要知道商标权抗辩可是包含了诉讼程序抗辩（诉讼主体抗辩即属此类，其他的程序抗辩还有管辖抗辩），举例而言，本次诉讼中三被告之二的羁绊公司、天下无双公司其实就用了诉讼主体抗辩。
笔者按：就商标权抗辩而言，依据其抗辩的法律属性和内容可区分为诉讼程序抗辩和诉讼实体抗辩。诉讼程序抗辩主要包括诉讼主体抗辩、诉讼管辖抗辩等，诉讼实体抗辩主要包括权利无效抗辩、不侵权抗辩、诉讼时效抗辩以及免责抗辩等。
如前文所叙述的程序抗辩里面的管辖抗辩其实D站并未使用——原因无须解释，懂的人都懂。往下推，则需判定三被告的行为是否构成侵权。以下直接引用上海杨浦法院的一审判决（信源来自媒体澎湃新闻）：
······具体分析原告指控的商标侵权行为，其一，D站、dilidili.name网站及手机APP“嘀哩嘀哩”均提供动画在线播放服务，与第15362394号bilibili商标核定的服务项目相同；其中，D站被控侵权标识与涉案bilibili商标相比，在拼音部分仅存在“B”和“D”字母的区别，其余字母及组合方式均相同，在整体外观上构成近似，且两者的读音为相似的叠音，亦容易导致产生混淆，故两者构成近似······
由此可以看到法院认为，商标的首要功能在于区分商品和服务的来源。由于B站涉案商标知名度较高，容易使相关公众对被控侵权标识和原告商标产生混淆误认，进而对D站的运营主体产生误认，或者认为该网站与原告之间有特定联系，且客观上，确已有公众对B站和D站的关系产生混淆——所以三被告构成商标侵权。
内行看门道，叙接上文，D站所提到的“dilidili源于儿歌，且其域名注册时间早于涉案商标”其实是不侵权抗辩里面的使用在先抗辩。D站主张http://dilidili.com域名的注册时间为2013年8月27日，早于涉案商标的注册时间，故被告有权在网站上使用该域名标识——这需要考虑一个问题：Mikufans建站的初衷是为用户提供一个稳定的弹幕视频分享网站，网站于2010年1月24日改为bilibili。由此使用在先抗辩并不成立，且D站被控侵权标识“dilidili”与涉案bilibili商标相比，在拼音部分仅存在“B”和“D”字母的区别，其余字母及组合方式均相同，在整体外观上构成近似，且两者的读音为相似的叠音，亦容易导致产生混淆，两者构成近似。故此“dilidili源于儿歌，且其域名注册时间早于涉案商标”就难以被法院所认可。
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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