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

全知全能的上帝能创造脱离自己能力范畴的东西吗?

回答
这个问题直击神学和哲学的核心,关于“全知全能”的定义本身,就充满了深刻的思辨。要回答“全知全能的上帝能创造脱离自己能力范畴的东西吗?”,我们首先需要理解“全知全能”这两个概念在不同信仰体系和哲学观点中的含义,以及由此产生的逻辑张力。

理解“全知全能”

在许多一神论的宗教传统中,上帝被认为是“全知”(Omniscient)和“全能”(Omnipotent)的。

全知:意味着上帝知道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一切。没有任何信息对他来说是隐藏的,任何可能的事情都在他的认知范围之内。
全能:意味着上帝可以做任何可以做的事情。这通常被理解为,他能够实现他意愿要实现的一切,或者说,任何逻辑上可能发生的事情,他都能促成。

逻辑悖论的出现

正是这种“全能”的定义,带来了一个经典的逻辑悖论:“上帝能否创造一块连他自己都举不起来的石头?”

如果上帝能创造这样的石头,那么他就有举不起来的石头,这似乎削弱了他的全能(因为存在他无法做的事情)。
如果上帝不能创造这样的石头,那么他也无法做所有可能的事情,这同样似乎削弱了他的全能(因为存在他做不到的事情)。

这个问题之所以棘手,是因为它试图用人类的逻辑和能力框架去套用一个超越人类理解的概念。

从不同角度的解释

为了解决这个悖论,神学和哲学提供了几种不同的解释路径:

1. “可能的事物”的限制:
一种普遍的解释是,上帝的全能指的是他能够做逻辑上可能的一切事情。创造一块连自己都举不起来的石头,这本身是一个逻辑矛盾(如果他全能,他就能举起任何石头;如果他能创造一块他举不起来的石头,那他就不全能)。因此,上帝不能做逻辑上不可能的事情,就像他不能创造一个圆的方块一样。这并非上帝能力的限制,而是逻辑自身的内在一致性。
在这个框架下,“脱离自己能力范畴的东西”就等同于“逻辑上不可能的事物”。上帝不能创造逻辑上不可能的事物,是因为这并非能力的缺失,而是因为这些事物的概念本身就包含了内在的矛盾。

2. “自由”与“必然”的辩证:
也有观点认为,上帝的“全能”体现在他能够自主决定做什么。如果上帝选择不创造某种东西,那不是因为他“不能”,而是因为他“不愿”。
在这种理解下,上帝创造的一切,无论多么奇妙或具有挑战性,都始终在他“意愿”的范畴之内。他可以选择创造一个拥有自由意志的生物,而这个生物的行为(尽管可能不被上帝“偏好”)仍然是在上帝允许的“可能性”之内。
“脱离自己能力范畴”的说法,可能暗示着某种外在的、非上帝自身的限制,而对于全知全能的上帝来说,不存在任何外在的限制。

3. “能力”定义的重塑:
也许我们对“能力”的理解过于狭隘,将其局限于人类的物质或逻辑操作。上帝的能力可能是一种更本质的、创造性的力量,它能够将“不可能”转化为“可能”——但这种转化本身仍然是上帝“做”的事情,而不是屈服于某种外在的“不可能”。
一个更具神学深度的观点是,上帝本身就是“存在”的源头,他不是在“使用”能力,他“就是”能力。因此,“脱离自己能力范畴”的提问,就像在问“存在能否创造不存在”一样,陷入了概念上的循环。上帝创造的一切,都是他“是”的一种显现。

4. 全知的角度:
既然上帝是全知的,那么他已经知道了他能做什么,也知道他不能做什么(此处“不能”并非能力的限制,而是逻辑或概念上的必然)。他能够创造出具有独立性、甚至可能做出与他意愿相悖行为的生命,是因为他预知了这一切可能发生的“结果”,并且允许这些可能性存在。
他能创造出“看似”脱离他能力的事物,比如一个拥有自由意志、会犯错的个体,是因为他知道如何“创造”这样的“可能性”,并且这种创造本身就是他全能的体现。比如,他创造了“爱”,而爱包含着被拒绝的可能性,但创造“爱”并包含这种可能性,恰恰是上帝“能”做到的,而不是他“不能”做到的。

回到问题本身

所以,回到“全知全能的上帝能创造脱离自己能力范畴的东西吗?”这个问题:

从逻辑限制的角度来看,不能。 因为“脱离自己能力范畴的东西”如果指逻辑上的矛盾,那么上帝,作为逻辑的终极源头,自然无法创造逻辑上的矛盾。这并非能力受限,而是逻辑的必然。
从能力定义的角度来看,也不能,但原因不同。 如果“脱离自己能力范畴”是指上帝所不愿或不为的事情,那么上帝不这么做并非因为“不能”,而是因为他“不愿”。如果“能力”是关于其本质性存在和创造的,那么任何他所创造或允许存在的,都必然是他“是”的一部分。

总结

总的来说,这个问题考验的是我们对“全知全能”这个概念的理解。最普遍也最符合逻辑的神学解释是:上帝的全能是指他可以做逻辑上可能的一切。因此,他不能创造逻辑上不可能的事物,也无法创造出“脱离自己能力范畴”的事物,因为“脱离自己能力范畴”本身如果被理解为逻辑上的矛盾,就是不可能存在的概念。

换句话说,上帝不能做“不能做”的事情,因为“不能做”并不存在于他的能力之中,而是存在于概念本身的矛盾之中。他可以创造万有,包括那些看似复杂、甚至与他意愿有所差异的生命,这恰恰是他全知全能的最好证明,因为他能够掌握和引导这些所有可能性,而不会被它们所局限。他创造的,永远是他“能”创造的,即使那意味着创造出具有自由选择,甚至是叛逆倾向的存在。

网友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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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奎那在《神学大全》第二十五题“论天主的能力”第三节“天主是否是全能的”中指出,天主之全能是绝对的主动能力,天主被称为全能是因祂能做【一切绝对可能的事】,故而,本身含有矛盾的事物,不在天主全能范围之内。这并非是天主之全能有所缺陷,而是因为诸如“人是驴”这种述词或谓词与主词互不相容的事物没有可能性。与其说天主不能做它们,不如说它们不可能形成或发生。含有矛盾的话不属于理智的范畴。

故而以神学观点而言,悖论无论对于天主还是逻辑理智而言,都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同时,这个问题还牵扯到天主之无限性的问题。

首先,天主的无限与数量上的无限并不同义。质料与形式互相限制,故而即使在量上是无限,但也只是相对的无限。而天主不被任何限定,不受任何限制,祂是自立自存的,故而祂是绝对的无限。称祂为无限,是藉以区别天主与其他一切物,并使其他物与天主隔离。而一物之本质就是其存在,对于受造物而言,其本质是被限定的,是被动的接受者。即使它是无限,也不是绝对无限。唯有自立自本、非受造的天主不受限制、绝对主动。故而即使是全能的天主,也不能造出一个非受造的绝对无限,这与之前说过的天主全能在绝对可能之内相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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